顾明珠冷眼看他:“不然你娶我?我保管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悍妇!”
吴玥哈哈大笑:“也不是不可以。”
“滚你大爷的!”
“滚哪去?要不我滚去顾府给你当哥哥?”
顾明珠扬起马鞭,闻言朝他嫣然一笑:“这话等哥哥回来我一定添油加醋同他说,说你想做顾家嫡长子。”
吴玥惊恐瞪眼:“顾明珠你是不是玩不起?居然跟修荣哥告状!”
顾明珠冷笑:“我就是玩不起,等着挨揍吧你!”
吴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顾修荣。
“哎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么......”
华灯初掌。
顾明珠沐过浴,在桌旁翻着襄北送来的账本,春儿进进出出忙着收拾东西。
春儿收拾完衣服,取来木箱,将顾明珠最近看的几本书装进去,正收拾着,看见了书本底下压着的几封信。
春儿拿起一看,全是云公子的来信,密封火漆却完好。
春儿道:“小姐……”
顾明珠抬头看了一眼,复低下头:“扔了吧。”
春儿站在书柜旁,没有说话,这几封信都是云少爷半年所写,小姐一封也没有拆开看过。
春儿愣了愣,很快应道:“是。”
春儿退了出去。
顾明珠翻着账本,忍不住揉揉眉心,襄北账本采用单式记账法,每一笔收支看起来都正常,只是账类繁多不易核算总账。
她合上册子,想着襄北事宜,一时也没有头绪,遂站起身来,推开窗门。
夜风骤吹。
顾明珠吹着冷风,想着近日之事。
按照前世的时间,云昭明日便到姑苏,等过几日爹爹就要上京办事,顺便定下她与云昭的婚期,日期就定于今年七月中旬。
订了婚期又能如何?
顾明珠目光闪烁,晦暗难辨其色。
顾家生意在江南地区遍布,居姑苏首富,以酒楼居多,扩张布匹、茶庄、当铺等……
定了婚期以为就能将整个顾家握在手里了?
云昭……云昭!
顾明珠幽幽一笑。
这种敌明我暗的感觉,令人愉悦。
第10章 这桩亲事
翌日,天微亮时,顾家门口驶走一辆马车。
约莫片刻后,长街上由远而近传来马蹄声,两匹马很快在顾府门口停下。
随从去叫门,看门小厮一眼就认出人来,慌忙请入内,通禀老爷去了。
福叔亲自上茶,恭敬道:“云公子今日怎么这般早?”
侧座的男子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淡蓝色长袍,因为赶路的缘故风尘仆仆,却依旧掩不住温润的气质。
正是顾明珠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云昭。
云昭道:“江陵有急令,不敢耽搁,我一会就要走,明珠呢?”
福叔也刚起,道:“小姐只怕还未起,我已让小厮去唤了。”
云昭听到她未醒,想着自己今日确实是太早了些,笑笑道:“还是别吵醒她,一会她又该怨我了。”
管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静静听着,心想这府上大概只有小姐才能压在云公子头上了。
厅外很快传来动静。
福叔出去一看,去梅园的小厮回来禀道:“管家,梅园的下人说小姐天不亮就走了。”
“走了?”
管家心下错愕,挥手让他退下,还在想着怎么同云昭说这个消息,庭内老爷已经赶来。
顾如严刚踏入厅门,云昭起身道:“顾叔。”
顾如严笑容和煦:“昭儿来了。”
云昭颔首,待顾如严入座后复坐了回去。
顾如严笑道:“前些日子听闻你在青州办差,差事如何了?”
云昭说:“青州事已了,我这次便是回京都复命的。”
“这段时间你公差繁忙,有些日子没来府上了。”
云昭道:“是云昭不对,公事紧急,已快半年没来了,此行回京路上特地来拜访顾叔。”
顾如严这半年打听过官场消息,知道云昭确实因公忙碌,更知道他今日为何而来,了然笑了笑,对管家道:“明珠呢?还没起吗?”
管家急忙上前回话:“老爷,云公子,梅园来告,小姐天不亮就走了。”
云昭微诧异:“明珠去哪了?”
顾如严没想到女儿走得这么快,竟连家里人也没知会,顿了顿,道:“襄北。襄北生意出了问题,我让她去看看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
云昭点头,说:“无妨,日后多得是时间见面。顾叔,时间紧迫,我这就得走了。”他说着站起身。
顾如严也跟着起来,讶异道:“这么急?”
