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糖连一个“哎”都梗在喉咙。在唐母那如火视线下，只能保持沉默。假装看不见，深埋着头抵挡着那一把一把小尖刀。
唐易把她的包，放在边上的置物架上。
很轻车熟路随心所欲的动作，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做了一辈子那么长久。
唐母僵直的视线终于收回。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服务员走过来，问。
“帮我来一杯她的同款。”
“好的，一杯卡布奇诺。还有什么要的吗？”
“红丝绒有吗？给她上一份。”
苏糖心里倒抽口气：“不，不用的，我减肥，不吃。”
唐易侧眸，从上往下看她一眼，说：“这么瘦，减什么肥？”
苏糖：“......”
石化住。
手紧抓裙摆，脚趾深抓地面，如果可以，她希望此时此刻这里能有一个地洞，她会毫不犹豫钻进去。哪怕裹上一层厚重泥土，都在所不惜。
“给她上。没了，你去吧。”
唐易淡道。
“好的，稍等。”
现场的气氛，随着服务员退去变得更为冷凝沉闷。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哦不，应该是死寂。
最后，还是唐母率先开了口：“糖糖喜欢吃红丝绒？”
第051章 051
唐母此刻脸上挂着的笑，跟刚刚苏糖单独跟她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了。现在与其说笑，还不如直接说是憎恶。
苏糖很不喜欢这种压迫感。正在想着要说点什么，找个什么借口走开。
她近乎是机械性地应着：“......还行，女孩子都吃点甜食。就是这些年不太吃了，牙不好。”
“蛀牙了？”
“差不多。”
“噢。”唐母说：“是要注意一些。”
注意一些，这几个字被她刻意咬得很重很重。苏糖明白她的意思。注意跟唐易之间的距离。
“那个。”唐母在这时候，适当腾出点时间空间，以方便自己缓和缓和，也是想缓解儿子在这的尴尬。
站起身说：“我去个洗手间，你们兄妹俩先聊着。”
苏糖额头已是有一层细密的汗：“......好。”
唐易不语。
视线，始终是看向苏糖的。这叫苏糖心里恨得牙痒痒。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直接霸占招呼上去。
可现在唐母还在呢。
人刚走到半途。
唐易那手就像是魔爪一样似的，直接抓上她紧揪着她裙摆的手。
“你干嘛？！松开，你妈还在呢！！！”
苏糖压低嗓音，重重地说。
咬牙切齿着。但唐母忽地一个扭头，她立马换上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手不敢动一下，只能任由他先握着。
唐母轻点了点头，又扭头继续去洗手间。
几乎是她的身影刚在眼前消失，苏糖就立马把手扬起来。
“松开！你松开！！！”
“怎么这么多汗？”唐易问：“她跟你说什么了？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吗？”
“我要你放手！”
“你说了我就放开你。”唐易耍无赖道。手始终跟一道枷锁似的，牢牢抓紧。问完，他等答案时，眼睛也在四处找。
从唐母那边抓过来纸巾盒子。抽几张出来。一点点给她擦干手里的汗。
“别动。”
“你干什么？唐易，你看不出来你妈不想让我们这么近吗？你眼瞎吗？赶紧给我松开！我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害我？”
“那只手。”他却仿佛压根儿没听她说什么做什么，只想着要给她擦干净手上的汗。
苏糖把那只手躲得很开。
两人视线对上。
对峙着。
苏糖眼里全都是火光。可唐易却仍然没有一点儿波动。似乎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现场，其他人全都不存在一般。
倾身。
苏糖下意识往后仰。
可腰部一落空，那种悬空没有支撑的感觉，叫她面部瞬间一拧。卷长睫毛对上他时，下意识轻眨了几下眼。
那睫毛如同刷子，在唐易心尖儿刮过。
他几乎一下亲上去。就亲在她睫毛上。
苏糖狠狠怔住：“......”
