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阮急的晕头转向。
流了这么多血不赶紧去治病，还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
“本郡主刚刚说的都是气话你听不出来吗。你的伤势要紧，现在先去找蒋夫子请个郎中过来包扎好你的伤口。”
陆癸倔强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
“我要郡主亲口说出来，如果不亲口说出来，我害怕。爹爹前一天答应说不会抛弃我，结果第二天就把我赶出了陆府。郡主，您会不会也不要我了？”
噙着泪的双眼带着绝望与悲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顾阮败下阵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缓和僵硬的语气：
“不会抛弃你的。我明日想见你。今日也想见你。刚刚只是恼恨自己中了楚衍的计谋，气的不是你。”
“那以后会抛弃我么？十年、二十年呢？”
陆癸像一只被所有人抛弃的小兽，得到一点点的温暖就害怕失去。
顾阮耐下性子，一字一顿说道：
“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这是郡主说的，日后可不许反悔。”
“自然是不会反悔的。你先起来去治伤。伤成这个样子，小心脸上留疤。”
“好。那我脸上留疤的话，郡主会嫌我丑么？”
陆癸末了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
顾阮气的想打人。
她在这里着急上火，陆癸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就担心些有的没的。
但顾阮实在不敢再多刺激他，生怕他在这里哭嚎一晚上。
“不会。你就算是毁容了，我也不会嫌你丑。你是我义兄，我怎么会嫌你？”
陆癸终于破涕为笑。
“郡主真好，我还是先给郡主把这些琉璃碎片都给打扫干净了再去吧。这些东西伤到我没什么事，若是伤到郡主就不好了。”
也不等顾阮阻拦，陆癸顶着血淋淋的伤口拿着扫把，干脆利落地就把碎片清理干净。
顾阮再硬的心，此刻也变得柔和。
“赶紧去找蒋夫子带你包扎伤口。”
少女清冷的声音带着丝丝关怀。
陆癸乖乖点头，出去之前还不忘带上门。
第58章 为陆癸说话
顾阮心里因一直担心着合欢散发作的事情，这两日学堂难得沐休，她都没能睡一个整觉。
“系统，你说这要是再发作我该怎么办？”
心虚统想到反派的打算，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复：
“可以继续让陆癸给你解决。而且是可以用手的。”
“我问的是有没有别的法子。比如你，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顾阮无语了。
她当然是知道可以用手解决。
那些话本子她又不是白看的。
宫里的娘娘偶尔也会给她看一些春宫图，美其名曰让她早日了解也是好事。
“没有。我不能干预你做任务的。”
顾阮白眼翻上天，刚刚还温和的态度瞬间转变：
“那本郡主要你有何用？到了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
系统不敢说话。
自那次的事情以后，她总觉得愧对宿主。
“罢了罢了，本郡主选择硬挺过去。”
打定主意，顾阮决定每天晚上早早就回房入睡，若是受不住就生生熬着便是。
系统立马表示认同：“郡主果然天女下凡，此等小事一定可以生扛过去。”
话是这么说着，但她心里清楚陆癸肯定不会让宿主自己扛过去的。
这两天晚上，畜生反派一直都坐在房间里守株待兔，偶尔还会出来散散步。
安的什么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每次陆癸的做法都让她怀疑这真的是六十的好感度就能干出来的事情么？
那日后若是到达九十九，那得有多恐怖。
统子不敢想，也不敢猜。
第三日沐休结束，顾阮一直睡到辰时才迷迷糊糊地被系统叫起来。
还未等她走进学堂就已经听到了纷杂的议论声。
“你们知不知道一件事情，希夷先生曾说这陆癸不吉、很晦气，上害国家、下害百姓，跟他在一起的人都非常倒霉。”
“我听说过，我听说过。陆家全族男儿战死沙场，天策上将军在收养他以后也离奇中箭而亡。我们还是不要靠近他为好，省的也挨了一身晦气。”
“可是皇上说了那些虚无缥缈的言论都是假的。陆癸还救了皇上呢。九月秋狝，皇上遇袭，就是陆癸救的皇上，听说陆癸当时浑身都是血，拼死护着皇上。若他真的不吉，皇上为何没有受到影响呢？”
“希夷先生的预言绝对是不会出错的。希夷先生的每个预言最后都实现了。皇上仁慈因为陆癸救了他所以才出面作证此事。之前还是皇上把这个祸害给抱回来的。我们都得离他远点。小心因为他也死于非命。”
“所以我们才都不愿意同他住一起。我们屋里其实是有两张床空着的，但是想到陆癸的那些预言，我还是有些害怕。我们四个人硬是顶住夫子的压力都没答应让他进来。”
“我是说夫子怎么让他一个人住一间屋子。”
“换做是你，你敢让他和你住一起么？”
“我当然不敢，万一把我害死了怎么办？”
......
