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师，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的吗？”
初薏果真不愧是初薏，见到沈嘉淮的第一句话永远都不是正经事。
沈嘉淮只淡淡斜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有事说
初薏哪能有什么事？
无非就是看见他了，就来找他罢了。
此时她也没有丝毫遮掩：“想见你，就跑来找你啦。”
小姑娘笑得可劲儿甜，跟丝丝香甜的草莓味冰淇淋一般，软绵绵，甜滋滋，一舔就化。
似乎每一次都如同这般，只要见到他，眼里就会迸/射出无尽的光芒，星星点点，点缀在浅棕色的眸子里，总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误以为自己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亦或是说，对于她而言，不可多得的珍宝。
-
初薏回到家时，对面已经亮起了灯。
看来她的新邻居已经搬进来了。
麻将脸为了表示自己对临江有多熟，死活不肯开导航，最后走错了路，生生耽误了好长一段时间。
初薏被他绕得精疲力尽，现在只想赶紧洗澡上床咸鱼躺。
她飞速脱下身上的衣服，拿了套睡衣进洗澡间，打算舒舒服服泡个澡。
谁知打开花洒的那一刻，本该喷涌出来的热水连一滴都没出现。
“怎么回事啊……”
她轻喃了句，又反复打了几次，确定自己没有关掉什么后，拨通了物业的电话。
“1502吗？”电话那头传来敲键盘的声音，没一会儿，物业接着道，“您这个月的水费还没交，所以停水了。”
“……”
初薏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是没去交这些，要是再过多一天，估计连电都该给她停了。
挂断电话，她有气无力地倒在沙发上，一筹莫展。
今天去爬了山，浑身上下都是汗味，而她明天一大早就有课，总不能这么邋里邋遢出现在别人面前吧……
况且明天还是周一，是沈嘉淮的课……
这该怎么办啊……
她绝望地抓了抓头发，不停划拉着通讯录列表，试图从里面找出个能救她的人。
学校现在是回不去了，家里离得很远，来回一趟都深夜了，难不成去敲邻居的门么……
她跟新邻居又不熟，而且还是个男人，她贸贸然去借浴室……
可沈嘉淮怎么办？她总不能让沈嘉淮闻她过夜的汗臭味吧？
“……”
在面子和沈嘉淮之间纠结了好一阵，她艰难地做出了选择。
初薏给靳沛沛发了条微信，在得到她就快到家的答复后，叮嘱了好几句，拿着睡衣，视死如归地按响了1501的门铃。
没事的。
初薏轻呼口气，不停安慰自己，就算她现在不敲，估计待会儿也会带着靳沛沛来敲，那还不如早点洗完早点休息。
门铃响了一遍，没人开门。
初薏等了半晌，打算再按一次时，门倏地被人拉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深色的家居长裤，明明只是普通的款式，却垂坠出了修长的线条感；短袖睡衣是衬衫式的，扣子松开了两颗，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扣上，锁骨深邃而分明。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上挪，直到将男人最顶上的那根头发丝儿都看清晰了，呼吸才后知后觉地一窒——
男人眼中闪过几分难以察觉的意外，嗓音一贯的清冷低沉。
“有事么？”
就在这一刻，初薏望着眼前的沈嘉淮，脑子骤然间生锈，锈得再也转不动，开口时，声音也仿佛不是自己的——
“我、我能来你家洗个澡吗？”
第17章 017%
走廊窗开着, 夜风呼啸刮过，像一个接一个的巴掌，啪啪啪打在脸上。
羞耻感铺天盖地袭来, 如同掀开了她身上的遮羞布，把她最害怕的一面全暴露给心上人看——
当然, 她指的是，运动之后留下的不好的气味。
初薏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本来就是为了不让沈嘉淮看见邋里邋遢的她，才会硬着头皮敲开新邻居的门；可没想到这新来的靓仔邻居，居然就是沈嘉淮！
初薏觉得自己美好的梦, “哗啦”一下碎了。
尤其是在说完那句极其突兀的开场白后。
“……”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步，磕磕巴巴地为自己的大胆发言解释：“我、我忘记交水费了，没水洗澡, 可我今天不是去爬山了吗……”
说到后面, 初薏求生欲极强地补了一句：“如果您觉得不方便，我再自己想想办法……”
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反而是用那种较为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似乎是想从她的表情和言语中判断这番话的真实性。
那目光打量地初薏头皮发麻，甚至产生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在不断凝固, 像是换了种方式在提醒她，现在在向沈嘉淮提什么荒唐的要求。
