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是担心她,但是这几日平安无事,也许温曲放弃了呢?
他总不能一直呆在她身边。
“不必担忧。”
他们租赁的房子一共有五间房,叶悠悠与南宫青野各自占据一间,一间是客堂,除此之外,便是院子里的东厨和浴房。
院子里都空置着,叶悠悠找邻居木匠,商量了一下做一个小栅栏,以及一些装饰。
城池虽然好,却是冷冰冰的。
草族里有许多枝繁叶茂的草,她离开家没多久,就觉着有些水土不服。
木匠是个很和善的人,这两天便按照叶悠悠的要求帮忙打造。
眼下,已然初具雏形。
阴森森冷飕飕的院落,变成了田园绿野风。
许是因着叶悠悠草族的关系,这里移植过来的草木俱都枝叶繁盛,翠绿欲滴地生长着。
叶悠悠站在院落里,木质栅栏开着,她的袖口被她用红色丝绳绑住,露出光洁白皙的手腕,利索地给在小盆里塞着什么。
“我是觉着好不容易的机会,你别错过了。”
她边跟南宫青野说着话,手上满是泥土。
南宫青野不由自主的走过来,隔着栅栏看她。
“你在做什么?”
叶悠悠拍了拍手,将小盆放好,“我种几头蒜,这样等过几天发芽了,我们就不用去买蒜吃了!”
南宫青野:“……不是弄花园?”
“春神没了,草都开不了花。我这个顶多是草园。”
叶悠悠努了努嘴,“那边我准备弄个菜园,这几日我们买菜花了好多钱!”
南宫青野深吸一口气:“那是我的窗户。”
叶悠悠没明白:“怎么了?”
“你在我窗户下开辟菜园?”
他活的岁数不知道多少了,从未想过自己窗下种菜的样子!
叶悠悠直起身体:“你忍忍吧!”
南宫青野一向不喜欢与人争执,他看叶悠悠罕见地坚持,自己不知道怎么,也坚持起来:“我窗户旁边是绝对不可能种菜的,你若是再敢放肆,我便……”
叶悠悠:“便什么?”
她有些好奇。
他深吸一口气,险些脱口而出:自然是将人拖下去。
在上九天,他无需拍拍手,只是一个不满的眼神,手下自然会将冒犯他的人带去神罚。
叶悠悠看他半天说不出来,她有些纠结:“真是没办法,我这边窗户也不能种菜,这样吧,我在你窗户旁边种一些可爱的小草,这样一半一半,可以吗?”
南宫青野的声音有些硬邦邦的:“为什么你那边不种菜?”
叶悠悠的眼神迷幻了起来,她双手合拢在一处,似是看到了什么让人沉醉的景象:
“战神神像在我窗户边供奉,我不能让我的神明开窗看去,便是菜园。”
“我要将我亲手打造的珍贵美景花园……哦不对,是草园,奉献给我的神祇!”
说起自己信奉的神祇,她的眼角眉梢都弯起来了。
“神明会看到我的诚心!”
“绝对不会将菜园展露给我的神祇!”
南宫青野:……
他知道,对于这种陷入到自我世界的信徒来说,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菜园的方向了。
他一句话不说,扭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将花园献给她的神祇。
很好。
战神的泥神像,得享梦幻花园,他自己呢,窗户前只有菜园!
啪的一声,他用力将窗户关上了!
……
“殿下,这是……什么?”
南宫青野抱臂,极为懒散地靠在墙上,“你看不出来吗?”
他自有雍容富贵的气度,仅仅站在那里,便让人自惭形秽,不敢对视了。
在神界,战神南宫青野出现的地方,众神俱都不敢抬头直视。
戈阳波身为殿下的手下,自然也从不曾放肆直视殿下。
殿下高高在上,谁敢一直盯着殿下?
只是……今日的戈阳波不可置信,看了一眼又一眼,好不容易不看了,眼神又不由自主地溜过去。
眼神可以称得上是放肆,
南宫青野:“你想说什么?”
戈阳波连连:“在下不敢。”
说是不敢,戈阳波的眼神又溜过来了。
南宫青野走到戈阳波面前:“你够了没?今日为何如此放肆!”
忍了半天,戈阳波:“殿下……您窗前,是菜园??
院落里整洁井然,精致典雅的小花园,摆放整齐的各种小物件,除此之外,便是刚刚开垦出来的小菜园。
小菜园的土都是刚翻过的,分成好几个区域。
有一些区域已经发芽,露出来一层清清淡淡的翠色。
有一些区域被扒开,黑色的泥土泛着春天的潮意。
还有的是刚嫁接过来的苗子,被小树枝抵着,顽强地挪枝存活。
戈阳波鼻尖嗅了嗅,人都傻了:“粪肥?”
