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做错事X等我长高
慕知意的名字被刻意标红,生怕被人错过。这明显是姜裴拾特意为孟西洲准备的。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时诡异又静谧,孟西洲盯着那一行字久久没有反应,深黑瞳膜里的光亮如星辰化作尘埃一点点寂灭。
关义杰颤巍巍收了手,安静地站在一旁。
事实上,他比孟西洲早三个小时知道结果,这三个小时里他内心无比煎熬,他根本不敢把这个真相告诉孟西洲,但他也没想到姜裴拾出手竟然这么狠绝。
金斯看着死亡名单上被标记的名字,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突然有些明白慕家家主为什么要迁怒了。
过了许久,孟西洲抬手点进第二个文件包,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几十个分段小视频。
眼看孟西洲要点视频,金斯一把盖住电脑,“阿洲,可以了。”
如果视频里是慕知意当时被注射的实验反应,那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一想到分别时姜裴拾眼里的意味深长,现在金斯丝毫不怀疑姜裴拾的心思歹毒,他根本是想摧毁孟西洲。
关义杰被电脑合上的声音吓了一跳,但他不敢多说一句,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孟西洲收回手,哑着声音,面无表情,“你说,孙灿炀还活着,在替姜裴拾办事?”
金斯小心观察孟西洲的反应,点了点头。
孟西洲站起身,“别跟着我。”说罢,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
待人走后,关义杰突然脱了力,滑坐瘫在地上。
金斯以为他担心孟西洲找他麻烦,无奈地蹲下身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放心吧,要收拾你阿洲四年前就收拾你了,四年前他没有计较,现在也不会回头找你麻烦。”
关义杰摇了摇头,把头埋在两膝之间。
“不是的,我不是怕阿洲怪我,我是恨自己怎么这么无能?小时候,巷子里的人都说,我爸爸是跟孟叔一起卖货出了事,孟叔不讲义气丢下了我爸爸,所以我爸才被警察抓走了。”
“从小不管孟叔对我多好,我都认为是应该的,这是他们孟家欠我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孟叔和我爸是战友,我像个傻子一样稀里糊涂活了十八年。知道真相后,我发誓要为我爸爸平反,我不能让他死后还被人泼脏水。”
“阿洲劝过我,可我不服气,我还跟他吵,说因为不是他爸爸所以他才说的那么轻松。我那是真的鬼迷心窍了,竟然听信了孙灿炀的话,结果害得我们好不容易打拼下来的一点基业都毁了。”
金斯听了只是沉默。
关义杰抬起头,眼眶湿润,“后来孟叔也死了,他跟我爸爸一样,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们还是往他身上泼脏水,阿洲被所有人指责是毒贩的儿子,那时我才知道,他劝我的话都是真的。”
“阿斯,我还有妈妈,你有奶奶,我们至少从小还有人疼过。可是阿洲呢?孟叔有他的责任,穗姨爱权势胜过阿洲,这么多年,除了我们,他唯一只有一个慕知意。是我!是我害了他们!是我!”
金斯也觉得憋屈,撇过头,拍了拍关义杰的头,“别哭了,怎么从小就这样,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事就要认。”
关义杰呆了呆,“怎么认?”
金斯瞥了他一眼,“自己想,别什么事都问。我去看看阿洲。”说罢,金斯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关义杰垂下头,目光思索陷入了沉思。
*
关魏巷。
十几年过去了,青城这几年发展迅速,老城区大部分都重新规划改建了,关魏巷作为城市面貌重点整改区域,几年前就已经划分进了拆除项目里。随着项目慢慢推进,不久后,这里的一切只会永远停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从孟西洲随陆良穗去京都之后,算算时间,他已经有整整十四年没有来过这里了。他走着幼年上学的老路,穿过破烂不平的水泥路,来到了这个他记忆里最厌恶的地方。
很奇怪,虽然他厌恶这里,但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记忆深刻。
大院前有棵枣树,那个时候巷子里的孩子总喜欢拿着长杆打枣子,但现在枣树已经坏死,许多年都不长新芽了。
随着城市建设的飞速发展,人们的生活逐渐富裕起来,这里住户大多都搬走了,老旧的水泥矮房透着腐败萧索的味道。
孟西洲抬起头,看着头顶二楼已经长满锈迹的铁窗花,一下就回到了幼年。
孤独寂寞小阿洲探着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这扇窗是他与这个世界对话的第一个窗口。
楼栋前的照明灯早就坏了,人经过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响声。这个点还不到傍晚,天色尚有暗光,但逼仄的楼道看着就像一个幽深的黑洞。
孟西洲慢慢拾步走上台阶,经过一楼煤房时,他的脚步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又继续往上。
楼梯口有道悬梁,他弯着腰才没有磕着头。还记着以前每每跟孟毓上楼时,他也是如此,那时他就在心里暗暗期待,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像爸爸一样高大。
现在他做到了,却没有小时候想得那般高兴。
赵金花说,从他跟陆良穗走了之后,孟毓就一个人住在这里,他依旧三五天不回家,但只要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生火,第二件事就是开窗。
他时常像小阿洲一样,盯着窗外的世界,一看就是一整个下午。
有时候路过的孩子见了好奇,会天真地问他,“叔叔,你在看什么?”
