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这里太阳这么毒,还不快给本郡主撑伞。等回去,又要被晒红了。寒露,这里全是泥巴,本郡主根本没地方下脚走路。我喊你带的毯子你带了么?”
刁蛮又任性的话让在场的人瞬间清醒。
昭华郡主虽颜若朝华,但嚣张又跋扈,衣食住行更是奢靡无度,可不是谁都可以负担的起的。
小五撑起油纸伞,她庞大的身躯站在顾阮的身后,将阳光完完全全遮挡住。
寒露则抱着厚重的毯子从顾阮的脚下一路铺至早先为郡主安排好的坐席处。
见差不多了,顾阮才抚着薇儿的手朝着箴邑之下的位置走去。
看着顾阮如此行径,众人再次被震撼。
“这昭华郡主是金子做的么?走路都不能踩在泥巴上是么?就她金贵,我们都是贱皮贱肉。”
“可别被皇上听见了。人家是有皇上舅舅做后盾呢。哪里是我们寻常人家的儿女能比的上的。”
“瞧瞧她那副嫌弃的样子,要是不愿意来不来便是。上赶着跑过来,还嫌东嫌西的。她是没晒过晌午的太阳么?日头毒辣了些便要撑把伞。这让那些庄稼汉怎么想?”
“可不是么。坐的位置还要垫三层垫子。真是娇气又金贵。也不知道皇上到底觉得她哪点好,如此偏宠着她。”
“人家有个做将军的爹,母亲也是皇上的亲妹妹,这能怎么办呢。人家会投胎啊。”
宋青冉一边迎合着几个小姐妹,一边白眼翻上天。
她就是见不惯昭华郡主这般恃宠而骄的姿态。
尤其是知道昭华郡主和嫡姐宋婉交流密切后,她更是格外愤愤不平。
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那表里不如一的姐姐宋婉,却无人关注她。
昭华郡主不是一向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么?
怎么就偏偏与宋婉格外投缘?
有了昭华郡主的青睐,宋婉在父亲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而她只能一辈子顶着庶女的头衔郁郁终生。
想到宋婉日后可能会飞黄腾达,她心里的嫉恨燃烧到了极点。
宋青冉偏转过头,望着宋婉皮笑肉不笑:
“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昭华郡主麻烦?每次出门她都这样大的阵仗,真是叫人佩服。这么恃宠而骄的人,当真是德不配位。”
“天家恩德,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昭华郡主的生母为皇上挡灾,父亲为国捐躯,光是凭着这两点,皇上就该宠她。只要没有侵犯到旁人的利益,又何必如此挖苦?”
“姐姐当真是宽厚。连这样刁蛮任性的人都能够容忍,难怪能与郡主如此投缘。”
宋婉扫了一眼宋青冉,语气仍旧平淡:
“郡主出身高贵,哪怕再任性那也是有资本。你若是有郡主的出身,怕是会比郡主挑剔百倍。光在这里嫉恨是没有用的,在天上飞的凤凰永远看不到阴沟里的老鼠。”
宋青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的心思被宋婉血淋淋地揭开,直接讨了个没趣。
另一边,宋婉与宋青冉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顾阮耳朵里。
顾阮听的怒火中烧。
“宋青冉竟然是如此小心眼之人。”
薇儿更是直接对着宋青冉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可不是吗。奴婢也是没看出来,这宋小姐知书达理,温柔宽厚。谁知道她的妹妹竟然尖酸刻薄。还是宋小姐好,难怪长安城里人人都喜欢她。”
系统幽幽叹了口气:
“你还想让宋青冉做你义兄的新娘子不?”
“她想得美!她一根指头都别想跟我们顾家有任何瓜葛!说我恃宠而骄?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我定是要狠狠打她一巴掌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恃宠而骄。”
“早知道你不会喜欢宋青冉的。”
“本郡主哪里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顾阮狠狠地将杯子摔在桌上。
薇儿忙又将杯子扶了起来。
“陆癸,这门亲事就此作罢。这个宋青冉你也不要去和她接触。若是让我发现你和她说话或者有任何来往,我就把你赶出顾府!”
顾阮语气冰冷,显然是气的不轻。
陆癸连连点头,垂下头时他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本想着趁狩猎时解决了宋青冉,现下看来也不用浪费心力在她身上了。
如今一举一动都是在郡主的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想让顾阮认为他是一个滥杀无辜的坏人。
源源不断地议论声让最上方箴邑的脸色越来越难堪。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他听不到、看不见的地方,自己的宝贝外甥女竟被议论至此。
身为箴朝的帝王,他爱宠谁宠谁,轮得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过问?
