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身侧停下，另一道声音响起：“在画什么？”
男人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一点一点地磨着耳朵。
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沈梵梵还是做不到习惯，每每一听都会觉得心尖一麻。
“你自己看。”她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纪曜偏头看去，三四岁的小男孩穿着奶黄色的背带裤，整个人被腰间那只大手抱起，他正弯着腰，努力探着脖子去勾左边伸过来的那只手上拿着的冰淇淋。
小小的嘴巴上沾了奶油，头上戴着的米老鼠的发箍因为他的动作掉了下来，半掉不掉地挂在他的耳朵上，而他还浑然不知地在为近在咫尺的冰淇淋努力着，滑稽又可爱。
这是他们前几天去游乐场玩时拍的，了了腰间上的大手是他的，但他没露脸，旁边拿着冰淇淋逗了了玩的手是沈梵梵的，也没有露脸。
母子俩都喜欢吃冰淇淋，但那天温度有点低，他只允许买一个，母子俩分着吃。
年轻可爱的妈妈童心未泯，拿着冰淇淋一直逗了了，了了努力了好半天，也就舔了一两口，剩下的都进了他的无良妈妈肚子里。
看完，纪曜又看了眼架在旁边的手机里的照片，挑了下眉，问：“怎么只画了了不画我？”
“当初是谁说不接剧，回家让我养，自己就负责把我画出来广而告知我有多好的？现在？”
不但没让他养，现在也很少画他了。
沈梵梵放下笔，抿抿唇，有些心虚。
刚开始，她的是这么做的，但她发现效果有点太好，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点在她的话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睡觉的样子，他工作的样子，他做饭的样子，他微笑的样子，他生气又无奈的样子……
他每种样子她都画了出来，每一张都画得特别帅，而后炫耀般的挂到了网上，喜滋滋地等着大家夸她老公。
但后来，沈梵梵发现，很多小花痴就住在了评论区，一声一声的喊她老公老公。
沈梵梵顿时就不开心了。
她们怎么能瞎认老公！
再之后，她就很少发纪曜的画了，开始发宝贝儿子的。
两年过去，微博几乎已经变成了纪了了的成长日志，于是又有了一群喊崽喊女婿的，而她也年纪轻轻就升级成了国民婆婆。
沈梵梵想了想，觉得乱认崽认女婿总比认老公好，然后就随她们去了。
想到这儿，沈梵梵回头看向纪曜，握住他的手摇了摇，讨好地笑：“下次，下次画你。”
纪曜轻嗤了一声，视线一扫，又往前靠近一点，伸手要去翻画板低下的那叠画纸。
看到纪曜的动作，沈梵梵心上一跳，连忙伸手抱住了纪曜的胳膊，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不行。”
“不能看？”纪曜挑眉，“你画什么不能看的了？”
纪曜一边说着，一边趁沈梵梵不注意，另一只手抢过了画板，翻开看了眼，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他终于懂了，为什么沈梵梵不发他的画了。
都是限制级，发了可能会被官方哔－－
沈梵梵小脚一跺，放下抱着纪曜肩膀的手，捂住脸，“纪大哥，你耍赖。”
她早就叫习惯了，婚后也总是一声一声的纪大哥，从不叫老公。
看着沈梵梵红彤彤的耳垂，纪曜心中好笑。
儿子都快四岁了，她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喜欢带着儿子胡闹，闯祸了就爬到他身上撒娇，还动不动就害羞。
纪曜上前拿下沈梵梵的手，在唇边吻了吻，“我是你老公又不是别人，有什么好躲的？”
“不就是几张果体的画像吗，但主人公是我，你偷画就不打算给我点报酬？”
画板还在纪曜手里，她画的图就那么被放开，大咧咧地对着她。
当场被抓包，还现场逼供，沈梵梵窘迫得不行，想跑，但手又被抓着不放。
挣扎了一会儿，沈梵梵小脾气就上来了，她恼羞成怒地瞪着纪曜：“画你怎么了？”
说着，她捏着纪曜的下巴，凑过去用力亲了他一下，“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为什么不能画？”
纪曜轻笑了一声，嘴角的笑容又大了几分。
手抓着她的腕子用力一带，人就坐进了她的怀里，他转身带怀里的人往室内驶去，低头吻吻她软软的耳垂，轻声道：
“能画。”
热气喷在耳边，耳际一麻，沈梵梵缩了缩脖子。