孟毓每次都会很有耐心地回答他们,“我在看我儿子看过风景。”
赵金花说,她曾问过孟毓,后悔吗?
孟毓很坚定,“有愧,但无悔。”
如今物是人非,人去楼空,单薄的木门也已经换了新锁。
孟西洲蹲下身,往门槛的地缝摸了摸,这是以前他和孟毓商量好的藏钥匙的地方,但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他突然想到什么,重新回到门口,抬手往门梁上摸了摸。
门梁因许久没人打扫,早就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当他指尖触碰到薄薄的金属片时,孟西洲毫无波澜的黑眸顿时有了一丝怔然。
“爸爸,等我以后长高了,你就不要把钥匙藏在门槛下了,你就藏在门梁上!我肯定能长好高好高,比你还高,就这样,一伸手我就够着了。”
“好呀,爸爸记住了。”
……
第200章 礼物X迟来的道歉
孟西洲看着掌心已经生锈的钥匙片,泪水毫无预兆落进了掌心,他轻笑了一声,似嘲讽。
过了片刻,他垂下眼,将钥匙插进锁孔打开了门。
进门后,他下意识拉了拉线绳,但屋子因为许久没人打理,早就断了电,好在屋里的光线比楼梯道好许多,勉强可以视物。
房间里的家具陈设和十几年前大同小异,墙上的摆钟也还是那个他小时候买的小鸟图案,简陋的家具上也布满了厚厚的积灰,窗台下多了一张小茶几,上面还有一盏小台灯,那是他以前写作业用的。
小台灯旁堆满了一叠厚厚的报纸,孟西洲随意拿起一张,摊开的一瞬间溅起厚厚的灰尘。
这是京附中的学校报刊。
那个时候,班级里每学期都会询问学生是否需要订报,上面不定期会有优秀作文、优秀学生展示,以及学校大小活动预报锦集,这些报纸一般是拿回家给家长看的,方便学生家长了解学校教学近况。
他从进入京附中开始,就一直是学生中的佼佼者,几乎每期报刊都会有他的发言和有表彰,但他从来没有订阅过校刊,因为陆家没有人会看这些东西。
孟西洲咬着牙,轻笑了一声。
他想不通,为什么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城,这个他一直想要逃离的小破屋里会有这种东西。
校刊堆积如小山,但凡有孟西洲出镜的校刊右下角都折了一个小小的对角。
孟西洲看着这些小细节,手掌渐渐收拢。他不明白,孟毓到底想干什么?
他半垂着眼,扔下这些校刊,起身往厨房走去。
厨房跟外面一样都落满了灰,灶台边放着一个铁桶,上面还有几块没有用过的黑煤。
孟西洲走上前,看着还不到他腰间的灶台,一时情绪复杂。小时候觉得灶台又高又大,铁桶又大又重,但对现在的自己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东西了。
他目光一转,这才发现平时用来夹煤炭的火钳被放在橱柜最上方,他犹豫了片刻,抬手拿下火钳,这时一封信件也随之重重掉了下来。
孟西洲眼神变了变,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慢慢蹲下身捡起了信件。
封面上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我儿亲启。
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落笔干脆,是孟毓的字。
孟西洲沉默了片刻,撕开信封,打开了这封不知尘封了多少年的旧信。
阿洲:
儿子~
你过了好吗?
找到了你的人生意义了吗?
快乐吗?
还……还生爸爸的气吗?
阿洲,我把信件藏在最高的位置,你现在能看见,一定是长大了长高了,你愿意回来,爸爸很开心。
爸爸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也知道你已经看过那个皮箱里面的资料了,爸爸不求你体谅爸爸,你说的对,我选择了我的路,却没能安顿好你和妈妈,作为爸爸,是我失职。
爸爸不求你原谅我,这一世为父子我却没能照顾好你,这是我的错!爸爸向你道歉,如果有来世,你还愿意做我的儿子,爸爸向你保证,一个做个合格的好爸爸。
阿洲,今天是你十六岁的生日,爸爸有个礼物想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就说到这里吧,儿子,生日快乐,还有对不起。
落笔人:孟毓
孟西洲闭了闭眼,将信封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当深蓝色的编号徽章落入他掌心时,孟西洲心口一麻,这是……孟毓的警员编号,是他的身份证明。
他竟然把这个他视为生命的东西给了他。
这算什么?
