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陆贵嫔也暗暗松了口气,幸好那痴傻的呆子没有咬着她不放!
此刻,看着还躲在小张子怀里的卫令仪,封璟的脸色着实谈不上好看了。
因着帝王出没,各宫的嫔妃以最快的速度捯饬自己的妆容,纷纷来到了荷花塘边,就连上次在御书房备受打击的贤妃也盛装露脸了。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众嫔妃掐着一管泠泠小嗓子,柔柔福身行礼。帝王后宫女子虽然不多,但眼下都到齐了,乍一眼看还真是莺莺燕燕一群人,或是浓妆艳抹,或是淡妆素雅。姹紫嫣红,好不惹眼。
封璟让众嫔妃起身之时,眼角的余光特地留意了卫令仪,就见她一直在打量妃嫔们。
帝王浓郁的剑眉微微轻蹙,不知在思量什么,嗓音柔和了起来,“都平身吧。”
风起,梅花纷落。
温煦日光之下,帝王负手而立,代表着天地之色的玄色龙袍,仿佛专门为他而存在,他便是单单站在那里,也让周遭一切景致成了衬托。
神祇降临、玉树临风,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贤妃睁大了一双美眸,借助寒风吹红了自己的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帝王,柔声唤道:“皇上,贵嫔妹妹不过只是昏厥了过去,不会有事的,倒是美人妹妹还是欢脱的性子呢。”
贤妃故意将矛头指向卫令仪,正好又能在帝王面前表现一番。
封璟第一次留意后宫妃嫔,他看着贤妃,眸光冷凝。
贤妃也是个美人,言辞调儿同样矫作,但为何自己就这般厌恶?
难道他就非卫令仪不可了么?
封璟验证了自己的感受之后,就挪开了视线,走向卫令仪,逮住了她的细腕,将她从小张子怀里拉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小张子觉得自己再也不是御前红人了,他颤颤巍巍摆好拂尘,弓/着身子,只敢看着帝王的黑色皂靴。
封璟强/行握着卫令仪的手腕,带着她离开之时,侧脸对着众位渴望圣宠的嫔妃,“你们自行赏梅吧。”
丢下一句清冷之词,封璟便拉着卫令仪离开。
卫令仪转过头,观察着在场失落的妃嫔们,不由得低喃了一句,“男子,果然都是薄情人。”
封璟步子一滞,但并没有止步,下一刻步子跨得更大了,卫令仪被迫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去。
到了御书房,帝王才松了手,眸光深沉,显然又被气笑,“卫令仪,你的意思是,朕是薄情人?”
全天下人都可以骂他薄情寡义。
可卫令仪不行。
但凡他稍有一丝丝薄情,她卫令仪,乃至整个卫家都不保!
作者有话说:
卫令仪:皇上还是个薄情郎呐~
众嫔妃:附议!
封璟:(⊙o⊙)…
第十六章
“卫令仪,你的意思是,朕是薄情人?”
封璟眉目清冷,目光紧紧锁着眼前人,是质问的语气。
两人之间靠得太近,卫令仪只能仰面看着男人,在他漆黑幽深的眸中瞧见了自己懵懂的脸。
又联想到不久之前那样多的莺莺燕燕都在求宠,卫令仪幽幽一叹,莫名感伤,将自己带入了话本中孤独终老的冷宫弃妃了,她这几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腴了不少,面颊酡红稚嫩,偏生又老气横秋的说道:“唉,我只是觉得,皇上就像小人书里的渣汉子,见一个哄一个,万花丛中过,伤了一朵又一朵,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嗯?”
最后一个“嗯”字,仿佛是在质问封璟,又似是无奈长叹。
封璟,“……”
深沉城府如帝王,竟也表情硬生生僵住,薄唇微张,顿了顿才找到了说辞,不知是被气了,还是被取悦了,“呵,你这是在吃醋?”
倘若卫令仪当真吃醋,封璟不介意将后宫那些花团锦簇的女子召见过来。
他不是一个圣人。
他自私且又专横独行。
他想要的人,自是身心皆要彻彻底底皆属于他。
彼时,封璟追踪了卫令仪整整两载,得知她乃一介女子之后,鬼使神差的渴求、神往。他年少对情爱的憧憬皆是有关于她,梦中一切风月画面也皆有她。而今作为一个正常的年轻男子,他的一切渴望和欲望也都来自她。
那些不可描述的,龌龊的,拙劣的心思,也皆因她而起。
试问,他堂堂帝丽嘉王,又岂会甘心放过卫令仪?
自是不可能!
卫令仪若为了他吃醋,纵使矫揉造作、无理取闹,对封璟而言也是极其珍贵的。
封璟自知,一旦他开始不君子,他自己都会害怕自己。
卫令仪撇撇嘴,东张西望,就是不再与帝王对视,她的遮掩和唯唯诺诺,反而让封璟曲解了她的意思。
这小傻子,莫不是羞涩了?
