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跑了出去。
“郡主,您的衣裳。”青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到执玉就这么跑出去,被长公主知晓了,定是要责怪下来的,匆忙拿了一件披风就跟了上去。
路过演武场的时候,听到那边有动静,立马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过去。
跟在身后的青竹追上了她,听到院子里面的声音,顿了一下,将手里的披风搭在了执玉的身上。
做完这些,青竹才偏头看了一眼,小声说道,“郡主,好像是季公子在练剑呢。”
武安侯是武将,当初建府的时候,专门留了这么一块地方做演武场。
执玉站在那里,能将季淮深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舞动之间剑光四溢。
她的祖父是随先皇征战过的,执玉是见过祖父练长枪的模样的,也没有季淮深这般有气势。
季淮深原本要收剑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转身便向她刺了过来。
执玉会些功夫,看着剑刺过来,原本是想要躲的,可是季淮深的目光让执玉想到了梦里他毫不留情的点了一把火,看着她尸身化为灰烬的模样,顿时愣在了原地。
好在快要刺到她的时候,青竹叫了一声,季淮深剑锋偏了一寸,在半空留下一道剑光,这才将剑收了回来。
“阿玉?你怎么在这里?”季淮深看着执玉披头散发的模样,也有些惊讶。
执玉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季淮深,无疑,季淮深的外表是很俊美的,若不然,她当初也不会连犹豫都没有就救了她,而此刻看向她的眼中的欣喜是藏不住的。
这样的季淮深同她梦中的那个,一点儿也不一样,满眼都是她。
可是执玉不敢赌啊,这世道上,从不缺翻脸无情的人,对她的好,也是可以装出来的。
“季公子。”
听到执玉的称呼,季淮深的笑容顿住了,眼中紧紧的盯着执玉,似乎是不明白执玉怎么忽然间唤了称呼。
“阿玉,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执玉垂眸看着自己的鞋,上面的绣花很是精致,就是做鞋的缎面,都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东西,放眼整个大齐,能穿上这样鞋子的,也没有几个人。
可是她这样的做派,在季淮深的师妹眼中,只是凡夫家的娇气小姐,凡间的皇室对他们这些修仙者来说,又能算个什么?
若是哪家的孩子被宗门选中了,就是皇帝都得敬他几分。
第4章
“季淮深,事到如今,你又何必瞒我?”执玉盯了季淮深良久,才开口说道。
季淮深愣了一下,面上有些迷惘,“阿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公子,不是普通人吧。”
“执玉,我……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当时太过危险了,所以我才……”季淮深停下话头,看着执玉的面色,小心的试探道,“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
自然是梦中得知的,但是执玉不会告诉他的。
“听大夫说,你的伤口恢复的很是奇怪,不似一般人的愈合能力。”执玉轻声说道。
这事她也的确听大夫说过,只是当时没有放在心上。
“抱歉,此事是我隐瞒在先。”季淮深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凡间的医术虽然能医治他的伤,却无法治愈伤口上沾染的妖气,服用了丹药之后,伤口自然也恢复的快了些。
执玉当然不是想听这些,不管梦中是真是假,季淮深都不可以再留在侯府。
“那你究竟是何身份呢?季公子。”
季淮深面露犹豫,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乃天阙宗弟子。”
“你是修仙之人?”
