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贵如她/表叔为夫——长湦【完结】
时间:2023-05-04 23:16:39

  “却见那亲王手提短刀折返归来,素白的长衫浸透血水,他恭敬地拱手,钦佩地说道,先生真是仙人降世,这即是小王长子的肺,果然如先生所言,已经药石难医!”
  他话音落下后茶楼响起阵阵的吸气声,听众俱是被吓了一跳,席间再次嘈杂起来。
  施施的脸色发白,不可名状的恐惧在迅速地攀升。
  越是这样没有缘由、匪夷所思的事,越是能激起人最心底的悚然。
  明昭郡主见施施脸色难看,边低声安抚她边揽住了她:“真是的!我难得来一回他竟然讲这个。”
  施施任她揽着,却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明历皇帝未即位时的王号正是清河,封地亦在冀州。
  她的思绪到处乱飘,恐惧在瞬时转变成惊人的灵感,那些纷乱繁杂的史事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她突然明白过来这轶事里为何会讳言亲王是谁。
  不过明历帝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施施艰难地咽下茶水,眼神飘忽地望向高处,忽然瞧见齐王正倚在二楼含笑看向她,他做了个口型:吓到了吧。
  她心中生出一种怪诞感,齐王与李鄢生得很像,连性子也很像。
  只不过李鄢是冷静、清醒地行杀夺事,而齐王则像是孩子,带着几分天真的残忍,他的冷血似乎是浑然天成的。
  施施总觉得齐王风流的皮相下不是那么的简单,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对危险的预知对她来说像是一种本能。
  因为稚弱,所以更小心敏感。
  她垂下眼帘,假装方才并没有看见齐王,也没有同他打招呼,反正他站得那样高,也到不了她的跟前。
  喝了两口茶后,施施觉得胃里有些犯恶心,她将杯盏缓缓地放了下来。
  明昭郡主牵过她的冰凉的手,带着她从偏门走了出去。
  外间的阳光很毒辣,施施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明昭郡主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他在灵州惯好讲些吓人的事,军士们胆子大,都乐意捧他的场,没想到京兆的人更爱这套。”
  “没关系,很精彩。”施施抿唇一笑。
  两人在街市逛了许久,晚间又一道用过膳方才告别,施施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去了茶楼旁的一间书坊。
  侍从为她撩开帘子,缓步跟在她的身后。
  施施随意地挑选了几本新刊的书册,以前都是府里集中采买,然后再送到这里,她还从未自己买过书。
  书坊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前庭坐着一位正在算账的伙计。
  “您随意挑选吧,姑娘。”他正专注于账本,连抬头的空闲都没有,“我们这里什么都有,右边还有经折装的碑帖和道经,喜欢的话可以看看。”
  施施抱着那几本书,向着书坊的里处走去,侍从候在门前,没有跟她太近。
  受幼时朱策教导的影响,她一直对雍朝的事有些兴趣,特别是在拿到那本《天明集》后,她近乎是不顾昼夜地看天祐、明历两朝的史事。
  但看的越多,却觉得找不到眉目。
  今日听到说书人所讲,施施才恍然意识到问题出在那儿。
  虽然从小到大她看过的书不少,却没看过几本杂书,没有好好读过野史轶闻,因为负责采办的人绝不会将离经叛道的书册送到她这儿。
  施施在书坊里逛了许久,来来回回地看了又看,却连野史的影子都没找到,难得有几本名字特别的一翻开又是大家的作品。
  她有些懊丧,踱着步子走到伙计跟前。
  趁替她结账的侍从还未走过来,施施小声问道:“您这里有没有那种书……”
  她不知道怎么表述,但那伙计却了然一笑,他从身后的架子上熟稔地抽出几本书,然后叠放在她买的书下面。
  “自然是有的,姑娘。”伙计边帮着她打掩护,边意有所指地说道,“这《九州地理志》统共五册,还附有精美插画,是我们书坊的热销书。”
  施施快活地扬起唇角,原来书坊也是偷偷卖这种书的,怪不得流传甚少。
  她自己抱着书,脚步轻快地走下台阶。
  陪在她身侧的侍从温声说道:“姑娘,我来拿吧。”
  施施和柔但坚定地决绝了他:“没事很轻的,我自己拿就可以。”
  街市灯火通明,夜风拂过幕篱,将那层薄纱吹了起来,她睫羽闪动,看着喧嚷的市井,忽然觉得心中某一处像是被填满了似的。
  梦魇中的金殿离她越来越远,那段孤独绝望的日子真的像梦一样离开她了。
  她其实没必要那么怕的,七叔总不会害她。
  况且,她已经改变过自己的命运了。
  施施在心里正想着李鄢,却没想到一抬眼就看见了周衍。
  “见过谢姑娘。”他温和地向她问候道。
  跟着她的这位侍从是谢观昀身边的人,应当是认得周衍的,但看他那惊讶的神情,又好像不止是认识,不过他很快就变换了神色。
  周衍温声道:“雍王殿下刚刚离宫,正在旁边的茶楼小歇,不知姑娘可有空闲一叙?”