随着审视而来的压迫感愈发地强, 她很想要避开沈嘉淮的视线。
但初薏又怕他认为自己在撒谎，其实是想要用这个借口去他家做点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迎上他的目光。
片刻后，凛然的感觉陡然间消失, 他侧了侧身子，淡声道：“进来吧。”
-
初薏之前来过一次隔壁屋。
那时候是屋子的男主人拜托她帮自己带点东西给女朋友，于是她有幸进去坐了会儿。
房子还算大, 东西却多得没有落脚的地方，衣服、鞋子、锅碗瓢盆，就连内衣都随处一扔。
现在这间屋子换了个主人，就跟换了间房般，被收拾地干干净净，地板砖都被擦得亮堂堂。
沈嘉淮的电脑摆在客厅，进屋后，他将初薏带到浴室门口，而后便回到沙发上工作。
路过的时候初薏瞟了一眼，纯挪威语，她一个字都看不懂。
“沈老师，这是我哥说的那份资料吗？”她指了指电脑屏幕。
沈嘉淮头也没抬，修长的手指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打着字：“嗯。”
初薏凝着他的电脑屏幕静静看了会儿，直到沈嘉淮点开微信，“初航”两个字闪进眼中，她才想起什么。
迅速冲进浴室挂号衣服，她扔下一句“沈老师你等我一下”后，火箭一般蹿了出门。
沈嘉淮后知后觉地望向门口，小姑娘连个背影都没留下。
初薏再次回来时，手里拿了个本子。
她毕恭毕敬地放在他手边：“沈老师，您的Kindle。”
沈嘉淮闻言瞥了眼，从鼻腔里发出声气音，表示自己知道了。
没什么表情变化，情绪气场也没有改变，初薏这才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往浴室里溜。
然而就在关门的那一刹那，她又想起什么，从里头探出个脑袋，兢兢业业道：“沈老师，我真没有拿您的Kindle压泡面哦。”
沈嘉淮：“……”
不是在自己家，初薏不敢再洗澡间里待太久。
她循规蹈矩地冲完澡，欣赏了下沈嘉淮的浴室——他还没有将自己的生活用品完全摆进去，浴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洗发水和沐浴露。
浴室里没敢待很久，但沈嘉淮家还是要赖上一段时间的。
况且她现在洗完澡，整个人都是香喷喷的，起码要去沈嘉淮面前晃上几圈，彻底洗刷掉方才的汗味才行。
再说了……
初薏闻了闻手臂上的沐浴露味。
这可是沈嘉淮常用的味道，说不定还能让他感受到亲切感，借此来拉近两人的距离。
沈嘉淮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不过电脑屏幕上的页码依旧跳成了“3”。
初薏默默从装脏衣服的篮子里拿出充电线，在他身边的插座充上电后，一点点挪到沈嘉淮身边的沙发坐下。
“沈老师，我在你这里充会儿电可以吗？”
敲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栋楼的隔音效果特别好，因此停了键盘敲击声的屋子里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
“沈老师，你会一直做老师吗？”
一阵沉默后，初薏率先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不知道。”沈嘉淮语气寡淡，目光始终放在电脑屏幕上。
初薏知道以沈嘉淮的智商，一定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只不过是愿不愿意直面她的问题罢了。
果不其然，在又一阵无语之后，沈嘉淮道。
“初薏，我不打算师生恋。”
他在重申自己不止说过、证明过一次的立场，声音平得如静谧的湖面，没有半分波纹。
沈嘉淮说完，这间房子第三次陷入沉默。
这时候的沉默氛围，更像是在无形中给初薏施加压力。
用无声的解释告诉她，我们不可能。
沈嘉淮觉得，自从他遇见初薏，他宁静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曾经要嘈杂，多了许多意外，就连他一直坚持着的原则都在或多或少发生改变。
而他却说不清这是由于初薏是朋友的妹妹，他的让步是为了人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曾经不是没有女人想要进他家门，各种借口都找了个遍，最后成功踏进来的，只有初薏一个。
沈嘉淮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坚持了很多年的原则在崩塌。
那是他从未出现过的异常情况，异常得让他开始感觉到不止是一点点的慌乱。
-
初薏听这句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在她心里，沈嘉淮一直都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即使再怎么冷着脸，也不会真不管她。
听到这句话，她顺手扶了扶用毛巾盘好的头发，笑眯眯地回：“我知道，我会等你的。”
沈嘉淮嗓音沉沉：“那如果我一辈子都教书怎么办？”
“可我不会一辈子都做学生呀。”初薏理所应当地回他。
