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泠转身面向十米贡台，背脊挺直，“他们说的对，羊羔为护幼崽尚敢与狼群斗争，但慕家不是羊羔，慕家是大树，它有更重要的责任。”
老族长拍了拍慕泠的手背以示安抚，“都是慕家的好孩子，祖宗知道，你父亲也会以你为荣的。”
慕泠勉强笑了笑，“老爷子若还在，只怕也是要骂我的。”
老族长摇了摇头，“骂不了。倒是阮阮，既然那孩子这么执着，为什么不干脆告诉她了，省得她整天这么跟你闹。”
慕泠，“这条路是我为慕家选择的路，阮阮有她的路。从阮阮病好之后，我就想着该是时候让她承担责任了。您大概不知道，迄今为止被注射过那个药剂的人不下一万人，现如今还活着备受精神折磨的不足半数，更不要说是战胜病毒自主产生抗体的。”
说到这，老族长眼神略有不忍，“虽说慕家家主需意志坚定心韧顽强，但一想到我们娇养的女娃娃最后竟然被逼着长大，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这或许就是命。”慕泠轻声道。
老族长叹了口气，“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既然你什么都想好了，就按你说的意思办吧！我老了，慕家以后还得靠你们。”
说到这，慕泠嘴角轻轻笑出了弯弧。
“这个老爷子你就放心吧，您今天也听见他们是怎么声讨我的了，慕家有这些人，垮不了。”
慕老爷子听罢也是笑出了声，“你啊，为了阮阮也是煞费苦心，刚刚我就在寻思，这些人左一句右一句的你怎么就好脾气忍下了？”
慕泠笑了笑，“您留下我说话，现在他们八成都明白了。”
*
把事情说明白了，慕泠搀扶着慕老爷子慢慢走出祖庙，才推开门，她就愣住了。
慕知意立在门口显然是在等着她。
慕泠神情变了变，肃着脸，“怎么？还不服气？”
慕知意小声道，“不服气是不服气，但不妨碍我来找您讨人情。”
慕泠斜睨着她，“想为阿柒求情？”
慕知意轻嗯了一声。
慕泠也不正眼看她，托着慕老爷子往台下走，刚下台阶，她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去吧，别整的我多不近人情。”说罢，头也不回扶着慕老爷子继续往前走。
慕知意抬头，目光追寻而去，正好看见老族长伸了只手偷偷催促她快走。
慕知意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家人并肩而行是件多么有分量的事。
……
第197章 见面X图什么
最近这几日的京都处在多事之秋，京北所被炸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即使新春将近，京都人民也半分提不起劲。
整整三天过去了，京都警方依旧没有一个对外说法，案情进展到现在一直扑朔迷离。
姜裴拾至上次被姜老爷子提点之后，倒是规矩了很多，跟着老爷子忙进忙出接待姜家亲信。
陆家如今也是一团糟，原本少了沈家的助力，陆家就已经算是元气大伤。偏偏陆行白和陆行将又烂泥扶不上墙，这种生死存亡的节骨眼竟然还因为家里的一个女佣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陆仕霆原本就是强弩之末，当场气的晕厥了过去。
姜老爷子愈发觉得这件事诡异里面透着蹊跷。
所有的事一环接一环，明显就是冲着陆家和姜家来的。
起初他怀疑过慕家，但很快他又打消了疑虑，以慕家的行事作风就算要对付他们，也不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对方来势汹汹连京北所都敢炸，简直就是个疯子。
纵横官场几十年，姜老爷子第一次感觉到棘手、无所适从的压迫感。
*
京郊某废弃工厂。
“现在华夏所有人的焦点都在京北所，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下一步？”
孙灿炀剪了个露耳的寸头，整个人看上去精瘦阴沉，与十七八岁那个张扬的富二代简直判若两人。
姜裴拾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急什么，陆家的好戏才开场，陆行将那个草包以为挤下了陆行白，陆家就是他的了，现在正积极卖力准备气死陆仕霆。”
孙灿炀知道姜裴拾对于复仇总有自己的恶兴趣，比起让人死，他更喜欢折磨人。
当年孙家一夜全倾，为了保住孙家最后一丝血脉，孙世岩用尽所有人脉想将孙灿炀送出国，但姜陆沈三家却不同意，暗中买通杀手欲将他赶尽杀绝。
孙家留给他的亲信为了保住他相继被害，他也从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变成了朝不保夕的过街老鼠。
