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好几秒,声音一出口就散了,瓮声瓮气地叫他:
“阿原——”
很多想说的话哽在喉头,又悄然咽下。
边原抬手摸了下她的头顶,喉咙压出低低的一声嗯:
“我在。”
沈乌怡抬起眼,对上了边原深沉的眼睛,冷白的脸上一双眼眸狭长幽暗,紧紧勾着她的视线。
左胸腔里的心跳渐渐失控了。
憋了很久的话,这一刻,沈乌怡终于想问出口。
沈乌怡看着他,眼睫轻颤,嘴唇噏动,话语说得很慢:
“……为什么挑中我?”
说完似乎有点不安,沈乌怡转头,把芒果牛奶放到岛台上,冰冷的台面触了下手掌,手指蜷了蜷,然后抬起头,就撞上了他漆黑的目光。
这话落下,边原一贯散漫的神情收了回去。
他低着修长的脖颈,紧紧抓着她的视线,很认真,微微沙哑的嗓音透着电流感,看着她一字一句:
“沈乌怡,你很闪耀。”
所以看见你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沈乌怡呼吸一窒,眼圈热度再次涌上来。
边原抬手拂开她瀑布般散落在后的乌黑长发,捏了下她的后脖颈,保持着相隔很近的距离,滚动了下喉结,垂下眼睫,嗓音沙哑:
“有个东西,还没给你。”
边原拿出条项链,轻贴着她的锁骨,扣上。
锁骨中间一阵微凉的感觉,等边原戴好松开手,沈乌怡低下头,是一条珍珠吊坠项链,色泽明亮,明显价值不菲。
沈乌怡握着那颗吊坠,是一个光滑面的黑珍珠模样,静置在手指上,似有万斤重。
还没反应,就听见头顶边原喊她名字:“乌怡。”
沈乌怡抬起头,清晰地看见边原脸上浮现的一抹轻笑,神情认真,不似玩闹,冷白脖颈上喉结滑动着,然后听见他接着说:
“——你是我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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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过,很快又进入到了凛寒的冬日,也意味着新的一年即将翻篇到来。
沈乌怡的行程很紧密,这几个月终于收尾结束了《密信》的配音,十二月初的时候,文姐给她接了一个酒会的活动。
抵达酒会现场,衣着正式的来宾互相来往,各自的助理跟在后面拿外套。
沈乌怡穿着身红裙,跟着文姐进去人□□谈,拿着酒杯,脸上带着轻缓的笑意。
一轮social结束,陆续有人坐下,沈乌怡转身找位置,没有太注意座位正对面的人是谁。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女生的冷哼声,沈乌怡刚落座,抬起眼就见到一个久违的身影。
柯杏见她看过来,妆容精致,眼眸流动,再次哼了一声。
自从和华跃成功解约,沈乌怡已经很久没见到柯杏了,柯杏是齐辉手下的艺人。
往日柯杏一直是华跃力捧的对象,但时过境迁,没有拿得出手的代表作,柯杏现在热度早已褪下,不能和沈乌怡相比了。
而今天这场酒会,大部分人都带着经纪人,但柯杏身后却只有一个助理。
周围人的交流声嘈杂,柯杏放下高脚杯,掠眼看向沈乌怡,脸上的嘲讽毫不掩饰,说道:
“看到他没来,你很得意吧?”
两人从前在华跃就是一个经纪人底下的人,即使沈乌怡当时的境况完全谈不上争资源,但思及后面那些事,此刻的狭路相逢,柯杏根本没法拿出个好脸色,佯装也难。
话音落下,沈乌怡怔了下。
没有听懂柯杏这句没由来的话。
沈乌怡礼貌地回视她,语气缓柔:“什么?”
