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阮抿唇,一时竟再说不出凉薄和冷漠的话语。
她说那些话分明是想让他赶紧离开玉琼阁,为何他就是抓不住重点?
“昭华长公主殿下是因为心疼臣所以才不愿拿臣出气,而是选择自己一个人生闷气是吗?”
陆癸锲而不舍地寻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凝着戾气的黑眸瞬间软和。
柔柔春风将窗推开,阳光直灌而入,撒在了金丝镶嵌的帷幔上。
帷幔迎着风飘舞,少女的发丝都仿若会发光一般。
顾阮被陆癸这幅没脸没皮的样子气的说不出来话。
陆癸转而用右手包住纤长的食指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阮阮,我的心在为你跳动。你若是不要我了,它就会停下来。”
感受着指尖下跳动的心,顾阮的手烫的发疼。
她想要挣脱却被陆癸抓得死死的。
顶着少年灼灼视线,一抹绯红悄然爬上她的脸颊。
“你少胡说。我又没给你下情蛊。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成的。”
“是我自愿给自己下情蛊的。我离开了阮阮就真的活不成了。公主殿下就当可怜可怜臣,实在不行公主殿下拿臣当一个男宠也可以。公主殿下当真就忍心看着臣心碎而死么?”
少年的眼神太过真挚和坚定,以至于让顾阮一时间竟忍不住想要应下他的请求。
意识到自己还在气着,她立马又板着脸,冷声回道:
“你别和我讲话!你给我滚出去!”
“滚到阮阮的床上么?”
陆癸垂头,在雪白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
“你,你简直不懂什么叫礼义廉耻!陆癸你到底有没有读过书?”
“没读几本书,但读过《妖精录》。”
陆癸掩下笑意,语调却不自觉地上扬。
阮阮说的没错,他最擅长的就是蹬鼻子上眼的。
只要阮阮退让了一分,他就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顾阮双眼瞪得圆圆的,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
“什,什么《妖精录》?”
想到陆癸曾经和她熟悉的研习姿势,她隐隐地明白了什么。
“之前在顾府附近挖到了一箱子书。其中有一本书叫《妖精录》。长公主殿下也看过吗?”
陆癸佯装无辜,一脸茫然和不解。
顾阮樱桃小唇微张。
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慌不迭地摇头否认:
“没看过,我怎么会看过那种不入流的东西?”
“既然没看过,长公主殿下为何会知道里面写的是不入流的东西?”
“那你为何要看?”
缓和好情绪的顾阮双手叉腰立马反问回去。
“我陆癸就是个下贱的人,不看这些东西才是奇怪。只有更好的了解男女欢爱一事,我才能更好的伺候长公主殿下。”
陆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脸上甚至还挂着贱兮兮的笑容。
“陆癸!你给我赶紧滚出去!谁要你伺候!我要谁伺候都不要你伺候!”
顾阮气的从床上坐起来后高高扬起了手。
陆癸侧着身子,连忙将晒得黝黑的脸主动送了上去。
“阮阮打吧。若是能消消气,往我脸上吐唾沫星子都是可以的。”
顾阮望着他这般不要脸的模样,攥着被子又躺了回去。
“打你?打你白费我的力气!我和你这种地痞子说不通,你再不出去,我就让小五把你轰出去。”
她想转身背对着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陆癸抓着在。
于是小姑娘又正对着少年,怒瞪着他。
陆癸一脸无辜。
“一切都是我的错。阮阮说爱我,我现在就出去。”
“我给你一耳光你信不信。”
“我信。我巴不得阮阮打我。”
“你,你真是应该让太医好好看看你的脑子!”
顾阮枕在被褥上,恨不能拿个布条堵上陆癸的嘴。
明明她应该生气的,结果现在全被他带偏了。
这个不要脸的,明明就是他偷了她在土里的《妖精录》,竟还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语来气她。
陆癸连忙顺着往上爬:
“我去找太医看脑子,阮阮就会说爱我么?”
顾阮被气得不轻。
想到曾经陆癸在她面前装的柔弱又无辜的模样,她朝着少年怒吼:
“你去学唱戏倒还是有可能。”
第182章 约定找男宠
陆癸沉默了片刻。
阮阮要求他唱戏这件事情曾说了很多次。
所以真的只需要去学唱戏就能换来阮阮一笑的话,他也是愿意的。
思及此,陆癸重重点头。
“好。”
说罢,少年起身离开了玉琼阁。
顾阮一脸疑惑地望着陆癸的背影。
堂堂辅国大将军,不会真的要去学戏曲吧?