季淮深点了点头,看向执玉,缓缓说道,“我游历之时,遇到一个大妖,本想擒他,谁知被他暗算,方才受伤昏迷。我醒来之后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并非有意瞒你。”
执玉没有说话,事实上,季淮深不仅是天阙宗弟子这么简单,天阙宗弟子多了去了,她面前这位,却是天阙宗掌门尚华真人的嫡传弟子。
“拜见仙长。”执玉抿唇,后退一步,对着季淮深俯身一拜。
“你这是做什么?”季淮深看着执玉的动作,连忙要去扶她。
执玉自然是没有看到他眼中的疑惑,见他伸过来的手,也不自觉的避开了,起身看着他说道,“起先不知仙长的身份,唐突的仙长,还请仙长原谅。”
“阿玉,你可是要与我生疏了?”季淮深伸出来的手顿了一下。
执玉抬头看向他,“终归身份有别。”
“我虽拜入仙门,可这婚约却是长辈定下的。”他也没想到救他的姑娘,竟与他从小定下了婚约。
“季仙长,您已入仙门,凡间的约定,算不得数。”执玉这话可不是她自己说的,是在梦里,季淮深的师妹尚姈儿亲口对她说的。
她说季淮深已经入了仙门,自然不需要遵守凡间的什么婚约了,让她别痴心妄想。
且她那师妹还测过执玉的灵根,知道她根本就没有修仙的资质,对她更是不屑一顾。
即便是他们成亲了,她也只会是季淮深的拖累。
他们的婚期定在三个月后,现下府中已经开始筹备了。
梦中尚姈儿就是他们大婚的前一天来的,她揭开了季淮深的身份,原本是想让她羞愧,然后自己放手的。
但是真正让尚姈儿不满的,其实还是季淮深自己的态度,毕竟是季淮深亲口说的,娶她为妻,即便她没有仙根,也能求自己的师父引她入仙门。
现在想起来,正是季淮深这话,才让尚姈儿发疯的。
其实原本知道季淮深身世的时候,阿娘是不同意的,甚至还和阿爹吵了一架,可谁让季淮深长得好看呢,阿娘见过他之后,见他长得不错,这才勉强同意。
若是知道季淮深是仙门弟子,怕是没有人会反对他们了,还会夸赞季淮深有情有义,毕竟他已经踏入仙门了,还愿意娶她,是她莫大的荣幸。
若是没有做过那个梦,此时的执玉应该满心待嫁的,可如今的执玉,又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件事情发生。
她还不能回的太绝,季淮深那师妹虽是天阙宗掌门的女儿,可是看着状态又不像个正常的,执玉不敢去赌,只能冷静陈述他们之间不合,好聚好散,别再把那女疯子给引过来了。
执玉心里很清楚,她这郡主,有皇帝舅舅和长公主阿娘的疼爱,放在人间自然是尊贵的,可到了这群修仙者的眼中,什么也不是。
阿爹阿娘经常会因为意见不和就吵架,但经常是阿爹先认错。
他曾与自己说过,该认怂的时候就认,有时候太过执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道理执玉是懂的,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嘛,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的平安,认就认了。
“执玉一介凡女,怎配得上仙长。”配不上你,赶紧走吧。
“阿玉,你也不必因此苦恼,待我们成亲之后,我会带你回天阙宗,引你上仙途,我们可以做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不需要!
亲都没命成,更何况上天阙宗了。
就算她有命躲过了尚姈儿发疯,可是去天阙宗,不是到了尚姈儿的地盘?
执玉还没有送上门受死的想法,况且尚姈儿把季淮深这个师兄看得很重,从梦里也可以看出来,季淮深也是很偏袒这个师妹的。
所以执玉不会傻到认为季淮深会为了自己与师妹反目,更何况他那师妹有些不太正常,谁知道躲过一次,会不会还有下一次。
此番退婚,便让季淮深赶紧离开侯府,省得牵连他们一家的性命。
“执玉,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季淮深定定的看了执玉好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
“终归是仙凡有别,仙长已经入了仙门,又何必再入凡尘。”执玉尽量平静的说道。
从小到大,能让她低头的就没有几个,可是想到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低个头也没那么难。
季淮深看着执玉,将手里的剑挽了个剑花,执玉惊得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的看向季淮深,原本以为尚姈儿是个疯的,没想到季淮深也不正常,他这是恼羞成怒,想要杀了她不成?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季淮深已经将剑收了起来,执玉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要杀她就成,梦里已经死过一次了,那滋味,是真的不好受,她可不想再被人在胸口上戳一剑了。
“这桩婚事,是祖父在世的时候定下的,我万没有忤逆长辈之意,阿玉,你可明白?”
明白你个头!
执玉低头不说话,只觉得往日好说话的季淮深今日格外的难缠。
明明对她没有情意,怎么偏偏要娶她?
就是因为长辈定下来的婚约吗?
那也难怪梦里的他会如此的绝情了,毕竟自己死了,他不用娶了,就不算是忤逆了长辈的意思。
真看不出来季淮深是如此孝顺之人。
可是执玉不想死啊。
她忽然抬头看向季淮深,盘算着现在干掉他,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拖出去埋了,等尚姈儿找过来的时候,骗过她的成算有多大?
见季淮深疑惑的看向自己,执玉连忙收回目光,“仙长,希望你能想明白,我们真的不合适,我先回去了。”
执玉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背脊挺直了,她能感觉到,季淮深一直在看着她。
身后的季淮深也确实看了执玉好一会儿,眼看着她走远了,指尖微动,弹了一道灵力过去。
眼看着灵力落在执玉身上,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季淮深忍不住疑惑起来,难道是他猜错了,执玉没有被那大妖附身?
既然没有,好好的又为何在半夜找他退婚,还有,方才离开的时候,看他的目光,明明闪过杀意。
这两日的执玉很是奇怪,待他也不如从前那般亲近了。
不知道季淮深已经有所怀疑的执玉,回到自己的屋子后,直接趴在了榻上,嘴里还呢喃道,“青竹,你说,他又不喜欢我,为何不愿意退婚?”