柯杏没解答她的疑惑,只觉得沈乌怡现在名气红了越来越装了,嗤了一声,悠哉哉和旁人敬酒,喝了半杯,才转头看向静默坐着的沈乌怡,张着红唇道: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大家都在圈内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听过没,后面的事儿指不定的——”柯杏看着她,意有所指地拖长了尾音,干脆了当地撂下话:
“别以为别人可以护你一辈子。”
这话说得似是而非。
柯杏说完后,就拿着酒杯和助理起身离开了。
毕竟这一桌人就沈乌怡咖位最高,她这么一说话,很容易被其他人认为是在酸,背后嚼舌根。
柯杏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酸的,她只期待沈乌怡真正跌落的那一天,回归原位。德不配位,迟早会来的。
沈乌怡看了眼柯杏离开的背影,短发在灯光下微晃。
她面上仍淡笑着和上前攀谈的人聊天,似乎没受什么影响,互相交流了不少信息。
有人问起她的电影《密信》什么时候能上映,沈乌怡估计了一下大概时间,说是春节前后。
距离现在就两个月了。
网络上依然很多人关注着《密信》的动态。
酒会散场的时候,沈乌怡起身慢慢走进昏红色的灯光里,旁人的视线不断射来,她一一笑着跟熟识的人道别。
走出场外,沈乌怡披上小丁递过来的厚外套,轻声道了谢。
而后想起刚才酒会上柯杏说过的话,神情微怔,思绪发散的很远。
小丁跟在她身侧,清楚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道:“乌怡姐,你现在在想柯杏那句话吗?”
沈乌怡抬眼,缓缓点了下头,笑了笑,摸了摸小丁的头:“没事。”
两人停在场馆门口,凛冽的风飕飕灌进开了道口子的门里。
沈乌怡拉着她站到没风的那端。
小丁绞着心跳,有些话闷在心头太久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叫沈乌怡。
“乌怡姐,你还记得吗,齐总约你去盛锐包厢谈解约那晚……”小丁犹豫半晌,抬头看了沈乌怡一眼,她的轮廓晕在半暗的光里,显得迷离漂亮,而后低声道:
“边神最后和他们打了一架。”
第47章 四十七谱
当初边原《Tournesol》的那支MV上线之后, 没多久沈乌怡就被黑上了热搜第二。
那晚一个大营销号发了条长微博,完全颠倒黑白, 混淆是非, 种种舆论成了挥向沈乌怡身上的利刃。
里面的某些细节明显是出于华跃的人的手。
但当时没出两个小时,热搜的反转就放了出来。
沈乌怡此前明显是被公司雪藏,终于与华跃解约之后自然露面次数增长许多,这很正常。好几个圈内份量重的朋友都出来替她说了话。
爆料中说她去盛典装可怜, 让影帝梁嘉祯救场来给自己摆场子, 真实情况是, 沈乌怡不知情自己已被雪藏,应约去参加盛典却直接被拒之门外, 梁嘉祯只是恰好路过带她进场;
还说她故意搔首弄姿博取拍摄机会, 真实情况却是她因为被雪藏,只能争取一点及其边缘的角色,试镜时根本没有拒绝导演要求的资本, 只能照做, 最后也没得到那个机会。
全都一一还原了真相, 扭转了舆论风波。
沈乌怡只是一个在强压下尽可能维生的人而已, 并非营销号口中那样的颠倒是非。
这事解决之后, 蒋于华心仍有不甘, 本来挖着心思想再搞沈乌怡一次,最好能彻底打落,但公司最近捅了个大篓子, 破事接连不断,一堆高管焦头烂额拿不出一个解决方案。
开了一下午的会议, 烦得不行,蒋于华扯掉领带, 一个人去了盛锐酒店的私人泳池,打电话喊了人来,刚出更衣室,面前一个猛击突如其来,直冲他的面门。
蒋于华人被撂倒在地,压着不能动,脸贴地抬起头,就看见头顶格外刺目的白炽灯,然后透过扑面呛人的烟雾看见一个阴狠的黑色身影,蒋于华眯着眼颤声问:“边,边爷?”
边原抽着一根烟,冷峻的轮廓隐匿在阴影里,面无表情,戾气尽显,死死压着他的头颈将人摁在地上,没有给蒋于华继续反应的时间,用力挥拳下去。
径直砸下来的力道很猛,蒋于华刚看清边原冷厉阴寒的眼神,就差点被打晕过去,一下下的闷疼,眼前开始出现黑点,倒抽着气,发出一声惨叫,挣扎着却没躲过这顿暴打。
晃动的白光闪在边原身后,边原下颚绷得很紧,五官锋利像蒙着一层寒冰,劲挺的眉骨冷硬,拳拳都挥到重点部位的肉上。
蒋于华胸口剧烈疼痛,一只手紧紧抓着呼吸困难的喉咙,身体僵硬紧张,边原的膝盖骨抵着他的肩膀,是完全的压制,蒋于华竭尽全力用另只手侧抱住他的膝盖,眼睛发红,语无伦次出声:
“边爷,我哪……哪得罪您了?”
