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贵如她/表叔为夫——长湦【完结】
时间:2023-05-04 23:16:39

  客人的嘴是堵不住的,只是这桩阴私事涉及皇家,不知会不会稍微好一点?
  但继妹那边肯定是藏不住的,她一想到谢清舒到时要整天来向她发疯,就觉得有些头痛。
  绿绮和青萝都没有多问,耐心地替她解下发钗。
  施施简单地沐浴后就睡下了,她拥着薄衾昏昏地坠入梦境,今夜她睡得不甚安稳,自从梦魇消退后,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了。
  “七叔——”她惊叫着从梦里醒来。
  施施满脸都是泪,但她头痛欲裂,甚至想不起梦见了什么。
  “姑娘,怎么了?”绿绮匆忙从外间走进来。
  施施断续地说道:“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脸色也十分苍白。
  绿绮扶着她坐了起来,将她的脸擦干净,又喂她喝了些水。
  施施抱着锦被,杏眼里透着些恍惚,她轻声说道:“绿绮,点一个小灯吧。”
  绿绮担忧地看向她,但没有多说,帮她点上灯后又坐在了她的身旁:“姑娘安心睡吧。”
  小灯的光芒微弱,并不刺眼,却又能刚刚好将内室照亮,不至于完全浸在黑暗中。
  施施阖上了眼,她的心神依然有些不宁,翻腾了许久才草草地睡过去。
  翌日天还未亮宫中便传出了九皇子薨逝的消息,因谢氏与张贤妃的关系特殊,方才早早就有内侍来报。
  她从继母手中接过那张文书,仔细地看了又看。
  明明是正正经经的馆阁体,她却好像一夜间变成了文盲,一个字也不看懂,一句话也看不进去。
  “您节哀。”内侍面露不忍。
  谢氏一族皆无情,连与谢氏没有半分血缘的雍王都漠然得厉害。
  倒是这位大娘子十分有情,只可怜是个生母早逝的无宠姑娘。
  施施的睫羽颤动,一滴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转瞬即逝地滴落在了地上。
  皇子治丧的仪礼简略许多,次日的下午她便跟着继母入了宫。
  太极殿空荡荡的,分明是三月的暖春,却仿佛始终有阴风在作祟。
  施施穿着白色的孝服,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阵冷意。
  这股阴寒如影随形地附着在每一座宫室中,到冬日时非要将地龙烧得极旺才能感受到温暖。
  因张贤妃荣宠不衰,加之九皇子是皇帝的幺儿,所以才会违例停灵在此地。
  棺椁中的九皇子双手交叠在一起,沉静地安眠,防腐蚀的香料散发着吊诡的香气,施施没由来地想起了东宫的那座金殿,她被囚禁了整整两年,所闻嗅到的正是这种气息。
  她现今方才明白,原来那就是死亡的味道。
  他的脸庞白净俊秀,年纪比她还要小。
  从幼时他就体弱多病,但皇帝应当是很喜欢他的。
  父亲厌恨张贤妃,亦厌恨九皇子。
  施施见到他的时刻实际是比张贤妃还要少的,此刻她却觉得自己能够描绘出他的面容。
  他的眉眼有些像他的兄长,眼窝很深,正当她暗想他的眸色是深是浅时,他突然睁开了眼。
  惊叫声此起彼伏,宫女紧紧地拽住了施施的胳膊,她却仍在想着——
  竟然是浅色的。
  可为什么会是浅色的?
