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下次见到那个连队的主官,得意扬扬地嘲笑两句,是跑不了的,但今晚四连长偏偏要他们连长亲自去赎人,那心思,分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就是故意破坏他们连长的“干柴烈火”嘛!
小通讯员在心里愤愤地谴责着四连长不按套路出牌的“不道德”行为,而邵振洲同样忍不住骂了一声“艹”!
这个林少峰,啧!
*
邵振洲早上还是没能领着他们去家属食堂。
起床号吹响后,他带着小通讯员,急匆匆给他们带回几个大馒头、热粥和咸菜后,叮嘱了邵振国两句,又匆匆回连队去了。
当然,即便他有空,夏居雪估计也去不了,因为今天早上,她起晚了。
夏居雪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大亮,她拿过枕头边的手表一看(这表原是母亲的,她下乡时父亲给了她),差点蹦了起来,这都快八点了,她这一觉睡得……
想到内里的原因,夏居雪下意识地往旁边已经空了的铺位看了一眼,一张俏脸又染上了晕色。
然后,耳边,就传来了邵振国的咋呼声。
“我以前光听我振洲哥说过这外头的新鲜事,这次,还是第一次出那么远的门呢,也才晓得这出一趟门,真是不容易得很!”
“就说那火车吧,我们从省城上车时,还是好的,该怎样上就怎样上,哪里想到中途转车时,那个人挤人人挨人哟,跟打仗也差不多了……”
“可不是嘛,这年关,本来就人来人往的,你还是个精壮小子咧,还能帮你嫂子又扛又冲的,你瞧瞧我,一个女人带着这三个讨债鬼,每次都只能把他们拿绳子拴在腰上,要不然就怕一眨眼,人就冲散了……”
正挤在夏居南身边,跟他一起看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翻小人书的罗家三只小萝卜头闻言,挤眼弄眉张嘴吐舌地给他们老娘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
“嘿,你们这三个讨债鬼!”
随即便是一阵嘻笑声,跟着,一个陌生的女音响起。
“这孩子大了还好,我们大队有个小媳妇,男人也是当兵的,之前,她家孩子满一岁时,也是过年时去部队探亲,因为怕冻着孩子,就包了个被筒,下车的时候人一挤,孩子竟然从被子里滑了出去,差点被人踩了……”
一阵唏嘘声。
穿好衣服梳好头的夏居雪,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屋里出来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羞意,毕竟,这年月大家都是早起早睡,不是特殊情况,很少会睡到这个时间点。
听到身后的动静,邵振国回头,嘴唇自然而然地裂出一道弯弯的大月牙儿。
“嫂子你起来了,振洲哥把早饭给我们打回来了,我和居南囍娃儿都吃过了,你的那份用热水温着呢!”
夏居南和囍娃儿也异口同声地:“姐姐/小夏姐你起来了!”
夏居雪笑得尴尬:“你们,怎么没有叫我起来啊?”
邵振国一副“叫你起来干啥”的模样,“振洲哥说,赶了这几天的路,让你好好休息呢,反正也没啥事要赶着做的!”
陈嫂子一副过来人的神色,笑得有几分促狭:“邵连长说得对,人家那是疼你呢,呵呵!”
看这小媳妇的模样,昨晚肯定没少被男人疼,都是过来人,她也是理解得很呢!
这嫁给当兵的,外头人看着是蛮光鲜的,毕竟,男人每个月都能往家里汇钱啊,但这内里的酸甜苦辣,就只有各人自知了。
就说这夫妻之间的那事儿吧,一年就两次鹊桥会,男人回家探亲一个月,女人到部队探亲再一个月,其余时间就是牛郎和织女,可不就是像他男人说的那样,旱得旱死、涝得涝死嘛!
前两天,邵连长带人过来收拾这间屋子时,她就听自家男人说了,邵连长结婚才半年,说起来,正是馋的阶段呢,尤其是——
她看着夏居雪,笑容更深了!
这小媳妇的俏模样,连她这个女人看了,都想多看两眼呢,何况是那么个火气旺的大男人,昨天晚上,这邵连长还不得把人从头啃到脚才心满意足啊!