  施施有点想说不,她刚得了几本题材奇特的新书,去见李鄢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而且他肯定不会给她留继续看书的精力,但如果拒绝他肯定会多想。
  那更不妙了。
  她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侍从又问道:“姑娘,书要不要先放到马车里?”
  施施她抽出了上面几本厚重且平实的典籍,而后将那几本好不容易得来的书仍紧紧抱在怀里。
  “这几本我自己拿着吧。”她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直,“反正很快就回来了。”
  真奇怪,她在紧张什么?只是几本不那么能摆上台面的野史轶闻,又不是禁书。
  施施轻咳一声,随着周衍走进那茶楼里,好在李鄢不像楚王那般喜欢高楼,不过抱着书爬了三层,她的额前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周衍几次想帮她拿书,也都被她拒绝了。
  她轻轻地推开雅间的门,里间的香被撤掉了,窗子也大敞着,似是在散去残留的香气,夜风清凉舒爽,带着几分青草的芬芳。
  李鄢正撑着手肘倚在贵妃榻上小憩,他身着绛色袍服,乌黑的长发用金玉冠束起,面容沉静昳丽,仪态端方清贵,宛若画中的真仙。
  侧旁的花瓶盛着雪色的花朵,可却及不上他白皙脸庞分毫。
  施施知晓他生得极好,但每次乍然见到还是会不由地屏住呼吸。
  “来了?”听见动静,李鄢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缓缓地抬眼唤她过去,那双色泽清浅的眼眸美而无神,像是由冷玉雕琢而成,透着几分妖异之感。
  施施看着他,先想起的却是在梦中窥见的那双明眸。
  七叔是什么时候好的呢?是最近还是将来?抑或是……许多年前?
  她不敢多想,乖乖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李鄢看起来有几分倦意,指尖抵在额侧的穴位轻轻地揉着,他轻声问道:“今日都做了什么?”
  侍从每日都会向他汇报,不过他还是喜欢听她讲。
  心房里的那只异兽凶狠且贪婪,须得她细声抚慰方能按捺住晦涩的恶欲。
  施施柔声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全都告知于他,她很坦诚,也很乖顺,除却方才在书坊买了几本特殊的书,简直是知无不言。
  侍者无声息地将餐碟呈上,还特意给她备了甜品和小食。
  李鄢饮食清淡,晚膳用得很少,大半时间花在听她讲趣事上。
  从前施施就觉得他像仙人,只用饮食花露就能饱腹,每次他们一起用膳都是她在吃。
  她执着汤匙,边舀着甜酪边向他复述下午听到的医仙轶事,待到施施吃完以后,李鄢亲手用帕子帮她擦了一下唇角。
  “不怕吗?”他轻声问道。
  施施点点头,小声说道:“还是有些怕的。”
  李鄢为她倒了杯茶,低声说道:“那回去走夜路时要小心些。”
  施施听出他是在逗弄她,强装镇定道:“我真的不怕的,七叔。”
  话音刚落,她便被外间的犬吠声吓了一跳,李鄢顺势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抚道:“别怕,犬吠而已。”
  施施有些尴尬,在明昭郡主面前她还有些大姑娘的样子,但一到李鄢跟前就又变回了需要照顾、保护的小孩子,连片刻的伪装都会被拆穿。
  他将施施放开时,指尖刚巧碰到了她放在侧旁的书册。
  “新买的书吗?”李鄢轻声说道,“可以给我念一些吗?”
  他的话音很轻柔,却像是带着小钩子般,挠了一下施施心房最柔软的地方,涩涩的,有些疼,又有些别样的感觉。
  她点点头,认真说道:“可以的,不过我要是念错了,七叔不许笑我。”
  李鄢轻声应道:“好。”
  “有好多种书,不过有几册我放在马车上了。”施施将书名一一念出,“《冀州纪行》、《天禄燃藜集》、《王氏平生见闻录校注》……还有《九州地理志》。”
  李鄢阖上眼,低声说道:“就《九州地理志》吧。”
  施施暗道不好,不过转念一想,李鄢又不是她父亲,应当不会管束她读什么书。
  然而打开那本装帧精美的册子后,施施却傻了眼,她突然明白那伙计为何暗示她此书“插图精美”了。
  她心弦紧绷着,又安慰自己兴许只有图画是这样,前面的文字总不至于太出格。
  李鄢轻声问道:“怎么了?不好读吗?”
  施施越翻心中越乱,小脸涨得通红,颤声道:“是,好多字我都不认得。”
  她指尖颤抖,低声说道:“七叔,要不换一本吧?”