顾阮有些不确定,但是刚刚他的眼神又真的非常坚定,让她又不得不怀疑。
“薇儿,陆癸刚刚去哪里了?”
“公主,奴婢看着将军好像出门了呢。公主还要和将军成亲么?”
顾阮心中一颤。
陆癸该不会真的去学唱戏了吧?
她攥着柔软的被褥有些担忧,可转念一想陆癸而今身为堂堂辅国大将军断然是做不出这般事情的。
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把府门锁上,不要让他回来。府里的红灯笼都撤下吧,再把语书院的东西全都扔到他的将军府去。婉姐姐明明给他另造了府邸,偏偏还跑到我们顾府里赖着不走,像什么样子。”
“是。奴婢这就去。”
薇儿喜不胜收。
跟着自家主子听到了陆癸曾经做的事情,她气的恨不得当即把陆癸赶出去。
奈何今时今日的陆癸已经不是陆府弃子,而是立下赫赫战功的辅国大将军。
在历朝历代,正二品大将军的权力比之正一品文官的可要大多了。
武将掌握的是兵马和实权,历任皇帝对武将都格外忌惮,生怕他们因为功绩而骄傲自满。
箴邑就是如此。
直到顾将军横空出世以后,多年空悬的正一品天策上将军的职位才落到了将军身上。
而今新朝刚立,陆癸就担任了辅国大将军的职位,可见皇上对陆癸的器重。
待陆癸带领顾家军收复了失地,只怕是要成为新朝的守护神了。
纵使陆癸前途无量,只要惹到了她们家公主就都是罪人。
既然公主不让放进来,她们绝不会把陆癸的一根头发丝都放进来。
想清楚以后,薇儿带着一大帮下人耀武扬威地将陆癸的东西全都丢到了隔了一条街的将军府的门口。
过路的行人纷纷围观着这“盛大”的一幕。
“你们说长公主殿下这是作何?”
“还能干什么。把辅国大将军赶出来了呗。”
“为什么啊。是天煞孤星陆癸时都未曾嫌弃过,如今都是辅国大将军了,怎么反倒是把人赶出来了呢?只见过抛弃糟糠之妻的,就没见过抛弃糟糠之夫的。”
“谁能猜到昭华长公主的心思呢。是昭华郡主时就任性妄为,被箴邑宠爱。本以为新朝建立以后她是第一个被清算的人,结果新皇那么明事理的一个人,竟然还给她封为长公主。我看昭华长公主只有享福的命。这些事情我们就看个热闹就好了。昭华长公主受新皇宠爱,就算是开府养男宠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永宁县主都已经养了三个男宠了。我要是皮囊再好些,我都恨不得去永宁县主那儿试试能不能选上。”
“你可拉倒吧。人家不仅是要长得好看,你中看不中用能顶什么用?”
......
议论声传到薇儿耳中,她双眼一亮。
是啊,而今主子都是昭华长公主了,就算养男宠也是没什么的。
玉琼阁内,箴明月躺在顾阮闺房内的贵妃椅上,闲情雅致地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珍宝。
“昭华,你现在可是威风了,如今都是长公主了。我啊,能在这新朝留下一条命就不错了。也亏得你替我说情,才封了我一个永宁县主。也不枉我当初用命换你出去。”
“你才是潇洒。当了县主后听说你都去那寻花问柳之地找些皮相不错的少年回来当男宠了。”
顾阮支起身子,亮晶晶的桃花眼里满是好奇。
箴明月养了三个男宠的事情再长安城内可是传开了。
“对啊。情情爱爱的有什么意思?我现在生活的可滋润了。不如你把陆癸甩了,我也带你去看看?”
箴明月右手撑着头,左手拿着扇子缓缓地扇着风。
她可不敢贸然带着顾阮前去,而今陆癸是钊朝新贵,受万人追捧和崇敬。
顾阮来了兴致。
她身子前倾,压低声音说道:
“早把他甩了。外面都在撤东西呢,我已经把他的东西扔回他的将军府里去了。哪一天天气好些就带我去看看吧。”
“成啊。小瞧你了连辅国大将军都抛弃了。你也是够潇洒快活的。爱的时候拿命爱,不爱的时候直接一脚踢开。陆癸没哭吧?”
顾阮沉思了片刻。
想到陆癸滑落至她脖颈的眼泪,她轻点头。
“哭了。但他惯是会唱戏的,这滴眼泪指不定是想让我妥协。不用理他。”
第183章 抛弃陆癸
箴明月僵在原地。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大美人,不禁瞪大了双眼:
“我的好姐姐,陆癸可是钊朝新贵,流血受伤都没哭的,你竟然把他惹哭了。你怎的会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顾阮不以为然。
她雪白的皓腕搭在床边桌上的琉璃盏上,声音不疾不徐:
“那不然呢。难不成还要我把他当做神明一样供奉起来,日日都得对他小心翼翼般的供奉不成?”