顾阮再也听不下去，猛地踹开门。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
学堂内已然坐满了人，唯有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留了一个空余的位置，显然是留给她的。
顾阮径直走过第一排的空位置，朝着陆癸的最后一排墙角的位置走去。
她的视线落在了陆癸邻座的书生身上。
顶着少女冰冷的眼神，那书生吓得重重摔在地上。
想到前两日那些人的结局，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郡，郡主，有，有何吩咐？”
“你去坐我的位置。我坐你的，顺便把这张桌椅给我仔细擦三遍。”
“是是是。”
那书生收拾好东西，又按着顾阮的吩咐做完以后，逃也似的坐在了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
待顾阮坐在椅子上，众人这才又开始议论着，只是再也不敢提及陆癸的话题。
“你们听说陈如钰陈小姐的事情了么？”
“她怎么了？郡主又没有罚她，只是写了封书信告知了她族人事情的经过而已。说起来，我今日怎么还没见到她呢？往日她坐的位置还来了个新来的。”
“被昭华郡主当众落了面子还屡次背后说三道四，陈家的人怎么可能放过她。若是轻轻放下，指不定日后怎么被针对。陈如钰已经从陈家族谱划名被送往陈家祠堂闭门思过。昨日有消息说，陈如钰已经上吊死了。陈家觉得晦气，直接抛尸野外。”
“这么惨啊。这陈家这么对自己的女儿，也不怕遭报应么。”
“那陆家还抛弃陆癸呢，也没见到有什么报应啊。”
“这情况不一样嘛。陆癸那是天煞孤星，是个祸害，本来就该......”
“啪！”
话还没说完，顾阮将书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就你们这些人若是考取了功名，我都替舅舅怀疑你们能不能胜任官职。不好好读书，在这里议论个没完。朝堂上若都是你们这些人，箴朝迟早要完。”
众人吓得身子一颤。
回过神来，他们手忙脚乱地捡起桌上的书，开始念着：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没了难听的议论声，顾阮这才从小荷包里拿出一早薇儿给她装备的零嘴——无花果。
无花果酸酸甜甜，通过水路送至长安城，最后经过干制而成。
顾阮正吃的开心，耳边传来陆癸带着感激和哭腔的声音：
“多谢郡主为我说话。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护着我。”
“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想到陆癸时时刻刻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模样，顾阮不由得心中一酸。
她随手带来的点点萤火，却被陆癸当做莹莹皎月珍藏。
被血缘至亲抛弃的孩子，一生都活在莫大的阴影中，再不能得到救赎。
陆癸是个可怜人。
思及此，顾阮抓了一把宣草纸中的无花果丝放在陆癸的桌面上。
“对郡主来说可能是举手之劳、小恩小惠，可于陆某来说无异于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郡主的恩情，陆某一辈子不敢忘。”
“我早说了，你只要好好的，就是对我来说最大的报恩。”
顾阮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她用郡主的身份护着陆癸来续命，两人属于互不相欠。
而同样的话进了陆癸的脑子里，却成了另一种想法。
这话一开始顾阮态度转变时就对他说过。
莫非真如影卫说的那般，郡主其实是对他有好感的？
要不然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出手来救他呢？
陆癸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
偷偷爱着的人恰好也爱着自己，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呢？
从前他总觉得尘世险恶，上天待他更是凉薄又残忍。
他一度想要毁灭这可笑的地方。
现下他才明白上苍是将更为宝贵的东西替他留在了最后。
若苦尽甘来是为了与郡主成婚生子，那就是遭受一万次从前的经历，他也是愿意的。
系统看着好感度那一栏一路攀升到七十才停止，既是开心又是忧愁。
反派不做人，净干畜生事。
顾阮迟早有一天会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难不成反派以后想上演囚禁play？