陈玉枝这一大箩筐的内心活动,夏居雪无从得知,但她莫名地就从对方那双上下打量的笑眯眯眼睛里,读出了“我懂”的意味,所以,明明外头风正大,夏居雪却莫名觉得脸更烧了。
而与此同时,住在四号房的媳妇刘贵妹已经一拍巴掌,惊叹起来。
“哎哟嘿,陈嫂子你果然说得没错,这邵连长的媳妇,果然又俊又俏,比北头那群婆娘还好看,看她们以后还敢眼睛长在头顶上,在背后笑话我们土里吧唧的。”
夏居雪:……
所谓的“北头”,她是知道的,昨天晚上邵振洲就告诉他们了,家属区有两部分,他们这边属于南头,住的主要是基层军官的家属,北头那边,住的主要是团司令部军官的家属,团部招待所也在那边。
夏居雪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听她这意思,南头北头的女人们,还互别苗头不成?
这事,最终大家伙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讨论,而夏居雪也再继陈嫂子后,认识了第二位军属刘贵妹,他男人也是汽车连的,是修理班的一名班长,也因此,她和陈玉枝关系倒是挺好。
中午吃饭时,邵振洲没有回来,饭是邵振国和两孩子跟着陈嫂子家的三个海去饭堂打的。
早上时,邵振洲就告诉了邵振国,中午他可能回不来,问他能不能自己去食堂打饭,不能他就让人送回来,邵振国眉毛往上一挑,把胸脯拍得噼啪响。
“你少看不起人,一路从老家过来,几千里的路,老子都走过来了,不就是在营区里打个饭嘛,还能难倒老子不成?放心忙你的事去,有我在,肯定饿不着小嫂子!”
于是,邵振洲拍拍他的肩膀,带着一脸笑意,放心地走了,而邵振国也正如他像邵振洲保证的那样,把午饭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然后吃过午饭,他就拿着那张简易地图,打算带着几个小的,去军营里“长见识”了。
“振洲哥说,部队里不但被子要叠得像豆腐块,就连菜地也整得方方正正的,和豆腐块差不多,我打算去见识见识,而且,振洲哥他们连的菜地旁边就是靶场,说不定我还能远远地看到他们打靶呢,嘻嘻嘻!”
夏居雪:……好吧,你们随意!
夏居雪是在下午时,从邵振国嘴里知道邵振洲他们连的“偷大粪”事件的。
彼时,她正坐在屋外,跟着陈嫂子他们一起做鞋子,至于她之前做的棉鞋,这次也一起给邵振洲带了过来,男人的反应嘛,用夏居雪暗自腹诽的话来说——笑得像个傻子。
陈嫂子看着夏居雪虽不甚熟练却异常认真的模样,正暗自点头间,邵振国这个孩子王,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五个小跟班回来了,还离得大老远呢,他身上就隐隐约约地飘来了一股臭味。
夏居雪抽了抽嘴角:……不是说去菜地吗,这大熊孩子,不会是不小心掉到粪坑里去了吧?
而就在夏居雪一脸无语地腹诽间,邵振国已经嘚瑟地嚷嚷了起来。
“我刚刚不但去看振洲哥他们连的菜地了,还帮他们挑了几担子肥,要不是我们没有锅做不了饭,那两个战士还打算塞我几个大萝卜呢,嘿嘿嘿,对了,还有件事,嫂子你不知道……”
第63章 有劳媳妇了
部队惯例, 探亲的家属旅途辛苦,头天尽量不要去打扰人家,而是把慰问放在第二天, 因此,对特务连战士来说,自家连长的家属, 目前仍处于“潜伏得很隐蔽”的状态。
咳咳咳,这句话, 是邵振洲打了结婚申请报告的消息在团里传来后, 四连长那群人一脸八卦地过来打探消息时, 于明山说的话。
原话是这样的:“潜伏得很隐蔽, 始终没出现过, 连老子都是两眼一抹黑。”
虽然是打发之语, 但也是事实。
因此, 在菜地撞到两个小战士的邵振国,在和人家胡诌八侃, 收获了一些部队的趣闻逸事时,两个双眼放光的小战士,自然也不会放过从他嘴里“探听”嫂子消息的大好机会。
故而,家属院这头,正当邵振国小八哥似地跟夏居雪说特务连昨晚的糗事时,同一时间, 特务连炊事班,战士们一边在忙手忙脚的准备晚饭, 一边听两个小战士眉飞色舞地吧嗒嘴, 尤其是重点分享被邵振国一顿“猛虎夸”的“坝坝课堂”。
“连长那个堂弟,说嫂子不但好看得像个仙女儿, 肚里还有大墨水,懂得的农业知识,几大箩筐都装不下,怕我们不信,还一口气说了好些嫂子在他们队的那个什么坝坝课堂上教的好些东西。”
“什么深种与浅种、密植与稀植、肥堆与粮堆、红薯高产高效快繁、白菜病害防治、烟草育苗施肥、玉米红薯间作套种要点……总之,说得头头是道的。”
“对对对,他说,就拿大白菜干烧心来说,嫂子说,这病是因为土里缺了什么东西造成的,还问我们懂不懂,瞧他鼻孔都要戳到天上去了,我们当然不能示弱了,自然说懂,但大白菜干烧心,到底是土里缺什么东西啊司务长?”