他顺势把她那只手抓过来，还把人扶正了。且，是他一只长手绕过她肩膀，把人大半纳入怀中，从背后搂着她。
手又绕到她身前。跟小孩子擦手的动作一般，抱着她一点点认真给她擦着掌心。
苏糖完全石化了。
被这一系列一气呵成的动作彻底惊呆了眼。
直至他的手，放在她额头上。刚碰上她太阳穴，她立马往旁边闪，抬手推他。
“别动。”他撩开她的碎发，说：“额头上都是汗。不擦干要感冒了。”
“那也不关你的事儿！”
“你怎么了？苏糖。”唐易喊她，手停在她额头上，不擦了，却也不退开，催促她，说：“看着我。说你怎么了？她说什么了？”
“说呀，她跟你说什么了？”
“说吗？”唐易问。
好像是连着两次开口问都没得到他要的答案，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低沉，字眼也变得狠且少了。
苏糖最讨厌的就是威胁。
那时候，她们都说她夫管严。出了名的唐易一个字一句话，全都当成命令和任务去完成。
只要他出现，哪怕就是喊一个“苏糖”，她就能知道他要让她做什么。
就比如。那时候刚跟三中一个女孩子认识。她觉得人家那个女孩还挺仗义，人也不错，主要有趣。不会像那些死学习的人，学习好固然牛，但学习好，还心眼多，那是她最看不起的。
所以能找到一个敢说敢做还有趣的人，她很珍惜。
跟人闹着逃晚自习出去唱歌喝酒。
上晚自习时间，谁知会碰上唐易？
远远的，还有那么热潮的音乐和伴奏。她举着瓶子仰着头，喝下去一半了，眼睛四下扫时，一眼跟他对上。
听不见他声音，但能看见他唇语是喊的“苏糖”二字。
她立马放下瓶子。那瓶子没太注意，挪开时剩下的酒，从她鼻孔窜入，那难受的感觉无异于要憋死人呛死人。
可她连缓和时间都没给自己，屁颠屁颠地迅速绕过来往的人、复杂的桌凳陈设，跑到他面前去。
抱住他胳膊，一下倒他怀里。假装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又认错又无辜的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就是学累了，想放松放松的。没有想多喝。唐易，不是你看见的那样。你......你要是没来，喝完这瓶我就要回学校......继续上课了！”
......
现在回想。当时那种自己都不信的鬼话，自己是怎么像个二傻子似的在他面前说的？
她回忆着从前的时候，唐易已经等太久太久。
他忽地松开她站起来。
她不敢再乱想了，近乎是本能地抓住他，问：“你要做什么？唐易，你能不能不要疯？你别发疯行吗？！”
“你不说，我自己去问她。苏糖，这不会影响你什么。”
“唐易！”
苏糖也跟着站起身来，就在他身后，思想来去，也不知怎么，嘴里就只剩下一句话了。
她咽了咽口气，从置物架上拿起自己的包，一副要走的样子，说：“如果这就是你的保护，恕我苏糖无福消受。
我不知你现在这样是何意思，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真的没精力陪你们这样扯，我很忙，我只想好好工作、生活。
哥，我已经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苏糖了，你放过我吧，唐家的游戏，我玩不起，求你放过我，成吗？”
第052章 052
“玩不起？”
“对，玩不起。”
“苏糖，以前你可不是......”
唐易还想跟她理论点什么，却就在这时，苏糖忽地往里站了一些。
跟他刻意保持着宽的距离。
是唐母回来了。
“糖糖。”
“妈妈，我......”
“那个，你下午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唐母直接转移话题。现在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只会把事情闹大。
她深知这件事儿，不是慌这一天两天的。要长久地去打算。看看再想一个什么法子，单独约苏糖出来。
“有的。”她硬着头皮应下来。
“那下午呢？下午能不能也空出来，我带你一起出去买点穿的，换季了，妈妈还没买衣服呢。”
“......”