第二十章
  施施和一众命妇贵女被请到了偏殿里,宫人和内侍奉上热茶与点心,片刻后又有女官过来安抚她们。
  她心中惴惴地捧着金杯,茶水滚烫,还冒着热气。
  但这点热意不足以让她感到温暖。
  施施的脑海中一遍遍地闪过方才的情景,因她方才站得最近,所以看得格外真切。
  众人至多只瞧见已经死去的九皇子乍然睁开眼睛,而她却真切地看清了那双美丽眼瞳的色泽。
  与李鄢一模一样。
  清浅无神,但偏生都透着几分微弱的辉光,若流光溢彩的琉璃一般。
  她猛然想起自己不久前是见过九皇子的,只是隔了梦魇中的漫长时光,记忆才模糊起来。
  他生得应当更像他母亲张贤妃,眼瞳最是黑白分明,盈满了江南的风韵,直令人想起黑墙白瓦的秀丽水乡。
  施施的手指扣紧杯盏,指尖泛着白。
  远处忽而响起道士做法的声音,细微的咒声压得极低,缥缈如风,却像钟声一样,一下下地敲击,落入她的心坎里。
  她坐在窗边,心神纷乱,莫名想起梦魇中皇帝晏驾的事情来。
  施施懵懂,不知皇帝究竟是因何而驾崩,有人说是疾病缠身,有人说是意外跌伤,更有人说是因为雍王向皇帝下了毒……
  有传言说,他死的时候眼瞳亦是浅色的……
  她困守东宫,那些日子听了许多流言,只有这一条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现今再想起这桩事她又开始动摇,可是张贤妃整日陪护在九皇子的身侧,就算是有人下毒也没有机会……
  施施的手指轻颤,手中的金杯突然落在了地上。
  这声响本是不重的,但是殿中安静得近乎死寂,因而格外清晰。
  滚烫的热茶渗入砖石之中,宫人想要将金杯拾起来,可是圆圆的金杯不断地向前滚,一直滚到了殿前。
  施施的脸色微红,羞赧地站起身来。
  抬起眼眸才发现站在殿前的正是李鄢,他的半张脸都隐匿在轻纱之下,宽大的白色袖摆随着风飘舞。
  周衍将金杯拾起,向她微笑了一下。
  雍王寡言,是以仍是由身旁的侍从告知她们可以先行离开。
  皇子的丧礼本就不繁杂,少几道程序也无妨。
  再者她们是女眷,又不是朝官。
  施施落在了后面,从李鄢身侧走过时,发间簪着的白花突然落了下来。
  他伸出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指,接住了那朵白花。
  雍王为人寡情冷淡,纵是再大胆的姑娘也不敢去向他投去爱意的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他像个挑不出什么错处的模范叔叔一般,温声说道:“花掉了。”
  任谁也瞧不出他们之间的亲密,施施耳根微红地接了过来,在两人手指意外触碰到时,她禁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她仰起头看向李鄢,眸光闪烁。
  那一刻她有许多话想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离开太极殿不久,张贤妃便遣人让她过去,施施与继母分别,乘上轿辇去见了张贤妃。
  张贤妃丝毫脂粉未施,眼中尽是血丝,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
  施施被她揽在怀里,嗓音干涩地安抚她:“姨姨,您莫要太难过……”
  张贤妃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容苦涩:“我早知他要走的,与其强逼着他在这人世过日子,倒不如早些去天上享清闲。”
  殿中空荡荡,许多旧的物什都收了起来。
  据说是皇帝下的令,防止贤妃娘娘睹物思人、哀毁过度。
  施施伊始觉得皇帝不近人情,这样做太过无情,可她又想起九皇子亦是他最疼爱的幺儿……
  “他来到这世上就是个错误,现今薨逝了也算是解脱。”张贤妃掩面,“只是可怜他陪着我白捱了这些年的病痛。”
  “啊……”施施小声地惊叫一声,她心中怦怦直跳,又想起方才瞧见的那双浅色眼瞳。
  她组织着语言,轻声说道:“姨姨,我刚刚在殿上看见……”
  但宫人却向她悄悄用目光示意,叫她不要再说下去。
  施施按捺住了心中的困惑,安静地听着张贤妃讲话。
  余下的仪礼还有许多需要她参与,因此不久后施施就从殿里离开了。
  她沉在自己的心思里,连歩辇的方向出了偏差都没发觉,直到被周衍扶着下了轿才讶然地抬起头。
  “殿下请您一叙。”他浅笑着说道。
  施施点点头,涵元殿静悄悄的,踏入殿门以后周衍便退了下去。
  她独自坐在榻上,桌案上摆的都是她喜欢的吃食,她拈起一块甜糕小口地吃着。
  片刻后李鄢才过来,他的衣袂翩跹,大抵是刚从外间回来,一身仙意,白色的孝服硬生生穿出了霜雪般的粲然气度。
  “吓到了吗?”他轻声问道。
  “没有。”施施放下糕点,神情仍带着些不安:“七叔,方才我看见九皇子的眼睛是浅色的……”
  他的睫羽低垂,眉宇间透着些倦意:“没事的。”
  因昨日的事,两人间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气氛。
  施施又开始觉得有些热,殿中的窗子没有打开,连花香都透不进来。
  李鄢神情微动,突然莫名地问道:“你父亲快回来了吗?”
