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们所能抵抗的。
伯纳修走近托尔身侧,他缓缓俯下身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果她出了事,我跟你保证,瓦提这个姓氏从此不会在城中出现。”
瓦提是托尔的姓氏,也是如今新皇的姓氏,伯纳修的这句话很好懂,托尔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又咳嗽了几声,眼里不仅仅是因为疼痛而产生的泪,更多是愧疚和痛苦。
“伯纳修大人,我都明白的,这都是我的错,如果莉绪小姐出了事,我愿意陪她下去。”
“你有什么资格。”伯纳修瞧都没瞧他,眉眼里满是一个伯爵应有的傲慢与不屑,他直起身对着仆从道:“将这个村子都搜一遍。”
“如果搜不到……就把他们都杀了。”
伯纳修抬眼看向窗外,此时夜幕微深,一轮不甚清晰的月亮挂在空中。
他目光幽沉,神色竟比月色更寂冷几分。
*
阮絮情况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这大概是通过某种动物传播的大型瘟疫,发病迅速潜伏期短,所以她觉得就算不用治疗,等那些全都得病的人死了以后应该也没什么事了。
虽然这很残忍,但起码把一整个村子的活人都搭上了更好。
最主要的是,以现在的医疗技术根本没有那么有效的治疗方案。
或许光明魔法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哪有光明术士愿意来这里给那些人看病,就算有,也未必就能根治。
最多也就是延缓他遭罪的时间让他多活几天吧。
阮絮很冷静的分析了一遍,然后给了牧师最好的解决方案。
牧师显然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她的建议,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些人还活着,那么他们就都有存活下去的权利。
阮絮准备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她则是转身将这套简陋的防护服脱下换成自己的衣服用肥皂洗好手和脸以后就出去了。
走了这么久,托尔应该要着急了,她最起码得回去报个平安。
如此想着阮絮趁着月色一路按照记忆回到了那栋房子。
还没进屋她就看到了屋里亮着的橘色灯光,这让她心里小小的愧疚了一下,所以她开门后第一件事就是道歉:
“抱歉啊,我……”
后续的话没说出来就停顿了在了嗓子里。
第一,她是被屋里塞满的人震惊的到了。
第二,托尔的脸看起来像是肿了的发面饼,而且那副可怜兮兮的站在后面的样子真的很想让人笑。
第三,坐在客厅中间椅子上双腿交叠手指交叉握着坐姿优雅的朝她看来的那个人怎么好像是她上司?
“伯纳修……大人?”阮絮半信半疑的出声道。
她声音落下的下一秒,她就感觉自己被抱住了。
那个原本端正坐在椅子上的伯爵大人,看见她以后用优雅又不失速度的步调朝她走来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她感觉自己的耳朵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对方的心跳声也那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炙热又勃烈的跳动。
“你怎么敢跟他们在一起。”她头顶上传来他似乎责怪但又不敢说重话的语气。
“万一你要是被染上了怎么办。”伯纳修将她从怀中带离,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一双黑眸盯着她的眼睛道: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阮絮被这三连追问搞得一头雾水,她动了动唇懵逼的说道:“这不是伯爵大人让我来这里的目的吗?”
“等疾病消失了,伯爵大人的名声就会扩散,到时候……”
“不,你听着。”伯纳修打断了她的话,他双手按紧她的肩膀,那对黑色的眼眸沉静的像是永黑的夜一般漆黑,他眨也不眨的盯着阮絮道:“那些都不重要。”
“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
“自私一点。”
“照顾好你自己。”
阮絮一怔,她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对方唇里吐出清晰的字句。
“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将他们都杀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怪
阮絮很离谱的被威胁了。
还是用别人的生命威胁让她好好活着。
而更离谱的是, 她还真被威胁到了。
因为她既然想要完成这些任务,就离不开这些人。
自然,她也需要伯爵大人的帮助, 毕竟伯爵大人带来那么多人,不用来维持秩序有点可惜。
所以她同意了伯爵大人的请求。
即便她觉得自己不会有事。
但是那晚的伯爵大人目光多多少少看起来有点可怕, 她不愿再经历。
所以接下来阮絮的方案都由伯爵大人的手下去做, 而她本人则是在屋里跟伯爵大人一起混吃等死。
阮絮的方案是有效的, 最起码传播源被断了以后新的病情并没有再次来袭。
而每户隔离在家的人有了食物供应以后也都安静多了, 老老实实的配合起了管理。
当然主要有一部分原因是伯纳修带来的人太多了。
