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翊打断他：“没有，没有，你忙你的去，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这行为举止是？”许常诧异。
“就……就刚才，你……你吧……”章翊结结巴巴，羞涩地无法表达完整。
“我怎么了？”许常常拽下她捂在脸上的手，仍旧疑惑不解。
“许常……你有点好看。”章翊说完，伸开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
“……？？？”许常对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和拥抱，不得要领。思量片刻，这才记起自己刚才是在换衣服，莞尔道：“记住你说的话，以后审美疲劳的时候，拿出来念念。”
“我上班去了，尽量早点回来。冰箱里有水果，茶几的抽屉里有零食，小区门口左手边那家米粉不错，书架上有书，电脑可以上网，出门带上钥匙，等我回来。”许常事无巨细地进行着出门前的交待。
“哦，你快去吧，快去上班。”章翊觉得这人太吵了，非常想马上送客。
许常到达公司设计中心的时候，宋子梁正被一圈人围的水泄不通。只见他翘着个二郎腿靠在转椅上，手里拿着一把钢尺毫无章法地乱晃悠，言词激昂地往外喷口水……
宋子梁：“必须眼见为实啊！我可跟你们说啊，以后千万别信传言。”
人群：“不信传言，信你？”
宋子梁：“信不信的，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是吧？不过，老大肯定是不能再信了。”
人群：“怎么？你难道忘记了，第一个说老大不近女色的人是谁了？”
宋子梁：“我那个……我那时就是开个玩笑，哈哈……谁知道他还真的不近女色了！不对啊，现在说的不是近不近女色的问题，现在说的是老大什么时候多了个媳妇的问题？”
人群：“难道老大隐婚？没理由啊！咱公司可没有不能结婚的规定。他为什么要隐婚？”
人群：“唔唔唔……老大都结婚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表白……”
宋子梁：“要不你退而求其次，跟我表白也是一样的。”
人群：“你去死。”
宋子梁：“哎，你怎么还骂人呐？就凭你这张嘴，就没法跟咱嫂子相提并论了！表白什么的，还是免了吧！咱嫂子说话那温柔亲切地语气，那相貌，那身段，那气质……啧啧啧……难怪老大要隐婚。
人群：“等老大来了，让他请客。”
“请。”许常对这帮八卦又可爱的同事无可奈何，正想着怎么堵上他们的嘴，听到请客这句，马上应承下来。
人群：“老……老大，你来啦！”
宋子梁默默的放下腿，丢掉了钢尺，速度地移回工作位，打开了电脑。
人群作鸟兽散。
“宋子梁，你过来一下。”许常走到他工作位，拍了拍他的转椅。
“哦……”宋子梁此时心虚的紧，毕竟背后说人，被现场抓包，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他又不得不去，入职公司两年，进来就被分配到了许常手下，刚毕业没有实操经验，都是他手把手地带教和指导，才混到今天小有成就，这是知遇之恩，不可不报。
许常坐在转椅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边启动电脑边说：“从明天起，替我接送你嫂子上下班。我们上班时间是9点到17点，她上班时间是9点到18点。单程大概四五十分钟，时间你自己把控。这样你每天早上会缺勤一个小时，我会给你做里程测试的外勤。时间不会太久，到你嫂子驾照考下来。”
“老大，你怎么不……不自己接送？咱这部门，入职资格第一条可就是持有C1机动车驾驶证。”
“新品数模构建的总布置设计，你不想参与了？”许常没有回答他的提问，而是寻了个非常妥贴的理由。
宋子梁从入职开始，就跟着许常参与了新品的研发，眼看着研发成果到了关键性阶段，名誉什么的倒是没多想，主要是能学习的内容丰富硬核，对个人能力将会有质的提升，他可不想半途而废。于是马上识时务地调转话头：“保证完成任务。”
许常笑道：“保密！去工作吧。”
初版的油泥模型评审会议，上午十点，准时在研发中心开展了。一张平面案台上，放置着1：5的新品汽车油泥模型，一圈研发和设计人员围在案台边，个个神情严肃。
新品研发团队的总负责人，容老先生，满头银发，衣着考究，拿着一个放大镜，上下、左右、内外，一丝不苟地观摩着油泥模型。惹得周围一圈人屏息凝神，不敢出声。谁都知道，要想进行下一步1：1的油泥模型制作，必须得初版1：5的油泥模型评审通过。这一段时间以来，各位研发人员和设计人员，日夜加班赶工，就是为了等待这个评审结果，不可谓不重要。
容老观摩一阵后，瞥了眼侧后方的人问道：“许常，你怎么看？”
汽车研发，是由不同思维和性质的人员组成的，主要包括设计师和工程师。从概念设计阶段，到工程设计阶段，都属于设计师的活。车身结构、动力、样车试制、加工制造、属于工程师的活。此次新品研发，容老主抓工程，许常主抓设计。
