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建宁帝点头，“今日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皇城并不像京华的城墙一样能够布置很多东西，只有弓箭手在上面。黎司非等人早有防备，姜央莫亚带着的守军并没有占到很大的便宜。区区弓箭阻挡不了建宁帝夺回京华的决心。靖州帝和她的手下就在眼前，怎么能够轻易罢休！他们很快就躲过了之后的一波羽箭。
“官家，末将走到前面去做先锋吧？”于将军这个时候凑了上来，他之前在攻破城墙的时候什么作用都没有发挥。既然什么都没有做，之后也当然是什么都不会得到。于将军迫切地想要建功立业，也想要得到权力与地位。建宁帝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也罢，那你就先去吧。”
于将军的队伍很快转到了前面去。黎司非、单永暮和张孟参护送在建宁帝身边，危月燕和玛图索跟在他们后面。危月燕跟上前几步，走到黎司非身边：“你稍微留意一下姜央莫亚，现在隔得比较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越川那边的坏消息。”
黎司非点头。这个时候于将军带着自己的人开始冲锋了，随后大量的军队涌向城门的方向。姜央莫亚很快也从城墙上下来了。前面的人混战在一起。黎司非看着张孟参，道：“我和离珠去前面看一看，你护好官家。”
张孟参点了点头。黎司非回头看着危月燕，两个人一起往前去。他们两一路杀入乱军之中，暂时还没还没又发现任何异常的事。姜央莫亚注意到了他们，立刻摆脱了周围的敌人，直奔他们杀了过来。
黎司非早就有所警惕，和危月燕一起联手拦住了姜央莫亚。离得近了，黎司非能够看出他非常憔悴，越川一定发生了很大的事。姜央莫亚死死盯着他，眼神之中流露出怨毒来：“大将军战死了，她死在长宁寨！”
“什么？”听到姜央月战死的消息，稍微分神了片刻，不知道是该惋惜还是该喜悦。姜央莫亚抓住这个机会再攻，但是有危月燕在，并没有占到很多优势。姜央莫亚又自顾自道：“我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大将军注定会死。身为她的亲卫，她死的时候我没有能够追随，这是天大的耻辱！不过现在我还有机会，我要为她报仇！”
他连攻几下，危月燕有些许招架不住，往后退去。黎司非抓住这个机会，一枪奔着姜央莫亚的要害之处去。姜央莫亚经验和武艺都不差，居然硬生生躲过了这一击。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是在乎黎司非和危月燕能不能够能不能够和他一起死。姜央莫亚的战马旁边还挂着一把刀，他抽出双手的刀来，成功拦下了黎司非和危月燕。
三个人缠斗在一起，一时间难解难分。姜央莫亚存了死志，黎司非和危月燕两个人联手对付他都有些吃力。黎司非给危月燕使眼色，意思是她能不能想点别的办法，比如说用蛇。危月燕摇头，那个意思是她没有带蛇过来。黎司非想了想普亚戈的体型，觉得确实是
“时间要到了。”姜央莫亚忽然说。他不顾一切向后退去。危月燕想追，被黎司非一把拉住。他看到姜央莫亚视死如归的脸和疯狂的眼睛：“不好，不要管他，快回头！所有人，后退！后退！”
但是他反应过来太晚了。姜央莫亚早就计划好了，他后退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转瞬间就到了城门下。这个时候，于将军的先锋已经到了极为前面的位置，就算是现在想调头，也已经来不及了。姜央莫亚高喊了一句越川话，霎时间，地动山摇般的爆炸声传来！他们竟然在皇城的城墙之上放置了炸药！张孟参几乎是同一时间扑了过来护住建宁帝，黎司非下意识护住危月燕，漫天沙尘与红砖纷飞。黎司非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皇城的城墙已经变成了废墟。先锋的军队还有越川人的守军都被压在了下面。黎司非扶着危月燕站起来，看着远处的建宁帝：“官家……？”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过……万骨。”建宁帝垂下眼帘，“既然路已经打开了，便进去吧。”
