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踮起脚朝着守卫们的后方望去。
空空荡荡,当真是什么也没有。
陆癸真的就这么妥协了?
她还以为少说也要闹腾一段时间的。
守卫察觉自家主子脸上的怅然若失,连忙又讨好地轻声询问:
“千真万确。陆将军问了一句是不是真的是您的命令以后,就走了。公主可是需要小的们把人叫回来?”
顾阮慌忙摇头。
“不用,不用了。你们先退下吧。他日后要是再来,你们就像今日这般做就好,也不用再每次都同我禀报了。”
“是。属下们告退。”
守卫们提着长刀离开。
顾阮失魂落魄地望向语书院的方向。
陆癸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离开?
她还以为他还要赖在这顾府上一段时日的。
“怎么了?把人赶走以后又难过了?昭华,你若实在是难过,要不还是把人叫回来吧。反正你们二人的府邸也只是隔了一条街,也并不算太远。”
箴明月凑了上来。
顾阮立马阖上门。
她转过身,随手脱下斗篷后又躺回了床榻上。
“我只是没想到他这般轻易地离开而已。他既然也是乐意一刀两断的,我又何必追上去?”
箴明月嗤笑了一声。
她缓步坐在顾阮的梳妆镜前,纤长的手时不时拿出行囊内的珠饰试戴。
透过模糊的古铜镜,她望见床榻上的美人眉头蹙着几丝愁绪。
她轻叹口气,幽幽开口:
“既如此,不如明日就陪我去挑选些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刚好从你这顺走了不少宝贝,我也好换一身新的行头去见见那些美少年。”
“行啊。但你可别往我旁边安排人陪酒什么的。我就去看看,对收男宠可是没什么兴致。”
顾阮答应的很快。
箴明月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顾府家风是最为严苛的。”
等顾阮见识到了那些少年郎有多么俊逸,自然就把什么陆癸、王癸全抛之脑后了。
第184章 陆癸唱戏
第二日天还未亮时,箴明月带着顾阮来了红袖阁的包厢内。
包厢在二楼,可以将一楼的高台一览无余。
顾阮昏昏沉沉地倚在软垫上,而箴明月左右两边已经坐了两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
两个少年皮肤雪白,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笑容虽浅,却挂着勾人的妩媚。
见台下已经开始敲锣打鼓,箴明月看着睡得迷迷糊糊忍不住出声轻喊:
“顾阮,你别睡了。咱们起这么早可不是为了在这儿睡觉的。我可是一大早就喊人特意来为你演出的。”
“知道了,知道了。往日我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今日实在是太困了。你先让我睡一会儿。”
顾阮嘴里嘟嘟囔囔地念着。
睡梦中,熟悉又陌生的唱戏声传来:
“爱花的人惜花护花把花养,恨花的人厌花骂花把花伤,牡丹本是花中王,花中的君子艳压群芳,百花相比无颜色,他偏说牡丹虽美花不香,玫瑰花开香又美,他又说玫瑰有刺儿扎的慌......”
听着耳熟能详的《花为媒》,顾阮不禁感到有些疑惑。
这是她年幼时最爱与爹爹一同听的,早就无人登台演出了,怎的这红袖阁内的人会如此精通?
疑惑之际,她缓缓睁开双眼。
画着脸谱的容颜映入眼帘,顾阮吓得惊叫出声。
她慌乱地想要找箴明月求助,只见四下空空,早先与少年们调情的箴明月早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
“你,你,你......”
“阮阮原谅我了么?”
低哑又疲惫的声音传来,顾阮不敢置信地望着这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
她颤颤巍巍地指着眼前人,声音都在颤抖:
“你,你,你是陆癸!你怎的跑来红袖阁唱戏来了?”
“是阮阮说我学唱戏就会说爱我的。那现下阮阮愿意说一句爱我么?”
“荒唐!简直荒唐至极!你堂堂辅国大将军,怎的这般自轻自贱跑到红袖阁学唱戏?你,你太荒唐了!”
顾阮简直没眼看。
她慌乱地回避视线,尽可能地不去看陆癸这身粉粉嫩嫩的戏服。
这《花为媒》一般都是女子登台演出,陆癸还真是豁得出去。
“阮阮不喜欢吗?”
