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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宽阔的街道走到将军府前，曾经盛极一时的府邸如今无人打理、破败不堪。
府门上贴了长长的两道封条，形成一个巨大的叉，仿佛将一切人心的阴暗与狠毒都封印在其中。
阮苏苏走上前去，本想着伸手揭开封条，却忽然停止了动作，手悬在封条外几寸的位置，没有再往前。
“怎么了？”璃站在她身侧，即便十多年过去，再来到这熟悉的地方，神色还是难掩复杂。
“封条上……有东西。”阮苏苏收回手，细细地看向大门上的封条。
乍一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白底黑字加上朱笔的纹路，是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的凡间之物。可若是细究，便能发觉那看似寻常的朱笔纹路，竟隐隐约约勾勒出了符文的轮廓。
阮苏苏并不认得符文，只在丹尘的小木屋里见过一些，按理说根本察觉不到封条的异常，可就在刚刚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封条时，一股清晰的念头在脑海中骤然浮现，封条上的纹路仿佛闪起了一瞬的红光，向她发出警示。
符文的作用未知、力量未知，擅自妄动显然不太理智。
阮苏苏不紧不慢地退后了两步，在心中呼唤起了自己的作弊神器：“帮我看下这封条上是什么。”
【……】
系统沉默。
“别装死，赶紧的。我知道你有这个功能。”阮苏苏一点都没有求人办事的自觉，催促道。
【你怎么知道？】
系统疑惑。
“本来不确定的，但你这么一问，我就知道你确实是有这个功能的了。”
谁让你这么好忽悠呢？阮苏苏无辜地眨了眨眼。
【……】
在同样的套路上一再跌倒，系统不禁开始了自我怀疑。
“也别太在意啦，你不笨，就是有点可爱。”阮苏苏适时地安慰道。
【……】
【封条上的符文代表“禁锢”。】
系统说完就立刻下了线，不想再听阮苏苏说一个字。
“禁锢？”阮苏苏低喃着重复了这个词。话音刚落，封条上的朱笔纹路陡然发出亮光，黑色的笔墨逐渐在白纸上褪去，只剩下清晰的符文本体。
“既然这封条不好破解，翻墙过去不就可以了？”璃将目光从封条上抽离，提议道。
“不行。”阮苏苏闻言一惊，忽然理解了这道符文真正的用意。
不只是为了将府邸里的东西禁锢在其中，更是为了将闯入者也一同禁锢――既然无法阻拦设法进入府邸一探究竟的人，那就让可能知晓秘密的人与秘密本身一同安葬。
“有这道符文在，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阮苏苏摇头笑了笑。
璃目光一顿，聪慧如她，几乎是瞬间便明白过来阮苏苏的意思，望向府邸的目光更显深沉。
阮苏苏本想再问问系统这符文如何破解，可没想到系统闹起别扭来理都不理她，执意装死，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不过本来也不能事事都指望系统的相助。阮苏苏不纠结于此，凝视着封条上生息涌动的符文，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剑。
符文是以或相连或中断的纹路作为力量的来源和体现，如果能扰乱这种规律的连接……
这么想着，阮苏苏执剑，沿着符文中央最复杂最深刻的纹路，一剑斩下――
仿佛割破了灵气的动脉，朱笔绘就的纹路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庞大的灵气失去了控制膨胀起来，将纹路撑开，扭曲成了奇诡的形状。
紧接着，“嘭”地一声，鼓起的“气球”彻底不堪重负地炸裂，符文再也无法维持原本乱中有序、生生不息的纹路形态，浸染在白纸上，将封条腐蚀成残片，飘散在空中。
果然是剑意无双、锐不可当的灵剑，连符文都能轻易斩断。这下进入府邸也更有底气了。阮苏苏收了剑，上前推开大门。
大门已经许久无人接近过了，乍一推开，铺天盖地的灰尘扬起，挡住了所有的视线。阮苏苏下意识持剑挡在身前戒备，可府邸内静悄悄的，没有预想中的袭击，等灰尘自然散去，府邸内的景象也终于映入了眼帘。
入眼是一片园林景观，园中郁郁苍苍，却因为长久无人打理而显得有些杂乱。路边的草木凋零、叶边露出枯黄之色，软软地蔫着，生机惨淡。
阮苏苏跨过门槛，就在脚步跨过的那一瞬间，身侧忽然毫无征兆地倒下一道黑影。阮苏苏敏锐地侧身避让，紧握手中长剑随时准备抵挡未知的袭击。
然而，黑影只是重重地倒在地上，激起了一片细小的尘埃，毫无动静。
阮苏苏隔着不短的距离，小心翼翼地用剑挑了一下，黑影毫无反应，顺着力道“翻了个身”，露出了正面――一个面露绝望，形容枯槁的男人。
男人早已没有了生机，身上裹着黑色的衣袍，看体型约莫是个瘦小的青年人。他身上带着钩索，背了一个厚厚的包裹，包裹在刚刚几个连番的动静下散了开来，滚落了一地的古董摆件。
阮苏苏：“……”
是个翻墙偷盗的贼？
看他的神色，除了濒死的痛苦和绝望，还有几分不可名状的恐惧。他身上装备万全没有缺漏，按理说足以带着赃物翻墙逃之夭夭，可却被困死在了大门口，死不瞑目。
所以果然是符文的禁锢作用挡住了他的出路吗……
贪念蒙蔽了双眼，最终赔上性命咎由自取。