见到姜裴拾的那刻，孙灿炀以为自己完了，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姜裴拾不仅不杀他，还答应替他报仇。
起初，孙灿炀并不信任姜裴拾，毕竟他是姜家人。而姜裴拾也没兴趣说服他，他要的是孙家这些年的情报，至于孙灿炀，但凡有丁点不如姜裴拾满意的就是一顿毒打。
最狠的一次，姜裴拾甚至要把他送进京北所做人体实验，这可吓坏了孙灿炀。
四年前，他因为对慕知意他们心怀愧疚偷偷溜进京北所，见过里面的人的惨状之后，他几个晚上不敢睡觉，对针头白大褂都产生了恐惧阴影。
姜裴拾留着他的命当狗使唤，他原本是恨。
可渐渐他发现，姜裴拾是来真的。
他从接收他开始，不停地在招募姜家的仇人，他从进入姜家第一天就开始布局怎么弄垮姜家。
明知姜老爷子想暗地里除掉陆家和沈家，他故意将计就计引康灵灵去瑶县放火，姜老爷子计划了瑶县的大火，却没有安排直播和康灵灵这号人物。
沈家立马反应过来联盟里有内鬼，转向枪头跟陆家结为姻亲，逼的姜老爷子不得不从暗处走到了明处。
原本他们计划利用资玉做舆论，搞臭陆家名声，没想到中途又来了个慕家。
孙灿炀看向姜裴拾的神情愈发小心翼翼，自从他知道慕知意的事之后，这小子完全疯魔了，连京北所都炸了。
但一想到接下来的计划，他又忍不住热血沸腾。
终于，终于有一天也要轮到那两个老东西去地狱忏悔了。
*
“阿拾。”徐泽一身黑色夹克，逆着光从外头走了进来，“孟西洲的人到门口了，要见吗？”
姜裴拾精致的灰瞳顿时染上了一层戾气，“他的帐我还没找他，这就赶着来送死？”
孙灿炀连忙低下头，“要不我先回避？”
姜裴拾想了想，语气森寒，“不用，我就怕他不知道，他想心安理得，做梦！”
孙灿炀没再作声。
姜裴拾道：“让他进来。”
*
金斯穿着一身到脚踝的黑色改良版军统呢子大衣，清俊面容带着内敛的张扬。
工厂外到处都是巡逻的保镖，就连工厂里面也随处可见拿着热武器的壮汉，金斯完全不看在眼里，目中无人踱步走到姜裴拾面前。
徐泽皱了皱眉，不动声色打量眼前这个男人，他的气场可比之前那个胖子不知道强多少倍？
姜裴拾的乖张无差别对任何人，面对金斯，他态度恶劣，“慕家一杆枪就把孟西洲打回青城老家了，丧家之犬，又回来做什么？”
金斯睨了姜裴拾一眼，“阿洲说他要周娅桐，条件你开。”
姜裴拾想了想，“孟西洲要周娅桐做什么？难不成他还真以为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拿那抗体入药？毒药都做了，人都杀了，现在做解药不觉得太晚了？”
金斯沉默，不答。
姜裴拾站起身，慢慢走近金斯，“我记得你的声音，那年尾巷另外一个人是你。”
金斯抬眸对上姜裴拾阴沉的灰瞳，“阿杰的牙齿是你拔掉的？”
姜裴拾笑了笑，顿然，眼底一黯对着金斯一脚踹了过去。金斯反应很快，早一步侧过身，挥拳砸向姜裴拾的脸。
孙灿炀愣了愣，他离得近，一想到姜裴拾喜怒无常的狗性子，他连忙上前将人护在身后，随即二话不说对着金斯挥拳揍了过去。
金斯面对这软绵绵的拳头根本不看在眼里，迅速抓住孙灿炀的手腕，正欲动手，待看清面前这一张脸，他生生愣在了原地。
“是你？你是……”
孙灿炀趁着金斯愣神的瞬间，一脚将他踹开。
金斯虽挨了一脚，但目光依旧停在孙灿炀的脸上。当年孙灿炀曾出高价要他们扒了姜裴拾的裤子，所以金斯与他也算是旧时。
他竟然在这看见孙灿炀？！
金斯立马意识到一丝不寻常，这时，他突然联想到京北所事件，不觉又想起孟西洲说过的话。
姜裴拾闹出这些事，到底图什么？
第198章 无人知X名单目录
时隔多年，孙灿炀对金斯已经没有印象了，但从金斯的表情，他也能猜出自己的身份泄露了。
他下意识遮了遮脸，回头看向一脸阴沉的姜裴拾。现在他们可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他的身份要是暴露了，就等于姜裴拾也暴露了。
姜裴拾在姜家背后捅了这么深一刀口子，就算姜老爷子对他有长子的愧疚，但为了家族繁荣也一定会将他边缘化。
他们的计划之所以能一直顺利，就是因为姜老爷子从来不曾怀疑过姜裴拾。
孙灿炀实在搞不懂这小疯子要干嘛？
姜裴拾嘴角勾了勾，丝毫不顾及孙灿炀刚刚还帮了自己，一脚踹向他的膝盖骨，逼得孙灿炀直接跪在金斯面前。
“都是老熟人了，认识一下~当年你不是花钱让他们扒我的裤子吗？怎么？想不起来了？”
孙灿炀听罢，顿时脸色苍白。
金斯还记得，以前十七八岁的年纪，眼前这个跪在他脚下的人还是个挥金如土不可一世的纨绔少爷，给他们钱的时候都是往脸上砸。
不过短短四年，人生境地竟然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与孙灿炀的惊恐截然不同，金斯表现得十分淡定。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劳你费心记这么久，姜裴拾，你的自尊真是低贱到了骨子里。”
孙灿炀闻言，连忙收敛了气息，不敢抬头。