云昭道:“京都催得急,青州的事所有人都等着结果。”
顾如严理解点点头:“既然如此,顾叔就不留你了,路上小心,正好过几日我去江陵,饭留着到时候吃也不迟。”
二人说话间已出大厅门,云昭问道:“顾叔去京城所为何事?如若不是什么大事,我替顾叔去办便是。”
顾如严笑道:“这件事你可办不成。”
“顾叔但说无妨。”大理寺卿的公告已经到礼部,回京述职后,他便是正儿八经的正三品,在江陵如此年轻的正三品屈指可数,他对顾家的事也能帮上些忙。
顾如严哈哈大笑道:“是为了你同明珠的婚期,这件事你可帮不上忙咯。”
提到二人的婚事,云昭不自觉笑了:“那我便在江陵等着顾叔。”
顾如严送走云昭回到房中,便看见自家夫人坐在窗旁梳妆,不知想何事入神,连顾如严进屋都未察觉,直到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宁青才回过神来。
顾如严道:“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宁青道:“云昭走了?”
顾如严道:“走了,说是京都事急,他就是念明珠念得紧了,两人快有六个多月没见了,云昭绕段路想来看她,不料丫头天没亮就走了,明珠如今已十六,我此去江陵,除生意外,最主要的事还是两人的婚期。”
宁青点点头,默然片刻,竟长叹一口气,道:“老爷,有一件事,我不知当说不说。”
顾如严慢慢给她梳着发,说:“你我之间,还有何不可说的?”
宁青沉吟片刻,道:“前些日子明珠染了风寒,我心急难眠,给她熬了补气血的汤药送去,撞见她将一支发簪摔碎。”
顾如严不以为然,说:“一支发簪而已,姑娘家闹脾气摔东西正常。”
宁青从铜镜内看向顾如严:“明珠摔碎的发簪,唤白玉梨花簪,是云昭去年送给明珠的及笄礼。”
顾如严想起确有这么一支发簪,明珠喜欢得不得了,几乎日日戴着。
顾如严沉思片刻,猜测道:“莫不是二人拌嘴了?”
宁青摇头:“我心想,或许是她一时气急没看清东西,未多想。可今日云昭会登门,这事你是知会了她的,她却天不亮去了襄北。”
宁青不得不深想:“往日云昭上门,哪次她不是满心欢喜翘首期盼?老爷,女儿同云昭之间,定有问题。”
顾如严觉得自家夫人言之有理,默默在她身旁坐下。
宁青又说:“明珠这丫头,是我拼了老命生下来的,自小就得你和她哥哥疼爱,就连吴家公子也听她使唤,明珠难免娇气。她若认定一件事,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宁青顿了顿,说:“听说昨日下午带着吴家公子把齐飞燕给打了,姑苏城里的人虽然都不说,但背地里哪个不说明珠泼辣,我是担心,若是和云家婚事真出了问题,以后她的婚事该怎么办才好。”
顾如严沉思着。
这门亲事是两家长辈定下的,当初云老太爷以商人的身份出门游玩,不知何故竟与商贾出身的顾老太爷志同道合。
当时宁青怀有身孕,两老酒后许亲,说若这胎是个女儿,两家便结为姻亲。
一语成谶,顾家第二胎真生了女孩。两家定亲后,顾家这才得知,云家老太爷竟是江陵城的老侯爷,虽然只是世袭,但云家门府高贵,岂是商贾能随意攀附,但云老太爷对顾家一直谦逊有礼,常来姑苏拜会,绝了旁人的舌根。
随后的年月,云昭一路成长,少年高中,仅仅入翰林院修撰史书三个月,便被皇帝点名下派,常年奔波各地,接连被提拔,二十一岁便已红袍加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抛开云家的家世,云昭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几乎都是他努力所得。
顾如严沉默许久,终于道:“修荣不是快回来了吗?让他去探探明珠口风,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云昭虽一表人才,但顾家也不是攀龙附凤之辈,明珠若不愿意,这门亲事不要也罢。”
第11章 妙人月言
而此时,当事人顾明珠,已在去往襄北的路上。
此次出门一切从简,顾明珠只带了丫环春儿,二人在城门口顺利与吴玥的人汇合,便快马赶路。
行至途中,人累马乏,四人找了处阴凉地安顿整息。
“杨九,照这个速度,我们多久能到?”
杨九尽责观察四周地形,回道:“小姐,照这个速度,最快也要六日。”
顾明珠看向身后走过来的人。
“顾小姐。”
顾明珠朝她一笑,说:“月言姑娘,久闻大名。”
月言温婉一笑,在她附近坐下:“月言惶恐,我是下人,小姐唤我名字即可。月言仰慕小姐许久,今日得见小姐芳容,对月言而言是极大的福气。”
顾明珠说:“月言姑娘客气,此去襄北,还需要你的帮助。”
月言垂眉:“小姐尽管吩咐。”
顾明珠笑笑,再不说话,身子朝后仰去,整个人躺在草地里,阳光透过树叶点点落入眼。
六日就六日吧。
树荫底下安静了片刻。
月言看向身旁人影,忽道:“小姐,我善马。”
顾明珠半阖着眼。
月言知道她听着,继道:“我幼时学过马术,驱马赶路不是问题。”
自己并未表露急于赶路的心思,她是如何猜到的?
