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姑母。”
宁晚晴的到来打断了赵念卿的思绪,她立即盖上了眼前的画作。
“免礼。”
赵念卿自书桌前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了贵妃榻前坐了下来,她随手拿起一边的羽毛宝石扇子,轻摇着看向宁晚晴,“这么晚了,太子妃来见本宫,应该不是为了闲聊吧?”
宁晚晴颔首,道:“姑母英明,晚晴深夜来访,是有一事想请姑母帮忙。”
赵念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说说看,若是无趣,本宫可不帮忙。”
宁晚晴便把怀疑赵矜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赵念卿。
“姑母,如今蓁蓁下落不明,虽然殿下已经入林搜寻,但结果还未可知,娴妃娘娘心绪不稳,太后又不在围场,也只有您能主持大局了!助我们寻找证据了,还望姑母出手,助我们寻找证据!”
赵念卿手中的扇子摇得慵懒,她瞧着宁晚晴,语气轻飘飘的:“本宫为何要帮你们出这个头?赵矜再怎么不济,也是皇后的女儿,本宫为了娴妃而得罪皇后,可得不偿失。”
宁晚晴看着她的眼睛,道:“姑母此举,不仅仅是帮了娴妃娘娘和蓁蓁,还是帮宋家。”
赵念卿一听,神色微变,道:“这与宋家有什么关联?”
宁晚晴沉声道:“姑母有所不知,当年母妃难产去世后,是娴妃娘娘恳求官家怜悯,官家这才放了宋家,且在宋家失势的那几年,娴妃娘娘不但暗地里照应太子殿下,还一直为太子仲舅,也就是镇国公,传递宫中消息,娴妃娘娘可谓是宋家的恩人。”
赵念卿神色复杂起来,但她语气依旧冷锐,“她是宋家的恩人,与本宫有什么相干?有什么人情,让她找宋楚河讨去!”
宁晚晴深吸一口气,道:“若是仲舅在此,自然该仲舅出面,可如今远水解不了近渴……晚晴知道,姑母与仲舅当年有一段情,玉辽河一战带来的剧变,也给姑母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但姑母真的甘心就此与仲舅划清界限么?若是您帮宋家救了娴妃娘娘母女,那岂不是一个天大的人情么?”
赵念卿一目不错地看着宁晚晴,眸色微闪。
宁晚晴也不知道赵念卿愿不愿意蹚这一趟浑水,毕竟,皇后的母族可不是好惹的。
两人对峙了片刻,赵念卿才收回了目光。
她转了转手中的羽毛宝石扇子,悠悠道:“他欠本宫的多了。”
说罢,她便一抬手,将羽毛宝石扇子,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
竹心一惊,“殿下,那可是您最喜欢的扇子啊!”
赵念卿面无表情地看着火盆。
里面的火苗瞬间侵蚀了这把价值连城的扇子,羽毛很快变成焦黑一片,宝石也脱落下来,瞬间便烧得不成形了。
宁晚晴目光定定地看着赵念卿,只见赵念卿转过脸来,异常平静地开了口——
“竹心,本宫的扇子不见了,兴许是落在五公主行宫附近,立即去找。”
第73章 禁药
夜色渐深, 但赵矜的行宫中,却灯火长明。
赵矜一脸沉郁地坐于殿中,手指不安地轻击着桌面, 眼神时不时往向门外,似乎在等着什么。
片刻之后,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响起,赵矜抬头看去,果然是薛颜芝来了。
薛颜芝一入殿中,便急忙关上了门。
赵矜迫不及待地问:“外面如何了?”
薛颜芝压低了声音道:“我们派出的侍卫已经回来了,他们按照那疯马出逃的踪迹, 一路追到了山顶,估摸着……赵蓁已经连同疯马, 一起坠崖了。”
“坠崖?”赵矜一下惊得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她、她死了?”
薛颜芝道:“那么高的山崖掉下去, 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赵矜听了, 惴惴不安地抚了抚心口,道:“赵蓁她若是做了鬼, 不会来找我们吧?”
薛颜芝轻笑了下,道:“公主乃天之娇女,有龙气护体,怎么可能被邪祟入侵?”
“没错没错!”赵矜逐渐冷静下来, 又问:“那坠崖的痕迹抹干净了么?若是没摔死被人救了,那可就糟了!”