她最受不不了纪曜这样。
眼见离卧室越来越近，沈梵梵抱住了纪曜的脖子，红着脸问：“纪大哥，你带我去哪啊？”
“带你去画画，做你的专属模特。”
头埋在她的脖间，眼前的皮肤白皙细嫩，浅浅淡淡的香缠着鼻息，纪曜启唇，舔，舐，齿间咬着一点细肉，慢慢的磨。
间隙又吐出两个字:
果，模。
沈梵梵：“……”
她轻唔了一声，手无力落下，软软地搭在纪曜的肩头。
啪嗒，拖鞋掉到地上，赤着的脚趾紧紧蜷缩着。
“痛。”
闷哼声浅浅，小小的声音又软又黏。
纪曜呼吸重了些，不由自主的，牙尖又用了点力，得到一声更软的抗议:
“轻点。”
卧室门被关上，床越来越近，但纪曜并没有放下怀中的人，只掐着细腰将人提起了一点，又放下，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
沈梵梵怎么会不懂纪曜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在她身上把报酬讨回来。
小脸红得像要滴血，她推推抱着她不放的男人，吞吞吐吐地问：“你……你不去公司了吗？”
“嗯。”纪曜垂眸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唇上，“翘班了，老板早退，不扣工资。”
沈梵梵：“……了了快放学了。”
“那我们动作快点，他回来老缠着你，你陪他睡了两个晚上了。”
“现在陪陪我，嗯？”
沈梵梵头埋得低低的，不置口否的唔了一声。
纪曜嘴角轻扬，摸过遥控器摁了下，窗帘自动合上，室内光线暗了下来，半明半昧，气氛极好。
“我的木木真乖。”
音落，微凉的指尖勾起温热的下巴，吻上。
……
因为有了个闹腾的小崽子，之前的小公寓空间不够，纪曜换了个带着一个花园的大平层，小夫妻两和宝宝再加上阿姨，大小刚刚好。
会发光的蝴蝶风筝也被拿了过来，还是挂在卧室的天花板上。
纪曜让人改装过，换了内部硬件，现在只要光线一暗下来，就自动亮起，还会随机更换模式，了了和沈梵梵没事就摁来摁去切换着玩。
今天的模式，是蓝色的海洋。
昏暗的室内，丝丝光线像朦胧的纱，幽蓝色的光斑星星点点，浅浅浮动着。
沈梵梵觉得自己像被置在海洋深处，表面看着平静，但平静底下，是暗流涌动。
时而往上，时而向下，不由自主地任由海洋操控。
像潜水一般，向上时轻松，越坠入深处越觉得呼吸困难，每分每秒都觉得自己会被洋流撞倒下，但又次次有惊无险，在边缘处坚持了下来。
洋流涌动，沈梵梵仰着头，浅浅的光晕落在脸上，时大时小，时远时近。
她死死咬着唇，觉得越发呼吸困难，只有不停地吸气，才能好受一点。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光线暗了一点，变成深蓝。
蝴蝶风筝每两个小时，会自动变换一下模式。
纪曜从沈梵梵胸前抬头，额前薄薄的碎发汗湿，“不专心？”
低沉的声音，异常沙哑。
沈梵梵一时说不出话。
她垂眸看了眼，昏暗的光线降低了人的羞，耻感，她缓了缓，半晌才无力道：“了了快放学了。”
随后，又被重重咬了一下。
“知道。”
沈梵梵眼里盈着晶莹的水光，她拧着眉头，继续挣扎，像扑，腾的鱼。
“我们要去接了了，还有泡泡和滚滚，这周轮到我们……”
结婚几年，沈梵梵觉得纪曜越来越不是人了。
大白天的，磨磨蹭蹭，一点都不急着去接宝贝儿子。
“唔……”
果不其然，未完的话被纪.不是人一个.耀一个用力堵了回去。
“来得及，有老师，你专心点，我就快一点儿。”
沈梵梵：“……”
看看，要三个崽子等，这还是人吗？
……
又过了一会儿，海洋终于平静下来。
声音停了，卧室也安静了下来，沈梵梵呼吸略急。
纪曜正想抱沈梵梵去浴室，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
纪曜无动于衷，连眼神都没有给那个不甘寂寞的小东西。
“不行，万一是了了的老师呢？”沈梵梵软软地窝在纪曜怀里，累到不想动。
纪曜这才拿起了手机，接通，沉默地听了好一会儿，最后应了声：“好，麻烦了。”
等纪曜挂了电话，沈梵梵问：“是老师吗？”
纪曜摇摇头，顺了顺沈梵梵有些凌乱的长发，“不是老师。”
“哦。”沈梵梵点点头，放下心来，懒洋洋地将头埋在纪曜肩头，“那就好。”
但纪曜又道：“是园长。”
沈梵梵：“……”
她颓然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纪曜：“你儿子又打架了？”
“嗯。”纪曜应了一声。
知道儿子和别的小朋友打架，他也没有一点生气担心的意思，不急不缓的把沈梵梵送到浴室。
