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段齐舞，众人焦急看着不存在的手表原地奔跑，又重复着使用印刷机的动作，音乐里却传来咒骂：“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公司要你有什么用？”
音乐转为雨声，影子们作出避雨的动作跑开，只有“她”落寞地走在雨里。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她失魂抬头，被吓倒在地，手脚并用想逃。
“原来你在这儿啊。”男人的旁边又响起。
影子们扑出来抓住男人的脚，却阻挡不了他罪恶的步伐。
“她”哭着被拖走，灯光变黑了。
黑暗中那些白色的油彩泛出荧光，13只发光的手掌拼成一只眼睛，组成瞳仁的5只掌心转动，落下一滴“泪”来。
最后这些掌心都收起，音乐也没了。
灯光亮起，所有的影子趴在地上，而“她”站起身，抹干眼泪，扎好乱发，开始新的一天……
观众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都在忙着擦眼泪。
评审台上的甘晓婷热泪盈眶，有坐得近的观众递上纸巾，她很是不好意思，躲着镜头擦泪。
其他几位也是面露唏嘘。
主持人调节气氛：“走心了，编得太好了。”
［我敢说是本赛季最好的作品，哭死了。］
［看到那个眼睛我真的毛骨悚然，怎么想到的？太牛了吧。］
［高扬不愧是中国街舞最牛的编舞师，这换了谁应该都打不下来，杨暹不该选他们对战的。］
［这要是还赢不了我真要怀疑黑幕了……］
“我看到在场的好多观众都很动容，相信大家和我一样被直击心灵，我们的评审老师们怎么评价呢？”
齐盛看了看两位还没走出来的女士，决定先说：“TOP13的编舞水平，拿到国际上去也一定是被称赞的，非常有创意，而且他们今天选的这个题材也很勇敢，用舞蹈去帮助他人，非常有艺术追求。”
Twin boys中的双胞胎哥哥开麦：“TOP13在另一档节目中就展现了很高的编舞水平，我们街舞当然不是只有燃只有炸，我们也可以很有深意，去表达我们的议题，今天我们太为你们骄傲了！”
全场都在为TOP13鼓掌。
“咋办，这块骨头难啃了，杨暹搞不好真的会输。”胡棠对着电视上的直播投屏气闷，要是杨暹和李澜时都止步在这，她今晚不睡觉也要通宵给节目刷负分。
祁一桐心里也没底。
TOP13今天打的这张牌堪称王炸，看评审和弹幕的表现就能知道，大部分的人都被俘获了，杨暹就算技术今天拉满，恐怕也难敌这么有张力的编舞。
这就是群舞的优势，人多，可以做的编排就多，几分钟的时间也能讲好一个故事，而对大众来说，他们看不懂技术，故事性强的作品更容易拿到他们的分。
杨暹真的危险了。
舞台上其他评审已经点评完毕，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这场较量的后手——杨暹。
“我们下面这位舞者，他每一处出现都给我们带来全新的面貌、不一样的舞蹈，他就是颠覆本身，我们见过他忘我的至纯，见过他原始的野性，今天他要给我们带来的是天人的神性。”
“杨暹，古典敦煌舞，《浮屠》。”
胡棠没有见过他这一次的造型，她看着一步步走到舞台中央的杨暹，长大了嘴巴。
“这……你……他……”最后化成一句——“绝了！”
只见舞台与大屏模拟出域外石窟，诸佛环立，舞台中央一束垂直光柱仿佛石窟的天眼。
男人站立其中，乌黑长发高高束起，金冠而扣，发间垂下两条红色飘带。
上半身□□，以金色细链串起的异域饰品自肩到腰交叉环住，下身着沙色缎裤，玉色的轻纱垂系在腿边。
他的双臂被金环扣住两条沙色飘带，双足和脖颈带着坠有铃铛的细链。
金色的梵文在他眉心、后脊、腰侧流转着光芒，仿若飞天再世。
杨暹手托一柄青玉琵琶，闭着眼缓缓以反弹琵琶式定住，轻纱随他动作微微摆动。