清一色穿着银亮色铠甲手持锋芒长剑的长队走在街上巡逻,光是这架势就足够吓人了,哪里还有人敢出门找事。
阮絮也嘱咐过这些仆从们一定要多洗手, 戴好面罩, 尽量不要伸手接触那些有病的人。
这种传染病看似可怕,但只要阻绝接触的可能, 大概率是不会被染上的。
但这也只是阮絮自己的想法,最开始伯纳修来的那一晚上是要带她离开的, 只是她不肯。
这种机会一旦失去,下次想再碰上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容易,能把住机会就要把握住,起码先把任务做完。
伯爵大人虽然表示尊重祝福, 后来也没说什么,但长眼睛的人都有看的出来他似乎是有些不太高兴的。
阮絮瞧着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偶尔喝茶的伯爵大人, 他优雅的坐姿和赏心悦目的面容将他坐着的那个沙发都衬托的名贵了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富贵人走到哪里都显得富贵的道理吧。
阮絮走到伯爵大人身侧, 她讨好的将洗的干干净净的桃子放在伯爵大人面前。
还滴水的桃子粉嫩白胖,水珠顺着她的指缝间滴落下去, 将她本来擦干净的白嫩手指弄得湿漉漉的。
伯纳修侧眼看去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他视线在桃子上停留片刻朝上看去, 就对上了少女讨好的笑容。
她的目光晶亮,黑眸里带着明显期许的表情,虽然没说话但是讨好的意味却足够明显。
见他抬眼瞧了过来,阮絮将手里的桃子往前送了送,低声道:“这是大人们拿回来的,刚才我尝了一个,又甜又软,伯爵大人尝尝?”
这个大人们指的是伯纳修伯爵的手下。
伯纳修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缓声道:“你吃吧。”
虽然说他态度看起来很冷淡,但是阮絮却没有放弃,反而再接再厉道:“伯爵大人不吃的话这可能会成为这个桃子此生最为遗憾的事情,它永远都会为今天伯爵大人的拒绝而感到伤心,每次想起来都会成为心里的一道疤,越想越伤心就会半夜躲起来咬着被子偷偷地哭。”
伯纳修被她的胡说八道扰的有些无奈,“少贫嘴。”
“一个桃子哪有那么多话。”
“是呀,桃子没那么多话,可是我却有很多话啊。”
阮絮又将桃子往前送了送,“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洗的,那水可凉了,把我手都冻红了,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伯爵大人也得赏个脸啊。”
其实这根本是阮絮故意夸大的胡说八道,她还不至于因为洗个桃子就能怎么样,这么说的目的也不过是想用道德绑架达到目的。
只是伯纳修听到她这话却将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指本来白皙柔嫩,此时却带着淡淡的红。
他微微蹙起眉,将她手里的桃子接了过去,阮絮本来以为他是要吃,结果没想到他将桃子放在了桌上,转头张开双手就合拢住了她的手指。
暖暖的温度从他手指上源源不断的传来,阮絮手指的冰冷渐渐被温暖过来。
她有些怔愣的看着自己被他合拢包裹起来的手指,嘴唇微动道:“桃子……不吃了吗?”
伯纳修没有说话,垂下的目光专注的盯着她的手指,像是在专注看什么稀世的珍宝。
“伯爵大人……”
从门外回来的仆从一进屋本想要说什么,突然看到这种画面,嘴里的话都戛然而止了。
排在他后面的人还在不满的叫嚷:“快点进去,不要堵在门口!”
仆从的反应微妙,抬手关门出去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
门被关上的时候还能听到外面叫嚷的声响,不过声响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不知怎的,阮絮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
就好像被同事发现她和老板同时在一起摸鱼的那种感觉一样。
明明大家在外面辛苦劳碌,她却在屋里被老板体恤照顾。
确实有点不像话。
“我没事的,伯爵大人,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
不过就是用凉水洗个桃子而已,至于吗。
伯纳修抬眼瞧她,不知怎的吐出一句:“我倒是希望你能娇气点。”
也让他省点心。
不用为她担惊受怕。
“这种事情以后交给女仆做就好了。”
“我这不是想着,亲手给伯爵大人洗的桃子,这不是一种心意吗。”
阮絮别的不行,在拍马屁这方面却是很有一套,她知道自己惹伯纳修生气,所以就想着赶紧趁这个机会将他哄好。
阮絮在这卖乖,她的想法伯纳修怎么会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生气,但她怎么可能知道他生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一意孤行。
他只是气她不把自己当回事。
但伯纳修又怎么可能真生她的气,所以在将她手指暖热了以后他就拿起了桃子。
软嫩多汁的桃子被他一层层拨开表皮,随着他的动作桃子的香气在空中绽放,丰富的汁水也顺着他手指往下流,很快一个被剥的只剩下一个托底的桃子就完整的呈现在他的手上。
他拿过阮絮的手指将桃子放在她的手心上,另只手则是抽过胸前的丝巾,慢条斯理的擦起了指缝间的汁水。
“你吃吧。”
做完这一切他就重新又拿起了报纸看了起来。
阮絮看着重新回到她手上的桃子,有些疑惑的说道:“大人不吃吗?”