阮苏苏叹息一声，绕过那人继续朝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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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的萧瑟之景仿佛是这座府邸最后的假面。
一越过庭院向后走去，天空骤然变得阴沉下来。后院中亭台楼阁依旧，小桥流水却仿佛是按下了静止键，本该顺着地势向下流动的水凝滞着，就连落叶坠入水中，都没在水面上留下一丝扰动的痕迹。
没有遮天蔽日的树木，整座后院旷然雅致，可阳光却仿佛一点都无法透进来，暗沉的天空下，给府邸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凉意刺骨。
璃久违地踏入这片属于她的故土，垂眸道：“这里有熟悉的同源气息。”
说着，她缓缓地抬起手，指尖浮现出一抹跃动的黑雾。
是魔气，还是很熟悉的那种……阮苏苏心头一惊，无端一阵悸动。下一刻，虚空中陡然出现一道裹挟着黑色雾气的虚影，疾风般向阮苏苏袭来。
阮苏苏直觉般朝右侧避让，虚影微微一顿，而后像是被璃手中的气息所吸引，直接放弃了对阮苏苏的袭击，转向璃的方位俯冲而去。
“小心！”
阮苏苏来不及提醒，璃早已眸色一沉，指尖的雾气化为一纸折扇，稳准狠地架住了虚影的袭击。
然而，阮苏苏刚要松口气，折扇便不堪重负地碎成了粉末，璃竟然连对方一招都接不住。
要知道，璃的力量可是来源于魔种，尤其是在鬼域的领域加持下，实力绝不输给任何一个外界大能。连主角团三人加上碧潭峰大师姐――绝世剑修沈元岚，都很难在鬼域中正面击败璃，可如今这个记忆中的虚影，竟然能轻而易举击破璃的防御？
“同源上位的力量，”璃神色略有凝重，而后坦然地摇了摇头，“它是这片记忆的化身，我不是它的对手。”
“不过，”话音一转，璃看向阮苏苏，“你连记忆空间都可以封锁，对付一个记忆化身想必不在话下。”
阮苏苏：“……”
虽然但是，封锁记忆空间的人根本不是我呀。
我不过就是借了个名头，小小地偷换概念，忽悠了一下你，以便于更好地行动……
阮苏苏在璃全然信任的目光注视下，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了，总归是要战胜它才能继续下去，那就试试吧，反正有所向披靡的流晖剑在手，应该问题不大！
阮苏苏握紧了手中的剑，虚影摧毁了折扇之后，显然对眼前气息相似的璃没有攻击的欲望，转而又向阮苏苏袭来。
阮苏苏目光灼灼，全神贯注之下，虚影的动作在她眼中放慢，分毫毕现。
就是现在！阮苏苏骤然挥剑，极其精准地把握住最完美的攻击时机。剑气升腾，流晖剑猛然穿透了虚影，而后……剑身被虚影裹住，动弹不得，就像是主动送进了对方口中。
阮苏苏：“……”
阮苏苏尝试着往外拔，可虚影的力量不弱，手中的流晖剑还“叛逆”地不听使唤，非要反方向往虚影“肚子”里钻。
算了，你想被吞下去就被吞下去吧，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一次作死了，就当我没有你这把剑。阮苏苏果断放弃挣扎，松手由它自生自灭。
然而……
【特殊物品不可丢弃。】
阮苏苏：“？？？”
又来？
像是有无数道看不见的线缠在阮苏苏手上，强行将她与流晖剑相连，半点都松不开。
我就知道这剑关键时候靠不住！阮苏苏忿忿地想。
下一刻，虚影开始有了动作。阮苏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流晖剑从剑尖开始，一点一点地被虚影吞没，而后逐渐往上，直至没过自己的手腕。
虚影中的触感凉凉的，感官先是被无限放大，而后又逐渐模糊。
这样看着自己一寸一寸被吞进去，还不如给个痛快。阮苏苏摆烂的念头刚一浮现，虚影吞没的速度忽然加快，“咻”地一声，只一瞬便将阮苏苏一同吞没，在原地形成了一个被黑雾包裹着的球。
璃：“……”
这是什么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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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苏苏：这大概就是“深入敌方腹地”吧。
第62章 鬼域（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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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一片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阮苏苏像是一步踏入了虚空之中，没有平地没有天空，黑暗中除了自己，没有任何实体的存在。
流晖剑还在手中，强制的相连已经断开，随时可以松手，但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刻，阮苏苏也不敢随意放手――虽然这剑总是不靠谱地作死，但总比手无寸铁来得好。
“不是说那个虚影是记忆化身吗？怎么一片空旷漆黑？”阮苏苏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朝前走去。
虚空之中，“方向”和“距离感”都变得虚无起来，没有任何参照物可以表明前进了多少，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阮苏苏只好随便选定了面前的方向，数着步子向前。
