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起嘴角,说道:“那她十有八-九是嫉妒我,谁让她是万年老二呢。”
秦悠然一听,眼睛瞪圆,“顾诗筠!这话你说的啊!周末的航展你自己去吧,我先走了,拜拜!”
她脾气大得很,转头拿上包就往门口走去。
顾诗筠看着她倏忽闪过的讥诮笑意,转瞬之间就明白了过来。
“你买到航展的票了?”
秦悠然蓦地止步,瞧见她满面期待的模样,冷嗤一声道:“黄牛票,加了五百块,翻了将近一倍。”
顾诗筠疑惑道:“怎么那么贵?”
秦悠然咧嘴不满,怏怏说道:“我哪知道那么难买啊,难道就因为是你老公飞?”
纵恒在一旁哂笑,“好了,你们俩出去说吧。”他摇着脑袋缓步踱到窗边,没再理睬她们。
顾诗筠跟纵恒道了个别,便推搡着秦悠然往外面天廊走去,“天上那么多飞机,谁知道哪个是我老公。”
秦悠然满脸不信,“只有你老公能开歼-2S做落叶飘,而且之前康复出院的时候,摄像机都怼他脸上了,隔着屏幕都收获了38万的赞,你觉得呢?”
顾诗筠认真听着,眉毛渐渐拧成一股绳,她深吸一口气,喟叹道:“我的天,这么多赞?”
秦悠然:……
就说这女人何止是佛系,简直就是快皈依佛门了,明明讨论的点是招摇过市的男人,结果她关注的居然是38万的赞?
她还怀着孕呢,心怎么那么大。
秦悠然诧异难抑地抿了抿唇角,话语干涸到说不出一个字来。
半晌,她才说道:“我一直都很好奇,程S那长相那身材,怎么会沦落到相亲的……?”
顾诗筠没想那么多,漫不经心道:“他们那没女的啊。”
秦悠然努了努嘴,不甚相信。
但她没直言直说,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他这次那么多外伤,都是你照顾的?”
顾诗筠闻言,眼神渐渐凝沉,默了片刻之后,不太愿意回忆地说道:“嗯,换药的时候,他痛得哼都哼不出来。”
不过转瞬,她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但我护理得很好,小伤口都没留疤。”
秦悠然挑眉,“那有两处比较大的呢?我听那次的主刀医生说,一掌宽的伤口缝了 22针,哟,你不嫌弃他呀。”
“不嫌弃啊,我还挺喜欢的。”
顾诗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秦悠然:嘶……?
顾诗筠学着她的样子也翻了个白眼,转身拿起门口的雨伞,示意她往门诊大厅走。
“反正都在身上,关上灯就看不见了。”
秦悠然:……
-
日子倏忽而逝,过去的事情都在绵绵的冬日雨季里被朦朦掩盖。
一切都刚刚好。
又过了半个月,终于迎来了岛海航展的日子。
因为官方原因,航展延期了一个月之久,正好卡在了新年的前一周,是个不冷不热明媚阳光的好天气。
但是场地之大,让人实在是找不到北,下了飞机绕了一大圈,秦悠然才在入海高速的出口处找航展停车场的指示牌。
待开进停车场,又是漫长的等等。
秦悠然不耐烦地把着方向盘,问道:“程S没跟你说什么军属停车场之类的?”
顾诗筠好笑道:“你又不是军属。”
秦悠然傲慢地轻瞥了她一眼,眼观八方,找到一个狭小的停车位,调转车尾倒了进去,道:“我这不是拉着一个吗?”
“他两天没回我了信息了,说是他们大队要把所有表演的战机全部飞过来。”顾诗筠无奈扯了扯嘴角,“但他之前跟我说过,他这两天还有别的任务。”
她拿上包,开门下车。
远处天空一片碧蓝,白云厚如棉絮堆簇,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慵懒的气息。
小腹遽然一紧,凉凉的。
秦悠然锁好车,将车钥匙随手扔进车里,“还有别的任务?我听说这次要放出歼-2S的一拖三版本,还有一直处于隐身状态的轰20,该不会是……”
“轰20?那不可能!”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扬高八度的男声。
二人闻声一震,回过头,才发现是大半年未见的落星洲。
排场依旧拉满,气焰依然嚣张。
劳斯莱斯他嫌老,于是开了个美式擎天柱半挂用来拖房车。
从蓉城开到岛海,一千多公里,有本事。
顾诗筠诧异看了他一眼,好笑问道:“你高考考哪了?”
