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原力度轻缓地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
终于有力气抬起头时,沈乌怡抬眸径直撞进了边原的目光,里面只徜徉着一个她。
沈乌怡抿着唇,原本微热的眼眶已经平复,她双手仍环着他的窄腰,许久,嗓音有点闷,轻轻出声问道:
“是被我吵醒了吗?”
昏暗的房间内,似有温情在互相流动。边原抬手很轻地摸了两下她的头,另只手还在抚着她微颤栗的后背,没有立刻回话。
很快,沈乌怡反应了过来,敛了下眸,长睫在眼睑下投落细密的阴影,娇艳的脸上神情安静,莫名显出几分乖来。
“刚刚,”沈乌怡说,“我还没醒的时候,你亲我了?”
趁着流动的夜色,她看清了墙壁上挂的钟,此时凌晨三点多。
耳边女孩轻软的声音似拂着心尖,边原把她搂得更紧,凑近,再次贴了一个额吻。
熟悉的触感和刚才半梦半醒间的重合。
边原低嗯了一声,胸腔微震,懒洋洋地垂睫看她,语气轻缓:
“梦到你在求救。”
沈乌怡抬头看着他眼睛中自己的缩影,心脏倏地一下起跳很猛,闷热的,躁动的。
面前一切景象都在他身后成了虚影,唯独他清晰,触手可及。
醒来之际,是他的吻解救了她。
第50章 五十谱
年底最后一天, 城市里风雪交加,气温越来越低, 但街道挂上了许多热闹的装饰迎接新的一年。
这天正巧是周日, 沈乌怡和《密信》剧组的人录完节目,天已经黑了。
一群人走出现场,浩浩荡荡地拥进廊道里,沈乌怡走在前面, 一脸笑意和旁人聊天, 正走着, 身后响起一道男声叫住了她。
沈乌怡停住脚步转身,身旁的人不由跟着停下来, 后面的人潮超前移动, 她对上了连晁星的视线。
连晁星把人叫住后,唇角带笑走过来,问道:
“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他们这群人自从杀青之后就没聚得这么齐整了, 挺难得的。
人流中只有他们停在原地, 沈乌怡听完他的话怔了一秒, 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 身后走远的那帮人忽然沸腾了般, 气氛明显欢腾起来。
一个熟悉的身影面朝他们走过来, 谢明言穿着件黑色外套,叼着根烟,朝沈乌怡抬了下手, 显然也是在附近忙录制,而后示意沈乌怡, 落声道:
“你回头。”
沈乌怡跟随指引回过头。
迷蒙的光透过玻璃洒在男人的头颈上,透出一层轻浅的光, 边原穿着身黑色冲锋衣,将他轮廓勾勒得更冷隽,淋漓尽致,顶着的黑色鸭舌帽,反衬他皮肤更加冷白。
周围的那些热闹那些目光,全都由他一人掀起,他却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漫不经心地,低头叼着一根烟,骨节分明的手拢着,清脆的咔哒一声燃起了火光,耳钉闪耀,烟雾飘起。
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抬手的过程中,露出了中指那枚崭新的对戒,卡在指节骨上。
明明是一片吵闹中,沈乌怡站在原地刚把目光投过去,边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下一秒就掀起眼皮,直直对上了沈乌怡的目光。
隔着一段距离,远处的光影不断闪烁,沈乌怡纤长的身影被映衬得很漂亮,一双琉璃般的眼睛清凌凌地望过来,妆容显得她整张脸更艳感,美得极为吸引人眼球。
边原叼着烟走近,肩膀不动声色隔开连晁星靠近的身躯,眼神直直对准女孩,完全没看旁人,抓过沈乌怡的手腕,牵在手里。
交握的双手,银色戒指戴在男人修长骨感的手指上,与她的那枚相碰。
沈乌怡偏头跟其他人道了声别,自然没落下还站在原地的连晁星,然后抬头问边原,笑了下:“你来了呀?晚点我就回去了。”
边原淡应了一声,手臂挨着她肩膀,巧的是沈乌怡今天穿的也是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两人站在一起,像是穿着情侣衣服,养眼又般配。
旁边的谢明言也跟上来,不言而喻地睨了边原一眼,勾着唇角,意味深长。
经过的时候,谢明言撞了下边原的肩膀,嘴唇里的烟上抬了一下。
边原漫不经心地睨眼他,轻嗤了一声,然后低头对上沈乌怡的目光,嗓音夹杂着点哑,缓缓出声:
“接你回家。”
两人走出去后,昏黑的夜幕下,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沈乌怡肩膀挨着边原的身体,传来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黑夜中更显得他肩宽。
