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次当女皇——绘花猫【完结】
时间:2023-05-06 17:14:42

  “所以你对朕并没有太多的期待了。”陈瑄笑了一声,“偶尔朕也会觉得,你与朕略有相似之处,你像朕年轻的时候,有一些聪明,也有一些自以为是,会懂得隐忍会懂得审时度势,会知道在什么时候做最恰当的事情,如若你是男儿,你会比你两个兄长在官场上升得更快。”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声,“奈何女儿身,前路总是比男子难行。”
  “前路再难,也是要走下去的。”谢岑儿道。
  “在朕驾崩之后再走吧!”陈瑄笑了一声,“朕还活着一天,这魏朝上下谁都不敢动的,等朕驾崩了……认真想想,朕并没有那么爱这个魏朝,朕爱的是朕的千古功绩朕的江山舆图,这个懦弱的朝代朕已经看够了,在泥沼中苦苦前行没有换来江山一统,总也有累的那一天。”
  “是因为太子死了。”谢岑儿说。
  陈瑄愣了愣,过了许久才点了头:“是,陈麟死了。”他眨了下眼睛,忽然一大滴眼泪掉落下来,“他小时候很调皮,也很叛逆,后来做了许多出格的事情,朕有许许多多的理由可以谅解他,但他最后让朕连原谅他的理由都找不出来。朕没有去见他最后一面。”他忽地又笑了起来,“可朕也并不后悔当时的决定,许多关系被斩断之后,顾忌也少了许多。朝中肃清了,昔日东宫一派都被打压下去,底下办事的官员们再也不用琢磨一道旨意背后到底有几重意思,对于魏朝来说,是一件好事。”
  “陛下今日吐露心事,晚上应当能睡得好些。”谢岑儿看向了陈瑄,“梦由心生。”
  “睡意都已经消散,又何来的梦呢?”陈瑄笑了笑,“说说你吧,你听了朕这么多事情,朕对你……并没有知晓太深。”
  “乏善可陈。”谢岑儿也笑了一声,“前面十几年都在家里,然后就进了宫,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进宫前有喜欢的人?”陈瑄问。
  “有喜欢的人的那个,连夜跑了八百里,所以才轮到了我进宫。”谢岑儿颇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若是我姐姐进宫,说不定陛下还得一位会温言软语的佳人。”
  “那和幼媛要吵到疯了。”陈瑄摆了摆手,“想一想,这会儿就会觉得头一突一突地跳起来。”
  谢岑儿顺着陈瑄的话想了一想,表示了赞同。
  “但朕并不认为,你的学识仅仅只是从你父那儿得到。”陈瑄话锋一转,“朕对你父了解还是颇多的,他有谋略有胆识,顾全大局,从性格上或者有所承袭,但学识并不同。”
  “那陛下认为,我应当是怎样的人?”谢岑儿看向了他,“像我姐姐那样,还是像先皇后?”