陆癸侧着身子,与面若桃花的小姑娘四目相视。
顾阮慌忙捂紧双眼,连连摇头: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你这要是传出去了,你知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什么特殊癖好,把你堂堂辅国大将军逼到如此地步。”
“是我甘愿为阮阮如此的。”
陆癸用戏腔应答。
顾阮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她连忙将陆癸推开,跌跌撞撞地朝着红袖阁出口的方向跑去。
“陆癸,你简直太不要脸啦!”
由于裙摆太过繁琐,顾阮甚至只能提着裙子跑。
慌乱中,珠钗落了一地。
陆癸望着少女的背影,捡起地上的首饰一路跟了上去。
由于为了不让自己太过失仪,顾阮跑的很慢。
门口的马车早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
顾阮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犹豫地停驻在门口。
红袖阁离顾府有五条街的距离。
她若是走回府,肯定得累个半死。
可如若是继续留在这里,绝对会被陆癸吓死。
权衡利弊之后,顾阮果断迈出第一步,朝着顾府的方向走去。
路上,街道上的行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时不时还小声议论着。
“瞧瞧,哪有人这样打扮上街的?当真是奇怪。”
“这年头什么古怪的人都是有的。算了,就把她当做疯子吧。快走!快走!”
顾阮纳闷地看了看自己今日的装束。
典雅又低调的鹅黄色长裙,珠钗还落了一地,并无任何问题。
为何这些人还会对着她的着装议论纷纷?
还不等她探明原因,透过前方水缸的倒影,她望见了跟随在她身后穿着戏服的男人。
两人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顾阮连忙又调转回头,绕过穿的花里胡哨的少年跑入红袖阁内。
这还没走多远,陆癸怎么又跟上来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箴明月带她来这个地方就是为了促成她和陆癸见面的。
真是太过分了。
箴明月日后也被想入她顾府的门!
刚回到包厢内,少年穿着粉色的戏服又坐在了顾阮的身旁。
“阮阮想听什么?我都可以唱的。阮阮走了这么久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
顾阮捂住耳朵,装作听不见。
她神情淡漠,一副失去了凡尘感情的模样。
“阮阮若是不想听戏,我也可以学这里的男倌伺候昭华长公主殿下。这包厢内隐秘且无人,无论我们做什么外面都听不见的。不如,就让我来伺候殿下吧。”
说着,陆癸伸出手想去解少女的衣衫。
顾阮吓得往后缩。
她捂紧自己的胸口,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愤怒:
“谁,谁要你伺候啦!你长得黑黑的,这里的男倌哪个不是白白嫩嫩的?你这么壮,这么黑,我见了都害怕。你赶紧出去!换几个肤色白嫩的少年过来。”
陆癸脸色不变。
他收回手,学着男倌的模样脸色挂着勾人又妩媚的浅笑:
“回禀昭华长公主。今日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男倌。长公主可是觉得我能力不够?长公主殿下还请放心,我的能力绝对一个胜三。若是长公主喜欢肤色白皙的,我也可以再白回来的。”
第185章 因他的心痛而心痛
顾阮简直没眼看。
她懊恼地捂住双眼,恨不能换一双没有看过陆癸这副模样的眼睛。
“陆癸,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婚事取消了,我不爱你了,你莫要再纠缠我了。”
少女的声音闷闷的。
陆癸看着小公主在他面前瓮声瓮气的模样,知道小姑娘只是在放狠话而已。
若是对他当真没有半分情意,就应该将他直接将他赶出去。
他是知道从前的昭华郡主对求爱的人有多么绝情的。
所以,他不信,不信阮阮口中的不爱。
如若不爱,为何又不敢看他?
陆癸强行地安慰着自己,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卑微的讨好:
“那以后还会爱我么?”
顾阮双手叉腰猛地站了起来。
她高昂着头,华贵又优雅的气质顷刻而发。
“不会。你要本公主说多少遍,不爱了就是不爱了。这世间凉薄负心的寡情郎君比比皆是,难道就不许女子也抛弃自己的糟糠之夫么?再者说,你我根本未成婚,本就没什么名分,你何必对我如此穷追不舍?
你堂堂辅国大将军,普天之下莫非还找不到一个心仪的女子,非得在本公主这一棵树上吊死不成?还是说辅国大将军离了我就当真活不成了?这世间谁离了谁都是可以活的,你我都不例外。”
少女一身华服,冰冷的桃花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爱意。
陆癸浑身冰冷,止不住地发颤。
明明都已经是春日了,为何还会这么冷?