倏地,一阵凛冽的风伴随着雪粒迎面刮来,把行人的衣摆吹得鼓起飘散。
沈乌怡没有防备地打了个哆嗦,不禁抬手搓了搓,呼了几口白雾。
边原微低着头颈,随意在掌心磕出一根烟叼上,看见了她的动作,拇指划动开打火机盖,咔嚓一声火光燃起,他吸了口烟,散漫地把她的手拿过来。
然后举高平行在他胸膛前,另只手点着打火机,隔着段小距离给她烘着,炙热的温度瞬间蔓延上女孩柔软的掌心,暖洋洋的。
沈乌怡顺着火光抬起头,男人略低着脖颈,断续的火光勾勒出他立体的侧脸轮廓,骨相隽越,稍一闪神间,便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睛。
心跳莫名漏了半拍,原本寒凉的手已变得干暖,被他握在手里用打火机一阵阵地取暖,仿佛脉搏的跳动声徜徉在整个世界。
她笑了下,低头的时候,瀑布般长发下的轮廓同样被火光映衬着。
边原抓着她的手握得更紧,冲锋衣外套的黑色袖口上滑了点,露出了冷白手腕那截SWY纹身,淡青色的血管埋在下面,似乎融成了一体。
今年最后一个冬夜,大雪纷纷扬扬,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白茫茫,却并不冷清。
一辆黑色库里南疾驰在道路上,雷厉风行,夜色斑斓。
下车前,边原靠着车座,伸手抽走旁边的煊赫门烟盒,抬眼睨着沈乌怡,而后倾身凑过来,酷烈的气息落下,他替她解了安全带。
抽回身的时候,沈乌怡拉住他那只还没撤开的手,正好握在了他的纹身上,指腹下是他劲然跳动的脉率,喷涌而出,直直击打着她的心跳。
沈乌怡愣了一下,抬起眸看向边原,车内很安静,她扬唇轻笑,有个问题一直闷在心里,此刻忽地有了想要问出口的欲望。
“我能不能问你个事情?”
边原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眼底情绪很浓,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在手里拢了下,散漫地抬了下眉:
“问呗。”
“你手腕这个纹身,”沈乌怡嗓音温吞,缓声道:“是什么时候纹的?”
边原手腕上的那道轻浅的伤疤已经全然不见,覆着一道沈乌怡的名字。
她每每想起来都克制不住心悸。
边原的眼神缓缓变了下,看着她哼笑了一声,低头抽出一根煊赫门咬在嘴里点燃,然后抬眼抓住她的目光,嗓音因为含着烟显得更低,缓缓出声:
“去年你生日那天。”
那会儿两人还处于分开的状态。边原却默不作声地,把她永久铭刻在了自己的疤痕上。
沈乌怡的眼睫轻颤,看着他后背松散地陷在座椅上,白色烟雾从他的薄唇里呼出来,淡淡烟草味飘到鼻息。
边原低着脖颈,单手夹着烟,猩红的烟头在指尖燃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极其蛊人。
去年沈乌怡25岁生日,还在剧组集训期间,那时候制片人刚消失不久,她提不起过生日的心情,但剧组的人得知她生日特意给她准备了惊喜。
边原坐在纹身店的沙发上,低头划着手机,看了很久她和剧组那些人的合照,相片上她笑得很开心,在人群中格外耀眼温柔。
纹身师过来的时候,边原熄灭了手机,模样很冷淡,似乎什么都激不起他的兴趣,他微搓了下指尖,像是什么都没在想。
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他和纹身师两个人,纹身师露着粗壮的花臂,也是个寡言的性子,扫他一眼,专心给他纹起身。
文青刺入皮肤,传来阵阵细密又无法忽略的痛感,边原没看手机,垂着眼睫盯着手腕上那块皮肤,正在缓慢灌入新鲜的印记。
沈乌怡25岁生日,于她重要的都在场了,他已经是个局外人,但也想给自己留下点什么不可磨灭的东西。
他要一直记得她。
就像那枚她给他亲手打的耳钉一样,经她之手,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最终他身上有了两道穿过灵肉的,永久的烙印。
都关于她。
那时,边原摸着手腕炙热的纹身,周边的皮肤发着红,他却没由来地感到畅快。
这是属于他的。
车窗外倏地一声烟花燃爆的声音划破了这一寂静,接二连三的巨响声钻进耳里,跨年夜无数人在为此欢呼。
隐暗的红色落到边原脸上,映衬着他右耳的耳钉,冷淡又酷,神情懒洋洋,撩起眼皮看过来的眼神却有一种沈乌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沈乌怡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说实话,很出乎她的意料,她嘴唇动了下,直直对上了他浓郁的眼睛,心底酸软,一片热闹声中,她轻声问出口:
“会不会很疼?”
