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要去找云雪,她便从高处飞来,仙气飘飘地落在了甲板上,姿容清雅,纯白的衣袂随风翻飞。
云雪用审视的目光扫过宁韵和虞涉川,淡淡道:“既已准备好了,便出发吧。”
“只有我们四个吗?”宁韵好奇多问了一嘴。
云雪没接话,倒是叶雨眠回答道:“师尊说有她在,我们不必担心会被海底的灵兽伤到,她大乘期的修为,可保我们安全无虞,旁人跟着也是累赘,便让他们在船上等着。”
宁韵点了点头。
她倒不怕云雪借此机会害她,以她现在的实力,云雪未必打得过她。而且,作为男主的白月光,云雪并非噬杀之人,就算认出了她,对她没什么好感,也不至于不顾同门之情下死手。
至于那龙宫遗迹内的凶险……她自己留意一下便好了。
四人各自掐了个避水诀,便纵身跳入水中。
在避水诀的加持下,于水中行动并无阻碍。云雪在前面开路,很快便带着三人潜入深海,落在了龙宫遗迹前的一片砂石上。
深幽的海底光线黯淡,偶尔有发光的水母游过,到了近前,才愈发觉得这龙宫遗迹是如此巍峨,仰之弥高,巨柱上盘桓的龙尸更是如同冷漠凶残的远古巨兽,令人望而生畏。
“走。”
云雪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块令牌,按在了雕刻着繁复纹路的高大石门上。
“这是何物?”宁韵传音问虞涉川。
虞涉川答道:“这龙宫遗迹四周有结界,唯有持此令牌者方能通行。这令牌的来历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从龙宫流传出来的,在宗门的书剑阁里保存了近千年,此次外出寻宝才暂时由云雪长老保管。”
宁韵微微颔首,跟在云雪身后,踏入了结界当中。
结界内并没有水,宛如一个倒扣着的气泡,气氛压抑,周围静得吓人,宁韵只能听到自己一行人的脚步声。原本雕镂得极尽华美的海底宫殿,已然坍塌倾圮,只能在想象中补全它往日的辉煌。巨大的龙骨横陈在广场各处,森然可怖。
虞涉川指了指右前方的位置,道:“我看过龙宫遗迹的地图,那边是龙族的藏经阁,或可前往一观,说不能碰碰运气,寻到什么上古秘籍。”
云雪沉吟片刻,矜持颔首道:“也好,我们先过去看看。”
结界内无法飞行,那藏经阁看着不远,走过去也花了一段时间。虽然塌了一个角,但藏经阁内闪烁着幽幽磷光,似乎存在着某种阵法。
“这是什么阵法?”叶雨眠想凑近些看,却被云雪一把拉了回来。
云雪指了指宁韵:“你过去看看。”
“云长老,还是我去吧。”虞涉川站出来道。
“不必,你们都没有我强,让我去探路就好了。”宁韵倒无所谓。
云雪:“……也罢,大家一起吧。”
宁韵走在最前面,一只脚刚踏入藏经阁,异变陡生——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随机传送到了藏经阁的其中一层。
这里堆了一地的玉简,旁边还坐着几具尸骨,骨架的形态兼有人和龙的特征,看起来分外诡异。
宁韵小心翼翼地靠近玉简堆,拿起其中一块看了看,上面书写的文字她看不懂,但既然被龙族珍藏在此,想必价值不菲。
来都来了,她风卷残云一般,把所有的玉简都收进了储物戒指里,又环视四周,想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可以带走。
就在四处寻宝的时候,她的灵识蓦然有所感应——身后有人!
原本还以为是那几具骨架诈尸了,结果她回过头来,定睛一看,发现是四五个身穿黑色劲装的活人。他们手持兵刃,双目猩红,身上的气息格外堕落诡异,一看就像是邪魔外道。
“你们是——”这几人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宁韵不由联想到了慕闲秋身上的魔气,“你们是魔族!”
“呵呵,是又怎么样!”
“别和这小妞废话,头儿的意思是先把她抓回去再说,自有妙用。”
“啧,还挺好看的嘛,不如先玩玩……”
“她身份特殊,你们就别打主意了,注意一定要抓活的!”
“想抓我?”宁韵冷笑,“那我们注定是敌人,只能拜托你们去死一死了。”
几位魔族大吼着,抡起刀剑便朝她冲了过来。
这几人彼此配合,修为也都不俗,宁韵严阵以待,使出了慕闲秋教给她的最强剑诀。
雪亮的剑光闪过,那几人还未看清对面的少女是如何出剑的,脑袋已经和尸身分离,双目圆瞪滚落在地上。
宁韵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强忍住作呕的感觉,快步从这里离开。
唉,魔族盯上了她,难道是天道强行要她按照书中的剧情走?