  她不明所以,低声“嗯”了一下。
  “惊扰到姑娘了。”他轻声说道,“我送你回去。”
  李鄢大费周折地将她请到涵元殿,似乎只是为了确认她的安危,知晓她未曾受惊也没了话可讲。
  只是一夜之间,两人的关系就好像跌入了冰点,甚至还不如初见时熟稔。
  语毕他便要带她出殿,施施却倏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您……讨厌我了吗?”她的声音轻轻的。
  那双杏眸中盛满了小雀般的孺慕之情,就像是小孩子对大人的依恋。
  澄净,真挚,半分杂质也没有。
  李鄢侧过身,轻声道:“没有。”
  施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她又觉得这样不太好,先前她在七叔面前是很矜持的,现今是越来越失礼了,就像是仗着他的疼爱而肆意作为一样。
  这个念头陌生而怪异,她不知道它是怎么生起的。
  李鄢以为施施仍在伤心,带着她到了中庭的院落里。
  中庭候着的宫人与侍从急忙上前,跟了过来。
  施施懵然地被他抱起,不久前她是来过涵元殿的,当时只感觉大而空旷,进入中庭后才方知这里真是别有洞天。
  建构完全是北方的筑造模式,却有几分江南的意蕴。
  任谁也想不到这层叠的宫殿群中竟藏着这样一方空隅,暖阳灿然,有着许多花树果树,垂落的葡萄藤下是一架秋千。
  分明是在禁中,却仿佛置身郊野。
  也不知是怎样的大家精心布置的,连见惯了各式奢丽宅院的施施有些讶然。
  李鄢温声说道:“还未修整完毕,姑娘多多担待。”
  说着他便牵起施施的手,走向了秋千边。
  她坐在秋千上,一扫方才的失落与紧张,笑得甚是明媚。
  直到正午时两人才分别,李鄢将一只小盒子放进她的掌心,施施好奇地歪头问道:“七叔,是什么呀?”
  他轻声说道:“回去再看。”
  她的手指拢起,刚好将那只小盒子攥在了手心。
  “贤妃和九皇子的事,无须忧心。”李鄢摸了摸她的头发,“但要记住,别告诉任何人你看见了什么。”
  施施轻声问道:“是不好的事情吗?”
  “不是。”他低声说道,“只是怕别有用心的人会借机来伤害你。”
  她认真地说好。
  “不要轻信于人,施施。”他神情微动,“即便对我也多些防备,好吗?”
  那双浅色的眼眸熠熠生辉,肖似琉璃又更甚之。
  施施离开后,李鄢抬起手,宽袖滑落,修长的手指所拈着的赫然正是施施发间的那朵白花。
第二十一章
  施施回府不久继妹便找了上来,她的脸色有些难堪,也不知按捺了多久,苍白得有些发青。庡㳸
  谢清舒扣住她的手腕,眼中盈满泪水。
  她褪去往日的清高与骄纵,像一个委屈的小姑娘死死地凝视着她:“施施,你恨我吗?”
  施施才从九皇子的丧礼上下来,仍穿着孝服,虽然在涵元殿用了些小食,但直到现今还未用正餐。
  她抚上谢清舒的手,低声道:“先放开我,二娘。”
  两人站在月照院前的桥上,僵持了片刻。
  谢清舒执念地抓住她,施施无法只得将她带了回去。
  路过铜镜前时,她才突然发觉发间的白花不见了,她没有多想,只是坐在了桌案前。
  施施心事重重地托着腮帮,执着玉筷优雅而快速地用膳。
  梦魇已经许久没有来打扰她,但梦魇中发生的情景却越发清晰起来,就好像是前世的事一般盘踞在她的脑海中。
  可她长久地被囚在金殿中,所能接触到的事物太少了。
  她甚至不知梦魇中九皇子是何时薨逝的。
  用完午膳后施施才想起谢清舒仍在她的身侧,她有些疲惫,难言的倦意让她连和继妹说些什么的气力都要没有了。
  她悄悄地看向青萝,但谢清舒更敏锐许多。
  “都退下去,我与施施有话要说。”她像月照院的主人一样说道。
  青萝挑挑眉,并不为她所动:“二娘子看不出来吗?姑娘奔波劳累了一上午,需要休息了。”
  谢清舒扣住施施的手指收紧,却并没有发怒,而且楚楚可怜地看向她:“你看看她是怎样欺负我的,先前跟你讲,你还总是不信。”
  她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袖摆柔柔地掠过施施的手背,状似无意地要撩动她的心弦。
  若是放在以前,施施定然早已受不住。
  她将这继妹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连谢清舒蹙眉都要难过起来。
  她是姐姐,所以自然要爱护妹妹……
  明明是旁人的想法,却在潜移默化地教导下,竟渐渐内生成了自己的意志。
  谢清舒带着鼻音说道:“在你跟前她都这样,你可知你不在时我受了多少的委屈?”
  施施双腿交叠在一起,缓声说道:“那你想我怎么样?”
  她的声音依然是甜软的,可神情却极是淡漠。
  “这等恶仆……自然是早日打发出府!”一听施施的语气软下来,谢清舒旋即就换了口吻。
  可抬起头时,她才发觉施施的脸色并不好看。
  一直以来在和施施相处时,她都是游刃有余的那个,因为不管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施施都会原谅她。
  近来她却觉得施施离她越来越远了,而她甚至连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都还未分明。
  施施轻声问道:“二娘,你现今几岁了?”
  谢清舒怔怔地看向她,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快要十四岁了吧。”施施迟疑地说道,她应当是记得她的生辰的,但现今却越来越模糊。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她的神情漠然,“从小到大,你向我讨要东西,有什么是我没有给你的?”
  谢清舒神色微变,她握住施施的手,口中喃喃地说道:丽嘉“不是的,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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