“就知道这种问题不会缺席。”落星洲耸了耸肩,讪讪说道:“我压根就没考,下个月出国留学去。”
顾诗筠一听,失笑说道:“意料之中。”
秦悠然也酸溜溜地轻嗤道:“你们富人家的孩子出国就跟吃饭似的。”
落星洲毫不在意,他指着远处的跑道,泰然笑道:“轰20肯定看不到,实在想看轰炸机还是去超级碗看B2吧,但这次双座版歼-2S一拖三首秀,医生姐姐,是你家副大队长飞,你可要好好看看了。”
秦悠然不太懂这些,嗤笑着掀了掀眼皮,也没听出来哪里不对的地方。
顾诗筠疑惑地在远处的跑道和偌大的场地之间来回看了一眼,目光又重新转向落星洲,“副大队长?哪个副大队长?”
副大队长、大队长?
如果是副大队长飞,那就不是大队长飞,如果是林彦霖来飞,那程S去哪了?
落星洲不明所以,压低了声音问:“你老公职务不是那个什么旅的一大队副大队长吗?”
顾诗筠解释道:“他早就升了大队长……”
落星洲也没往心里去,“啊!那么快就升职了?反正我听一个哥们说是临时换了副大队长飞,这是双座版的,指不定你老公就坐后面呢?操作雷达和导弹,还控制护航的无人机,这可是主座。”
“噢,这样……”
顾诗筠听不太懂,敷衍地挤了个笑容,便跟着人流继续朝看台场地方向走去。
一路上,一共好几个大区分门别类,有几架地面静态展示的最先进无人机,体型虽小,但长着一副高科技的模样。
秦悠然个子小,往人群里挤着找了一小块地方,“这里怎么样?头顶还有树荫。”
落星洲满面嫌弃,招了招手说道:“跟我来,我是VIP看台。”他说着指着远处的一个蓝色的小看台,“看到没,那几个摄影师都是我的人,重金雇来专门帮我拍照的。”
看台离跑道很近,摄影师瞧见他们走过来,互相打了个招呼,光看那摄影的装备,就知道有多“重金”。
这孩子,痞里痞气的,结果他还挺热情大方。
岛海气候宜人,但毫无遮挡的机场平地也经不起长时间的晒,已经有人支起了太阳伞。
落星洲朝着伞的方向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世和医院的一群医护抱团坐在那,消暑急救,应有尽有。
不少人都是参与过支援古圭拉地震的,见到他都扬手打了打招呼。
他诧异道: “你们医院到得那么齐?”
顾诗筠笑了笑,“对啊,下次要是再把胳膊腿摔断了,我们免费帮你做手术。”
“……”落星洲窘迫哑然。
这话听着是感动的,但怎么好像不太对劲。
不多时,又有一小撮人簇拥着两个人走了过来,岛海的冬日依然暖阳高照,莫兰英还是精简着装,旁边跟着的则是许久未见的Matthew。
顾诗筠礼貌喊她:“姨妈。”
“嫂子。”
Matthew依然随和微笑,目光浅浅落在顾诗筠的肚子上,又不动声色转移开来。
莫兰英穿着简朴运动,人也精神抖擞,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略微有点圆润之态的顾诗筠,笑道:“趁着这个时候比较稳,赶紧多玩玩,以后月份大了,可就跑不动了。”
落星洲站在一旁不明所以,“……啥?姨妈?”
这特么是个什么 28K金的硬关系?顾诗筠居然喊莫兰英姨妈?
秦悠然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然后复又回头附和道:“放心吧莫董,我会盯着她的,程S好不容易相亲相回来的,怎么着也不能跑丢了。”
她玩笑一场,莫兰英反倒认了真,她“喔?”了一声,问道:“程S说他是相亲的时候看上顾诗筠的?”
顾诗筠也颇为认真,点头说道:“对呀,我们是参加相亲活动认识的,他主动过来找我要花的。”
她笑着说,说着笑,任谁听了都觉得是一段良缘佳话。
然而莫兰英却不按常理出牌,扬挑着眉眼从包里拿出手机,慢条斯理地翻出一张照片。
大概是四年半前,世和医院自己出的一本院刊,封面就是顾诗筠,院花的风头让当时刚刚入职的她立刻成为了世和医院亲封的形象大使。
而被选入封面的照片,只是手术室门口的一张回眸。
眼神悠远,带着刚刚苏醒绽放的美。
顾诗筠的表情渐渐凝固,突然有一种下意识的想法在作祟,而很快,这种想法就被莫兰英证实了。
“他可跟我说,他四年前就看上你了,所以那次知道有世和医院的医生去参加相亲活动,他第一时间就报名了,果然呐……有你……”
莫兰英大大咧咧地笑着,伸手在顾诗筠肩头拍了拍,满眼都是侥幸的欣慰。
秦悠然和落星洲不约而同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又赶紧把视线挪移开来。
很显然,顾诗筠那张表情逐渐僵硬的脸上已然写了四个大字:去父留子。
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男人居然可以沉得住气那么久,提前布阵、多重打探,最后目标精准锁定,在特定时间特定场合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拿下了。
心中的怒火早就蹿上了天。
好不容易默念了八遍“娃的亲爹”,她才扯开一个笑容道:“那还真是难为他了。”
说罢,她拿出手机。
低头噼里啪啦打了一大段毙命的话,想着程S这会儿应该根本看不到,便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周围人声鼎沸,大家都在翘首等待航展是开幕,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天空中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秦悠然伸长了脖子四处逡巡,“怎么一架飞机都没有?”