黎司非等人消耗了大量的兵力，终于杀入了皇宫之中。黎司非进到皇宫之中才发现了不对劲。靖州帝其实是把大部分人马都安排在了皇宫之内。她一身简练的武人打扮，站在正殿之前，万军之中，与建宁帝遥遥相望。姜央韶站在她身边，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建宁帝握紧了手中的斩马刀，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和黎司非解释：“朕以前从来没有和你提起过，你的母亲最擅长的就是斩马刀这类的长兵器。她跟着先帝研习武艺，以前朕没有一次能够赢过她。你的天赋或许就遗传自她。现在要和她交手了，你害怕么？”
黎司非摇头。建宁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低笑了一声：“你身上不愧流着和朕一样的血。当年朕……罢了，往事暗沉不可追。不要动摇就好。”
他们很快就杀入了皇宫前的广场上，也有可能是因为靖州帝完全没有阻拦他们的意思。大军被放进宫中后，四下很快就被堵住了。他们要么回头，要么杀了靖州帝出去。靖州帝示意周围的人退下：“终于到这里来了。你们到还算是有几分本事，不过以为这样就能够解决朕，真是太天真了！给朕上！”
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来，想要把他们处理掉。黎司非这边折损很大，应对得很是吃力。黎司非见势不妙，高声道：“不要管周围的人，直接杀过去！”
这个想法是好，但是实现的确有难度。靖州帝的手下要是像这样说解决就能够解决，她们也不会久攻京华不下了。不过黎司非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他打了个手势，跟随他已久的秦亲卫们便立刻跟上来，随后与他一同往前去。靖州帝冷笑道：“真是鲁莽。不过看在是朕亲子的份上，朕就要他第一个死吧，这样也去得痛快些！来人，与朕一同去！”姜央韶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但是靖州帝觉得没有问题，她也就不会说什么。黎司非带着人，在靖州帝有意让他前来的意思之下，和靖州帝战在一起！
黎司非第一次或许也是今生最后一次和自己的母亲交手。他不熟悉靖州帝的招式，只是本能地觉得有种恐怖的压迫感。靖州帝的斩马刀分量堪比他的四方，一刀又一刀下来，先感到吃力的是黎司非！靖州帝对付他游刃有余，还有心情和他解释：“这把刀本来就是为了朕特制的，它的名字和朕一样，也叫做靖州。当年朕出嫁以后就封入库房之中，这时候终于得重建了天日。这样算来，它比你还更年长一些。都不知道要爱护古物的道理！”
黎司非没有说话，四方变了一个刁钻的角度，想要取靖州帝的要害，但是没有成功。靖州帝灵巧地往后一退，成功躲过了黎司非的进攻。随后反手就直接进攻。靖州帝手上一用力，倒是黎司非被逼得后退了几步：“呵呵，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但朕能够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就已经告诉了你们，朕不是寻常人！倒是你，非儿。和父母作对乃是天大的不孝，你要做一个不孝子么？”
她的实力不知道为何，居然能够恢复这么快！这一点都不像卧床近二十载的人能够做到的！黎司非应对地渐渐有些吃力，但还是很坚定地回答：“我只做我觉得对的事。您不也是如此么？”
靖州帝“哦”了一声：“原来如此，这样看来，朕教得还算是好。朕的儿子还真是有志向啊！可是你的志向又够用到几时呢？”
