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冬音找到了江钥。江钥跟祁冬音同岁,跟祁冬音玩得最好,他是个圆脸蛋的男孩子,性格开朗,脸上总带着笑容。
祁冬音露出微笑,拍了拍江钥的肩膀,说:“云家大小姐今天和她父亲一起上凌雪峰,你怎么不去找她?”
江钥的脸破天荒地“唰”的一下变得通红。江钥暗恋云如雪,虽然江钥没跟任何人说起过,但祁冬音心细如发可不是说说而已,上次一起去云家送贺礼,他注意到江钥的目光总追随着云如雪,不难猜到江钥的心事。
江钥手足无措,他低下头,挠挠后脑勺,说:“我去找云大小姐做什么?”
祁冬音笑了笑,说:“你和云大小姐两情相悦,这事居然不告诉我,真不把我当兄弟。”
“两……两情相悦?”江钥一愣,惊讶道。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单恋云如雪,怎么可能两情相悦?
祁冬音拿出云如雪塞给他的蝴蝶玉佩,塞到了江钥手中,“刚才云大小姐神神秘秘地找到我,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上次帮她捡蹴鞠的轩辕派弟子,让他黄昏时分到东华门的松树下见面。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上次我俩一起去云家送贺礼的时候,云大小姐和她的几个兄弟姐妹在后院玩蹴鞠,一不小心把蹴鞠踢到院外去了,是你捡回来的,但你脸皮薄,非要我帮忙把蹴鞠交到云大小姐手上。”
江钥捧着手里的蝴蝶玉佩,像捧着绝世珍宝。他支支吾吾地问祁冬音:“可是,可是在云大小姐眼中,那天把蹴鞠交到她手上的是你啊,要去也是你去。”
祁冬音笑道:“我跟她说了那天的情况,把蹴鞠交到她手上的是我,但捡蹴鞠的是你,她说她知道。我问她要哪个去,人家说得很明白,就要捡蹴鞠的那个去。”
“她知道?她怎么知道?”
“我也很好奇,要不黄昏的时候你帮我问问,云大小姐是怎么知道那天捡蹴鞠的和把蹴鞠交到她手上的是两个人?莫非她早就已经关注你了?”
江钥的手指抚着蝴蝶玉佩。这蝴蝶玉佩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把贴身玉佩送给男人,是女儿家表明心意的一种方式。江钥红着脸,内心的喜悦无法掩饰。
黄昏时分,东华门。
情窦初开的云如雪站在松树下,紧张地等待祁冬音的到来。云如雪想,聪明如祁冬音,一定知道自己送玉佩是什么意思,如果他来,自己就向他表明爱慕之情,如果他不来,就等于变相拒绝,自己从此死了这条心。
一个穿着轩辕派弟子衣服的少年来到了松树下,手里拿着蝴蝶玉佩,但他不是祁冬音,而是江钥。
江钥特地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毕竟是第一次与心上人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相会,江钥难免紧张。
云如雪瞪大了眼睛,她看着江钥和他手里的蝴蝶玉佩,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两人都没说话,江钥赶紧找话题,他问云如雪:“云大小姐,你,你是怎么知道那天捡蹴鞠的是我,把蹴鞠交到你手上的是冬音呢?我,我以为我跑出院外,你没看到我呢。”
云大小姐像个木偶一样,一字一句地问:“捡蹴鞠的是你?”
“是啊,但我,我不好意思亲手交给你,就让冬音帮忙了。”
“为什么不好意思亲手交给我?”
“因为,因为我一在你面前,就,就容易结巴。”说着,江钥已经结巴了起来,“我觉得怪难为情的……”
云如雪咬着嘴唇,眼泪已经到了眼眶,但她在忍,忍着不让眼泪溢出来。
云如雪聪慧,她猜到是祁冬音让江钥来的,事到如今,她已经很清楚祁冬音的态度。
此时云如雪喉咙像堵着棉花,却还在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她虽然温婉但不柔弱,身为云家大小姐,她有自己的骄傲与尊严,所以她不能哭,更加不愿把前因后果坦白。
云如雪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向江钥露出一个微笑,编了个谎说:“我知道,我一直知道那天帮我捡蹴鞠和把蹴鞠交到我手上的是两个人。我就是觉得奇怪,为何你明明跑了老远帮我捡蹴鞠,却不敢把蹴鞠亲手交给我。”
江钥紧张地握紧手中的蝴蝶玉佩,“所以,你找我来,就是想搞清楚这个问题?”江钥一咬牙,干脆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云大小姐,如果你这蝴蝶玉佩是真心给我的,江钥一定永不负你。”
他说得直白,云如雪呆呆地看着他,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而就在一个地势较高的亭子中,解青舟躲在柱子后,居高临下,目睹了松树下这场少年人的表白。
解青舟目瞪口呆,她没再继续偷看下去,接下来无论云如雪有没有接受江钥的情意,解青舟都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解青舟回了自己的寝殿,她往美人榻上一躺,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回事?”解青舟一头雾水。
这时系统101那冷冰冰的机械音响起:“请问宿主有什么疑问吗?”