静止的瞬间，他长睫轻启，琥珀眼眸在昏暗光线里闪着皎洁而冰冷的光。
［woooooc！有男神仙！！！］
［以光速打开录屏，剪辑师刚刚那个特写你敢剪我死给你看！！我一定要画下来呜呜］
［我不知道他跳舞行不行，我只知道他的身体我非常行！］
［好伟大的一张脸，怎么会有男的长得这么美而不媚，救命！］
［对不起，我低贱，我三观跟着五官跑，默默入粉籍……］
［嘿嘿，谢谢老杨，希望你务必保持上衣失踪的良好习惯～］
……
“还是你懂怎么发挥杨暹的优势。”胡棠看着满屏的花痴弹幕乍舌。
祁一桐笑笑，却不敢移眼。
箜篌与琵琶的乐声里夹杂着驼铃阵阵，飘渺女声轻轻吟唱。
杨暹单手掌住琵琶举至头顶，重心压至单边脚，另一只脚靠腿，整个人缓缓倾斜至60度，上来便是一个考验核心力量的动作，然而他做的优美又有神性。
而后他便开始弹着琵琶舞动，旋转，下腰，缓缓旁踢。
他的指尖时而开三指，时而鹿角式，力到指节，劲健舒展。
随后细密地鼓乐和葫芦琴成为主旋，他放开琵琶，一个美人卧，轻纱拂面。
再跪坐而起，单腿后翘划出漂亮的圆，带动全身翻转而起，缓缓三指对腕勾脚而立，紧跟一段灵巧的伎乐天组合。
到了这里，舞已至尾声，歌声越来越高亢，空灵直标颅顶。
杨暹将琵琶贴住臂腕，开始高速的翻身，一圈接着一圈，长发与飘带在所过之处划出漂亮的弧线，一闪而过的梵文灿然若仙。
观众“喔”的叫出声来，看着杨暹飘逸的旋转着。
6、7、8……
祁一桐默数着他翻身的数量。
12、13、14，可以了。
然而杨暹接着加速，两个吸腿翻身，同时将琵琶高高抛掷，站立的腿弯曲，顺着翻身的力转为旋转坐下，单手一扬牢牢地接住了坠下的琵琶。
“喔喔喔喔喔喔喔——”
观众尖叫声中旻明激动地站起身来。
而台上杨暹双腿一前一后折叠，在最后丝缕弦乐中环抱琵琶，目若梵神，缓缓阖上双眼。
舞台灯光还未转为场灯，旻明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拥抱住了杨暹。
她等不及主持人说话，自己握着话筒，声音颤抖：“16个翻身，中国古典舞至今为止，连续翻身的最高记录只有13个！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第六十七章
漫天弹幕淹没了画面, 胡棠高分贝的尖叫和着直播里的简直是扰民。
可是祁一桐没有捂住耳朵躲避，她指甲死死陷进掌心肉里，恨不得立刻钻进电视里抓着杨暹问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在过去一周的练习中他一直是以14个连续翻身为结束, 已经打破了现有记录了。为什么又多翻了两个？这多加的两个翻转, 有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负担？
直播还在继续。
杨暹为了塑造飞天神的特点，一直到最后都压制着呼吸, 此时表演结束, 他站在旻眀身旁剧烈喘息，额上满是汗, 体力消耗之大，一目了然。
“6个串翻身加8个点步翻身最后接2个吸腿翻身转为旋转后坐下，他在这途中还抱着琵琶, 难度非常高，杨暹今天能完成的这么出神入化，太不容易, 太不容易了！”
人的情绪到一个峰值, 就会无法冷静的思考, 旻眀现在就是这样，一改往日妙语连珠，哽咽到连叹了三句“太不容易”。
杨暹单手扶住她的背拍了拍。
旻眀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始进行专业解说：“敦煌舞是我们古典舞中的一个重要流派，我们大部分看到的飞天都是魅惑动人的女性形象，就算有男舞者跳敦煌舞也大多选择演绎天王、力士这样的角色，但是今天杨暹演绎的是男性伎乐天。”
“我想在座的很多人都看过杨暹的《爻祭图》, 他在表演女性角色时不是简单的杂糅性别特征, 而是去性别化，还原那种至真至纯的美, 这一点放到世界上都没有几个舞者能做得到，这是完全属于杨暹的魅力。”