薛颜芝道:“公主就放心罢!臣女已经让侍卫摸下山崖,去寻七公主的尸体了, 万一她还没死……我们就……”
薛颜芝做了个一刀毙命的手势。
赵矜眸色也狠辣了几分, 道:“不错,要做就要斩草除根!”
薛颜芝点了点头, 问道:“殿下,马厩那边如何了?”
赵矜稳了稳心神,道:“早前已经派人去清理过,而后,我又差人去巡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留致幻剂的粉末了。”
薛颜芝却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就算马厩里没有遗留,公主手上的余药,也该尽快处理掉才是。”
赵矜还未来得及回答,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
赵矜有些不耐,“何事?”
宫女在门外答道:“殿下,长公主殿下来了,说要见您,同行的还有太子妃。”
赵矜皱了眉:“我平素与姑母也没有什么往来,她怎么会突然过来?还带了太子妃一起?”
薛颜芝凝神想了一会儿,道:“若殿下不想见,便称睡下了罢?”
赵矜点了点头,道:“你就说本公主已经睡了,请姑母明日再来罢!”
“此时才说,只怕来不及了罢。”赵念卿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赵矜和薛颜芝吓了一跳,互换了一个眼神之后,薛颜芝便上前开了门。
赵念卿着了一袭绯红宫装,她头上金钗夺目,眼尾上挑描红,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赵矜和薛颜芝,神情带着八分不满。
一旁的宁晚晴则面色淡淡,并未多言。
赵矜一贯有些害怕赵念卿,且方才的托词又被对方听到了,便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硬着头皮给赵念卿请了安, “夜深至此,姑母和皇嫂怎么来了?”
赵念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不欢迎?”
赵矜勉强扯开嘴角笑了笑,“怎么会呢?姑母、皇嫂请上座。”
赵念卿也不客气,便自顾自地进了门,坐到了主位之上。
宁晚晴则坐到了一旁。
赵矜连忙吩咐宫女上茶,似是觉得尴尬,她便试着解释道:“姑母,方才我有些身体不适,所以便想睡下了,没成想失礼于姑母,还请姑母别放在心上。”
赵念卿瞥了赵矜一眼,道:“巧了,本宫出来刚好带了太医,不若给你把把脉?”
赵矜忙道:“不必了,我休息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
她怕赵念卿不信,便递了个眼色给薛颜芝。
薛颜芝立即帮腔道:“是啊,方才五公主还疼得直不起身子呢,这会儿脸色才好了些。”
赵念卿这才面色稍霁,道:“罢了,若不是有要事,本宫也懒得来你这行宫。”
赵矜听罢,忙道:“姑母所来为何?”
赵念卿悠声道:“本宫那把羽毛琉璃宝石扇子丢了,太子妃帮着找了找,也没有找到,后有人来报,说在你行宫附近看见了扇子上的羽毛,本宫便想来问一问,你们有没有看见。”
赵矜回忆了一瞬,问道:“可是皇祖母赐给姑母的那把扇子?”
赵念卿颔首,“不错,若不是母后所赐,异常珍贵,本宫也不必费力来寻了。”
赵矜道:“姑母,我并未见过你的扇子,薛姐姐呢?”
薛颜芝也道:“殿下,臣女也没有见过。”
“你们没见过,不代表手下的人没见过。”赵念卿拨弄着手指上嫣红的蔻丹,道:“要知道,那扇子上的宝石,颗颗价值不菲,若是有人私藏了,那可是一世无忧啊……”
赵矜听出了赵念卿的话外之音,便道:“姑母的意思是?”
赵念卿眼眸微抬,看向了赵矜,道:“别处都找遍了,只差你这儿了。”
赵矜一听,登时变了脸色,道:“姑母要搜我的行宫?”
赵念卿笑笑,“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不过是找一找,问一问罢了,若是真没有,本宫便自己去向母后请罪,届时也好告诉她老人家,四处都找过了。”
赵念卿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似乎她来到此地,不过是为了弥补遗失御赐之物的过失。
但赵矜毕竟心虚,哪里敢让她搜呢?
赵矜的脸色难看了几分,道:“姑母若是想找扇子,差宫人们来问一声即可,无缘无故搜宫,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什么大错呢……”
赵念卿幽幽看着她,道:“矜儿这话说得有趣,你能犯什么大错?莫不是你这行宫里,又藏了幕僚吧?”
赵矜一愣,忙道:“怎么可能?自母后罚过我之后,我便再也没养幕僚了!”