下午。
苏糖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但唐母开了口，她左右权衡后，看唐易也没开口，便说：“可以。下午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我要打电话给领导请个假，等我一下。”
“哥，让我一下。”她硬着头皮喊他。心里、眼里都祈祷着他这时候不要胡来。
好在对视僵持几秒后，他到底还是挪开了位置。给她腾出来一个不小的空位。
唐母坐回去。
苏糖中途举着手机扭头看她们，跟唐母点头眼神示意着。
“就不觉得尴尬吗？”唐易淡淡开口问唐母。
“你都不觉得尴尬，我尴尬什么？”唐母反问，品着咖啡，说：“我唐家养大的孩子，我的女儿。多年未联系，没回国。
她不念及养育之恩，回家看看我们。那我这个当妈妈的想她了，跑这么远来看看她，我有哪里尴尬的？嗯？”
“随你！”唐易已经没有好耐心了，声音冷，脸色更冷。就像是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般。
“见与不见，想与不想，都不重要。”唐易端起面前的咖啡，仰头一饮而尽，放杯子下去时，用了点力。
那杯子跟桌面撞击出声响来。
他的视线，从杯子和桌面接触的地方，一点点挪到唐母刚刚被他惊了一下的脸上，继续一字一句像是警告却也像是宣示道：“不过有一件事，您记清楚了。是她回来了，你儿子才能继续好好像个人一样活着的。
若是把她吓走了，你不仅没有这个养育多年的女儿。就连亲生儿子，也会走的。至于是随着她去，还是走去地狱，还不清楚。”
一句话，说得唐母心里突突狂跳。像是机关枪扫射一般。
神色带着慌张和不解。
“你威胁我？”唐母问。
“是不是威胁，试试就知道了。”唐易淡道。
彼时，苏糖电话打完正往回走。她的步伐也是十分僵硬的。她甚至不知道刚刚她打电话去请假，打电话给李嫂，让她准时接孩子回家时。唐易跟唐母在这儿说了什么。
她也不想知道。
她甚至有那么一刻，很想他们两人直接就把事情说开了。然后她也顺道表个态。日后，要她偿还当年的养育金也好，还是从此跟她们恩断义绝，都比现在好。
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们二人都很冷静。
尤其是唐母，面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苏糖觉得，那笑，不是身处在唐家几十年，可能真的练不出来。
叫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打好了吗？”唐母最后喝了口咖啡，问：“糖糖？”
“打完了，妈妈，你想去哪儿逛？”
“都行。只要是跟你......你们一起。”说到一半，语顿了顿，看了旁边的唐易，站起身拿包。
直接就把她的包和苏糖的包一起取了下来，丢在唐易怀里去。唐易眼疾手快抓住两只包，放怀里。
一脸疑惑看向她。
“你要闲着没事，就陪我们一起逛街。免得精力没地方使！”唐母说着，勾着苏糖胳膊，面上又从没耐心换上笑，勾着她往外走，边走边说：“糖糖，别那么拘束。出门在外，有男孩子在，包怎么能在女孩子身上呢？都让他们男人拎着！”
苏糖：“......哥哥很累的。我自己可以。妈妈，你稍等，我付......”
“付什么付？”唐母用力勾着她，直接领着她走出去，视线往后一转，说：“付钱去！”
唐易：“......”
安静拎着两只包去付钱。还催促人家店员快点，生怕跟她们两人之间拉开的距离太长，唐母欺负苏糖。
台还在城中央的位置。二环上。距离大型商场，还有一点几公里左右。
“没事，他拿着包去开车，我们俩就在这儿等。”唐母说：“快去呀，你想我们两个在这寒风中被冻死啊？”
唐易：“......”
几秒后，唐易走开。可他并未走远，而是掏出手机，叫叶琛从停车场把车给开出来。
这一举动，叫苏糖看得心里怅然。叫唐母看得心里火大。
但唐母也没想在这时候跟苏糖说点什么。也就作罢了。
只是刻意揶揄他：“我说，你就这么懒？看看你身上那肌肉都没了。回头你爷爷让你订婚，人家女孩子要是要求有腹肌有胸肌的，看你怎么办！”
唐母一句话，道出了重要信息。
订婚。
这两个字眼，落入苏糖耳里。还是叫她身心都跟着紧缩了一下。呼吸都变得略微不畅快起来。
脑海中，她缠着唐煜在公寓里说的话，如同电影般浮现。
她从沙发后边扑上去，一下子抱住唐易脖子，整个身子都跟着倾上去。
锁紧他说：“唐易，如果我能顺利考上南大，跟你还念一间大学，我们就订婚好不好？”
“喝醉了？”
“哎呀什么喝醉了。我说认真的，到时候我十八九岁，我们先订婚，等一两年，你和我都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我们就可以领证结婚了。”
“喝了多少？”隐着笑，却被她带动着联想着拿拿红本的场景了。
“半斤吧，你别打岔！”她一下拍在他肩头，使劲儿勒他脖子，咬牙切齿惩罚，像个小狮子那样，说：“跟我结婚，你不仅能少了彩礼，还能添好多家丁！”
“什么？”
“我说，我要给你生好多好多小唐易！”
......
苏糖还沉浸在往事中。
却被唐易那炙热目光强迫回了神。
她抬眸。
两人视线就那么对上。
唐易嘴角一斜，看似漫不经心，却意味儿深长地勾她说：“我有没有肌肉，她知道。”
苏糖蓦然睁大眼：”......“
第053章 053
要不是唐母还在这儿，苏糖真想干脆一巴掌呼死他算了。这场面......
虽然他没明说是谁。
但刚刚那个眼神勾扯，叫人看不见都难。尤其唐母的视线，还很犀利地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好像要用眼神把她烧了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