靖州帝放弃了直接用武力逼退黎司非的想法，她的体力显然没有黎司非好，打算利用自己的专长直接把黎司非解决掉。靖州帝手上招式一变，她后退半步，随后极大幅度地挥刀。这种打法需要很大的力气，黎司非只在丁洛练习的时候见过。但是很纯凭力气的丁洛不同，靖州帝的技巧更多一些。她的落点选得很巧妙，都是直奔四方的脆弱之处去的！碰上丁洛都没有损害分毫的四方，上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四方在铸造之时，就听取过靖州帝的意见，黎司非对于这件事也毫不避讳。没有想到这成为了把他逼上绝路的一点。四方出现了要折断的迹象，黎司非往后退了好几步，想要从靖州帝的手下逃出来。靖州帝抓住了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黎司非虽然不是她教的，但是以她的水平，收拾黎司非比收拾建宁帝还要容易。黎司非只能竭尽全力把靖州帝逼退，抓住这个机会，左手去拔腰间的短剑。年富力强到底还是有些用处，靖州帝被他逼退了两步，眼神之中流露出些微赞许。黎司非左手握剑右手持枪，再一次和靖州帝缠斗在一起。长枪在进攻方面并不如斩马刀好用，他吃了武器的亏，节节败退。
远处的建宁帝也看不下去了，他示意张孟参不要跟着他，他自己也往靖州帝的方向杀了过去。张孟参在远处放箭支援，三个人混战在一起。原本在远处观望的姜央韶皱了皱眉，随后也过来支援。危月燕和玛图索当然不能让她得逞，立刻迎了上去。姜央韶冷哼一声，还是被她们拦住了脚步。单永暮见到他们有些吃力，也上来帮忙。双方各自战成两边，无暇顾及对方。黎司非见到危月燕有些吃力，稍微分了分神，就中了靖州帝一刀。
危月燕看到他那边情势不妙，想赶紧抽身去帮忙。但姜央韶也不是什么善茬，她一个人就拖住了危月燕、玛图索和单永暮三个人！危月燕分神的片刻还挨了她一刀。玛图索低声警告她：“依诺凰！自顾不暇就不要担心别人！”
“我知道。”危月燕后退半步，玛图索拦在她身前，“我快撑不住了！你的蛇呢？”
阿山亚从玛图索的袖子里钻出来，玛图索回头看她：“蛇是带了，你觉得现在放蛇有用么？我们都接近不了姜央韶，能够有什么办法？”
说这话的时候，她们两个在一边，单永暮在另一边，姜央韶是腹背受敌，仍是半点不惧。她不愧是带大姜央月的人，就算已经上了年纪，武艺并没有丝毫减弱。危月燕她们对于自己有清楚的认知，知道自己凭借武艺杀了姜央韶是没有可能的，只能够指望云诏神蛇。她们能够想到的办法自然是云诏常年训练出来的，姜央韶毕竟是比她们大了一辈，自然是会比她们更为熟悉。
危月燕给单永暮递了一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和她一左一右冲了上去。姜央韶并不畏惧，她后退半步，一刀横扫过去，直奔着危月燕的喉咙而去。危月燕一弯腰，躲过了这一招。单永暮的长桥奔着姜央韶的喉咙去。她很自然地飞起一脚，单永暮的枪被踢偏了寸许，但足够她躲过这一击。姜央韶终于流露出了一点疲惫之色。玛图索知道时机来了，吹了一声长长的蛇哨。姜央韶以为她们还有什么后手，愣神了片刻。危月燕和单永暮借着这个机会又冲了上来。姜央韶在两方夹击之下，终于露出了破绽。她的刀被单永暮压制住，张孟参在远处及时支援，危月燕也控制住了她另一只手。姜央韶双手被制住，身前空门大开。玛图索抓住这个时机，伸出手去。爬在她手上的阿山亚一下窜了出去，直奔着姜央韶的脖颈去。姜央韶下意识飞起一脚，把玛图索踢出去老远。但她仍然是躲闪不及，尖利的蛇牙刺进了她的咽喉。云诏神蛇的毒性很强，姜央韶体内又有越川的蛊毒，就算是两者相克，她也撑不了多久。姜央韶踉跄了几步，硬生生地把脖子上的红蛇扯了下来，随后将它一分为二。她的确顽强，就算是中了这样的毒也还能够站着。她望着危月燕和玛图索，嘴唇动了动，但什么也没有能没有能够说出来。靖州帝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立刻转过头来：“阿韶！”
姜央韶嘴唇又动了动，依稀能够看出她是想说“长歌”二字，但依旧没能够说出口。脖颈处涌出的血已经变成了紫黑色，很快她就倒下了，死不瞑目。