天地良心,她就算偷偷养幕僚,也没有赵念卿的多啊!
赵念卿的语气不容置疑,“既然如此,你怕什么?若是搜了你这儿,没有找到扇子,我便赔你一箱珠宝。”
赵矜为难地看了薛颜芝一眼,薛颜芝自然也不想行宫被搜,便道:“殿下,五公主再怎么说也是皇后娘娘的女儿,您如此行事,未免对皇后娘娘不敬吧?若是真要搜查,也该先禀明皇后才是。”
赵念卿反唇相讥,“本宫之前倒是低看了薛大姑娘,居然敢拿皇后压本宫,你以为自己姓薛,便可以在皇室横着走了?你不让本宫搜,本宫偏要搜,来人,动手!”
薛颜芝眼看弄巧成拙,不由得有些着急,“长公主殿下怎能如此!?”
赵念卿哪管那么多,手下的宫女鱼贯而入,便开始翻箱倒柜。
赵矜本想阻止,但她深知赵念卿的脾性,唯恐惹得这位姑母再次发怒,便只得悄悄打发宫女,去通报薛皇后。
赵念卿继续坐着玩指甲。
宁晚晴微微侧目,看了福生一眼。
福生立即会意,便悄无声息地随赵念卿的宫女,一齐入了内殿。
赵矜心头着急,却也不敢表现出来,薛颜芝也是悄悄握紧了手指。
半刻钟之后,不但薛皇后气冲冲地来了,就连靖轩帝面色冷郁地来了。
赵矜一见到薛皇后,立马转了哭腔,道:“母后,姑母欺负儿臣,您可要为儿臣做主啊!”
薛皇后安慰了赵矜两句,让她稍安勿躁,便对赵念卿道:“皇妹,不知矜儿是哪里没有做好,惹得你不高兴了?”
言语听上去虽然客气,但薛皇后的眼神却带着强烈的敌意。
赵念卿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给靖轩帝和薛皇后行了个礼,道:“臣妹不过是来找把扇子,如此小事,怎么还有人通风报信,累得皇兄和皇嫂都过来了?”
这话明摆着是在讽刺赵矜,赵矜忍不住往薛皇后身后躲了躲。
靖轩帝本来已经要睡下了,可薛皇后得知赵念卿来赵矜这儿搜宫,便非央着他一起过来。
靖轩帝不悦地坐了下来,道:“既然是小事,为何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赵念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答道:“这事本来是不大的,可矜儿仗着嫡女的身份,不让本宫找扇子,薛大姑娘又借着薛家撑腰而出言相激,臣妹倒是想看看,到底是我赵家的权力高,还是薛家的势头盛?”
话音落下,靖轩帝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这薛家在朝堂上举足轻重,薛皇后又是后宫之主,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后宫,对靖轩帝都有牵制之感,故而他听到这话,关注的重点就不知不觉地变了。
薛皇后顿觉不对,忙横了薛颜芝一眼,道:“你当真口不择言?”
薛颜芝忙解释道:“姑母,臣女是一时情急,才胡言乱语,冲撞了长公主殿下……”
“啪”地一声!
薛皇后给了薛颜芝一个响亮的耳光,道:“我薛家对官家、对皇室忠心不二,你是脑子坏了,居然敢冲撞长公主?”
薛颜芝被薛皇后这一巴掌打懵了,她喃喃:“姑母……”
薛皇后怒道:“还不快给长公主赔礼道歉!”
赵矜忍不住道:“母后,明明是姑母她……”
“住口!”薛皇后深知靖轩帝对薛家的忌惮,但偏偏赵矜和薛颜芝没意识到犯了靖轩帝的大忌,赵矜和薛颜芝只得一脸委屈地给赵念卿赔礼。
赵念卿笑着摆了摆手,语气大度:“罢了,本宫不与你们这些小辈计较。”
说罢,她便将目光转向了门口,问道:“竹心,扇子找到了么?”
竹心迈入殿中,对着众人一福身,道:“回殿下……没有找到。”
赵念卿没说话。
而赵矜却忍不住了,她不但无缘无故被赵念卿搜了宫,又连累薛颜芝挨了打,正是满肚子气没地方撒,一听竹心这话,便立即发作了,“父皇,您看啊,儿臣是冤枉的!姑母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来搜儿臣的住处,这要是传了出去,儿臣的面子往哪儿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