没关系的,只要靠近他的月亮,他就不会再冷了,他就会有家了。
陆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还想再像以前那样厚着脸皮的贴上去。
顾阮后退了半步。
她冷着眼,声音愈发冷淡:
“陆将军当真是不知廉耻。到底要本公主如何说,你才能明白本公主对你当真是毫无半点情意。过去可能会有,但是现在和以后都不会有了。”
“阮阮说,会等我回来......”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是么?过去我也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为了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以为你会和爹爹一样疼爱我。结果呢?你对我百般算计,你让三番两次陷入险境,竟只是为了得到我。
从前我可以自欺欺人,我可以告诉自己没有关系的。今时今日你让我如何再自欺欺人?我的亲人、我的挚友还有我的爱人,对我或多或少都藏着欺骗与利用。陆癸,你与箴邑有什么分别?你如若不想我恨你,你今日就应该放我离开。”
顾阮一字一顿说的异常坚定。
清亮的桃花眼中填满了嫌恶,陆癸心中猛然一痛。
疼痛蔓延至全身,他痛得跌坐在地上。
流血挨刀子都没有让他有过今日这般感受。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几乎窒息而亡。
如若真的就这么死了,或许也是好的。
这样的话,阮阮是不是会像以前那般眼里只有他一人?
顾阮绕过陆癸朝着红袖阁外走去。
少年慌忙地伸出手想要去抓,最后却与飘逸的薄纱擦肩而过。
他倒在地上,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在马厩里的时光。
明明什么都有了,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还是同从前一样过得悲苦又寂寥。
红袖阁外,消失已久的箴明月又重新现身。
她似笑非笑,脖颈处还多了几处红痕。
见顾阮出来,她带着新挑选的男宠连忙迎上。
“怎么样?”
长安城街道上,人来人往。
顾阮阴沉着脸,恨不能把箴明月狠狠打一顿。
“辅国大将军要死了,你带人赶紧去看看。”
她按耐住自己的脾气,径直上了马车。
箴明月不敢置信地回望着马车内的美人。
“什,什么?我的小祖宗,我可是给你们机会重......”
话还没说完,马车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回过神来的箴明月吓得脸色煞白,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
“顾阮气急了不会真的把陆将军给杀了吧?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当初可是都爱的死去活来的,怎么会落得个刀刃相见的地步?”
她慌不迭地提着裙摆冲进包厢里去察看情况。
这两个人她现在哪一个都惹不起。
尤其是陆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派遣出去讨伐滕国。
作为新朝唯一一个手握兵权的人,她就是想卖个好才特意化身和事佬来的。
谁曾想,这事情怎么就办砸了呢?
如若陆癸有半根毫毛受了损伤,这钊朝百姓的唾骂星子都可以把她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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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摇摇晃晃地朝着顾府驶去。
顾阮脸色仍旧不好。
她撑着头遥望着马车外的情景。
“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把他赶出去以后还说了这么重的话?宿主,你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
系统看着反派同时爆表的好感度和黑化值不禁隐隐担心。
任务走向尾声,她休眠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实好感值早就已经超过了100,只是这一次唤醒她的是已经飙升的黑化值。
反派的黑化值一旦达到100,做出来的事情那都是无法预测的。
结果陆癸黑化值竟然直接这么高。
顾阮倚靠在软榻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和他在一起骗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系统顿时哑然,自觉心虚。
往日种种,确实是她和反派一起联手蒙骗宿主。
“你就算再蠢笨,也是我的东西。你既然认了我为主子,为何又要事事偏帮着陆癸一同隐瞒我?你可知,我倘若知道他陆癸是这样一个人当初绝无可能去答应你的任务。”
顾阮不疾不徐,脸上凝着愠怒。
系统不敢吭声。
老实说,她是反派救赎系统,本应就是为反派服务的。
可宿主一生都活在蒙骗和利用中,她这么做,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帮反派隐瞒时,她也曾纠结过、懊悔过,可是为了任务,她不得不妥协。
顾阮见平日里一直同她互呛的系统没出声,腾升起的怒火稍稍缓解。
想到离开时陆癸悲痛欲绝的表情,她忽然觉得没了意趣,嘴角带着自嘲的笑容。
“你既然选择帮着陆癸,也莫要住在我的身体里了。你去找他吧。”
系统慌不迭出声解释:
“宿主,我只能跟着你。我在这个世界里,只能绑定一个人,且一旦绑定,便不能再解绑。只有等待任务完成的时候才可以。一年的时间就快到了,你就再忍我一段时日吧。求求你了宿主,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一个多余的字也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