“阿韶！”见到姜央韶倒下，靖州帝红了眼睛，也不管面前的建宁帝和黎司非了，想直接杀过去。黎司非和建宁帝一人一边，暂时拦住了她的动作。靖州帝见好友战死，终于显现出一点急躁来。靖州帝甚至硬生生挨了建宁帝一刀，仍是要突破出去，到姜央韶的尸体那边去。建宁帝脸色发白，而靖州帝忽然冷静了下来，她后退半步，尽力用手中的斩马刀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刀风猎猎，建宁帝和黎司非下意识避开，靖州帝终于借着这个机会冲了出去。原本在姜央韶尸体旁边的危月燕和玛图索下意识退开，靖州帝不管那一地的毒血，也不管她的死相有多么难看，轻轻地把姜央韶的尸体抱了起来。
“抱歉，阿韶。害你客死异乡。”她甚至放下了刀，在姜央韶的耳边低声道，“我答应过你，至少让你死的时候是在故乡的。抱歉，我没有能够做到。”
周围没有人敢动作，静静地等待着她和姜央韶告别。靖州帝放下姜央韶的尸体，重新握起刀，眼眸一点一点冷下来：“你们要给阿韶陪葬！她回不了越川，你们也不要想走！”
黎司非把建宁帝推到后面去，自己迎上靖州帝的刀。靖州帝的手缓缓握紧了斩马刀，随后她的刀调转了一个诡异的角度，避开了四方的锋芒，同时她对着黎司非狠狠一挥！黎司非来不及回防，只能够硬生生接下了那一刀！霎时间，黎司非只觉得自己被一分为二，视线很快模糊起来。靖州帝的刀还想变，想砍到建宁帝身上，黎司非竭尽全力伸出手去，四方撞在她的刀尖上，刀尖偏了方寸，但足够建宁帝躲过去。
黎司非的力气很快用尽，摔倒在地上，他的眼前止不住地发黑。耳边传来危月燕的尖叫：“黎司非——！”随后他的视线被鲜血浸染，很快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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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完结
第77章 （大结局）八宿长歌
半年后
山里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雨。
黎司非从那个被母亲一分为二的噩梦里惊醒，长长舒了口气。窗外雨声满天，夹杂着一两声炸雷。他的意识缓缓回笼。身边是睡得七荤八素的危月燕，她把被子踢得乱七八糟，一只脚搭在黎司非腿上，另一只脚快要掉下床去。黎司非把她捞起来，又把被子盖好。危月燕翻了个身，非常自然地抱住他。黎司非也抱住她，闻着淡淡的药草香气，又沉入黑甜的梦境。
雨似乎小了一些，随着风的声音渐渐息止。
黎司非起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地上是一洼一洼的水。危月燕还缩在被子里做着美梦。黎司非亲亲她的额头，决定去看一下楼下的鸡。
他从卧室里出来，家里那条雪白的大蛇极自然地凑过来。黎司非摸了摸它的头 ，示意它先到别的地方去。他把窗打开，郁郁葱葱的山林撞入他的眼中。眼上的银铃轻响，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下。黎司非深吸一口气，在晨风中舒展着身体。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变已经过去了半年。他在最后一战之中，被他的母亲州帝砍了致命的一刀。那一刀差点把他整个人劈开，黎司非险些当场丧命。危月燕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救回了他，并把他带回了南疆。她告诉黎司非，他这个人在瑞州已经死了，后半辈子都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南疆，呆在她身边。
黎司非卧床修养了足足三个月才能正常活动，对于现在的情形，他没半点不乐意，同时非常自觉的担起了这个家男主人的角色，只是当得不怎么样。他恢复了以后开始打听周围的情况，这一战过后，云诏这边开始进行了换血，乌朵继承了大巫师之位，危月燕也获封云诏大圣使，封地在云诏大寨附近。地位尊贵。乌朵亲自给他们划了一块好地，还帮他们建好了屋子，危月燕和黎司非回到时已经能直接住进去了。乌朵考虑周全，还派人帮他们干农活，不过黎司非接手以后他们还能不能好好过冬，这件事就变得难说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