为了保证造型设计和功能质量，达到同一水平线，两人经常需要就新品研发进行沟通。
许常略微思考一阵，回答老师：“1：5的油泥模型，完整还原了总布置草图和造型设计草图。整体设计和结构都没有问题。涉及到后期工艺制作的可操作性，还需要您给予指正和修改。”
“后期工艺先不着急，在总布置设计阶段，详细的结构、特征参数和质量要求，随时可以修改。目前主要针对整体设计和结构，进行评审，完成1：1油泥模型制作。”容老对自己领来的这个后辈相当满意和信任。
“我这边没问题了。容老师，您这边如果没有意见的话，接下来就安排制作1：1油泥模型了。”许常投过去一个严谨的眼神，工作态度端正。
“你安排吧。时间进度你跟进一下，尽量控制在2个月之内完成。”容老吩咐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光顾着工作，也要顾着些身体。”
“又让您费心了。”许常笑。
容老是知道许常身体状况的，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自己领回来的孩子，属实难得。有理想的年轻人，比比皆是。有病有理想的年轻人，世间少有。
章翊下了电梯，走出单元门，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冰火两重天的节奏。才五月份，这个城市居然已经这么炎热了，不愧是中国年平均温差最小的城市之一了。
她循着许常的交待的轨迹，找到了那家卖米粉的店，点了一碗米粉才吃了两口，手机震动了一声。
许常：【到午饭点了，要吃饭。】
章翊：【正在吃，你说的这家米粉，真的不错。】
许常：【别吃太撑，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章翊：【哦。那个……你家附近有没有可以买东西的地方？】
许常：【也是你家。你要买什么？】
章翊：【我……我还没有习惯这件事。】
许常：【木已成舟。放过习惯。】
章翊：【欧远说的对。】
许常：【他说什么对？】
章翊：【你欠收拾。】
许常：【你好好管，不要心软。】
章翊：【再见。】
许常：【呵呵。你要买什么？】
章翊：【上班的装备。行李箱太小，装不下。】
许常：【换个32寸的，你还是装不下。你重要的东西太多了……】
章翊：【许常，你大爷。】
许常：【在家等我。带你去买。别到处乱跑，你比较容易走失。】
章翊：【话不投机，拜拜。】
许常打开家门的时候，章翊正站在阳台上晾衣服，卧室的电脑音箱里流淌出班得瑞的乐曲，电视柜上摆放着新买的花瓶和满天星，茶几上有几袋拆开的零食，地面还留有拖完未干的水渍，饭桌上玻璃杯里的热水烟雾濛濛……
一切显得那么和谐美好，是生活本该有的模样。
他把手里的纸袋丢在沙发上，走过去轻轻地揽她入怀。
“你回来啦？还没到下班点呐？”怀里的人言笑晏晏。
我想你了。他附耳轻诉。
第15章 理想2
章翊转身回抱住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如间，轻笑：“你这班上的很随性嘛！”
“没有，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许常牵起她的手，坐到了沙发上，伸手拿起刚才放下的纸袋，递给了她。
章翊瞧了瞧纸袋，见白色纸袋上印着深蓝色的LOGO,一排英字母：NOKIA。
“给我的？”章翊觉得自己的这个问句，简直是废话。
“嗯。上班的必备装备之一。”许常见她没接，伸手从纸袋里拿出了盒子，塞进她手里。
“可是，我有手机。”章翊头疼。这人怎么这样？送人东西都是不声不响的送吗？和上次送手链如出一辙。一副不容拒绝的态度。
“那就两个手机一起用。新上市的型号，有点难买，回来耽搁了些时间。电话号码我选的，已经装进去了。”许常淡定的表述。
章翊一时不知是该气愤还是该欣喜，蹙着眉，把装手机的盒子搁在了茶几上，不能理解中带着些许语重心长：“难买你还买？为什么一定要追求新品？许常，你这消费观念有失偏颇。物质追求越丰富，精神追求就越匮乏。这不是我对美好生活的理解。”
“我知道。你可能屈解我的意思了。”许常觉得自己有些冤枉，但并没有因此产生不悦，他知道，面前这姑娘，要想说服，需要有理有据。他站起身，牵起她的手，往卧室走去。
“你不想解释点什么吗？”章翊讶异地跟在他身后。
许常没有回答她，牵着她径直走到书桌边。书桌上码放着一堆资料，他抱起那堆资料从里面翻翻找找，把挑出来的部分平放在书桌上，抬手示意让她看，章翊倾身过去翻看了起来。
白色的A4纸张上，铅笔画着各种草图：有车厢的、驾驶室的、发动机的、离合器的、变速器的、传动轴的、车架和车身底板的、悬架的、油箱的、备胎的、后备箱的、空调的；还有外形和内饰的各式各样的设计。虽然都只是一些线条，但基本勾勒出了设计造型的神韵。
章翊看完，懵懵懂懂的，虽然不懂设计，但也大概猜想出，这些草图来自于身旁这个人的工作内容。她带着一种无法表达的心情，回望着他，只听见他声色从容：