本来也是陆癸做错了事情。
难不成还要让她为他的错误痛哭流涕?
虽然她也哭了,但她最多就难受那么一会儿。
让她昭华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做出伤心落泪一个月的事情绝不可能。
应该哭的本来就该是陆癸。
做错事情的人本来就是他。
“谁敢啊。从前在箴朝时,您都是横着走的昭华郡主,而今到了钊朝更是无人敢惹的昭华长公主殿下。一个男人罢了,扔了便扔了。”
箴明月看的很开。
在新朝能留下她一条性命苟且偷生已然算是万幸,往后余生自然是能潇洒一天就潇洒一天。
更何况顾阮而今在钊朝的地位比她可高多了。
宋婉待顾阮如同亲姐妹一般,恨不能将所有的宠爱和珍宝赏赐给顾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二人之间藏着什么龌龊之事。
顾阮认同地连连点头。
“你说的在理。明月,你不如在我府上住下,陪我聊聊天?”
“我也正打算厚着脸皮赖在你府上不走的。在这长安城内的许多贵女我真是见都不想见,倒还不如我们两个在一起待的清闲自在。真是没想到,当初我们两个吵的那么狠 ,竟也有如此相亲相爱的时候。我当时还真是没想到你我二人也会有如此相谈甚欢的场景。”
箴明月一边说着,一边将顾阮桌上的珠宝首饰打包进自己的行囊里。
她今日来就是为了履行当初的诺言的。
为了帮助顾阮逃出皇宫,她当初可是拿命在赌。
多拿一点首饰也不过分吧。
顾阮看着箴明月夸张的动作,忍不住出声提醒:
“箴明月,你好歹之前也是公主,你现在怎么特别像一个见钱眼开抢劫偷盗的贼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有多么难看?”
箴明月气的双手叉腰。
她高昂着头,将手上的东西全甩在了桌子上。
“你还好意思说?你之前霸占了爹爹的宠爱,什么金银财宝都是第一时间给你的。我都是跟着你的屁股后面捡你剩下的。你竟然还如此形容我!你怎么不知道体谅我这个做妹妹的?你这个做姐姐的无论什么事都要同我争抢!”
越说越气愤,箴明月不由得红了眼眶。
忆起往昔,顾阮连忙作罢。
“你拿,你拿。你要多少拿多少。”
反正她库房里多的是这些东西。
刚好桌上的东西她也戴腻味了。
箴明月这才露出笑颜,又美滋滋地将桌上的珠宝首饰打包进自己的行囊中。
另一边陆癸刚回顾府,就直接被拦在了门外。
“陆将军,长公主殿下说了。您有自己的府邸,您日后还是住在自己府里为好。您一直住在咱们顾府多不像话啊。人总是要避嫌的。”
门口的守卫低眉顺眼地轻声解释着。
陆癸脸瞬间阴沉下来,浑身戾气顷刻爆发而出。
透过守门侍卫,他遥望着府中的景象。
只见早先为大婚高高挂起的红灯笼被拆卸了下来,大红的囍字也被丢弃在了一旁的篓子里。
藏于袖中的手攥地紧紧的,少年声音低哑:
“这是公主的命令?”
守卫难为情地点点头。
“是啊。陆将军还是不要为难小的们了。公主已经替您将东西都打包好送回将军府了。公主还说,日后若没有什么事情也不必来访。纵使有什么事情拜访,公主也不会见的。”
夕阳下,陆癸站在顾府门口。
春风拂面,他却觉得冰凉蚀骨,一如当初他被赶出陆府时的情景。
所以,他这是再一次被抛弃了?
寂寂黑眸中悲凉一闪而过。
陆癸没再继续停留,他转过身朝着隔了一条街的将军府走去。
守卫望着穿梭在人来人往街道的少年将军慌不迭地入玉琼阁内禀报。
“长公主殿下,刚刚陆将军回来了。”
“回来了?”
顾阮惊呼一声,心跳都漏了半拍。
陆癸那货色,难缠的很。
莫不是他又做出了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情?
她可不想第二日就被满长安城的人指指点点说是抛弃糟糠之夫的人。
顾阮慌忙地掀开被褥,披了一件斗篷后匆匆下床。
她推开门,守卫们低垂着头沉声回复:
“是,但是又被小的们劝走了。”
“走了?他真的走了?”
顾阮有些不敢相信。
陆癸可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