姜裴拾面无表情盯着金斯，过了一会儿，长睫压住眼里的光，感叹道，“难怪孟西洲敢放心让你一个人来，你确实比那胖子顺眼多了。”
金斯面不改色，“我来不是与你叙旧的。我们要周娅桐，你直说这笔交易能不能做？”
“能做~”姜裴拾转身重新坐回沙发。
金斯见他这么轻松，微微蹙眉，“条件？”
姜裴拾笑了笑，极其戏谑，“我要孟西洲帮我制毒~”
金斯顿时脸色一沉，“想都不要想。”
姜裴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就交易不了的，我只有这一个条件，他答应了我就把人送过去，不答应，我就留着另作打算。”
金斯看着姜裴拾一脸戏谑，心里隐隐涌现出一个不好的念头。面前的这个姜裴拾与四年前孤弱无助的梁拾完全不同，他内心的魔鬼已经被完全释放了。
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换个条件，难道你就不怕我们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姜家？”
姜裴拾低头轻笑了一声。
“是有点怕，所以我打算送孟西洲一个大礼，收到礼物之后，没准他的想法就会跟我不谋而合。”
金斯眼里的防备渐深。
姜裴拾不在意地朝徐泽使了个眼色，徐泽会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扔在地上。
金斯对这种小儿科的幼稚行为嗤之以鼻，毫不介怀地蹲下身捡起U盘，“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找上门？”
姜裴拾，“之前在京大外的咖啡馆，孟西洲曾经提出相互合作，那时我拒绝了。你回去把这份资料给他，顺便再告诉他，我现在同意合作了，这次就看他了。”
金斯盯着手里的U盘，眼眸微沉。
*
从京郊仓库出来之后，金斯总觉得心中有一口浊气不吐不快。他隐隐有预感，手里这份资料或许会给他们现在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京都这个城市，夜晚霓虹满城，电视新闻不是在报道京北所事件，就是在预告天才摇滚少女的跨年演唱会。
金斯站在人潮涌动的街道里，看着视频里，在镜头面前生机勃勃光彩照的宋绵，所有冷漠在这一瞬间变得迷茫。
他捏了捏兜里的U盘，热烈人海中，唯独他像只找不到归处的小鲸鱼。
今年京都的严冬特别冷，他就这样在宋绵的电子广告前站了一夜，直至灯火落幕，天光渐白。
“哟~小伙子，你也是‘绵绵冰’吗？”清晨早起的环卫工老大爷拖着工具车，见他盯着屏幕上来来回回的画面看了许久，忍不住问道。
金斯眨了眨眼，葳蕤的长睫早就凝了霜。
他哑着嗓子，“绵绵冰？”
环卫老大爷指着面前3D的裸眼巨幅，“宋绵啊，我小孙女最近可迷她咧！”老大爷笑呵呵，“你也是她的歌迷，我看你在这站了很久了。”
金斯摇头，“我不是。”
环卫大爷愣住了，“那你看这么久看什么？”
金斯没再回答，捏了捏兜里的U盘，转身走进了灰白的街道。
此时，京都再次飘雪，厚重的鹅毛大雪一点点覆盖住他曾经驻足的脚步。
这世间，除了那个早起的环卫老头，无人知他曾经到过这里。
*
回到青城，金斯把姜裴拾的话复述了一遍之后，亲手交上了U盘。
孟西洲听着金斯的复述，眼神略有疑虑，顺手将U盘递给关义杰，“阿杰，准备电脑。”
关义杰也显得有些异常，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孟西洲微怔，“阿杰？”
关义杰忙点了点头，浑浑噩噩接过U盘，“好，等我一下。”说罢转身跑出了房间。
金斯盯着胖子慌慌张张的背影，疑惑地看向孟西洲，“我才去了京都半天，他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孟西洲盯着门外，若有所思，“京北所的资料我催了两遍，他还没给我。”
金斯皱了皱眉，“他什么时候工作效率这么低了……”话落，金斯眼眸一怔，转头看向孟西洲。
孟西洲半遮眼睑，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关义杰拿着笔记本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不等孟西洲发话，自觉插上电脑开始操作，乖觉地不像话。
“那个，这台笔记本已经被我设置过了，可以放心大胆地看了。”
孟西洲接过电脑，U盘里的文件瞬间弹跳出来，他随意点了一个文件包，里面是各类密密麻麻的文件，看到这些熟悉的数据，关义杰脸色大变，刚想伸手阻住，却被孟西洲一手拦下了。
《京北所试药人名单记录》
慕知意---注射时间：20XX-12-27日/死亡时间：20XX-12-29.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