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就喜欢的人，哪会那么容易放下？
又因迟迟爱而不得，次次被意中人打击中伤，才致他成了执念，入目再也看不见旁的女子。
这都好几年过去了，帝王终于抱得美人归，可也不见美人回应一个好脸色，大抵是受了情伤之故，皇上对待旁的女子一直都是冷若冰霜。
小张子亦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一段孽缘。
帝王无疑是一代枭雄，可卫美人却不是祸国妖姬，若是能得了美人真心，倒也不是一桩美事。
封璟幽眸一抬，眼底神色晦暗不明，“让她进来。”
小张子讪讪应下。
封瑾则从龙椅上起身，款步迈入内殿，见卫令仪还在酣睡，又将他御用的软枕夹在了双/腿之间，封璟脸上神色微赧。
“你倒是大胆。”
“这是朕的枕头。”
“你岂敢……”
他枕在头颅之下的东西，她竟敢放在……
封璟自言了几句，却也不是当真愠怒，修长指尖戳了戳卫令仪压扁的脸巴子，“起来，朕有事找你。”
卫令仪很不满的蹙了蹙眉头，夹着软枕，又翻了个身。
封璟唯有无奈一笑，“你不想吃小笼包了么？”
这话太有杀伤力。
比砍头威胁还有效果。
卫令仪几乎是一个骨碌跃床而起，困倦立刻消失，顶着蓬松的发髻，点头如捣蒜，“嗯嗯！”
封璟，“……”
一听见吃食，一切都好商量。
若是当初的卫令仪这般好哄，封璟大抵会将全天下的厨子都绑来诱惑于她。
卫令仪火速下了榻，封璟见她发髻微乱，并未宣宫婢，帝王之手亲自在她的发髻上理了理，好在卫令仪容貌出众，便是这般睡意蓬松，也不失好颜色。
“朕不喜欢有人总来叨扰，你一会帮朕将那女子气走，可好？”封璟不便暴露太多的情绪，任何一个节点都有可能让皇太后等人抓住把柄。
故此，让卫令仪出手最好不过。那贤妃还有利用的价值，且等到日后再铲除。
卫令仪听懂了，又点点头，“晚膳除了小笼包，还能再加一份蒸米糕么？我、我还要新的小人书。”
封璟先是唇角忍不住微扬，可下一刻又很快眉目泠然，那个弱冠之前便领兵绞杀数万残兵的帝王，言辞竟突然卡壳，“那、那数本小人书皆看完了？”
卫令仪失了心智，却还识得字，那日在羊皮地图上圈起来的地形图便已十分可疑，数十本小人书她又是如何一下就看完了？
无疑，卫令仪恢复的进度让封璟心慌了。
自然，他也不怀疑卫令仪是装痴傻，倘若她是清醒之态，绝然不会对自己和颜悦色。
卫令仪齐刘海的一双大眼眨了眨，“看完了呢，我还要看更多。”
封璟眉目沉沉，薄光从窗棂泄入，落在他脸上，从高挺鼻梁开始一分为二，半明半暗，衬得五官愈发立挺，眼底神色十分晦暗。
片刻，才在小女子的殷切注视之下，低低道了一个字：“好。”
旁的书籍都会启发心智。
除却小人书之外，封璟更是不放心卫令仪去看博览旁的书。
帝王款步从内殿出来，卫令仪一手提着装奶片的口袋，一边嚼着奶片跟了过来。男子高大伟岸，如神祇一般雄伟，单单是看着他走来的姿态，就让贤妃春心滂湃，想到帝王已宠幸过她，贤妃更是心跳不能自抑。可目光落在卫令仪身上，贤妃又无端厌恶。
卫令仪不施粉黛，一脸娇憨，可偏生清媚之色又是难遮难掩，都说真正的美人便是骨相、皮相俱佳，卫令仪就是如此，艳而不妖，纯而不俗。
更让贤妃嫉妒憎恨的是，卫令仪可以堂而皇之跟在帝王身侧，她不像旁的妃嫔那般畏手畏脚，卫令仪的姿态完全放松，有恃无恐，还肆无忌惮的嚼着奶片，时不时发出咯吱声。
封璟负手而立，语气冷清无温，像凛冬的一股凉意。无风，但甚是冰寒。
“贤妃有何事？”
贤妃难以想象，眼前的男子是那晚将她往死里疼宠的帝王。
不过，想来皇上便是如此，岂能像寻常男子那般痴迷情爱呢。
贤妃福身行礼，“臣妾给皇上问安，这是臣妾特意给皇上熬的参汤，可滋养补气，是臣妾对皇上的一片心意。”
小张子不由得内心翻白眼：皇上这个时节都需要用凉水冲浴，哪里需要滋补。
封璟脸色微变，“贤妃有心了，搁下吧。”
贤妃送参汤是假，前来博宠倒是真。
看着帝王天颜，贤妃自是不舍离去。
殿内重新烧了火炉，满室皆是桂花熏香，贤妃发髻上的头油气味显得格格不入。
封璟微不可见的蹙眉，看向了身侧的卫令仪，给了她一个眼神暗示。卫令仪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她要气走贤妃才能得到美食和更多的小人书。
卫令仪倒是很快就心领神会，塞了一颗片奶在嘴里，槽牙嘎吱一声咬碎，这便走向贤妃，在内殿所有人始料未及之时，卫令仪伸出手摁在了贤妃的胸口，煞有其事的抓了一把，似是丈量，“好小呀，可皇上喜欢大的呢。”
封璟，“……”
贤妃：“……！”
小张子目瞪口呆，皇上他终于对卫美人下手了么？不然卫美人岂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作者有话说：
卫令仪：怪我太过聪慧，懂得太多，啧～