南宫青野:“……”
他罕见地露出表情,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不说了,说说目前的情况吧。”
戈阳波一向以能干精明著称,被成为战神殿下最信赖的左膀右臂。
然而他此刻被震惊的不轻,神思恍惚,半晌没汇报上来。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殿下下凡,也下的太彻底了。
戈阳波狠狠掐了一下自己胳膊,贼疼:“……没掉进幻境啊?”
灵越仙府在神界赫赫有名,战斗力强,更为难得是公平的宗门制度。
从上九天到下九天,灵越仙府俱都有驻扎的分部,宗主名义上戈阳波,实际上戈阳波臣服于战神南宫青野殿下,这是穿彻九天的信息情报机构。
南宫青野前来调查下九天之事时,遇到了洪荒神兽太阴幽荧,一时不查圣体受损,消失在丹熏境。
戈阳波急忙赶来,却杳无音讯。
丹熏境这边异动迭起,他只好先回灵越仙府等待消息,在都广野眼皮下,他悄悄布下人手,抓紧时间搜寻殿下,却始终没有得到消息。
戈阳波的心沉下去,他的人已经将丹熏境摸了一个遍,若是殿下还活着,没道理一直查探不到。若是殿下陨落,更没道理啊,人到底去哪儿了?
他在外查探之时,手下来报,说有人以暗号来回应,已经以仙师之礼留下了。
戈阳波屁滚尿流地赶紧回来,人没蹲到,就听说来人回家去了。
“家?”
戈阳波恍恍惚惚,殿下哪儿有家?
手下信誓旦旦:“新来的仙师不肯住下,说家里还有娘子等他,有需要直接来家里找他便可。”
他递上仙师留下的地址,戈阳波跟打着飘一样接了。
他开始怀疑殿下是不是真的陨落了?
现在这个一定是占据了殿下身躯的妖魔鬼怪对吧?
他就是跟魔族人打个一百年一万年,身死魂消,也不会相信殿下成婚了啊!
戈阳波按照地址,推开了小院。
就闻到了菜园刚刚施肥的味道,他眉头都要拧成麻绳了,坚定了心头的想法,手中的灵剑都拔/出/来了。
再然后,目光越过菜园,他看到他尊敬的、高贵的、无可比拟的、崇敬的殿下,在提笔写着什么。
看戈阳波进了院子,他淡淡道:“你来的有些迟了。”
戈阳波便是死了,也不会认不出来他的殿下。
噗通一声,戈阳波跪了下来。
他汪的一声哭出声来,膝行:“殿下,您没事!”
没错。
这是他的殿下。
只是。
是戈阳波从未见过的、穿着朴素衣衫的、睡在菜园旁边的、有了老婆的、殿下!
第6章 蹊跷
“都广野那边,确实没有查到什么倪端。”
对于神界普通人来说,都广野已然是十分尊贵,那是看跟谁比。
跟战神殿下来比,都广野根本不算什么。
戈阳波话语里只有平静,他冷静下来,依旧是那个得力的手下。
“属下查了这千年来的记录,确实没有查到都广野有堕魔迹象,有些异常之事,也与他没有表面上的牵扯。”
神界的神,一个比一个活得久,各个都是老奸巨猾。
都广野在神界根深蒂固,谁也想不到他会跟堕魔扯上关系。
也就是身为上神的南宫青野,才敢有这样的怀疑。
只是怀疑归怀疑,想要找到证据,却是极为难得。
南宫青野淡淡嗯了一声,“不奇怪,若是能找到什么,才是真的奇怪。”
“那现在?”
南宫青野平静:“静观其变。”
两个人商量了正事儿,戈阳波心底有了谱,放松了些,他刚才实在是太紧张,主要是实在没想到,接到殿下的消息赶过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忽而,他又紧张起来。
——院门开了。
一道青柳般的身影,以后背抵开了门。
叶悠悠双手捧着满满的凤仙花,快乐地说:“李婆婆给我摘了好些凤仙花,让我染指甲,这颜色可真好看!”
“我带回来了些种子,正好可以种在你窗前……你……”
她卡壳,看着戈阳波,“这位是?”
戈阳波站得很规矩,几乎像是被审阅一样,一丝不苟地立在南宫青野面前。
他挤出一个笑:“我是殿……咳咳,朋友!”
不像是朋友,倒像是敬畏什么。
叶悠悠探寻地走到南宫青野面前:“朋友?”
南宫青野嗯了一声:“灵越仙府的,过来找我有些事情。”
灵越仙府!