  这问题把陈瑄问得愣住,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朕也不知道了,朕只是隐隐的感觉,却又没法描述。”
  “所以我便就是这样的人。”谢岑儿有些感慨了起来——这么多回目中,这一次的陈瑄是唯一一个感觉得到她和这个时代并不相容的人。
  这时,于司轻手轻脚地从外面进来了。
  他面色凝重地捧着一封奏疏,快步走到了陈瑄跟前来。
  “大将军派人送来的加急奏报。”于司把奏疏递到了陈瑄面前。
  陈瑄眉头皱起来,他伸手接了奏疏拆开来,一目十行看过,重重摔到了一边去:“胡人该死!”他重重捶了一下身旁的软靠,又去找丢到了地上的奏疏重新看,眉头是紧皱的,他把奏疏递给了一旁的谢岑儿,“你看过,去宣梁熙进宫,商量个对策。琉州不可退让,不可让胡人重新占了琉州,谢岳现在做得很好,就算琉州一个人不剩了,是个空荡荡的琉州,朕也不让给胡人!”顿了顿,他想起了什么一样,又道,“让卢衡就在珠州琉州两地坐镇,让卢雪护送琅王回康都来。”
  谢岑儿迅速看过了卢衡的奏疏,乃是北燕胡人听闻了康都流言,认为陈瑄命不久矣,所以大胆对琉州再次出兵,并烧杀抢掠的事情,谢岳在琉州坚守,急需后援。
  作者有话说:
第153章
  约莫在陈瑄心中,只有江山是最重的了。
  胡人攻打琉州的战报到康都之后,他精神比较之前提振了许多——大概也是没有时间再去琢磨他那些无法言说的梦魇。
  但北边并没有好消息传来。
  琉州战事未毕,兰郡侯江栗却投向了北燕,唯一算得上是好一点的消息是卢雪趁着琅州大乱,把陈耀给抢了出来,江栗原本想拿着陈耀去北燕,但实在战不过卢雪,也只好作罢。
  这么一连串的消息传到康都来,让陈瑄一再动怒,当夜便又宣了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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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事是未处理完毕的,谢岑儿与梁熙并立在寝殿中,等候着太医给陈瑄诊看的结果。
  过了许久,太医取了银针来给陈瑄身上取了几处大穴,又煎了一碗浓浓的苦药汁来让陈瑄喝下了,等到陈瑄醒过来,才安静退让到一旁。
  “你们二人按照方才朕的意思处理了即可。”陈瑄没什么力气摆了摆手,“战事不等人,快些发出去。”
  “是。”谢岑儿与梁熙一并应下了。
  两人退出寝殿,一前一后朝着前殿书房方向走。
  “之前江栗承诺过要给琉州提供马匹粮草,这次是不是都带给北燕了?”谢岑儿一面走一面问道。
  梁熙面色暗沉:“卢雪抢走了一半,还有一半被带走了。”
  “那就让这一半与琅王一并回康都来。”谢岑儿看向了梁熙,“舅舅觉得呢?”
  梁熙露出沉思神色,点了头:“康都的确应当加强布防了。”
  “陛下如今情形还不如之前了,希望琅王能平安回来吧!至少在这时候,魏朝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谢岑儿说道。
  梁熙抬眼看向了她,长长叹了一声,道:“的确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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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就只说了这么几句话,接下来便是一路沉默,回到了前殿书房中,分列坐了两边把需要批复的文书相互交换了意见,然后让人分发了下去。
  再抬头时候已经是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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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可想过今后?”书房中没有旁人了,梁熙突然开了口。
  谢岑儿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抬眼看向了他——这还是梁熙头一次开口问她这样的问题。她便笑了笑,道:“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说,我是只想今朝的。”
  “少有人不会去想以后。”梁熙道,“就连臣最近也时常会去想将来。”
  “陛下初登基时候,舅舅那时在想什么?”谢岑儿问。
  梁熙听了这问题,露出了回忆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方道:“不记得了,那是太久之前的事情,那会儿臣尚不是梁家的家主,不必忧心这许许多多的事情。”
  “有舅舅在,梁家再支撑三代是无忧的。”谢岑儿笑了笑,“所以舅舅不必忧心,也没什么可忧心的。”
  “可臣有些想知道,娘娘将来想如何打算呢?”梁熙重新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谢岑儿笑着问:“舅舅是打算对我将来的打算有什么评判吗?”
  “摄政的后妃自来没什么好下场。”梁熙平静地说道,“臣自然知道娘娘胸中有丘壑,比朝中许多臣子还要目光高远,但——娘娘须得想想今后。”
  “陛下给了,我便接下。”谢岑儿道,“我能抓在手里,他们有本事从我手中拿走,那我也服气。更进一步,或者后退一步……”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了梁熙,“舅舅觉得我会更进一步,还是后退一步?”