伯纳修眼皮都不抬,缓声慢语道:“我比较喜欢看你吃。”
阮絮抬眼看了看伯纳修,又看了看手里的桃子,不知道上司这是个什么癖好。
这是喜欢看吃播是吗?
那她就成全他好了。
想着阮絮就挪过身子将一旁的凳子拉到伯纳修身旁特别善解人意的说道:“那我坐在这吃,让大人看的清楚些。”
说着她就开始一点点吃了起来。
或许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因为在伯纳修身边呆的有点久的缘故,再加上曾经被他教导过礼仪的原因。
如今的阮絮不管是吃饭还是别的动作,看起来都有几分伯纳修的影子。
她吃的认真,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又因为桃子特别饱满每咬一口汁水都要流她一手而蹙起眉感到有点苦恼。
伯纳修侧眼瞧她,见她吃的如此认真唇角不觉微微弯起,他将帕子递过,擦拭着她唇边的汁水。
“我自己来就好了。”阮絮想拿过帕子自己擦,却不知怎么搞的伸手按在了上司拿着帕子的手上。
糟了,她的手因为吃桃子搞的黏糊糊的,这不按上司一手。
阮絮立马想将手挪开,却不想手指却被此时被对方反扣住。
就是那种反过来跟她十指相扣的那种扣住。
下一刻她就感觉手背上传来暖暖的温度,耳侧也传来上司很近的声音。
“是甜的。”
他声音带些轻缓,又有些别的柔软的味道。
像是带着微风的蜂蜜,又像是花草和木叶的清香,一股的将她包围在一种暖暖的氛围中。
莫名的,她感觉脸颊有些微烫,说话也有些结巴:“您……在干什么?”
她要是没感觉错的话,上司刚才是,亲吻了她的手背?
这个走向,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她仔细辨别了一下现在的氛围,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一点点名叫做暧昧的东西。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她的手被伯纳修牢牢地扣紧,根本就没有一点她可后退的空间。
然后她就看见了上司就着这个姿势,微微弯下腰咬了一口她另只手上握着的桃子。
些微的汁水从他唇边落下,有点晶莹的亮。
他起身抿了抿唇,然后说道:“好像吃起来不如看你吃的甜。”
“是吗?”阮絮硬着头皮接话道:“可能是因为最甜的部位都被我吃了吧。”
桃子最甜的位置就是尖尖上面那部分,那一半都让阮絮吃的差不多了,剩下半个都是底的位置,说不甜也过得去。
“下次伯爵大人可以吃一个完整的,尝尝上面的尖尖位置应该就会比较甜了。”
阮絮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结果当然是纯属白费时间的挣扎。
“不用那么麻烦。”
“现在也能尝的到。”
伯纳修微微朝她凑了过来,嘴唇轻轻碰了碰她薄嫩的唇,而后退开,语调缓慢的对她道:
“或许你说的对。”
“上面的部位确实比较甜。”
他面色如常,举止依旧优雅斯文,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那薄白的耳后却悄悄的浮起了淡淡红晕。
阮絮被惊到了,她猛地一个起身,离开了座位。
“你……我……”
她你我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大人要是喜欢吃桃子可以让仆从们给您摘,不用从我这……”
“你不明白吗?”
伯纳修打断了她的话,缓慢又斯文的交叠双手道:
“我是喜欢吃桃子的人。”
“不是桃子。”
第39章 第三十九怪
那一天, 阮絮因为上司的意外告白当场吓得落荒而逃。
如今已过一周,她还是不敢直视上司那张脸,就连对视都不敢多看一眼, 连走路都绕着走,尽量减少二人独处的机会。
她也说不出为什么, 反正总有种说不出的莫名心慌。
村子里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唯一遗憾的事情就是那些得了传染病的人无一幸免全部死掉了。
这其中也包括那个金发女孩的妈妈。
阮絮心里其实也有点难过, 虽然她能轻描淡写说出那些话, 但是眼睁睁看见那些生命从眼前流失掉的感觉还是有点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