叶悠悠顿时恍然,“你总是不去点卯,灵越仙府派人来找你了吧!快好生招待人家,免得把你逐出仙府!”
戈阳波听的心惊胆战,这整个神界,能用这样的口吻与殿下说话的,只有殿下的姐姐吧!
谁敢啊?
叶悠悠脸上的表情热切起来,她匆忙将满手的凤仙花搁在门前的小碗里,去洗了洗手:“天色都晚了,别走了,留下吃饭吧!”
戈阳波愣住了:“……吃饭?”
“对啊,”叶悠悠:“来都来了,不留下吃饭怎么好意思让你回去?你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做饭啊!”
戈阳波摆手的动作停了。
因为他听到殿下开口:“嗯。”
戈阳波一动也不敢动。
等那抹倩影迈进了东厨,他才用那种做梦一般的声音道:“殿下,您还用得着吃饭吗?”
他怎么不知道上神是需要用膳的啊?
天地精华不够用的了吗?
南宫青野罕见的咳嗽一声,“不吃饭她一直纠缠。”
叶悠悠是个操心的命,一开始他说不需要吃饭,叶悠悠便用那种谴责的目光看他,说他不好好吃饭会生病的,人无论如何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每顿饭都要吃。
他坚持了几次,叶悠悠把他弄的烦不胜烦,索性就跟着叶悠悠一起吃了。
“那……她的厨艺一定很好了?”
戈阳波想不出来能让殿下一直用膳的,会是什么绝顶美味。
南宫青野没说话,用膳的时候戈阳波咧着嘴,什么话都不敢说。
这味道何止是绝顶美味,简直是平平无奇,难以下咽啊!
叶悠悠有些脸红,“我刚开始学做饭,不要介意。我正在好好学习怎么做出来美味的饭菜,用不了一个月、不,半个月,我就会成为合格的厨子了!”
戈阳波哪儿敢说她不好,今天看到的遇到的事情委实超过他预料,他不明白叶悠悠的来路,然而看南宫青野对叶悠悠的态度,便知道这位可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没事没事,那个……”
他不知道怎么称呼,纠结了半天,看了看殿下,又看了看叶悠悠,艰难地说:“嫂夫人,我还有事儿,先告辞了!你们……”
他闭了闭眼,发狠一般说:“你们早些休息!”
跟随殿下这么多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如今的场面!
殿下怎么会看上这个女人!还要同床共枕!
戈阳波落荒而逃。
在门口门槛还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叶悠悠连忙站起身来,戈阳波不好意思地扶住门,一脸的谄笑:“没事没事,嫂夫人不用来送!”
叶悠悠:“……”
……
叶悠悠收拾了碗筷,洗了手,坐在灯下给指甲染色。
她与南宫青野闲话:“你宗门的那个人,有些奇怪。”
“哪儿奇怪?”
叶悠悠有些担忧南宫青野。
“看着不像是坏人,行为举动却有些奇怪……你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些好。”
南宫青野眼神微眯:“你担心我?”
叶悠悠垂下眼眸,专心把捣碎的凤仙花敷在指甲上。
烛火下的手指,莹白如玉,衬得赤色凤仙花愈发鲜艳。
破碎的花汁散发淡淡的香味,流转萦绕在鼻尖。
清淡悠长。
“其实你可以对我的事情置之不理的,你又不是我真正的夫君。”
她小声说,“但是你还是掺和进来了,你知道可能会没命。”
“这个世界上,能舍命去救不相干的人,已经是难得的侠义。”
“您是个侠义之人。”
她垂着头,用粗布长条,将手指包起来。
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南宫青野安静地看着叶悠悠:“你想要说什么?”
“其实刚救你的时候,只是觉着偶然,我也不图你什么报答。山中多精怪,常年在山中生活,谁都有遭难的时候,救个人而已,不算是什么。”
她没头没脑地说起来两人初识,“我救了你,你给我娘十八万灵石,我们已经两清了。”
再多的情谊,付出巨额的钱财,也足以抵消了。
这世上钱财动人心,南宫青野与她已经两不相欠了。
“所以……”
她抬起头,眼睛倒映着烛火,似是晕染了云雾,“你以性命来保我,我该怎么偿还你呢?”
她与他不过是初相识不久,占着夫妻的名分,却不过是陌生人。
他帮她脱离苦海,她有了短暂的自由,得以离开家喘息。
既然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那么现在遭遇的一切,她本该有一切预想,更该自己担着。
拖他下水,已然是不义。
南宫青野略有些恍然,在城主府他护着她时,是以夫君的姿态,夫妻一体,自然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