  梁熙沉默了。
  “后退一步,将来会有贤良美名。”谢岑儿淡淡道,“向前一步,或者便成众矢之的。所以舅舅你看,我把这些事情想得清楚明白,所以我现在只看当下,不看将来。只要陛下还在一日,我便忠于陛下,陛下每一句话都是圣旨,我会无条件地听从,这样也就足够了。”
  “若陛下……”梁熙迟疑着吐出了这三个字,后面的话却没有说下去。
  “没有如果。”谢岑儿又笑了一笑,“只看当下就足够了。”
  梁熙眉头皱起来,久久没有松开,他过了许久才又看向了谢岑儿:“那不仅仅只是一个位置。”
  “所以舅舅到时候会站在我这一边吗?”谢岑儿玩笑地看向了梁熙。
  梁熙也真的被这话逗笑了,他撑着一旁的凭几站起身来,只摆了摆手:“你和你哥哥姐姐不一样,这话他们以前常说,你从来不说,罢了,便也只看当下吧!”
  谢岑儿也站了起来,她等着梁熙站稳了,才与他一起往外走,一面走一面道:“舅舅与我一道去探望了陛下,一并用了早膳,然后再回丞相府吧!紧急的事情方才已经让人发出去,这点时间也处理不了更多的事情。”
  梁熙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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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边的战事便如这炎炎夏日一般如火如荼起来。
  琉州战场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而北方的琳琅玛瑙四州自从琅州的兰郡侯江栗叛逃之后,也加入了琉州战局,琉州两面夹击,谢岳退至关口死守,如此便进入了僵持。
  关于江栗叛逃的原因也送到了康都来,乃是因为胡人直接绑了他妻儿老小,又派了三路人马来劝降,最后终于劝得他叛去北燕。
  原本他还想拿琅王陈耀去换自己一家人的性命,谁知道卢雪来得更快一些,直接从他手里抢走了陈耀还顺便掠走了琅州大半军资马匹等物。
  然而尽管如此,卢雪却并没有把陈耀平安带回到康都来。
  原因说起来却十分荒谬,乃是因江栗叛逃后,一路上颇多流言,也有说卢家也已经叛了北燕的,说卢衡父子三人老早就是为北燕效力之前琉州不过是合谋,如此种种,说得有模有样。
  陈耀一路上听闻了这些流言蜚语,自己先信了一半,再看到晚上卢雪都不打算把从琅州抢夺的军资马匹等物送到琉州,心里九曲十八弯地想了许许多多,最后竟然笃定了卢雪也是叛军。
  他不敢与卢雪冲突,半夜带着人偷偷摸摸离开想从别的道路先回康都。
  谁曾想到,他在路上遇到了流寇,等到卢雪带着人一路寻着痕迹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横死半路身上钱粮都被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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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封关于江栗的奏报梁熙和谢岑儿商量之后便直接给陈瑄看了,但后一封关于陈耀的奏报,两人商量许久,却没有人愿意拿个主意。
  显而易见,因为北边战局焦灼外加陈瑄自己身体疲弱,他未必真的豁达到能看到陈耀这样的结果而不动怒。
  作者有话说:
第154章
  “还是早些让陛下知道,也让陛下快些做别的决定。”傍晚时分,谢岑儿看着卢雪送来的那封奏报,如此对梁熙说道,“毕竟有些事情只能让陛下来做决定。”
  梁熙仍然还是担心陈瑄的身体,他道:“陛下身体为重,这件事情还可缓缓说。”
  他后面显然也压着未尽之意,如今陈瑄膝下就只剩了一个刚满月不久的陈粲,尽管从历朝历代来看并不缺少襁褓中就登基的婴儿皇帝,但对魏朝来说,却结结实实没有过的。
  所以在陈耀意外去世之后,在梁熙看来,是几乎已经确定是要让宗室子进宫了,就如魏朝之前有皇帝驾崩时候没留下子嗣,于是从宗室中一路找寻,才找到了陈瑄的父亲。
  谢岑儿当然听得出来梁熙的意思,但她却与梁熙的想法不同。
  前面魏朝皇帝要找宗亲,是因为膝下一子半女都无,不得不去从宗亲中找人,可陈瑄膝下这陈粲活蹦乱跳,难不成还能绕过皇帝亲自去找宗亲?若是这样,将来魏朝的继任规矩都要乱——明明皇帝没有绝嗣,凭什么要别人来登基?
