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观察过自己的眼睛和容貌。她的眼睛是正宗的桃花眼，算不上小，但相当狭长，这样就自然而然有一种媚态。
但鹿岛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的身高、她整张脸的感觉其实更适合酷拽风。
这样的风格，配上一双稍圆而亮的猫眼是最绝的。
鹿岛的手指在无数双漂亮的、美得各有千秋的眼睛中划过，每选中一样，光屏上就会出现她强化后的三维模样，鹿岛一一否决了。
被她否决的眼睛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了。
这可是个大功夫。相当麻烦。
但鹿岛并不觉得枯燥。
只要想一想，她正在变美的道路上，而且这份变美，几乎不需要承担任何代价――没有手术痛苦，不必担心金钱损失，不必担心效果不灵，更不必担心医美常常会有的返修……
鹿岛就忍不住高兴。
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在鹿岛快要挑花眼的时候，她终于相中了一款眼睛，系统给出的备注是：黑猫系，冷门美人。
稍圆。但又并非纯粹的猫眼。
眼角是下垂的。
双眼皮的褶皱轻微蜿蜒，构成一个不大明显的三角。瞳孔的颜色也并非纯黑，凑近了看，会发现带着点淡青，很通透的颜色。但远看，却又明亮且坚定。
好娇，又好冷。
也漂亮极了
无端的，看到这双眼睛，鹿岛的心里突然蹦出这些字眼。
但现在这双暹罗猫一样的眼睛是她的了。
鹿岛想。
“确定了吗亲亲宿主？”系统询问道。
“是，恢复眼睛的美貌。这个复原需要额外准备什么吗？”
“还会和之前那样很痛吗？”
“不会。之前的痛是透支健康和生命，生理机能自动发出的呼救。”
系统卖了个关子：“而现在美貌已经是你的东西了――不过是擦去蒙上的尘土罢了。”
“这怎么会痛苦？至于准备，我想是需要的――如果你指的是等待半个小时。”
那就是不要了。
这机制，倒是很合理。
做完这一切的鹿岛，这才去查看系统任务完成的提示。
任务怎么突然完成了？
鹿岛只能想到那支关于眼妆的视频。
鹿岛是发布在某个叫音螺的短视频平台上的。这是国内流量首屈一指的大平台，用户量极大。
她点开了创作者后台。
愣住了。
鹿岛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赞和比心――即使这是虚拟的。可是人也不会凭空对完全没好感的人比心吧？
甚至连关注都不会。
就像现实中的她一样被人忽视。偶尔得来的关注，都是恶意的嘲笑。
甚至就现在这一会儿功夫――鹿岛在屏幕上操作着，纤细的手指划来划去，清点着比心的用户昵称。
清点是到不了底的。
因为总页数太多了，足足几百页。
几百页是个什么概念？
陆嘉月也有音螺号。
她的比心最高才不过五千呢。
十几页的程度罢了。
而她眼下的比心名单数竟然足足有一百多页！鹿岛得了无限智慧buff，心算能力也速增，她立刻就得出这起码30w比心数。
她是昨天中午发的视频，才22小时不到呢。
她不敢相信般退出了后台。
没几秒，又像上瘾了般反复退出、再登入。每一次登入，比心的数目都会增加。起初只是零星的+2，+2……偶尔还有跌落，但很快，单次增加的比心数目快速了起来……+5，+6，+2 2……像飙火箭一样。
可火箭加速度也没这么快吧？
记忆里，鹿岛没见过比心量刚发这么能打的视频。
音螺有个机制，叫日榜。顾名思义，每26小时一统计数据，每一个短视频的评论、播放量、观看量会按照一定的权重进行计算，最终算法会得出当日最热榜――仅仅有20个名额。
官方会在每天中午22点公布名单，并自动更换日榜。而当日被选中的20个最热视频会在首页反复推送。
鹿岛的心噗通噗通跳。
她会上日榜吗？
好像很有希望耶。
鹿岛突然感到很快乐。很单纯的那种，像小孩子一样，得到喜欢东西的快乐。
她喜欢被关注。
这种快乐在看到评论时，更加浓重了。
网友们真的很会吹彩虹屁呀。
[？？？]
[就一双眼睛就绝杀了？认真的吗？]
[我老婆这眼睛好好看啊！好冷好娇！快让我来亲亲眼睛！]
[这眼睛绝了！]
被顶在最上面的评论是一句似是而非的玩梗[你的眉眼是我此生不可抵挡的武器――每一次眼波流转都是一次心脏停跳。]
下面的回复也超好玩：[是心肌梗塞吧。jpg]
[传下去，因为眼睛绝美而失血过多，心跳停了。]
[传下去，躺太平间还在喷血。医生心脏吓停了。]