  李鄢却好像来了兴致,轻轻按住了她想要换书的手:“是吗?”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四章
  李鄢修长白皙的手指扣在书脊上, 像分开她手指那般将书轻柔且强势地打开。
  “这是哪一册?”他轻声问道,“我记得第四册 讲的似是雍州。”
  他虽然这样说,但好似对这本书并没什么兴趣, 甚至连头都没有低一下。
  施施傻了眼, 她没想到竟是真的有《九州地理志》这套书,而且李鄢还刚巧看过, 她今日的气运不会全费在楚王身上了吧。
  她柔美的面容笼着一层烟霞,唇也抿得紧紧的。
  眼见他抬起清冷白皙的指尖,要触碰到那禁书淫/乱的图画,施施的心房瞬时怦怦直跳起来, 脸颊更是红得滚烫。
  她胡乱地想到, 这简直是玷污——
  七叔像仙人一样,比云端的皓月还无瑕,怎么能用这等禁书来玷污他?
  慌乱之中她连仪礼也抛在了脑后,柔软的小手直接覆在了李鄢的手背上。
  施施强装镇定道:“这册讲的是冀州, 七叔。”
  她的心中乱乱的,目光也飘忽得厉害。
  “有些古地名我的确是不太认得。”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但她忘记了自己的手掌仍压在他的手上。
  她感觉到李鄢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没再作弄她,手掌翻转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的手指陡地交扣在一起, 施施隐约能感知到他苍白肌理下的热意,他人是冷的,手也是冰冷的, 但她却窥见了更深处的滚烫情绪。
  就像在梦魇里那般。
  这双手会在黎明时温柔地为她绾发穿衣, 也会在夜深时解开她的衣带、褪下她的长裙。
  她还未曾领略过亲吻的甜蜜, 却已在梦魇中感受过太多春意的盎然, 坚冰融化后溪水潺潺, 娇嫩的花苞在日光的照耀下悄然绽放。
  每次醒来后热汗都会将她的里衣浸湿,梦里的一切真实得可怖,沐浴过后身上仿佛仍旧是酸软的。
  施施突然有些害怕,她下意识地看向李鄢的眼睛。
  他浅色的眸中凝着少许暗光,虽然美丽但是无神,冰冷且澄净,好像刚才窥见的滚烫情绪只是她的错觉。
  她总觉得方才有一瞬他的目光抓住她了,就像在天穹盘旋的鹰隼一样。
  兴许是错觉。
  “是不是有些热?”李鄢轻声问道。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松开她的手,为她倒了杯清水。
  还好李鄢主动地打断了旖旎的气氛,施施睫羽微动,脑中一遍遍掠过的却是梦中的情形。
  若是她攀上他的脖颈,突然亲吻他,他会怎样呢?会惩诫她的失礼,还是会顺从她的任性?
  旋即施施用力地摇了摇头,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都怪那本禁书。她闷闷地想到。
  李鄢将杯盏喂到她的唇边,施施只得顺着他喂她的动作喝下去,他从没服侍过旁人,却总是喜欢照顾她。
  施施的手指虚搭在他的腕上,小口地饮着杯中的清水,喝了大半杯后她不想再喝,便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
  李鄢似是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仍未将杯盏移开。
  清水意外地呛进气管里,施施咳得厉害,锁骨和前胸都被打湿,轻薄的衣衫紧紧地贴在嫩白的肌肤上,隐约可以看见樱色里衣上的纹路。
  “抱歉。”李鄢低声说道。
  他轻轻地用帕子擦净她脖颈和锁骨处的水渍,仿佛没用什么力道,生怕会伤到她一般。
  他耳力很好,许多时候反应比她还要快,但有时的确是深受眼疾阻碍,李鄢到何处都有一众随扈跟走,唯有与施施才一起时方才会将侍从屏退。
  她蓦地想起他们刚刚相识时,他袖角拂落的那只杯盏。
  他在比她还要小的年纪就堕入了黑暗,从此再不得见天光、见山河,若是方才那本书真是《九州地理志》就好了,她也想把世间的美好讲予他听。
  施施心中生起些酸涩,她轻声说道:“没事的,七叔。”
  李鄢神情微动,长睫轻轻地颤动了一下,他的指腹擦过她的锁骨,留下浅浅的粉色痕印。
  施施未察觉他的动作,她抬起头,手掌撑在榻上,柔声唤他低下头。
  李鄢不明所以,但还是微微俯下身,向她靠近了少许。
  下一瞬,姑娘的柔荑捧住了他的脸庞,她轻轻地在他的眼尾落下一吻,珍重悉心,仿佛将他视作一泓易碎的月光。
  施施欲盖弥彰地用手指抚过他的眼尾,细声解释道:“方才有花瓣落上去了,七叔。”
  她的面颊艳若桃李,嫩白的指尖打着颤。
  李鄢抚着指间的玉扳指,嗓音微哑地说道:“多谢施施了。”
  他与她贴得太近,近得她能感受到他薄唇轻启时呵出的热气,那双浅色的眼眸澄明如水,却蕴着些流云似的微光。
  施施的脑中一团浆糊,他方才说话时突然不像仙人了,像是话本里写的男妖精,吐息如兰。
  她不太能经得住蛊惑,生怕自己再做出些出格之事,悄悄往李鄢侧边坐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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