  于是谢岑儿道:“舅舅,此事不能缓缓说了,毕竟如今陛下就这么一个皇子,这是陛下嫡亲的血脉。难道还要让宗亲来打什么坏主意?”
  梁熙意外听到了这么句话,看向了谢岑儿,他沉吟了片刻,道:“以稳妥为上,便是过继宗室子到陛下名下,再约定将来……”话说到这里,他自己停顿了下来,自嘲笑了起来,“娘娘的意思臣明白了,那是圣人作为,是臣太想当然耳。”
  “并非因为舅舅想当然,而是因为舅舅心中想着魏朝,所以一心一意只是为了魏朝打算,便也把那些宗亲都看作了是一样的人。”谢岑儿说道,“便以安王的事情来说,安王是陛下的亲弟弟,他若真的为了陛下打算,为了魏朝打算,那日怎么会纠集了宗亲准备闹事?若非那样,北燕又怎么能知道康都的事情,还借此机会对着琉州大肆用兵?”顿了顿,她语气缓了缓,然后看向了梁熙,“宗亲私心重,舅舅比我看得更多。我也有私心,我的私心就是不想陛下这几十年撒在山河一统上的心血最后落在了不相干的宗亲手中。”
  梁熙沉沉叹了一声,道:“娘娘说的是。”
  “舅舅今日早些回府吧,明日卢雪应当可以带着琅王一并回康都了,到时候还有许多事情要忙碌,到时候就没有休息的时候了。”谢岑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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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了,有星子闪烁。
  谢岑儿进到内殿中,等着太医给陈瑄施针用药结束,才上前去。
  “今日是又有什么坏消息要说给朕听?”连着几天太医过来施针,陈瑄的精神比前几日好一些,还有开玩笑的语气了,“你舅舅怎么没有一起来?”
  “我让舅舅回府休息了。”谢岑儿上前了一步帮着陈瑄理了理衣襟,然后后退了一步从袖中拿出了卢雪的奏报,双手递给了他,“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也不得不给陛下亲眼看。”
  陈瑄自己叹了口气,伸手接了那奏报,却没有立刻打开,只示意谢岑儿在一旁坐下:“让朕猜猜,是琉州又打了败仗?你大哥退到关口了,按道理说是不可能短时间内再败吧?北边还能有什么坏事?卢雪劫走了琅州一半的军资马匹,朕以为这之后应当会转运了才是。难道是南边的坏消息?还是西边?”
  谢岑儿在一旁坐下了,她压下了胸中那一声叹,道:“都不是,是琅王出了意外。”
  “意外?”陈瑄翻开奏报的动作顿住了,“他跟着卢雪能出什么意外?卢雪送他回康都还能出意外?”
  “琅王信了路上谣言,认为卢家也投了北燕,半夜带着人偷偷跑走,遇上了山匪流寇。”谢岑儿一边斟酌着语句,一边仔细看着陈瑄神色,随时准备叫外面的太医进来。
  陈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他低头翻开了手中的奏报,缓慢而认真地看了两遍,然后奋力一掷将奏报甩在了地上,接着重重捶了一下身侧的软靠:“蠢货!”
  “陛下?”谢岑儿一眼看到陈瑄因为怒火额头都爆起了青筋,紧接着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半坐起来,倾身上前查看他的情形,“陛下且缓一缓,让太医进来看看?”
  “不妨,不用。”陈瑄烦闷地指了指被自己丢远的奏报,“朕还要再看看。”
  谢岑儿抿了下嘴唇,还是起身把奏报重新捡起来,递给了他:“说到底还是卢雪不精心,太大意,否则怎么可能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不能怪他。”陈瑄慢慢冷静下来,他接过了奏报,重新又再看了一遍,这次就是沉沉叹气了,“蠢,是真的蠢,忠奸都辨不清,这点识人能力也没有,朕从前只知道他天真,却不知道会天真到这样地步。从前在宫里、在朕跟前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有这么蠢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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