这是玩得某个漫画的梗，鹿岛没怎么看过漫画。
只觉得好像在写诗耶。
夸得她又肉麻，觉得尴尬，但又非常快乐。
又俗又会的。
她忍不住给这条评论点了赞――赞完才发现，这不是她小号。
那也没什么吧？
反正她就是这么好看。
想了想，她又加了句讨巧的回复：“我可没瞄准你呀。你怎么净往枪口撞？”
“心脏停跳还怎么爱我？”
还设了精华。
瞧这话说得，好像渣。
我又没要你如何如何，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呀。
鹿岛做完后，心里慌慌的，又雀跃的――她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也不知道会得到什么回复。
说不定会被嘲笑一顿呢。说得这么大言不辞。
她不敢看了，关了手机，
――事实上，大大出她所料。
不少人刚点开这个视频的时候，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进来的。
因为视频的标题竟然是“点进来，让你看到神。”
什么人啊？
这是在玩“你相信光”的梗吗？还是真的这么自称？好大言不惭。
这些人立刻义愤填膺，想把说大话的人喷自闭。
结果等他们看到正片，立刻哼哼唧唧了。
无他。呈现在他们面前的眼睛实在是太美了。
明明是柔媚的桃花眼，偏偏晕染上了那种很冷淡深沉的色调，就显得非常得冷感和气场凌厉。
但顺着晕染的眼影向外延伸，又发现了下垂的眼角。
可怜狗狗的眼角才会下垂的。
怎么会这样啊？怎么又冷又可怜啊。
就很矛盾。而矛盾总是具有张力和吸引力的。
互联网上，大部分情况下，大部分人都是三观跟着五官走。这些人立刻就心思一转，开始不要钱似得批发起赞美
“姐姐杀我！”
“这就是神，妈妈我看到了神的眼睛！”
……
鹿岛关了手机，可还是定不下心。
今天是周四，但林英正好有比赛，停课一天，不用去念书。鹿岛没什么事干。她总是忍不住想自己说的话――粉丝们会怎么想她。
会觉得她很过分吗？
而且她们的喜欢是真心的吗？
会不会是可怜她？
丑小鸭当惯了，听到赞美的时候，第一反应很难是自信且感谢的，更多的，恐怕是情难自抑的怀疑与恐慌。
系统见不得她这样。
美强惨可不会如此。
系统：“亲亲宿主，美貌复原差不多了――我们来看看眼睛吧。”
鹿岛的自怜自爱被打断了。
公/众/号：月*下*看/书/人
她再一次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比前几天更美了，更有氛围了。但是和镜中美人――“她本来的美貌”还差得很远。
天壤之别。
但眼睛确实变了。
她伸手遮住下颌和鼻子，只露出眉眼，感觉就出来了。这双眼睛真的像暹罗猫一样，冷门美人。
之前她试图用眼妆达到的效果，轻而易举地裸妆达到了。
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对这双眼睛心生迷恋，即使这是她自己的眼睛。
“我真好看呀。”
鹿岛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让它显得更富有魅力。
这样一来，先前的顾虑就没什么好担忧了。
她会变得更美。
鹿岛随手拍了张照片。只照眼睛的那种，随后发在了“鹿屿”的朋友圈。
顺便配上了“猫猫（bushi）”
她的朋友圈里光光如也。只有零星的几条转发――她和陆嘉月的合照。
鹿岛还是蛮有自知之明的，丑人不自拍。
可她因为友情听话，听陆嘉月的话，她让转发，鹿岛就转发。
陆嘉月哪有什么好心呢？
以往转发的照片里，鹿岛都丑得出奇，而她则精致无暇。
点赞寥寥无几。只有陆嘉月这朵塑料姐妹花的贴贴和“什么，你也超美的”之类的安慰，恐怕只会徒增他人笑料吧。
但这次――陆嘉月会说什么话？
她倒是很期待。
鹿岛虽说不讨喜，不过有赖陆嘉月超高的人气和广泛的社交圈，学校有名的人倒是都加了个七七八八。
每条动态的浏览量都相当大。
以往也是。虽然赞很少就是了――不过这种朋友圈的赞也无所谓吧？
系统是这样觉得的。
可鹿岛：才不。
她就要什么都最好。
如她所愿。不过两小时，这条动态的点赞量激增，往日常见的、不常见的都在其中。古怪的是，很少评论。
连陆嘉月都没有评论。当然了，她也没点赞。
倒是许如发了条阴阳怪气的评论。
“确定不是美颜过头了？”
[系统提示：谁是小狗还说不定呢？任务进度+5，当前任务完成度：25%]
这就是小说中说的口是心非？