封璟甚是惊喜。
可下一刻,卫令仪却垂着脑袋,闷闷嘀咕,“皇上呀,今日怎的还不传膳?都快晌午了呢,若是太迟了,饭菜会凉的。”那可暴殄天物了啊!万般使不得!使不得。
封璟眼底正燃烧的火星子,顷刻间暗淡了下去,但并未彻底泯灭。
他就不该对她报有太高的期望。
但,终有一日,她的眼中只能有他一人。
小女子抬脸,一双纯澈大眼热忱的看着男子,让男子有种她对自己情根深种的错觉,但封璟终究是封璟,靠着双手打下万里河山的枭雄,又岂会当真痴迷一个小女子编织的虚假情网。
封璟没有逼问,亦是不想继续探究下去,只嗓音清冷的吩咐道:“来人,传膳。”
封璟今日的目的没有达成,不过,倒是另有收获,那便是笃定了陆贵嫔身上有秘密。
不多时,宫婢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午膳还没布好,卫令仪就开始吞咽不止,换做是旁的女子如此动作,封璟只会觉得嫌恶,可他每每见卫令仪馋到吞咽口水,他竟也来了食欲。光是看着她用膳,封璟也觉得今日的膳食十分下饭。
细心的小张子自是察觉到,帝王的胃口也愈发好了。
帝王吃相儒雅,便是吞咽的动作也像淡雅君子。
卫令仪一番大快朵颐之后,就开始没话找话说,她托腮看着帝王俊美的脸,手中的竹箸在唇齿间徘徊,“哎,我左右不过就是平平无奇一小女子,哪能让皇上寄挂于心。”又是幽幽一叹,仿佛叹尽了委屈。
封璟动作微滞,缓缓抬起幽眸,十分冷淡的睨了身侧的小女子一眼,已不欲搭理她。
他大概是第一次被人逼到不想开口说话。
卫令仪却不依不饶,“不久之前,我瞧着后宫的娘娘们,也都是天姿国色。那穿一身粉色衣裙的娘娘,肤白腿长。绿色衣裳的那位娘娘虽是腰粗,可臀也大,一看就是会生养的。皇上好生艳福哦。”
终于,封璟还是被“逼”到淡淡启齿,“在朕眼中你最是特殊,可满意了?”如此,便能让她断了这喋喋不休的埋怨了吧。
她心中无他,总不能让他眼下就清散整个后宫。
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况且,封璟还有自己的计划。
区区一个后宫,摆在那里又碍了什么事?
再者,帝王不要尊严的么?他苦苦追求那样久,也不见她给过一个好脸色。
这大抵是封璟第一次说情话,一言至此,封璟垂眸,无意识的吃了一块自己最是厌恶的甜腻糕点。
谁知,卫令仪哪会是那么好敷衍的主儿?
竟又满腹愁思,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呦。”
封璟,“……”
这时,殿内出现一刻煞是诡谲的安静,小张子已经快将脑袋垂到胸口了,众立侍也垂首,谁也不敢这个时候惹了帝王不悦。
“啪”的一声,忽然就打破了这股安静。
卫令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帝王指尖的竹箸,只见那竹箸已被帝王直接掐断。
卫令仪看了看断开的竹箸,又看了看帝王幽暗深沉的眸,立刻埋头麻溜的扒饭,再不多言。生怕自己也会像竹箸一样,在帝王指尖,被捏成两半。
啧,好小家子气的皇上啊。
卫令仪如是的想着。
*
回到流云殿,陆贵嫔片刻过后便“悠悠转醒”。
今日当真是有惊无险。
她好不容易等到卫令仪独自出来,自是要探查清楚。可谁知那个痴儿如今这般无理取闹!
若是被皇上知晓一切,她与陆家都会被牵连到。
心腹宫婢是从陆家带出来的,自是一心想着陆家,挥退了一众宫奴,字字箴言的劝道:“娘娘,您莫要再执念了,咱们陆家再也经受不住一星半点的重创了,老爷是前朝旧臣,皇上不计前嫌并未治罪,您在后宫也一直过着安稳日子,万不能再给那人卖命了啊!”