“这些草图，是正在研发的新品的总布置草图和造型设计草图。最终版修改过很多次，家里只是前期手绘的其中一部分。”
“从正向设计上来讲，新车的研发，是一个很复杂的工程。可能需要上千人，花费几年的时间，才能完成。”
“至少要经历五个阶段。从市场调研，到概念设计，到工程设计，再到样车试验，最后是量产。”
“之前和你说过，我在毕业前，参加了一场大学生机械设计大赛。有幸认识了容老，被他带进了汽车领域，毕业后做了他的助理设计。机械行业，不同于其他行业，专业技能的传承基本还是依赖于师徒制的形式。容老是一位非常好的老师，他传授我岗位所需的技能，扫平了我学习路上的障碍，给了我犯错的机会，也给了我再次出发的勇气，鼓励我的每一次进步，也会挑剔我的愚蠢与无知。他用了５年的时间，让我成为了后来的新品研发总设计师。”
“机械是由金属和非金属部件组装成的装置，它消耗能源运转，代替人工劳动，进行能量转换和信息处理，从而产生有用功。让冰冷的金属材料，通过构思设计，结合辅助工具和先进的生产工艺，成为有商业价值的产品，是我的理想。”
“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手机作为新生代的产物，它宣告着一个全新时代的开幕。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论是汽车还是手机、电脑这些电子产品，都属于机器的范畴。就研发和设计的环节，它们的价值是等同的。”
“所以，你说的消费观念，可能与我的职业习惯与思维养成，存在一些冲突。如果换一种思维方式，我买的不是新品，而是一种设计和一群人的理想，这样，你会不会更愿意接受？”
“关于你说的，两个人生活，需要改变原有的认知，需要时间去适应，这一点我记住了。但是，我希望你适应的，不是认知，而是接纳。感情和物质，索取和给予，都是我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立立，全心全意地接纳我，好不好？”
在许常一连串的叙述发问后，在他恳切的注目下，章翊终于神色不明的点下了头：“好。”
“走，带你去买装备。”许常揽过她的肩，神清气爽，是终于说服和解决了莫须有的相处之道的释然。
夕阳在城中萦绕，细风吹拂着路边的小草。有人牵着手，一路低着头浅笑。
“我们去哪？远吗？”章翊不明所已地向站在路边伸手拦出租车的人发问。
“天河城，十几公里，不算远。”出租车停，许常伸手欲开车门。
这时，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哎，等等，不好意思啊小伙子，能不能先让给我走？”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太太，抢步上前，拦住了开车门的手，尴尬地望向许常。
许常没有回应，打开了车门，接着伸手示意：“您先走。”待老太太上了车，他又替她关上了车门。
章翊在心里赞叹，他还是这样的许常呐！
天河城的某女装店，许常跟在章翊身后，接过她挑选的衣服，一阵新奇，是从未体验过的感受。以前和许送逛街，他基本是被安排在休息区的，许送似乎也没有她这般讲究。什么色系，什么搭配，嘴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个不停，听得他一阵想笑，看来，自言自语是这姑娘的一大爱好。
“好看吗？”章翊走出试衣间，站在许常面前，转了一个圈。
许常从休息区的沙发上抬起头，仔细打量向他发出询问的人：“好看。嗯……就是……那个……裙子有点短，恐怕上班不方便。”
章翊默默地转身回到试衣间，片刻后，换了另一套出来，又转了一个圈：“这套呢？”
“好看。裙子有点长，恐怕上班不方便。”许常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开始心虚。
章翊回到试衣间腹诽：一会儿说裙子短，一会儿说裙子长，还找什么上班不方便的理由……她经过认真地思考，终于得出结论：那人根本不是在嫌弃裙子长短，他就是在嫌弃裙子。
算了吧！她放弃了之前挑选的裙子，换上了长裤，浅蓝色的衬衣掖进了裤腰里，走到了许常面前。
“那个……那个……”许常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姑娘，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可能是试衣服期间，碰乱了头发，此时的她散着长长的黑发，发间绕至两边耳后，整齐的倾泄下来。一套正经八百的职场装扮，区别于她平时的长裙平底鞋，是一种说不出的朝气和干练，也是他没有见过的样子。
“还不行啊？”章翊默哀：“许常，我想回家睡觉了。”
“不是不行。我是想说，照这套的样式，多买几件。”许常带点无奈：“饭还没吃，等会再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