小战士说完,眼神巴巴地看着他们的老大——炊事班长兼司务长邓学东。
原本也听得津津有味却突然被所有人关注的邓学东:……
邓学东默然了一下,把眼睛瞪了回去:“看老子做什么?你要问老子菜地怎么铲地、打垄、修形、松土、浇水、锄草、施肥,老子也能给你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但这大白菜干烧心,到底是土里有什么东西又缺什么东西,老子也不懂!”
炊事班众人:“哦——”
邓学东:……
邓学东回望着手下的六个兵,想着刚刚耳边的那些话,尤其是关于红薯高产高效快繁、白菜病害防治、玉米红薯间作套种要点的话,若有所思起来。
他有个同样当兵的老乡,驻地在南方某城市的城郊,经常能到附近的单位去掏粪,菜地肥料施得足,菜多得连队伙房吃不了,就以班为单位,将多余的蔬菜拿到市场上卖,然后再拿这些收益来买肉改善伙食。
那日子过得,美滋滋!
而他们部队驻扎的地方比较偏远,土地贫瘠,种植的蔬菜种类也十分有限,加上肥料不足,产出并不算高,也就是能勉强供应连里的日常需求罢了,想学人家拿到市场上卖,根本不可能。
他在炊事班长的位置上已经干了整整五年,今年还兼任了司务长一职,责任山大,这些年,他也在不断地琢磨好点子、新方法,就盼着能提高地里的产出,但种菜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没有足够的肥料和科学技术的加持,要想猛的提高产出,就是白日做梦。
而如果,连长家的嫂子,真的对种地种菜如此在行,那他是不是可以和她探讨一下经验?就算只是连长的堂弟吹的牛,他也不损失什么,但要是万一呢?
邓学东想着想着,就想到自己这个司务长是怎么提上来的。
年初,连里原来的司务长升到团后勤处当助理去了,要重新提一个人当司务长,指导员从团里拿回一张考司务长的公开考卷让他做,他拿过卷子一看,哪里会哟,就把卷子还给指导员,说他不会,结果,他被连长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通,说他是个不思进取的diao兵!
最后,这份考卷,他是在连长和指导员的双重指导和监督下,一个字一个字地填完的,后来,他被提升为司务长的任命就顺利地下来了……
想到这里,邓学东默默地在心底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领袖都说了,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是连长家的嫂子在这方面真有大能耐,那在这段时间里,他就努力向她讨教经验,学得一点是一点!
*
邵振洲是在晚饭后才回来的,同来的除了指导员于明山、两名副职以外,还有心里藏着事情的邓学东,他和于明山的手里,分别提着一个装满了罐头、花生和糖饼的礼品篼。
四人像狗熊扑蜜罐一样,随着邵振洲踏进门里,然后,在看到夏居雪的第一眼,原本的龙腾虎跃,瞬间变成了傻楞安静。
四人的瞳孔都有一瞬间的地震——我去!这就是老邵/连长的媳妇儿?
只见柔成一团的灯光下,迎出门来的小媳妇,眉是眉,眼是眼,身材匀称,双腿笔直,那模样,甚至赛过了过年时来给他们慰问演出的文工团女兵,这要是走在营区里,追在后面想偷看的,不定能编成多少个班呢!
须臾,还是于明山率先回过神来,一记重拳狠狠地杵在了邵振洲的肩膀上,毫不惜力的那种。
“老邵,成啊!”
这媳妇儿,还真真是娶着了!
难怪这个打那么多年的老搭档,那么迫不及待地甘愿从“正处级干部”(部队调侃话语:纯正处——纯牌正宗处男)的队伍里退出来,加入了他们已婚男人的行列,虽然在很多时候,他们这群已婚男人,享受的也是未婚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