解青舟说:“这一段脱离了原书情节啊。祁冬音把江钥和云如雪撮合了?开什么玩笑?要知道,原书中云如雪是祁冬音的第一个后宫,他的老婆之一。这个游戏还有没有规则啦?”
系统101冷冰冰地说:“宿主,目前发生的一切,完全符合游戏规则。宿主,你是插入原书的一个变数,要知道,世事难料,一旦有变数出现,任何剧情都有可能在无形中被改变。”
解青舟满脸问号,“我是插入原书中的一个变数,所以任何剧情都有可能在无形中被改变。那么,为什么我自己却被要求严格走剧情?”
“宿主,从一开始,你就只是被要求走‘解青舟’的剧情,其他人的剧情改变了,就算是被你改变的,你也无需负任何责任。”
解青舟有点晕。半晌她才缓过神来,对系统101说:“可如果这样的话,我面对的就是一个变换莫测的世界。迄今为止我拥有的唯一一个金手指——提前知道原书剧情,作用岂不是要大打折扣了?”
系统101呆兮兮地说出了差点让解青舟吐血的四个字:“拥抱变化。”
入夜,云如雪已经跟着她的父亲云幕下山去了。解青舟站在高处的亭子中,抱臂而站,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江钥。
江钥整个人很兴奋,走路都是飘的,看来祁冬音这个红娘当得很成功,还真把江钥和云如雪撮合成了。
解青舟满脑子问号,她猜不透祁冬音。
这时祁冬音缓缓走来,手中抱着一件披风,他走到亭子中,把披风披到解青舟身上。
“师父,晚上风大,小心着凉。”
祁冬音比解青舟高,肩膀很宽。解青舟转过身,要抬起头才能直视祁冬音的眼睛。
“师父为何如此看着徒儿?”祁冬音笑道。
“江钥那小子怎么这么高兴?”解青舟明知故问。
“江钥和云大小姐两情相悦,今天在东华门外的松树下,两人互相表明了心意。江钥可高兴了,激动得跟个傻子一样蹦来蹦去的。”祁冬音不紧不慢地说。
解青舟歪了歪头,问他:“云家大小姐云如雪,容貌清丽,性格温婉,出身还好,是个很好的女孩子,难道你就不喜欢她?”
“师父为何这么问?朋友妻不可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跟师父说实话,你对云大小姐动过心吗?”
祁冬音果断地摇头,否认道:“没有。”
解青舟满腹狐疑。这就奇怪了,在原书中,云如雪作为祁冬音第一个动心的女孩,第一个后宫,在祁冬音心中的地位是很高的,现在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
第12章 梅花印
=======================
凌雪峰上有一条环山长廊,长廊上风景很好。这天下午,解青舟闲着没事,便来长廊散步。
忽然传来一支用树叶吹出来的曲子,解青舟感到好奇,于是闻声寻去。
远远就看见祁冬音站在那里,他是个宽肩,背挺得直直的,周围没有人,远看像极了一幅遗世独立的世家公子图。
解青舟觉得眼前的一幕很养眼,所以没有上前打扰,而是驻足看了好一会。直到祁冬音发现了解青舟,连忙将手中的树叶往身后一收,朝解青舟微微颔首道:“师父 。”
解青舟走了过来,说:“没事,你接着吹你的曲子,当我不存在。”
可祁冬音却不再吹了,只是直直地看着解青舟。
眼前风景开阔,只见远山被云雾环绕,颇有仙境之姿。
“你会吹树叶?”解青舟很好奇,“以前我见别人用树叶吹曲子,感到新奇,就也想学,但怎么学也学不会,所以就放弃了。”
“师父若想学,冬音可以教您。”
解青舟摆摆手,“老了,懒得学这些玩意了。”
祁冬音笑道:“师父不老,却为什么总是摆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解青舟双手搭在栏杆上,感受迎面吹来的风,潇洒地看了祁冬音一眼,轻笑道:“有时候一个人的真实年纪,不一定跟她的外表年纪一样大。”
“师父说得太高深,冬音不明白。”祁冬音说着,目光黏在解青舟的脸上。他看见风将解青舟的头发吹得贴着脸,忽然心念一动,心想如果自己的手就是那阵风该有多好。
两人无声地站着。解青舟在走神,而祁冬音不敢打破这份宁静。突然,后知后觉的解青舟想起了系统催自己完成的任务。
“小徒儿,你过来。”解青舟脸色一变,变得很严肃,她朝祁冬音招了招手。
“徒儿在。”
“你随我来。”
解青舟把祁冬音带到寝殿,拿出一封告江湖书给祁冬音看。
祁冬音看完,惊讶道:“关中萧家和关中原家,联合周围大小门派,组合了一个关中盟,他们在下月初举行结盟仪式,邀请轩辕派莅临。”
解青舟提起烟斗,悠哉悠哉地摇了摇。
“师父,我们要去吗?”