只是魔族居然想靠这几个喽啰抓住她,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
这几个魔族死后,流出的鲜血与此地的空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近乎无色的法咒,朝她蔓延而去。
宁韵破门而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却发现广场上有密密麻麻几十个魔族,叶雨眠、虞涉川和云雪都被绑了。
宁韵:“???”
说好的法力高强的大乘期大佬呢,云雪你怎么这就被擒住了?
她叹了口气,正要出手救下他们,身子却一软,无力地向后倒去。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风声在耳边呼啸,宁韵打了个哆嗦,在黑暗与寒冷中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她刚开口说话,就灌了一嘴的冷风,剧烈地咳嗽起来。
“师妹你醒了?”叶雨眠清脆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你现在怎么样?”
宁韵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借着天上黯淡的星光,隐约看清叶雨眠的轮廓,她被五花大绑,捆在囚车的另一边。
虞涉川和云雪也被绑着,还很惨地被打晕了过去。
宁韵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情况?”
她身上的灵力被封,又被缚仙索捆得结结实实,根本无法挣脱。
“师妹你有所不知,在龙宫遗迹的时候,你前脚刚踏进藏经阁的阵法,后脚便出现了几十个魔族,从背后偷袭了我师尊。”叶雨眠道,“之后,我们三人便被擒住,看到你从藏经阁出来,我和虞师弟正要喊你快跑,结果你却晕了过去……师尊说你好像中了魔族的血咒。”
“魔族的……血咒?”宁韵回忆起被她杀死的那几个魔族,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她就被算计了。
“所以我们现在是被魔族抓走了?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宁韵问。
叶雨眠摇了摇头,“这地方鸟不拉屎的,我也不知道是去哪。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囚车在天上飞。”
宁韵努力扭过头,借着依稀的星光看清了拉车的坐骑,那是一只长着三个脑袋的飞行妖兽。一位佩戴狰狞鬼面的黑衣男子站在妖兽背上,及腰的红发随风翻飞,手中握着一把修长的唐刀。
察觉到她的视线,男子偏过头来,鬼魅面具后的眼瞳闪烁着猩红流光:“哟,小公主醒了?”
宁韵蹙了蹙眉,“你谁啊?”
此人知道她的身份,不会是……带她去走剧情的吧?!
“在下只不过是一位平平无奇的魔族影卫。”红发男子把玩着手中的刀刃,笑道,“此番是奉将军之命,把你带到战场上要挟敌军的。”
宁韵:“……”果然。
原书里就有这么一段剧情,她和云雪同时被魔族擒住,在战场上要挟谢寒山,让他被迫做出二选一的抉择。
这什么古早狗血文剧本,逃也逃不掉。
宁韵无力吐槽。
逃不了就直接开摆。
宁韵故意道:“既然知道本宫的身份,也不给本宫换个舒适点的囚车。”
“这可不行,”那影卫有礼貌道,“若是殿下您趁机逃走,在下便不好向将军交差了。”
“那……”宁韵眸光微动,看向叶雨眠等人,“你把他们几人放了,我就配合你们的行动。”
“可以,”影卫点了点头,“在下这就打开车门,将他们丢下去。”
宁韵眼角抽动:“……别别!”
他们几人此刻灵力被封,手脚也被束缚,若是直接从半空丢下,摔死也没地方哭。
那影卫嗤笑了一声,摊开双手:“殿下你看,这可不是我不放人啊。”
宁韵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昏昏沉沉间,宁韵又睡着了。再度睁开眼睛时,一缕金色的晨曦落在她的羽睫上。抬眸一看,远处的天空中悬挂着有星环的巨大星体,初升的太阳在它面前也显得小了不少。
魔界没有太阳,能看到朝阳,说明已经到了魔界的边缘。
宁韵打了个哈欠,发觉身上居然披着那暗卫的斗篷。
“谁要你假好心啊,快把你的臭衣服从本宫身上拿掉!”宁韵嫌弃道。
红发男子侧眸看她,曦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竟颇有几分清俊秀气,宁韵不由多看了眼,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影卫冷哼着别过脸去:“就不该怕你着凉,给你披衣服。哼,不知感恩。”
此时,那只三头妖兽已拉着囚车缓缓降落在魔族大营中。
降落时有些颠簸,云雪被惊醒,看向宁韵:“这是何处?”