闻言，沈嘉淮望向她，目光深邃得半分情绪都看不出来，“做老师的工资，在临江连一套房的首付都要攒很多年。”
“我养你啊”四个字险些脱口而出，初薏一噎，缓了缓才道，“我不在乎这些，我喜欢最重要。”
要是真把这句话给说出口，沈嘉淮说不定会把她当什么中二少女，心里年纪跟他差出整整二十岁。
沈嘉淮只觉得初薏这句回答是一时冲动。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能够脱离金钱去衡量生活的。
所以就算她现在答应得爽快，听在他耳中，也就是一句玩笑话。
于是他不打算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回过身：“我今晚还有工作，你自便。”
甚至连思考都不需要，手一触碰上键盘，就跟个机器一样进入疯狂工作的状态。
初薏：“？”
就这？
就？这？？？
感情她还以为沈嘉淮要给她来个真情表白或者无情拒绝，可这人一点儿也不表态是什么意思？
让她自己猜？
初薏不甘心。
十分十分十分不甘心。
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让她自便？
怎么自便？充完电就滚？
真就这么无情？
初薏险些气背过去。
正要在心里写篇小作文骂他时，脑子倏地一转——
不对。
沈嘉淮要真不给她余地，为什么不坚持着拒绝下去？
曾经的他可是一点模糊态度都不给的。
那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实他动心了，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给她回应？
这个想法一出，初薏心中立马高呼一声卧槽。
绝了。
一定是这样。
沈嘉淮不就是这种傲娇吗！
冲冲冲上上上！
勾引他勾引他勾引他！
今晚必须拿下他！！！！！
今晚拿不下你就是个废物——
纵使心里欢呼打滚，她还是没敢直接打扰工作中的沈嘉淮。
初薏靠在沙发软垫上，看似在玩手机，实则紧紧盯着沈嘉淮的一举一动。
她就不信这人不需要停下来喝个水之类的。
十分钟。
二十分钟过去，靳沛沛发信息过来询问她是否安全。
三十分钟，沈嘉淮关掉了文档，打开邮箱。
终于，在第四十分钟到来的时候，初薏再也没有耐心，给初航发了条微信。
初薏：哥，沈嘉淮的Kindle我拖了好久才还他，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他是不是生气了？
奥斯陆下午五点半，初航回得十分及时。
初航：他不会生气的，别担心。
初薏：可是我刚才还给他的时候，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初薏：你帮我问问嘛~
初航：行吧，我明早刚好要找他，顺便帮你问一下。
初薏：不要明早了，就现在，我现在就想知道答案。
初航：？？？
初航：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沈嘉淮？你不是转移目标了吗？
初薏：“……”
她犹豫了半晌，发了一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初薏：谁愿意给帅哥留下不好的印象啊？况且这是你朋友，别人怎么看我不要紧，你的朋友怎么看我就是件大事了。如果我给你朋友留下不好的印象，你心里也过意不去吧。
发完之后，她紧张地盯着手机屏幕，生怕初航从中嗅出哪怕是一丁点的不对劲。
幸好，半分钟过去，初航回了她个摸头的表情包，再过多会儿，她看见沈嘉淮电脑下面的微信标志黄了。
沈嘉淮点开微信，看了两眼，抬手回了句话。
具体是什么初薏没看清，也并不在乎，但一定不会是生她的气。
回完初航，沈嘉淮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
返回时小姑娘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一只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凝着他。
来时还穿着爬山那会儿穿的运动T，现在换成了一件衬衫式分体睡衣。
粉粉嫩嫩的，点缀着娇艳欲滴的草莓。
见他回来，初薏清了清嗓子，没像往常一样先喊一句“沈老师”，而是单刀直入地说：“我觉得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并不是我的老师，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跟你正一下称呼的问题。”
小狐狸似是料准了他不会回答，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
“你跟我哥不是朋友吗？那我喊你哥哥好像也可以？”
说着，小姑娘坐不住了，干脆起身几步走上前，在离他堪堪一拳头的距离停下，仰着脑袋看他。
“你喜欢我叫你‘沈老师’，还是——”
没等他回答，她踮起脚，努力够到能与他平时的距离，垂在身下的手拉住他的衣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