“你们都在底下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第22章 触怒龙颜
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全场顿时寂静一片。
上一秒还趾高气扬的贵女们低垂着脑袋,生怕被箴邑点到了姓名。
她们挤破头地想要参加这次的狩猎是为了博取一个好名声,可不是为了被皇上厌弃,最后还被家族抛弃的。
反正刚刚议论昭华郡主的人比比皆是,皇上总归不会把所有议论昭华郡主的人都惩罚一遍吧。
恰巧此时,苏公公附在箴邑的耳畔说着什么。
箴邑双眼微眯,凌厉的目光落在了宋青冉的身上。
“宋青冉,你来说说,你刚刚到底在说些什么?也来说给朕听听。”
宋青冉吓得身子一颤。
她垂着头,脸色被吓得煞白,颤颤巍巍的模样宛若一只泄了气的鹌鹑。
苏公公捏着兰花指指着宋青冉,他提着嗓子,声音尖细:
“宋小姐的礼仪规矩学到哪里去了?皇上问话还不快站起来!”
“是,是。臣女刚刚没说什么。”
宋青冉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若是知道背后议论昭华郡主就会被皇上问话,她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的。
平日里主母也未曾教过她规矩,她哪里知道在天子脚下礼仪会是这般繁琐。
箴邑给了苏公公一个眼神。
苏公公心领神会。
他抖了抖衣裳,声音愈发高亢:
“宋小姐刚刚明明说的是,昭华郡主恃宠而骄、德不配位、刁蛮任性。宋小姐,在皇上面前说谎,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宋青冉双手颤抖,急的要哭出来。
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臣,臣女是与姐姐说笑的。其实并无此意。姐姐定是能明白我心意的,对不对?”
慌乱之中,她看向了身边的宋婉。
还未等宋婉站起来想说什么,箴邑重重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胡言乱语!皇室血脉岂是你能说笑?身为宋家庶女,毫无担当,出了事情便甩给自己嫡姐。这便是宋家教出来的规矩吗?听闻大理寺卿宋远宠妾灭妻,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让一个妾室作威作福,妾室的子女都能出来攀扯嫡系。真是乱了规章!”
“臣知罪。”
宋远扶着厚重的官帽直接跪在了地上。
原他也是想带着宋青冉在秋狝时找一门好的亲事,却不想犯下如此大罪。
饶是再宠爱这个女儿,在官位面前亲情也成了空话。
箴邑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宋远,眼里尽是不耐烦。
“宋大人还是好好打理自己的内宅家事。宅府之内的事情都不能做好,何以处理好政务?庶女便是庶女,永远上不得台面,只能为奴为婢。宋大人应时时记得尊卑有别。”
宋远心中一凉。
皇上此番一句话,直接便将他未来的仕途定在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上,除拯救天灾之类事情再不能升迁。
从前他也是想过自己是不是太过宠爱妾室,只是想着妾室可怜又悲惨,他才总是过多的照拂一二。
这来去之间,竟成了摧毁他的致命符。
“臣时时谨记在心。臣定会回去好好教导青冉,让她再不犯下此过错。臣也绝不会再干出宠妾灭妻此等头脑发昏的事情。”
“退下吧。当真是朕仁慈了,都敢当着朕的面非议昭华郡主。一个二个的蠢货,秋狝也不让人省心。乐平公主饮下朕的毒酒而亡,顾将军是为箴朝而牺牲,此等伟绩你们也能相比?朕就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昭华,又轮得到你们在这你嘀嘀咕咕?
苏公公,由你看着。今日但凡是议论昭华郡主行事张扬了的,全都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宋青冉一瞬间被吓得四肢发软,后背发凉。
她强撑着力气不让自己跌坐在地上。
那可是皇上亲赏的二十大板。
虽不至于要人性命,可是从此往后她是再也不能嫁一个好人家了。
谁会娶一个曾经触怒龙颜的女子回家呢?
何况,经历此事以后父亲便再不会怜爱她了。
她怨恨地看着宋婉。
若不是宋婉,她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第23章 陆癸认错
“妹妹不必这么看着我。祖母早先就说过出门在外需要谨言慎行。还望妹妹在此事以后能时时将这些谨记在心。”
宋婉坐的端正,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就如二月绿叶冒尖时盛放的迎春花般给人温暖与生机。
宋青冉又尖又长的指甲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虎口。
“姐姐不要以为攀上了昭华郡主这根高枝就高枕无忧了。人啊,不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谁能赢。”
宋婉不再理会她。
二人同身为宋家女,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宋青冉一人犯错,影响的是宋家所有待嫁女。
她有心劝诫,既然宋青冉听不进去,那她也不必再多言。
烈日当空,满山的黄金叶在璀璨的阳光下金灿灿的,比之纯金还要夺目和耀眼。
顾阮手撑着香腮,听着礼部繁琐的祝福词不禁困意袭来。
礼部总是如此。
为了费尽心思地讨好舅舅,他们每次都要把草草几句话就可以表达出来的祝福,费尽笔墨写个十几张纸出来。
她素来不爱参与这繁琐又复杂的事情,如今为了所谓的救赎陆癸的任务还要被迫听这陈词滥调。
连带着瞧着旁边的陆癸她都不禁生出几分厌烦。
若不是他,她何须规规矩矩地坐在这里受罪?