影卫接过了话:“此地是镇星天与魔界的交界地,魔族大军进攻的号角很快便要吹响,二位还是乖乖随我去见将军吧。”
镇星天宁韵知道,是仙界三十六天最外围的一重天,亦是魔族战场的最前线。谢寒山身为天族将领,率军镇守在此,守护着仙界的安宁。
那些魔族多半是打听到了她、云雪还有谢寒山当年的“三角恋”,才故意搞了这一出戏,想要扰乱谢寒山的心智,趁着天兵们群龙无首之时大举进犯。
而且,她还有天族公主的身份在,被魔族擒住,肯定极为打击天族的士气,战斗起来也有所顾虑。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宁韵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影卫下了囚车。云雪也被别的魔族士兵揪了出来,虞涉川和叶雨眠则被扔在那里没人管。
*
天族营帐。
谢寒山身穿甲胄,腰佩长剑,墨黑的高马尾间束着红缨,眉眼清绝,容色坚毅,既有芝兰玉树的矜贵,又有杀伐果断的上位者姿态。
他此刻正在沉思。
之前未从泠玉仙君那里打听到宁韵的去向,他本想自己卜卦寻她,但适逢边关战事吃紧,便暂时把此事搁置了。
不知阿韵现在如何……
“报,谢大人,敌军杀过来了——!!”
一位天族士兵匆忙来报。
“不必惊慌,”谢寒山面色沉静,举步走出营帐,“魔族进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们只需以平常心应对……”
话未说完,他陡然噎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仙人的目力极好,在走出营帐的一刹那,他轻而易举地看清,敌军前线,身穿粉裙的少女和衣着素雅的女子被人掐着喉咙,生死一线。
*
宁韵此刻有些呼吸困难。
没想到魔族这般粗鲁,就算以她性命为要挟,拿刀架脖子上不就行了,也没必要掐喉咙吧!!
先前的影卫待她倒是礼貌,可自从被交给这虎背熊腰的魔族将军后,他便一手一个拎着她和云雪,带着她们来到战场的最前线。
魔族将军斜睨了谢寒山一眼,愉悦地大笑道:“啧啧,寒山剑君可还记得这两个人?”
谢寒山面色冷肃,修长的手指紧握剑柄,指尖微微颤抖。他喉头滚动,眸光阴郁而又危险。
“哦,不记得了啊。本将军给你介绍一下,这其中一位啊,是你当年的凡人师妹,你们曾一起斩妖除魔,游历天下,好一对如花美眷,还记得么?”
谢寒山怒道:“住口!”
“急了急了,你急了。”魔族将军笑得更开心了,把云雪丢在一旁,让旁人拿剑指着,只掐着宁韵一人的咽喉。
“这位你总不会不记得吧?就算寒山剑君你不念旧情,她可是天族的公主殿下啊,还为了救你的命盗取天族至宝,你真能视她的性命于不顾?”
谢寒山咬牙道:“杀!把殿下救回来!”
传令的号角吹响,天族士兵怒喝着朝魔族大军发起了冲锋。
“啧,想救人?”魔族将军摇头道,“那我便先杀了其中一个。谢寒山,你选选吧,想让哪一个活命?”
原本冲杀在最前面的谢寒山,听闻此言,神思不属,竟被魔族士兵一剑砍伤了肩膀。
“哈哈哈,”魔族将军嘲弄一笑,“那便先把我手中这位娇滴滴的公主殿下杀了吧。”
“你给我住手!!”谢寒山朝宁韵所在的方向飞掠而去,但毕竟受了伤,魔族大军又如同潮水一般朝他涌来,一时间竟来不及了。
宁韵此时只觉得脖颈好疼好疼,几乎无法呼吸了,她整个人都被魔族将军举起,双脚离地,无力地在半空扑腾。对方虽然还没下死手,但这样的折磨却是最为漫长难捱的。
她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炫目的云霞和镇星的星环仿佛重叠在一起,变幻成琢磨不清的彩雾,如同万花筒般在她的脑海里转动,令人眩晕想吐,脖颈处的疼痛变成了窒息,什么都看不清,天族和魔族士兵们的喊杀声也听不见了。
倘若这样可以回家……也好……
在她都有些想要放弃的时候,隐约看见半空中出现了一道银发红衣的人影。
是……他吗?
可笑,这个时候居然出现幻觉了。
宁韵闭上眼睛。
*
千钧一发之际。
恐怖的威压笼罩了整个战场,天空中浮现出七七四十九道流转道韵、衍化奥义的符文,形成变化无常的剑阵,数之不尽的冰蓝色剑影凭空出现,从天而降,无差别地收割着战场上所有魔族的性命,就算误伤了天族的士兵,也未曾迟疑分毫。
在一阵短暂的寂静过后,天族的士兵们首先沸腾了。
“太衍无穷诛魔剑阵!”
“这是道尊!”
“道尊来了,殿下有救了!”
闭关多年、生死不知的道尊出关了,天族的士气备受鼓舞,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喜色,朝半空中的人影恭敬地行着道礼。
“弟子拜见道尊,愿道尊庇佑我天族!”
魔族们却也没有借此机会大举进攻,他们仰望着半空中那道银发血眸、身染魔气的颀长身影,亦是露出了崇拜与狂喜之色。看他身上那纯粹至极、阴暗至极的魔气,他不是魔尊谁是魔尊!
“如此浓郁的魔气,预言中的魔尊终于出现了!”
“他就是拯救整个魔族的希望!”
“对,魔尊归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