封璟：→_→
第十一章
贤妃当场僵凝，姣好的面容几乎是彻底绷住了，神色极为尴尬。
能被选入宫的女子，自是没有容貌丑陋之人，贤妃又正当年轻，自诩是个美人。今日来见帝王，特意梳妆打扮，无论是发髻、首饰、衣裳、香料，皆是精挑细选，披风之下是薄纱低领襦裙，故意露出一大片雪腻肌肤，便是为了引起帝王的注意。
男女之间最直接，也最是坦诚的方式，不就是以“色”示人么？
时下民风开化，贵圈女子十分盛行低领穿着，这种衣裙对身段要求极高，细/腰/丰/胸/的女子方能衬起风情万种。
贤妃最懊恼之处，便是自己的胸脯，兜衣下面甚至还故意垫了一层厚实的料子，便是为了看上去稍显丰腴。
她原已经淡忘自己身子的不足之处，可被卫令仪当场丈量、嘲讽，贤妃仿佛被人从九重天拉下了泥潭，尊严消失殆尽。
贤妃委屈的看向帝王。
封璟却神色淡然，目光仅落在卫令仪身上。
帝王的眼神深邃迷离，专注看人时，仿佛所有注意力就在此人身上。
贤妃顺着帝王的视线，也看向面前的卫令仪，尤其是对方傲然的胸/脯。卫令仪出生将门，身段窈窕曼妙，比贤妃高出半颗头，胸脯/丰满/傲/挺也就罢了，腰身却也是纤细到一掌可握，一副狐媚子的模样。真真是得到了老天得天独厚的偏宠。
与卫令仪一对比，贤妃的美貌倏然就变成了胭脂俗粉。
贤妃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算计着眼下的处境。
与卫令仪争宠，她自是争不过。谁让卫令仪是帝王强纳入宫的呢。
和卫令仪争艳，只会让她更加颜面丢尽，自惭形秽。
贤妃在这一刻还渴望得到帝王一星半点的怜悯之心，她瞬间梨花带雨，一手捂着唇，看似备受打击与屈辱，顾不得行礼退下，转身跑出了御书房。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体面的离开方式。
待贤妃彻底离开，卫令仪又从小巧精致的布袋里掏出一颗奶片放入嘴里，咀嚼的十分欢哨，转头看向封璟，一脸骄傲，“喏，这就被气走啦。”多么简单的事情，为甚皇上自己就办不到呢。
封璟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幽深眸光掠过卫令仪胸前衣襟上的丝绦，语气意味深长，“还是你了解朕。”
小张子默默垂首，自是怀疑卫美人是否能听懂皇上的言下之意。
卫令仪打了一个哈欠，索要自己应得的东西，“皇上，那你答应我的事，可一定要办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
封璟唇角笑意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这个小女子，非但读书快，眼下还会出口成章了。
帝王嗓音清冷，语气掺和着不为人知的深沉，“善。”
*
后宫妃位的女子皆有资格乘坐轿辇。
贤妃在轿辇上迎面吹着冷风，美眸之中是团团火焰。愠怒远高于失落。她当然知道自己身子的缺陷，可卫令仪却在皇上面前如此折辱她，这笔仇她记住了！
回到瑶华宫，贤妃先是摔了一地的瓷器，发泄到筋疲力竭，这才稍稍消停。
她妆容凌乱，精心准备的发髻也歪歪斜斜了，那副美人该有的温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咬牙切齿，再无贵女端芳，“卫令仪那个痴傻呆儿！她岂敢那般侮辱本宫！她卫家如今已是日薄西山，皇上岂会允许卫家存活下去？！等到皇上腻了她，卫家满门都难保！”
贤妃一手捂着胸口，那里是被卫令仪抓过的地方，她当真是万没想到，会被一个痴傻女子丈量胸脯。
玲珑疾步走上前，“娘娘莫要再气了，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再者，卫美人已痴傻，皇上那样天神一般的人物，又岂会当真在意一个痴儿？用不了多久，卫令仪的下场定会凄惨无比。”
贤妃被这般一宽慰，情绪果然平复了许多。
是啊，前朝太子的未婚妻，纵使被帝王暂时留在身边，但充其量也只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岂会得到真正的宠爱。
玲珑见贤妃情绪渐稳，这才眸色一转，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康王那边送来了消息。”
一言至此，玲珑从袖中取出一张卷起来的手笺，递给了贤妃。
听到康王二字，贤妃愈发清醒，涂了艳红丹寇的手指慢条斯理打开了手笺，寥寥几语，她来回看了三遍，却未曾看见任何暧昧之词，贤妃眸色倏然一冷，“哼，王爷有事才能想起本宫，还真当本宫是当初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容易被哄骗！”