一时间，无边的空旷中只有她轻巧的脚步声，踏在虚空中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声音朝四面八方回响，外界的一切都消散远去，天地之间只余她一人一剑。
目不可视的黑暗与空旷的回响中容易滋生恐惧与焦虑。
人类的想象力总是在这些方面丰富得很，只要一不留神，所有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怖意象――影视剧、灵异小说、游戏中的鬼怪，都如同万马奔腾般从脑海中呼啸而过。
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阴森的气息吹在后颈上，引起一阵战栗。
阮苏苏：“……”
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都怪想象力太丰富！阮苏苏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可“身后的气息”也仿佛随着她的脚步加快了速度，阮苏苏几乎都能想象出“它”张开血盆大口，流涎的模样。
“滴哒”一声，像是水珠从空中落下，落在平静的水面上漾起一片涟漪。声音近在咫尺，在耳畔萦绕。
阮苏苏霎时旋身出剑，剑锋在黑暗中斩出一道光，击中了的触感从剑身上传来，她拉开距离，来不及惊诧，借着那道一闪而逝的光，看见了身后的情景――“记忆化身”的虚影跟在她身后，身上浓稠的雾气凝结成水珠，从身上滴落。
脚下不再是虚空，而是一片平静、凝滞的江水，透过江面能够看见熟悉的高楼倒影和牌匾上“月江楼”三个大字。
阮苏苏动作微微一顿，“记忆化身”朝她伸出手，隔着数米的距离轻轻一推。阮苏苏毫无防备地被虚空中传来的不可抗的力道推动，身子朝后一仰，再难保持平衡，“哗啦”一声落入了平静得诡异的江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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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传来地面的触感，空气涌来，阮苏苏本能地呛咳两声，睁开眼观察自己的现状。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和她被吞进虚影时一样的景色――她又回到了府邸，只不过眼前的景象生机盎然，溪水欢快地流淌而非静止不动，同外界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
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阮苏苏下意识躲在了树后，小心翼翼地观察。
等等，这里应该是过去的记忆片段，我躲什么？阮苏苏后知后觉地想。
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为首的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静，朝阮苏苏所在的方向望来。
“怎么了，大小姐？”跟在她身后的侍女轻声问道。
“方才那边好像……”少女犹豫道，而后摇了摇头，收回目光，“没什么，是我看错了。”
直到一众人走远，阮苏苏才从树后出来。不知道刚刚是巧合还是少女太过敏锐，阮苏苏躲在树后没敢动弹也没敢多看，不过会在府邸里行走的大小姐，再加上听到的那声音，少女的身份也不难猜测，应该就是当年尚未出阁的盛姝了。
阮苏苏循着脚步声远去的方向悄然跟上，虽然按理说这里只是过去的记忆片段，原时间线的人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方才的一幕还是让阮苏苏不敢妄动，只好暂且隐藏着自己的动静不让人发现。
旧日府邸中的景色雅致惬意，花草景观都有人精心打理，午后的阳光倾洒在院内，一片暖融融的悠闲。
一切尚未开始，一切都是那般平静美好。
阮苏苏悄然走在暗处，心里却不由地开始思索这整段经历――
自己先是轻而易举地破解了大门上禁锢的符文，又在荒芜的府邸中忽然被“记忆化身”的黑影所袭击，可最终“它”却引导着自己进入了这段更为久远的记忆里。
并且，在方才那段漆黑空旷的虚空中，“它”分明跟在自己身后，却在她察觉之前没有任何动作。
这一举一动嵌套在一起，仿佛是刻意想让自己走在已经铺好的道路上，刻意引导自己知晓前尘往事……
天空骤然阴沉，随后便起了风，落叶小范围地旋起，将阮苏苏环绕在内，打断了她的思绪。
阮苏苏抬眼看向四周，侍女都不见了踪影，少女时期的盛姝孤身一人站在桥边，朝着虚空开口：“是谁？”
阮苏苏一惊，还以为是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下一刻，桥上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天生灵感，真是世间难得，可惜了。”那道模糊的身影对自己的存在被察觉没有一点意外之色，只是语气淡淡道。
天生灵感？阮苏苏惊诧。据说有天生灵感的人不经修行便能感知到许多身边的异常存在，直觉敏锐。难怪盛姝方才在路边对着自己的方向若有所感，现下又直接发现了桥上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