白芷眼眶微红,发自肺腑的劝说。
陆贵嫔双手捂脸,只觉得好生疲倦。
是啊,她是新帝的嫔妃。
可她真心所爱,却是那人啊。
尤记当年初春,梨花绽放,飘零如雪。她随母入宫给先皇后请安,却是撞见了疯马,她被马蹄踩踏的一瞬间,慕容苏欺身过来,将她拉起,救她于危难之际。那一刻,仿佛天光乍现,她满目璀璨。
作者有话说:
卫令仪:宝宝不高兴了,哼~皇上好生薄情~
封璟:-_-||
第十七章
午膳过后,卫令仪难得安静下来。封璟最终还是败给了她,又命小张子将他舍弃的那些话本又搬了回来。
至少,话本不会对卫令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卫令仪一旦离开他的视野,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
至于那些不正经的话本,如今看多了,或许今后也有“益处”。
得了话本的卫令仪,犹鱼得水,龙案下面的火炉旁摆了一张软塌,她就趴在上面,翘起一条小腿,不亦乐乎。因着内殿温热,她又怕束缚,身上只着一件薄薄小袄,几日滋补下来,脸蛋饱满光泽了,胸/脯/和后/臀/的弧度愈发惊人,偏生腰肢又格外纤细。从封璟的角度随意看过去,就可见山峦起伏的美景。
帝王捏着书册的指尖一紧,索性手肘抬高了几分,借用书册挡住了视线。
“噗嗤——”
小女子又不知看到了怎样的情节,喷笑了出来。
封璟已无法直视那些话本,即便不去细看,也大抵能猜出个所以然出来。真真是没想到那素来高高在上的高岭之花,竟是最好这一口。还真是贪图刺激。
刺激……
帝王虽盯着书册,但眸色愈发深沉,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凸起的喉结反复滚动。
她喜欢刺激,他倒是可以成全她。
小张子从殿外风尘仆仆走来,他径直走向御前,压低了声音,还一心震惊于帝王的定力呢。肖想已久的美人就在面前,皇上还能如此镇定沉冷,不愧是帝王。
“皇上,皇太后那边着人过来请皇上过去一趟,靖王与康王两位王爷也入宫了。太后还交代,让皇上将卫美人也领过去。”
小张子如实禀报。
这一次是皇太后身边的管事大宫女佩玉亲自过来传话。
封璟搁置下手中书册,狭长凤眸微眯,目光又落在了趴在软塌上的卫令仪身上,似是稍作思忖,这才道:“卫令仪,随朕出去一趟。”
顿了顿,卫令仪才茫然抬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在火炉旁烤得粉面桃腮,衬得桃花眼更是水润潋滟,纵使娇憨百出,也遮掩不住眼梢的媚意。
卫令仪上回在皇太后手里吃了大亏,但她并不害怕,反而嘟了嘟嘴,一骨碌爬坐了起来,毫不畏缩,她学着话本里的角儿眯了眯眼,露出再明显不过的狡黠神色,只差在脸上写出“我要报仇”四个字了。
封璟岂会看不明白她的这点小心思?
旁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倒好,反而越挫越勇了。
卫令仪火速穿好绣花鞋,兀自理了理头上的发髻,还不忘掏出腰间荷包里的小铜镜左右照了照,确保自己美艳无双,这才朝着宫婢伸出纤纤玉手。
宫婢当即会意,拾了披风过来,态度恭敬的给卫令仪穿上。
宫婢们也不敢将卫美人视作痴儿了,这哪里是痴傻?分明是太过精明,无非只是失了记忆,忘却了所有经历过往罢了。
去景仁宫的路上,帝王轿辇稳稳当当往前,卫令仪挺直了腰杆,稍稍颔首,像一只即将参与作战的斑鸠,眼神犀利有神。
封璟斜睨了她一眼,大掌故意握住了美人的柔荑,见美人无半分排斥,封璟薄凉的唇轻轻一扬,笑而不语。
*
景仁宫殿内,母子三人正谈笑烹茶。
皇太后看着自己的亲儿子,怎么看怎么顺眼。尤其是靖王,本身就是嫡长子,相貌随了其父,总能让皇太后想起已故的亡夫。
自古无论是帝王公卿,亦或是小门小户,皆是立嫡立长,她的儿子才应该是名正言顺的天子!
她本就嫉恨庶妹夺了她的夫君,又岂能容忍庶妹的儿子继承大统?!
夺夫之恨,夺位之仇,皆是不可宽恕。
先帝已驾崩,那个庶出的贱人也早就死了,皇太后所有的怨恨皆集聚在了封璟身上。
在她看来,封璟是阻碍她余生安稳日子的最大绊脚石,也是妨碍靖王御极的罪魁祸首。
奈何,封璟大权在握。论谋略、兵力,皆是皇太后与靖王所不能及的。
靖王态度敬重,“母后,儿子特意给您带来了百年野人参,今岁酷寒,母后身子矜贵,可得仔细着凤体。”
皇太后对长子满意至极,“还是你有心了。”
康王附和,“只要母后在宫中安好,儿子与兄长也能顺遂。”
一言至此,康王看似忠厚的笑了笑。
他序齿老三,靖王是他嫡亲兄长,新帝登基之后也不曾苛待过他。但亲王再怎么尊贵,又哪能比得上帝位呢?
康王饮茶之际,半敛眸,掩了眼底的野心勃勃。
没人比他更盼着靖王和封璟鹬蚌相争。
如此,他才能渔翁得利。
这时,母子三人的谈笑声被阉人阴柔的嗓音打断了。
“皇上到!”
皇太后的脸色就宛若是铅云遮日,瞬间从阳光明媚转为阴云密布。眸光亦是乍寒。
皇太后手捧清茶,语气明显冷沉,“哀家记得,你二人曾与慕容苏结识,也必然也曾见过卫令仪,一会见着她,瞧瞧她可能认出你二人。”
眼下谁人不知卫令仪伤了脑子,已失了心智?
皇太后的用意已是十分险恶。
前朝之时,封家乃一方督抚大吏,每至年关,封家家主便会携带嫡出子嗣入京朝拜,自是能见到当初身为太子的慕容苏,以及卫家千金小姐卫令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