孟西洲看着已经锈迹斑斑的火钳,还有手里如孟毓生命般重量的警员编号,再联想到刚刚在电脑上写着慕知意三个字的死亡名单,他终是被破了心房,抱着孟毓的警员证明跪在地上。
当初他年少轻狂,孟毓因为他制毒毒打他,他一直很不服气,心里一直都有怨气。
所以,他刚有点能力就迫不及待想去培植新的毒药试剂,他要向孟毓证明,这个世界的罪恶不是毒药,是人。毒药在他手里就不是禁品,他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他要向孟毓证明,他的路没有错!错的是他!他要孟毓向他道歉!
现在他道歉了,可是,他却更难受了。
他一生最敬重孟毓,在他心中从未否认过孟毓是英雄,他钟爱慕知意,她是他孤寡人生中唯一念念不忘的人,可是……都没有了。
全都没有。
*
金斯听见屋里的动静,犹豫了许久,转身走进了楼道。
即使他们是朋友,该有的分寸还是要有,阿洲不喜欢别人看见他的脆弱,他从小就要强。
“你怎么也来了?”
金斯转身,发现关义杰正站在门口,
关义杰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往后退,才走两步他又折了回来,“京都你陪阿洲去吧,我就不去了,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
金斯皱了皱眉,他还以为出了这事这胖子肯定会闹着一起去京都。
这次怎么想通了?
*
另一边的京都。
姜裴拾自从送完礼之后,就掐着时间表看孟西洲什么时候来找他?就为了能以最好的状态跟孟西洲交锋,他这两天吃好喝好,作息特别规律。
京郊的废弃仓库已经被姜裴拾秘密改造过,这里俨然已经变成了他的地盘。
姜家和陆家自从知道有人在暗地里对付他们之后,就变得格外谨慎,暗地里不停地在排查对手信息,怀疑对象倒是罗列了一筐,但由于证据不足迟迟下不了结论。
也怪姜裴拾隐藏得太好,姜老爷子从未怀疑过他。
从回来姜家那刻,他就刻意营造出不对姜家屈服的形象。毕竟姜家手里沾的是将他从小抚养长大至亲之人的血,若他刻意表现得心无芥蒂,反而会引起姜老爷子的怀疑,所以他故意与姜老爷子对着干,故意出言不逊,为的就是麻痹对方的警惕心。
现在看来,成效还不错。
如今京北所被炸,联盟已经慌了,各地牵头人为了稳住自身利益,趁着年关都秘密回到京都商量应对措施。而姜家和陆家每天暗地里不知道要接待多少牵头人,为的就是从根部排查,防止叛徒作乱。
姜裴拾阳奉阴违,拿了姜家的情报立马又回仓库安排人搞事情,每一步都精准踩到姜陆两家痛点,现在大家都知道联盟里出了内鬼,偏偏猜不着是谁,弄得姜老爷子和陆仕霆每天都火冒三丈。
……
第201章 两虎X谋皮
京都,大年除夕前一天,轻飘飘的鹅毛大雪下了整整一夜。
徐泽像往常一样,交待完巡逻路线正准备发车,正当他打开驾驶室车门时,巡逻的保镖立马作出了抬枪的反应。徐泽侧身,看着大雪里的两人,犹豫了片刻关上车门。
孟西洲与金斯并肩而行,从漫天冰雪里而来,两人一个淡漠一个锐利,面对对面数十人依旧淡然自若。
徐泽知道姜裴拾一直在等孟西洲,见状,他朝工厂里的人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径直朝两人走了过去,“要进去,先搜身。”
姜裴拾并没有定这个规矩,这是徐泽自作主张的,他不确定孟西洲在看到U盘里的资料后是否会对他们心存怨恨,所以他必须小心应付。
孟西洲眼里没有多余情绪,语调清冷寻常,“这么麻烦,我也可以不见他。”
徐泽皱了皱眉,正当他拿不定主意时,里面有人跑了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孙灿炀。
孙灿炀若有所思地看了孟西洲一眼,一脸铁青,“姜裴拾说让他们进来,别耽误时间,他晚上还要去姜家吃年夜饭。”
徐泽听罢,一脸阴郁,退到一边给孟西洲和金斯让出了一条路。
孟西洲依旧没有多少情绪,目光甚至都没有看孙灿炀一眼,径直穿过他走向仓库里面。倒是孙灿炀看着昔日同学,一时心绪有些恍然。
姜裴拾懒洋洋靠在沙发上,见他盼望已久的对手夹着风雪而来,心情甚好。
“怎么样?我送给你的大礼看过了吗?”
孟西洲目光落在姜裴拾身上,这厮虽然脸上在笑,但眼睛里都是冷的,孟西洲抬眸,长睫上还沾着白霜,“京北所是你炸的?”
虽然这件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只要姜裴拾没有亲口承认,就不算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