“轩辕派自成一派,换做平时,我才不想管山下那千百个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门派、世家大乱斗呢。”解青舟懒懒地说。
解青舟说千百个,其实没有夸张。这个时期的这片大陆上,北境还是一片莽荒;南疆与中原被六道机关城墙隔绝,互相不通来往;西域与中原还没有商路联通。中原内部混乱,各方势力大乱斗,没有一天安宁。
解青舟又说:“换做平时,我不想派人去。但这个关中盟,是针对以叶家、祁家为首的徽盟建立的,我听说徽盟最近请了天宗的温红湖来坐镇。”
听到“祁家”两个字,祁冬音拳头突然一紧,但很快放松。
解青舟观察祁冬音的小动作,幽幽地说:“既然温红湖去了徽盟,那我们也表个态,支持跟他们对立的关中盟。扶持亲己势力,以免日后变成孤家寡人。”
祁冬音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师父深谋远虑。”
解青舟将一枚天山梅花印交给祁冬音,说:“我派你代我前往关中参加关中盟结盟仪式,这枚天山梅花印,代表了我的身份。”
原书中祁冬音的关中之行可谓是奇遇连连,不停开挂。解青舟派祁冬音前往关中,妥妥助攻一枚。
解青舟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心系杀母大仇,此次下山,我怕你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祁冬音连忙说:“徒儿一定好好地完成师父托付的任务。”
“结盟结束后就回来。你现在的修为,去找祁广由一定吃亏。珍惜自己的这条命,你死了,就没人给你母亲报仇了。对了,关中萧家是你的母族,你这次去看看,也是好事。”
“是。”
祁冬音把天山梅花印收好。解青舟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脱口而出道:“糟了。”
“怎么了,师父?”祁冬音问。
“轩辕派这个月通过试炼并入门的有三个新弟子,今天长聆师弟在教他们第一课,我答应了长聆师弟,新弟子的第一课我这个做掌门的不能缺席的。”
第一课在南苑上,解青舟火急火燎地往南苑的方向走。临行前她想了想,朝祁冬音招了招手,说:“小徒儿,你跟我一起去。”
祁冬音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没多问,跟着解青舟去了。
匆匆到了南苑,柳长聆等人已经等候多时。柳长聆望向解青舟的目光温柔中带着些许嗔怪。
祁冬音对柳长聆有些莫名的敌意,原因是他发现柳长聆和解青舟的关系很古怪,暧昧,但又仅限于暧昧。
祁冬音不希望师父和柳长聆搞暧昧。
解青舟来就是走个过场,不光是解青舟来了,唐可儒等十多个在门中有地位的人也都来了。这是轩辕派的传统,新弟子的第一堂课尽可能隆重些,门中重要人物能到场的都来,新弟子们见到这阵势,就知道自己以后在门中是被重视而不是被忽视,从而大受鼓舞,更加勤奋修炼。
解青舟说了一番客套话后,把祁冬音牵到前面来,对三个新弟子说:“这是祁冬音,你们的师兄,拜入我的门下,由我亲自教导。他天资优越,又刻苦修炼,虽然才入门半年,却已经是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你们在入门前的根基如何,我让这位祁师兄来试你们一试,我好有个底。你们互相切磋,切记点到为止。”
看似简单的安排,其实解青舟心里算盘打得响亮。解青舟刚刚把代表掌门人的天山梅花印交给了祁冬音,怕日后门中老人知道了不服,干脆趁现在让祁冬音出个头,刚才那段话是对新弟子说的,也是对门中老人说的,潜台词是在强调:祁冬音是我的亲信。
“你们三个人一起上吧。”祁冬音说,“就当是平时弟子们一起练功即可。”
“祁师兄,得罪了。”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三名新弟子和祁冬音在空地上见招拆招,很明显祁冬音在尽可能地让着他们。
解青舟觉得有些乏味,悄悄退到一旁。
柳长聆的目光黏在解青舟身上,悄无声息地走到解青舟身边。他见解青舟的手指尖冻得通红,急忙拿起解青舟的手,问:“掌门师姐的手怎么这么冰凉?”
此时正在跟新弟子切磋的祁冬音瞥到了这一幕,心中堵了一下,相当不是滋味。
解青舟说:“刚才去环山长廊吹风去了。”
“凌雪峰上比山下冷,环山长廊风又那么大,下次再去,掌门师姐要记得披件披风才是……”
祁冬音趁着打斗间隙,忍不住又往解青舟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看见解青舟和柳长聆正在窃窃私语,十分亲昵,他又委屈又愤怒,只感觉胸口有股闷气要炸开来。
祁冬音怒气上涌,一股凌厉的真气突然往外迸,那三个新弟子哪里抵挡得住?眼看着情况危险,三个新弟子恐怕免不了受重伤的下场了,解青舟急得大叫:“还不收了真气!”
祁冬音立即用尽全部力量把打出去的真气一收,一股强劲的力量硬生生打在祁冬音身上。祁冬音强行把真气收回来,三个新弟子没事,倒是祁冬音口吐鲜血,受伤倒地。
解青舟大步向前,抓着祁冬音的手臂往上一拉,怒道:“祁冬音,我早说点到为止,拿我的话当耳边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