扯什么长辈当幌子?
青竹欲言又止的看向执玉。
“你想说什么?”执玉抬头看向青竹。
“郡主,怎么好好的,想要退婚呢?”
执玉叹了一声,摇头叹息,用手托着下巴,一脸的惆怅,“你不懂啊。”
“奴婢是不太懂,明明白日的时候,郡主还约了季公子去游湖呢,怎么就好端端的想起了退婚呢?”还是这大半夜的跑去退婚。
“奴婢是不动,可是方才季公子他说自己是天阙宗的弟子,那可是仙门呐,与仙门弟子结亲,郡主在那些贵女中,不是更能扬眉吐气了?”
“仙门弟子?”执玉冷哼一声,一个不把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眼里的仙门弟子,若是真的入了天阙宗,她怕是尸骨无存了。
执玉思索半天,还是决定明日去找祖父,让他出面退了这桩婚约。
季淮深不是说这婚约是长辈定下的吗?那就让长辈出面否了这婚约。
这么想着,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青竹见她睡了,为她掖好被子便退了出去,路过梳妆台的时候,见那里有着光亮,走过去瞧了一眼,竟是那玉珠发出的光。
“这珠子怎么裂得更厉害了?”青竹心有疑惑,不过也没有叫醒执玉,郡主这两日噩梦缠身,还是等她睡醒了再说。
待执玉睡醒,青竹替她梳妆的时候,便告知了她玉珠的事情,看着快裂成两半的玉珠,执玉也很是不解。
正好武安侯身边伺候丫鬟过来了,“郡主,老夫人请您晌午到那边用饭。”
执玉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是想着自己刚好要见祖父,便点头应了下来。
第5章
眼看着到了吃午饭的时辰,执玉便带着青竹去了武安侯那边。
“阿玉,快来,坐祖母身边。”老夫人一见到执玉,面上就笑了起来,连忙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
执玉觑了一眼老侯爷,更加觉得奇怪,这里又没有旁人,怎么祖父的面容这么严肃?
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执玉左右看了看,“大伯父他们没有过来吗?”
大伯父沈参是侯府世子,一直住在侯府里,不过武安侯嫌他烦,所以除了初一十五,平日里并不在一起用饭,执玉还以为祖母叫了她过来,也把大伯父他们叫过来了。
武安侯却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执玉身上,眉头紧皱,“听闻,你昨夜跑去同季家那小子说要退婚?”
“祖父是听谁说的?”虽是这么问,但执玉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了,还能听谁说的?肯定是季淮深那个狗东西说的。
“你别管我是听谁说的,只回答我,可有此事?”
“有。”执玉点头,她既然说了,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武安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倒把老夫人给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荒唐,你可知道,婚约是我与他祖父在世的时候就定下的。”
“知道。”
“那我提起婚约时,是你自己应下的,怎的如今又反悔了?”
执玉抿唇,她若是知道自己日后会落得那个下场,当日祖父提起婚约时,必定不会答应。
张口就想要把她梦到的事情说出来,可是余光却瞥到屏风后面似乎有个身影晃了晃。
许是察觉到了执玉的目光,那个身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正是季淮深。
“季淮深,你这是什么意思?”执玉恼了,季淮深跑到祖父这里告状就算了,居然还躲开这里偷听。
“阿玉,你且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怎么向我祖父告状的吗?季淮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我不愿意同你成亲,这婚约我不认了。”
季淮深没有说话,倒是武安侯恼了,“你这孩子,长辈还在这里,什么叫你不认了。”
“季公子是天阙宗弟子,是修仙之人,我只是一介凡人,哪里能配得上他。”季淮深能告状,执玉干脆也揭穿了他的身份。
“天阙宗?”武安侯面色变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平静,不过看向季淮深的时候,目光却是冷了许多。
“我就是不认,我不想同他成亲了。”若是执玉一个人,她还能绷住,可是看着祖父这么偏袒季淮深,想到梦里的惨状,执玉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一哭,老夫人就急了,连忙把执玉抱进怀里安慰,“你冲孩子吼什么,多大点事儿,值得跟孩子大呼小叫的吗?”
武安侯夫人瞪了老侯爷,她背对着季淮深,还对着老侯爷使了个眼色。
武安侯夫人虽然中意季淮深,可同自己的孙女相比,那肯定还是孙女重要。如今执玉想退婚,她自然是站在执玉这边的。
被老夫人一瞪,老侯爷也有些气弱了,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季淮深,“当日是她自己认下的,如今她又不认了,这传出去,叫个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