她的腰同样有一个纹身,尽管过了经年,仍还记得纹身并不是一个很愉悦的过程,细密的刺痛仿佛跨越时空再次缠绕上来。
沈乌怡一向非常能容忍疼痛,但也必须承认,纹身很疼。
但是对于那时的她,不纹更疼。
流动的烟花声、喧闹声中,车内透着股说不透的暧昧。
边原盯着她,喉结上下滑动着,无奈地低笑了一声,窗外明亮烟花熄落,深邃的眉骨上染了层阴色,慢慢把烟掐灭,一开口声音嘶哑:
“舍不得让你委屈。”
话音落下,沈乌怡有点懵,不太明白边原的答非所问,“什么?”
边原靠着椅背,头往后微仰,屈着食指,指骨无意点了两下煊赫门烟盒,直接把人抱了过来。
沈乌怡坐在他大腿上,两人靠得很紧,抬头的时候嘴唇触了下他冰凉的冲锋衣外套面料,视线正前方就是他那枚黑曜石耳钉。
彼此的呼吸纠缠到一起。
边原低了下头,指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脖颈,远处乍然燃放的烟花更衬得他皮肤冷白,他捏着她的后颈,慢慢抓着她的视线不能移动,喉结微痒。
呼吸声似乎在车厢内被放大了许多,沈乌怡看着他冷隽的轮廓贴近,脸色微红。
边原松了松她的肌肉,抬着眼盯她,滚动了下喉结,语气不急不缓:
“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边原将她的手覆到了他那道纹身上。
沈乌怡顺着他的话语低下头,她记得他手腕内部曾经有一道很浅的伤疤,是以前尝试过自杀的痕迹。
此刻疤痕被SWY完全覆盖,见不到一点痕迹,纹身伏动在上面,随着青筋轻微起伏,仿若新生一般,不可忽视。
边原抓着她的食指,带着她指腹划过那道完整的SWY纹身,第一次把话说明,嗓音低低沉沉:
“沈乌怡。”
然后边原停顿了下,再次领着她的食指,缓缓一个个划过S、W、Y,最后一字一句道:
“是唯一。”
——沈乌怡,是唯一。
零点钟声敲响,伴随着远远的人群哄闹声,烟花一朵朵灿烂地绽放在幽蓝的夜幕中,照亮了整个世界。
沈乌怡抬着头,蓦地撞进了边原深黑的眼底,里面有一个完整的她。
心跳猛地跟随烟花一同绽放开来,似浸在了烟花里,她想说些什么,张口却莫名喉咙发干。
边原手搂在她腰后,将她逼得更近,压迫性气息环绕着她,径直地盯紧了她,缓缓勾唇低笑了一声,敛起了身上散漫的气息,声音低而沙哑:
“你就是我的唯一。”
没有别的人。也不会是别人。
他彻底把整颗心剖了出来,没有一点遮掩。
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他的女孩面前,她问了,他就让她知道。
沈乌怡被他抓着的手指隐隐发热,呼吸隐隐发抖,心跳剧烈震颤在响彻的烟花跨年夜里,下一秒,边原倾身在她红唇上留了一个吻,一触即离。
蜻蜓点水般的柔软,像极其珍重。
分手的时候,沈乌怡说想做他唯一的特别,但她在他那好像并不是独一份的待遇,最后落得失望。
而这之后,在她不知晓的某个时间点,边原把她纹在了身上。
深深记着她,时时刻刻都会想起她来。
边原纹上SWY,既是指沈乌怡,也是指代:是唯一。
像对她最初说的话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