齐盛对她的说法很是赞同，“我在纽约的时候有幸看过一次《爻祭图》，我和丹尼斯·利斯卡都认为是当代最能展现东方神韵的作品，杨暹在里面展现了超脱性别的美。”
他口中的丹尼斯·利斯卡是两届奥斯卡最佳导演获得者，和齐盛是好友。
听到这里很多不了解专业舞剧的观众都发出了小声惊叹，原来如此。
“他有别于过去我看到的敦煌舞演绎，即使在做一些女性化的动作时他的表情依然保持着悲悯天人，开头与结尾呼应，就像是从壁画里短暂的走出来又回去。”很少发言的舞协副会长古霖丰也十分满意，他本人正是大西北长大的孩子。
主持人引导屏幕展现杨暹的巅峰瞬间。
琵琶巧掷于空中，杨暹单脚着地，长臂外展，上半身后压，正由翻身转为旋转，身体的旋拧带动发梢飘带齐齐舞动。
而垂直打下的那束光如同佛光神冕，打亮他慈悯俊美的脸，让人恍然明了浮屠之意。
［谁设计的舞台！我直接滑跪，神仙下凡！］
［旻眀老师不愧是教育家，她好会说，真就是一点也不娘，美得我想哭！]
［每当我以为杨暹已经做到极致的时候，他总是狠狠打我一个大耳刮子。］
［连高科技都拍不清，这得有多快啊，跪求后期重复剪一个慢速回放，这对我们舞蹈生来说真的很重要！］
［他脚底干净的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这放到外国又要有人觉得我们会轻功了。］
［这还不是决赛现场吧？都这么顶评审要怎么选啊？反正我是选不出来。］
［怎么看都是TOP13更有深度啊，杨暹这大半都是靠舞台和造型。］
［楼上真是闭着眼睛叫不醒，旻明都嚼碎给你了你还是不懂吗？杨暹这种殿堂级的技术找不到替代，你们哥哥编舞再好也做不了唯一ok？］
……
现场甘晓婷对杨暹的造型很感兴趣，“对我们芭蕾来说，非常看重舞者先天的优势，形体和外貌都是舞者的资本，你今天的造型很适合你，把你外表优势发挥到了最好。”
她不是专业的古典舞者，给不了旻明那样精辟的解读，只能针对一些舞蹈表演上的共通点作感言。
然而人们很快发现，台上那个无论获得了多高赞誉都平静自若的男人突然真切的笑了，低头凑在话筒边道：“是我爱人设计的。”
“喔——”
包括评审在内都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生动明媚的反应，一下从无情无畏的“神”变成了拥有七情六欲的“人”。
主持人脸都笑出了褶子，好小子，总算逮到你的八卦了。
“你爱人是设计师吗？”
“她是摄影师，但是她很擅长创造这些神怪形象。”杨暹桃花眼尾微翘，神色温柔和煦。
“确实很有才华，为表演增色不少。”齐盛点头。
［……这还是那个又佛又冷漠的大魔王吗？为什么看着有点恋爱脑？］
［呜呜女儿你看到了吗？他好爱！他超爱！］
［嗯？他的爱人不是第一季那个冠军温苓宜吗？］
［不是哦，好像是个网红，也不算是圈外人。］
［勿传谣，哥和嫂子感情很好，不知道的可以去超话查查。］
［异同也不算是网红吧，抛开她博主的身份，也是个大摄影师了。］
［卧槽，梦幻联动？！我喜欢的摄影师居然是我新粉墙头的女友？］
虽说是本场比赛最大看点，但在TOP13和杨暹这一组停留太久可能又要遭到部分观众的抗议，于是主持人将TOP13请上台，进入评审投票环节。
“现场观众的投票通道早就关闭，让我们接下来看看几位评审的决定。”
“噌”，古霖丰率先投给了杨暹。
“噌”、“噌”，甘晓婷和Twin boys则是都投给了TOP13。
而旻明的票则是在看到杨暹打破记录时就给了他，最后只剩下齐盛这一票。
“我可以弃权吗？”他非常为难。
“原则上是可以的，但是我想提醒一下齐盛老师，这关系到舞者们的个人分数，也就是输的那一队个人分数最高的两位自动晋级的资格。”支持人严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