知道男人动作快，沈梵梵拉了拉裙子，连忙跳下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音落，她腿一软，差点跌到地上。
纪曜低低笑了一声，捞住她亲了口，“你慢慢来，在家休息，我去就行了。”
虽然心动，但沈梵梵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纪曜摸摸她的脑袋，逗她，“还有力气？”
沈梵梵：“……”
她鼓了下腮帮子，眼看着就要炸毛，纪曜连忙顺了顺她的毛，哄她，“你睡会儿，我把他们几个接回来。”
“他们三个又不是第一次和别的小朋友打架了。”
沈梵梵：“……说得也是。”
纪了了虽然刚上小班，但他上面还有比他大了一岁的纪一一和纪丨丨两双胞胎在上中班。
纪一一小名叫泡泡，小姑娘软绵绵的，一逗就生气地鼓腮帮子，可可爱爱的，长得也也漂亮，幼儿园里总有小男孩爱欺负她玩。
哥哥纪丨丨小名滚滚，纪滚滚小小年纪脾气大，力气也大，很护犊子，只要有人欺负他妹妹，他能拽着小拳头冲上去把人家牙打掉。
但打完回到家，就会被纪叙无情地罚着跑圈练拳，所以滚滚老喜欢带着妹妹往他们这儿跑，因为他大伯比爸爸温柔，从来不罚他。
纪了了从小跟在滚滚身后，很听滚滚的话，有架向来是一起打，泡泡就负责站旁边鼓掌呐喊，为他们加油打气。
论幼儿园打架，两小崽子还从没有输过，横跨小中大班，称王称霸。
不过小朋友不懂事，打打闹闹也很正常，沈梵梵也没有很担心。
……
纪曜下了车，远远地就看到幼儿园门口站着三个小团子，小团子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一般高。
他们排着队靠墙站成一排，不知情地都以为是三胞胎，来来往往的家长都忍不住驻足羡慕。
这谁家的三胞胎，这么可爱，真是有福喽。
但其实，越可爱就越令人头疼。
到了门口，纪曜喊了一声：“了了。”
听到爸爸的声音，最右边的小团子立刻转过头，本来闷闷不乐的脸立刻扬起灿烂的笑，清脆地喊：“爸爸。”
另外两个团子的视线齐齐转了过来，非常默契。
路过的家长也看向了纪曜，目光下意识放在了纪曜的腿上。
哦，是他啊。
他们都听自己的孩子说了，说幼儿园里有个小朋友的爸爸不能走路，但长得很帅。
现在看到，觉得确实帅，气质也好。
有三胞胎小可爱真有福气，就是有些可惜。
随后，仔细一看，有些家长又愣住了。
哦，是他啊！
惹不起，惹不起。
他们感叹着，很快收回视线不再多看。
了了喊完爸爸，抬脚就想跑过去，可是看着站在眼前的园长，他又把脚收了回去，不开心地瘪了瘪嘴。
小团子眼睛像妈妈，又圆又大，脾气和习惯也像妈妈，平时软软萌萌，但触到在意的点就容易炸毛发小脾气。
此时低着头委委屈屈的小模样也像妈妈，看得纪曜心中一软，想伸手抱他，但忍住了。
“纪先生，您来了。”
园长迎上前，对纪曜微笑着，态度十分恭敬。
纪曜目光淡淡，点点头，“孩子们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园长连连摇手，“小朋友不懂事嘛，起了些冲突，就是……”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身后，欲言又止。
纪曜也看了眼，看到了一个鼻青脸肿正窝在爸妈怀里哭哭啼啼的小男孩，男孩看着比滚滚还高了一个头。
又看向贴墙乖乖站着的三个小团子，纪曜顿时有些头疼。
他脾气不算好，对工作没完成好的员工他也会把人骂得狗血淋头，但对于软软糯糯的小孩子，他实在是发不出脾气。
抵着眉心揉了揉，纪曜低叹了一声：“道歉。”
音落，三个小团子立刻转身，对着哭哭啼啼的小男孩，齐齐弯腰，大喊：“对不起。”
“虽然你们骂人不对，但是我们也不能动手。”
他们像是训练好的一般，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被打的孩子家长:“……”
他孩子大班的，先骂了小班的孩子，又被中班的孩子打得鼻青脸肿，也没什么脸怪人家。
道完歉，三只团子又转头看向纪曜，仰着头一脸讨好的笑。
看，说道歉就道歉，是不是很乖很听话啊？
还在哭泣的小男孩被那一声突如其来地“对不起”给弄懵了，连哭都忘了哭。
这种场面纪曜已经习惯了，这几个小崽子的默契就是在一次次打架道歉认错中练出来的。
“知道错了？”
了了点点头，磨磨蹭蹭地走到纪曜身边，拽着纪曜的衣袖摇了摇，内疚的包子脸都皱成一团。
“对不起爸爸，你不要怪滚滚和泡泡，他们是为了帮我。”
“我知道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