然而话音刚落,头顶就卷过一阵狂风,战机迎面而过,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顾诗筠下意识地捂紧了耳朵,待抬头,就见前方五架战机正在进行空中编队,像一朵羽扇花似的,在高空四散飞开。
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声的“哇――”
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我靠,五架歼- 2通场开幕。”
落星洲兴奋地大力挥了挥手臂。
秦悠然看着他的模样,好笑问道:“小朋友,你看超级碗轰炸机炸街通场的时候,也这么兴奋吗?”
头顶的飞行表演队一架又一架地飞过去,高分贝的声音让人不得不弯下腰提高音量。
落星洲想了想,直言道:“那还是超级碗兴奋点。”
“切……”秦悠然给了他一个白眼,“小孩子给个舒克贝塔的直升机坦克,估计也兴奋。”
战机喷出的高温燃气将周围空气凝结成尾迹云,在天空中拉出一条一条赏心悦目的彩虹烟带。
颜色绚烂,勾勒出的形态也各式各样。
顾诗筠看了一圈头顶飞过的战机,从普通跑道到舰载版,都没有一架是棱角分明的歼-2S。
落星洲知道顾诗筠在想什么,他看着远处的武直 20到挂着一个正在灵活上下攀爬的士兵,说道:“医生姐姐,歼-2S一拖三那可是重头戏,歼击机落叶飘也不是随便哪个飞行员都能改出来的。”
顾诗筠疑道:“所以呢?”
落星洲洋洋得意地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尼康“大炮筒”上。
“压轴嘛,等着吧。”
航展进展很快。
除了有不同型号的战斗机掠过翻转的身影,武装直升机在空中放出流星陨落般的干扰弹,还有轰炸机挂着从来没人见过的新型导弹缓慢飞过――想让你看清、又不想让你看清。
整场航展下来,基本上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震撼。
突然,人声戛然而止,大家似乎都在等待什么。
干扰弹的烟火还在眼中频频闪现,远处的压得极低的云层忽地飞来一架无人机。
“喏,来了,这是一拖三里面的三,飞最前面做侦查用的。”
落星洲翘着二郎腿,沾沾自喜地指着天上继续解说给顾诗筠听。
但她对无人机毫无兴趣。
等到另外两架无人机护送着双座长机直冲而过,所有人高举双手惊呼讶叹,她才不由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主机的驾驶舱,生怕错过了什么。
耳朵里充斥了欢呼尖叫的声音,她赶紧去看旁边的“大炮筒”,问道:“拍得清楚吗?”
摄影师调出照片,将滚轮滑至最上,指着照片上的驾驶舱说道:“能看清人,但都戴着头盔和面罩啊,根本认不出来是谁。”
顾诗筠没做声,只将双目紧贴屏幕里驾驶舱内的男人……
“不是。”
她淡淡一句,心里却有着难以预料的颤抖。
秦悠然疑虑地看了一眼照片,“你确定?”
顾诗筠沉声道:“确定不是。”
落星洲也敛起笑容,在屏幕上仓促瞥了瞥,“前座不是,后座呢?”
顾诗筠将目光收回,沉吟三分,“都不是。”
随着她话音寥寥随风而去,双座版的歼-2S也以一场普加乔夫眼镜蛇机动而表演结束。
没有她熟悉的落叶飘,也没有飞机俯冲腾飞时随之起伏的心悸感。
秦悠然面色紧蹙地握了握顾诗筠的手腕,“没事,我去找他们问问。”
她说着还真要往跑道上挤,落星洲一见,吓得赶紧拦住她,“喂喂喂喂……这是跑道啊,不要命了?”
秦悠然回头不解道:“整场下来都没有程S,我去问问怎么了?”
拦不住她的脑袋,落星洲只能强拦她的身体,他用力把秦悠然给拖了下来,说道:“谁说没有她老公的?今天压轴的还没出来。”
一听这话,顾诗筠不觉蹙眉疑惑,问道:“压轴还没出来?”
刚才的双座版的歼-2S一拖三不是压轴的吗?
如果不是、那压轴是谁?
然而还不等落星洲做出解释,忽地就听到远远传来战机划破天空的声音,冗长深远,遥遥在望的尾音,顺着安静的风声飘入了全体屏住呼吸的航展看台。
顾诗筠屏气凝神,刚要抬头,突然就有一声巨大“轰――”声几乎是压着头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过去。
距离之近,速度之快,甚至从哪里飞过来的都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