陆癸身体坐的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顾阮侧着身子看着他,嘴里已经开始抱怨起来:
“若不是你,本郡主也不用受这个罪。本郡主被撞得满身淤青,你倒是毫发无损。”
陆癸垂着头,左边是礼部冗长的祝贺词,右边是少女喋喋不休的吐槽。
他满脸疑惑。
这与他何干?
驾驭马车也不是他,想要参与秋狝也不是他,为何全成了他的过错?
不过既然郡主说他错了,那他便是做错了。
“都是我的错,让郡主受苦了。”
顾阮冷笑:“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确实都是你的错。”
她靠在绑了两个软垫的椅背上,恨不得现在就掀桌回府。
一个小小狩猎,竟被礼部办的如此折腾人,比之祭祀还要复杂。
想到郡主被撞得浑身是伤,陆癸觉得她可能是心下不平衡才来找他麻烦。
那大片大片的淤紫看起来肯定把她疼坏了。
他是贱皮贱肉,从小被虐待习惯了,自然也没什么感觉。
但郡主金枝玉叶,与他肯定是不能相提并论。
他定下心神,好声好气地哄着:“陆某心里有数。都是我害郡主一路颠簸。郡主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顾阮气顿时就消了就连语气都软和了几分:
“也不全是你的错。惩罚就罢了,你待会儿狩猎时替我打一只兔子回去养着。记得不要把我的兔子伤到了。”
礼部侍郎高亢严肃的声音如雷贯耳,人人都坐的笔直端正,态度恭敬,唯独顾阮一会儿吃着东西一会儿靠在椅子上假眠,现下还拉着陆癸毫无顾忌的攀谈着。
箴邑坐在高位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礼部侍郎也全当没看见。
昭华郡主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捧着的小辈,皇上都没说什么,他们这些臣子自然也不会多嘴。
“可是我不会狩猎。”
陆癸声音小的可怜,还带着几分委屈。
娇滴滴的模样像是被土匪霸王硬上弓一般。
顾阮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她看着陆癸,带着几分胁迫的意味:
“你在和我说笑呢?你还不会打猎?你,你连那些死士都能对付,你还不会狩猎?本郡主让你打兔子,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辛辛苦苦为你爬了一趟山,你须得为我把打兔子回来。”
“郡主所求,我定尽力而试。”
“什么尽力不尽力,那是必须!”
系统看不下去了。
“你别欺负他了。人家也不想参加秋狝的,还不是被你逼的。”
“那本郡主是被谁逼的?你给我闭嘴,这没你的事。”
系统不说话了。
这里她确实理亏。
今日她尊贵的宿主大人受了如此大罪,要一只兔子确实是应该的。
陆癸顶着昭华郡主的凝视,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心里清楚,进了猎场后不少平日里看他不顺眼的人肯定不愿意放过这个可以围攻欺负他的机会。
即使是打到了猎物,也只有被抢走的份。
但既然是昭华郡主所求,他也愿意尽力一试。
待箴邑宣布秋狝开始后,早已坐不住的男儿们牵着马就进了猎场。
今年秋狝举办的盛大不少女眷都踊跃参加,就连箴邑也亲自下场。
有了皇上的加入,所有人都兴奋激动了。
他们恨不能立马在皇上面前大展拳脚,通过此次表现能够一步升天为自己的家族带来荣耀。
顾阮百无聊赖地坐在位置上吃着从顾府带过来的甜点,她撑着头遥遥望着猎场。
猎场的进口处,陆癸被所有人排挤到了最后。
他驾着一匹瘦骨嶙峋的马儿,落下了别人好几米远的距离。
少年清瘦的背影在一众男儿的对比下显得更是瘦弱可欺。
一人一马都这么柔柔弱弱,倒是格外般配。
小五举着郡主仪仗,替顾阮将阳光挡的严严实实的。
薇儿给顾阮捶背,在看到陆癸的身影后也不由得怀疑。
“郡主,您觉得陆公子能打到兔子么?陆公子看着那么柔弱的一个男子,怎么可能会狩猎呢?”
“我管他能不能,他若是不能就让他在顾府门外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