顾明珠坐起身,眼含笑意,不紧不慢道:“月言甚得我心意。”
杨九让车夫原道回府,剩下四人三匹马,杨九顾明珠独骑,春儿同月言共乘一骑。
很快日近黄昏,四人终于赶在天黑前落宿千灯镇。
春日的夜晚带着寒意,顾明珠凭窗远望,小镇内所有的景物皆隐于黑暗中。
春儿用干巾轻轻擦着发尾,铜镜内顾明珠的侧脸没有表情,一言不发,春儿也不敢说话,就这么擦了好一会,待到差不多时,她放好干巾,沏来一杯白水,说:“小姐,晚饭有些咸口,夜里会渴。”
顾明珠接过茶杯,说:“天不早了,你下去睡吧。”
春儿点头,收拾好后退了出去。
这家客栈是千灯镇上最好的一家,这间房也是最好的房间,可毕竟是小镇,与县城有着天壤之别。
顾明珠静静眺望窗外,远处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她吹了一会风,关上窗,上床歇息。
不知过了多久。
黑夜中突然有人疾厉喝道:“什么人!”
是杨九的声音。
顾明珠浅眠转醒,听到窗外有打斗声,她下床推窗,夜色笼罩下,不远处房顶上两道身影正持剑对立。
另外一人全身包裹在一身青色里,身线玲珑有致,银色面具下露出一双锐利的眼。
是个女人!
杨九剑指着面具人,语气冷冽:“里面的人不是你可以动的!”
面具人不语,两人刚刚交过手,心知此人身手不在她之下。权衡之下,剑挑起瓦片飞向杨九,杨九侧身一闪,再望去时,人已没了踪迹。
杨九追了两步,四目巡视,夜色已归于一片宁静中,他忍不住低声赞道:“好俊的身手!”
杨九落在不远处,习武之人夜里视力极佳,他看清顾明珠此刻衣着,立刻低下头,说:“小姐,没事了。”
顾明珠道:“夜深了,你也去睡吧。”
杨九退了下去。
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扰乱小镇的安宁,一夜天亮,四人继续赶路,顾明珠甚至没有再过问杨九昨夜发生之事。
刚出小镇不久,太阳渐渐东升,晨风徐徐间,顾明珠忍不住叹道:“若是吴玥在,倒是适合赛马。”
提起赛马,顾明珠兴致颇高,身后的春儿笑道:“小姐出门也不忘同吴少爷玩耍的事,不过吴少爷可不在这,小姐就存着耐心吧,等我们回姑苏,小姐好好找吴少爷赛一场就是。”
顾明珠略微惋惜:“真是可惜了。”
月言看她一脸可惜的模样,道:“小姐,月言擅马,倒也能和小姐比试一二。”
顾明珠惊喜不已:“月言还会赛马?”
月言笑容温柔:“曾学过一些。”
杨九木着脸,道:“小姐,我们刚出小镇不远,昨夜的贼人......”
“杨护卫。”顾明珠打断他,说:“我们虽然是出来办事的,但是也不能过于害怕,昨夜那人许是哪里的小贼,见我穿戴金贵,想顺些值钱物件罢了,春儿还不快下马!”
四人停下马,春儿从马背上麻利的爬下。
顾明珠兴致勃勃,握紧缰绳,冲月言盈盈一笑:“月言,那我们就来比一场。”
“那月言就不客气了。”
“驾!”
“小姐......”杨九的话还未出口,两人的马已如离弦之箭,很快就消失在大道上。
春儿望着二人走远的方向,扭头问道:“这下怎么办?这就一匹马了。”
杨九眉心微皱,很快又松开,说:“上马,前方全是山路,我们得追上小姐她们。”
春儿心想,男女虽然授受不亲,但二人皆为顾府下人,此刻又哪里能分什么男女有别,借着他伸来的手翻身上马,二人朝着顾明珠方向赶去。
杨九有心追赶,春儿却被山路颠得难受,小脸煞白,杨九见状,无奈放慢脚程:别到时候人没追上,倒把小姐的贴身丫环颠吐了。
耳边风声呼啸不绝,大道上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将身后的二人甩得老远,还未出南方地界,郊外一片绿意盎然,万物在春日里慢慢苏醒过来,连风的味道也令人愉悦不已。
顾明珠扭过头:“好骑术!”
月言神采奕奕,目光与她对上:“还是小姐更胜一筹。”
有趣的人!
顾明珠放慢马步,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可真是个妙人儿,怪不得吴玥这么宝贝你,妙极妙极啊。”
月言道:“胜负已分,月言身子羸弱,策马太久,身子乏累,想在此地休息一会,小姐性子烂漫活泼,定然不愿等候,不如小姐先行,我知会春儿与杨护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