那她很讨厌耶。一点都不甜。她不喜欢被说坏话，就是玻璃心了又怎么样呢？
为什么要责怪受害者敏感？
就在这时候，飞信也来了通知。
许如发了消息：[你有空发动态？]
[有空和我哥说话？]
[他这人很烂的。]
[系统提示：谁是小狗还说不定呢？任务进度+5，当前任务完成度：30%]
第8章 世界一：就是这么娇纵呀（修错字）
好的捕鱼人，虽说目光时时刻刻总放在价值最高的那条鱼上。但倘若有鱼主动上钩，那自然也没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鹿岛贯彻了这样的原则。
点进聊天框，发现还有好几条消息。都是许如发的。
最后一条的时间系统显示在凌晨三点半。
刚好和鹿岛托系统给许巍洲设置自动回复的时间一个点。
也是巧合。
鹿岛很喜欢这样的巧合。
胡思乱想着，也不耽误鹿岛回复。
“刚睡醒。”
“才看到。”
――其实是压根懒得回。
散漫打完这几个字后，鹿岛突然笑了――这场景是不是熟悉极了？
许巍洲回她消息的时候不是也这样？
消息轮回，无非是没睡醒，亦或者看到了不想回。
许如在聊天框删删减减半天，到最后只失语般发了个简短的字眼：“嗯。”
鹿岛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的。
别说鹿岛了，就连许如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看了鹿岛发的动态，许如的就像被一只行踪诡异的黑猫在心口抓了一下似的。
怪不得劲的。
让他一直忍不住想，这猫到底又溜去哪里了？
许如到底年轻气盛，憋不住这口气。
好半晌，他阴阳怪气道：“是吗？”
“我看是故意不回吧。”
“指不定在和谁说话。”
“我哥今天还提起你了呢。你依和他说什么了？”
鹿岛还没忘他评论的事呢。
她发了语音条，这次声音就没那么甜了，很淡的语调，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高位的姿态。
“呀。被发现了。可我不喜欢回我讨厌的人消息耶。”
许如：[？？？]
她又和缓了语气，声音再一次如同泉水叮咚响，很甜。
偏偏是指责许如的，还说着冷酷的话。
“你做了不知趣的事，让我不爽了。”
“那你就别指望让我回你。”
“非要奢望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做梦去吧。”
很幼稚吧？
就像幼儿园小朋友信誓旦旦说着“你竟然说我坏话，我再也不和你玩了”这样的感觉。
但鹿岛很爽。
就是要这么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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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如关闭屏幕，把手机摔到沙发上，闭眼沉思索着。
鹿岛的猫眼，鹿岛刚才的话像幽灵一样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经散去。
是过了有那么一段时间，许如才反应过来鹿岛先前那几句话的意思――他后知后觉地觉察到是他的评论惹鹿岛不快了。
可他本意并非如此。只是……话到嘴边便不知道怎么成那样了。
许如只感觉脑袋沉沉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于此同时，还有另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中不断滋生。
鹿岛……好像和传闻中的、和陆嘉月口中说得都不大一样。
甚至，和几天前他刚见她时也微妙地有所不同了。
这种不同，并非仅仅只是外貌和感觉上的不同――虽然鹿岛的确是比先前漂亮了些，尽管许如具体说不出到底好看在哪里。
更多的是一种性格上的、认知上的改变。
许如和鹿岛从前私交甚少，从各路零零散散的流言中依稀觉得鹿岛是那种内向懦弱的、呆呆蠢蠢的、受人欺凌的边缘人。
因几乎从没得到什么好意，所以一旦得到了那么些微像样的对待，就忍不住无底线地付出和讨好――几乎不会作，不会耍横，不会生气。
永远忍让。
这种人和“高傲”、“冷淡”、“直白表达不满”、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