玲珑神色微变，这才询问，“那娘娘打算如何做？”
贤妃讽刺一笑，“王爷年关即将大婚，正、侧妃左拥右抱，本宫难不成为了王爷守身如玉？岂不是笑话！”
她自是要继续争宠。
从前她的确爱慕过康王，可如今和皇上一对比，这天下的男子皆成了俗人。
一想到帝王的英姿伟岸，贤妃就忍不住一腔芳心乱跳。
*
贤妃被气走了，封璟得了几个时辰的清静，卫令仪也得偿所愿，吃饱喝足之后，就趴在榻上看小人书，看到精彩之处，还会发出“噗嗤”的笑声。
封璟在外殿，也能听见内殿传出来的嬉笑之声。
封璟日理万机，年少起便有了宏图抱负，自是不曾看过小人书，他让小张子寻来了一摞小人书，便是为了满足卫令仪，见她看得这般欢哨，竟让封璟来了好奇心。
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笑得这般开怀？
不问凡尘俗世的帝王，自是不能体会到小人书的妙处。
封璟搁置下今日上书的最后一本奏折，便从龙椅上起身往内殿走。小张子快速瞄了一眼靠墙长案上的沙漏，诧异的发现帝王今日处理政务的速度，比往常都要快。
此时，内殿的榻上，小女子正趴在软枕上，两条小腿翘起，时不时晃动，她面前摆放着一本小人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噗嗤——”
还忍不住笑到肩膀轻颤。
封璟更是好奇，便走上前看个究竟，到底是什么样的小人书能叫卫令仪开怀成这般，看来小张子颇有眼光，很会挑选书目。
可就在封璟的目光刚落在小人书上，便是漆黑的瞳孔一怔，就见那纸上画着两名男子，皆是衣裳半敞，一男子正掐着另一男子的手腕，旁边还标注了一句话，“朕看你能往哪儿走。”
而被禁锢着的清瘦男子旁，也同样标注了一句，“不要，皇上！”
封璟，“……”
作者有话说：
封璟：卫令仪，你给朕好好解释一下！
卫令仪：啊——这个、那个，其实……此处略去N字～
小张子：瑟瑟发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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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卫令仪！”
封璟不是一个容易情绪波动之人，但亲眼看到这痴傻小女子“意/淫”他，竟是恼羞成怒了。
他十来岁年少时，便已养成泰山崩御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这一刻却是功力倒退到成了少年人。封璟直接夺过小人书，翻过书壳看了一眼，蓝色封壳上的《暴君的娇俏立侍》一行字着实辣眼。
这是何物？！
怎会有人撰写如此不堪入目的话本？
封璟平生第一次目睹此类风月书籍，白皙的耳垂微微泛红，漆黑瞳仁之中是一片翻江倒海的怒意，但他素来隐忍，这股怒意在卫令仪看来，是威严与肃重。
卫令仪茫然转过脸来，她支起身子，正看到关键之处，被封璟突然打断，她自是挠心挠肺，伸手就要去抓小人书，哪里明白帝王为何突然这般恼怒。更是不知帝王已经代入了他自己。
“皇上，给我！”
卫令仪从榻上爬坐了起来，伸出臂膀去抢夺小人书，封璟就站在脚踏上，担心卫令仪摔下来，便没有躲开，他举起手中书册，另一只空出的手掌握住了卫令仪的细腰，免得她胡乱折腾，任由卫令仪扑腾了几下，这才低喝，“你看的这是什么话本？”
有伤风化、不成体统！
帝王已然语气愠怒，明知故问。
因着封璟伪装的太好，卫令仪以为他也感兴趣，遂颇有兴致的讲述了一遍，大抵是暴君与女扮男装的太监之间的爱恨情仇。
女扮男装的太监……
封璟紧绷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好转。
至少这个故事是一男一女的两位角儿。
情况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封璟语气不明，“是么？那你告诉朕，这话本有何精湛之处？”既是暴君逼迫于一弱女子，卫令仪难道不应该厌恶？还是说她也好这一口？
封璟仿佛突然来了灵感。
卫令仪莫不是骨子里也盼着被他这般强势粗鲁的对待？
男人凸起的喉结滚了滚，他倒是在梦里都幻想过无数次那种画面，可一直不曾付诸行动，大抵是根本承受不起被拒绝之后的场景。
卫令仪哪里知道帝王是在一步步抛出诱饵，引她入陷阱。
她歪着脑袋，十分认真的说，“我很好奇，为何话本里的人会被折磨到不能下榻？可上面有没有明说，皇上可知？”
封璟不曾碰过旁的女子，对风月之事亦无涉猎。
可卫令仪这般一说，他脑子里的画面顿时就具体了，话本里的暴君是他，那被折磨到不能下榻的可怜之人，就是卫令仪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