这么骄傲的一个美人若是被困于囚笼中岂不是等同于折损她的双翼？
顾阮不是任人摆布金丝雀，陆癸的囚笼终究是困不住翱翔于九天的凤凰。
只能希冀反派别发疯。
第59章 处心谋划
蒋夫子说话仿佛自带催眠功能一般，顾阮听的昏昏欲睡。
可只要打铃人敲铜锣，她马上又能清醒过来。
顾阮觉得自己天生就不适合读这些东西。
绕来绕去的，她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蒋夫子说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那些人是她无疑了。
而且厚厚的好几本书竟还要求全文一字不落的背下来。
非但如此，每天还要求写几篇东西出来。
这简直是强人所难。
原来科考竟是这般的不容易。
难怪都说寒窗苦读十二载，金榜题名一朝时。
从寒门走上仕途的人，确实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反正她只适合吃吃喝喝和整日睡觉。
顾阮又从荷包中掏出一袋云片糕，细细地品尝着。
弘文馆的吃食着实太过粗糙，一荤一素哪能满足她的口味？
好在薇儿给她备下了能够长期储存的零嘴，偶尔还能拿出来解解馋。
如今马上又是冬日，这些零嘴倒也不怕放坏。
“郡主，可是吃不惯弘文馆的东西？”
陆癸的声音传来，顾阮没精打采地撑着头，恹恹回复：
“自是吃不惯的。你在语书院待了这么久，竟然还吃得下弘文馆的粗茶淡饭。”
“小时候生活在马厩里，一整天能吃一个馒头就不错了。弘文馆的饭菜对我来说已经算是山珍海味，语书院那更是如同皇家盛宴般。”
陆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可顾阮总觉得背后藏着化不开的悲伤。
难怪陆癸这么瘦弱，比女子看上去还要纤瘦。
一天能吃一个馒头对陆癸而言竟然还算不错的，有陆盛这么对待自己亲生儿子的么？
哪怕是外室女生下来的孩子也没有这么糟践的。
陆家人心肠真硬。
“陆大人对你还真是狠心。他这么对你难不成就只是因为希夷先生的预言？哪有这样做父亲的？”
“是的。就是因为那个预言，他上交兵符，还把我丢弃在山里。他容不下我，觉得就是因为我皇上才冷落陆家。他没把我摔死都是皇上庇佑。不说这些事情了，郡主若是吃不惯这里的饭菜，不如晚上晚些睡，等我的好消息？”
“你还能想到什么办法。这穷山恶水的，还能在铺子里买到什么吃食不成？”
“正是因为四面环山，所以才可以打到野鸡。郡主若是想吃，晚上我烤好了再带过来。”
陆癸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宠溺与温柔。
顾阮沉浸在可以大口吃肉的惊喜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少年的不对劲。
她双眼发亮，甚至已经能闻到烤鸡的喷香。
想到合欢散，她不免又有些情绪低落。
说好这三个月都要早些睡的，就算发作也可以硬生生扛过去。
可若是刚好陆癸在身边，她肯定忍不住。
陆癸见顾阮犹豫不决也不再勉强：
“郡主可是嫌弃山中野味不干净？郡主若是嫌弃就算了。我每次吃不饱的时候，就会上山打点野鸡、野兔混个温饱。郡主应该是没有吃过这些东西的。”
顾阮确实没吃过，但是听父亲说过。
爹爹曾说每次行军打仗累了的时候和士兵们吃上一次烤鸡就能忘却所有的烦恼。
越是没吃过，她就愈发能幻想烤鸡的香味。
合欢散确实是个不稳定的。
但连续好几日都没有发作，想来这合欢散今晚也不会发作的。
第60章 自投罗网
“那你晚上送到我门口吧。”
为了稳妥起见，顾阮还是决定要避着点陆癸。
她是万万不可能受那么一个污秽东西的控制的。
区区合欢散而已，她昭华郡主何尝不能自己控制？
“好。”
陆癸脸上挂着无辜又干净的笑容，温润如玉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异常。
夜幕降临，月亮昏晕，星光稀疏，寒风肆虐。
顾阮坐在椅子上，借着烛光翻看着摞地厚厚的泛黄古书。
蒋夫子今日留下了写文章的任务，她自然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的。
但若是让她说长安城哪家店铺的糕点最好吃、哪家裁缝铺的衣服最好看，她倒是可以说出点名堂。
系统：“皇上这么疼爱你，怎么不让最负盛名的江丞相来教你知识。皇家不会也用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套说辞不允许女子读书吧？”
“那倒不是。我自己不愿意学的。爹爹没时间管我，再加上我常年病着，舅舅就没有请人教我念书。但这些字我还是认得的。”
不单单是念书，琴棋书画和刺绣她样样不精通，可以说是不学无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