边原脖子青筋暴起跳动,浑身的肌肉紧实绷着,眼神凛冽森冷,沉着一张脸,喉结往下滚了下。
然后用手指掐住蒋于华的下颚骨,用力掰了上来,修长的指间青色血管明显,直接把人掐得整张脸发紫。
对视上的刹那,蒋于华心脏抖得很厉害,他从没见过边原现在的模样,像索命的厉鬼,冷酷凶残,蒋于华呼吸不畅地变重,咬紧牙关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我……我哪得罪您了——”
边原轻而易举地掣肘着对方,脸颊扯动了下,冷漠的眼神毫不掩藏那股厌恶,手指仍掐着蒋于华的脸,喉结滚动,然后往他脸上吐了一口烟雾。
“没猜到?”边原的声音很冷。
更衣室外的灯丝闪动,蒋于华极其狼狈地被人压在地上痛殴,看到边原这一刻的眼神,什么都懂了,神情慌乱,开始艰难地往外蹦话求饶认错。
边原瞳仁很黑,眼神阴鸷,听着蒋于华求饶解释的话,手指力度一下下收得更紧。
他想起最初的时候,同样是在这家酒店的楼层,沈乌怡被蒋于华等人强迫地拉着走,状态明显是被下了东西,不够清晰,手腕处红肿一大片,把人放开之后也是蒋于华不甘地挽留。
边原掀起眼皮,漆黑的眼睫下瞳孔冷锐,无情,轻蔑地看着蒋于华这副孙子样。
蒋于华感觉浑身没一处好地方,胃部勒紧般一阵阵滚烫,差点被打晕过去,勉强抬起头看向边原,一个眼神就被盯得不得动,也动弹不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完全压制性的暴打。
蒋于华是不敢惹边原,心底很清楚公司和他自己的那些烂账,在边原那就是完全透明,死都得罪不起这尊死神。
但蒋于华强压着心中震惊,他其实根本没想到边原这么护着沈乌怡,面如土色,呼吸微弱地继续认错,“边爷,我错了——真错了!”
“以后见着她人,我……”
边原冷白的脖颈上青筋拨动,倏地,笑了声,没什么温度,扯动着脸颊,单手拿下烟,猩红烟头滚#烫地燃烧,然后在蒋于华的手背上摁灭烟头。
径直截断了蒋于华的话,盯着他,阴冷地撂下一句:
“没有下一次。”
平稳前行的车内,斜照进街边暗色的霓虹光彩,沈乌怡捏着手机,眼睫高频颤动,脑海里仍回响着小丁下车前的那番话。
电光火石间,沈乌怡想起自己和华跃解约时对方丝毫不拖拉的顺利,以及后来上热搜那晚,边原问过自己:
——“他们没跟你道歉?”
沈乌怡心弦大颤,两片红唇毫无意识地微动,手指摁亮手机屏幕,不断点进又退出边原的信息界面,眼神几乎没有聚焦点,格外出神。
从那次之后,蒋于华等人不敢再搞沈乌怡,任何小动作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同样也被勒令不准再出现在沈乌怡面前。
今晚的这场酒会晚宴,齐辉是柯杏的经纪人,本应该前来替她介绍人脉,但知道沈乌怡也会来,就没敢出现。因而柯杏才会那么说话。
“乌怡姐,还有一件事——我老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文姐也一直闭口不谈,怕提起来会……但好像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密信》集训那会儿,谭制片……其实也是边神帮忙解决的。”
集训的第二周,总是挑剔要求沈乌怡的制片人趁夜深混进了酒店同一层,用借口把沈乌怡叫出来后,差点对她实行了性骚扰,她吓得一整夜不敢合眼,也不敢掉眼泪。
至今沈乌怡仍无法忘怀那次未遂的伤害,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抗拒来自男性的肢体接触。
然而也是那晚,文姐念及太晚没做处理措施,是边原出了手。
制片人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直到现在还记得边原持着水果刀,用冰凉锋利的刀刃面拍自己脸的感觉,血珠不停渗出皮肤,面色铁青浑身颤抖,吓得直求饶。
一线生机后,制片人不敢继续待在圈子,连夜逃到国外避风头,从此销声匿迹。
“如果不是边神,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的。不是人人都盼着乌怡姐好。”
生活不是过家家,你好我好大家好。
总有人见不得你好。
沈乌怡的所有辛酸、不知苦、忍着酸泪吞下的尖利,边原全都看在眼里,生生地心疼,然后默不作声地守护她。
边原只想要他的姑娘未来通行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