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自责的,你对我从来都不需要自责的,即便你是故意的,我都不会怪你,何况我伤你那么深,别?哭了,求求你了?”
南嫣怔怔望着他,泪水几?乎将整个?视线都模糊了。
靳厌离见状便又伸手去擦拭她的眼泪,他动作小心翼翼的,眼神中忽然?带了几?分祈求与试探的意味,“嫣嫣,忘了他好吗?我们?重新开始,我会带你离开这里,我们?找个?没有是非的地方,过从前?那种平淡的日子好不好?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守着你的,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好不好?”
但南嫣却别?过了脸,她眼圈通红的,然?后伸手拨开了他的手,
“不行?的,我忘不了他的……”
不仅如此,她往他心口狠狠插了一刀,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永远就只能凝望着她的背影追悔莫及。
“对不起,我跟你之间早就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往后,不管我跟萧非鹤之间会变成什么样,我跟你依旧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了。”
她抬眸看着他,语气说?的那样肯定。
听到?这句话时?,靳厌离的手指都僵住了,他嘴唇颤抖着,眼眶里的眼珠子因为过度的绝望而微微抖动着。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好绝望啊。
像是被困在了一望无际的海中央,到?处都是冰冷苦涩的海水,将他整个?人一点一点的湮没了,浑身冷到?发颤。
而说?完这句话后,南嫣整个?人面?色更加苍白了,她伸手拂开挡在身前?的这人,想要往前?走去,但身子忽然?不受控制地一软,整个?人仿佛再也承受不住了,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靳厌离甚至还来不及为方才的回?答而伤心难过,身体下意识地就做出了反应,直接将对面?陷入昏迷的人抱进怀里。
“嫣嫣!你怎么了?”
他手指几?乎下意识地去探她的鼻息,脸上神情因为过度慌乱而紧绷着,在确定对方只是因为遭受的刺激过重而陷入了昏迷之后,靳厌离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便是将怀中昏睡的人搂得更紧,拥住的那一瞬间,他胸口又酸又胀,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真的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抱着她了,她也很久没有这样乖顺地靠在他怀里了。
曾几?何时?,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拥抱她的,可如今,居然?沦落到?只能趁着她昏迷不醒的时?候才能这样触碰她。
靳厌离想到?这些,胸口又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了某种苦涩难言的情绪。
他直接抱着昏睡的南嫣回?了靳府。
他已经不想把?嫣嫣留在李府了,把?她留在那里只会遭受无尽的议论与风波,还有众人的追问与打扰,他不想让她再遭受任何的打击了,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都不会再让萧非鹤接近她的了。
……
而在另一边的李府,突如其来的取消婚约的消息让李府上下都有些懵。
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为什么大小姐明明答应了的婚事突然?又后悔了?
不仅取消了婚事,甚至连萧世子的面?都不肯再见了,最重要的是,大小姐还住进了靳府,这些消息还都是靳府的下人过来通知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好端端的为什么又弄成这副模样了?
李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时?,真是气得恨不得把?那个?臭丫头片子抓回?来好好教训一顿。
这样糟蹋自个?儿的名?声,她那破破烂烂的清白名?节到?底还要不要了?
她亲自带着丫鬟婆子去靳府接人,却被靳府的下人的拦住了,说?是李小姐病得很厉害了,大夫说?了,这会儿不宜吹风、也不宜走动,还是让大小姐先把?病养好再回?李府去吧。
李夫人原本还不相信,以?为是那应靳的找的借口,故意把?她家女儿扣住了,可等她真看到?那屋内烧得面?颊通红,昏迷之中还不停流泪的女儿时?,那颗心顿时?就软成了一团发面?团,现在她相信了,自家女儿肯定是受欺负了,否则不可能病成这个?样子,还坚定的要退婚的!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夫人带着外套风风火火的就赶回?了李府,将女儿的贴身丫鬟招来一问,
问那天在院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萧世子到?底做了什么惹大小姐伤心的事情?为什么大小姐病成那个?样子都没人知道?还有你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你说?,把?那天后花园发生的事情一桩一件地给?本夫人说?清楚!
丫鬟战战兢兢地都不敢抬头,心里怕得要死,后来还是哭丧着脸说?道,那天在后花园中看到?了二小姐跟萧世子抱在一起了。
两人之间似乎很亲密的样子,说?了好些亲近的话,最后这场面?竟被大小姐当场撞见了,然?后吵了几?句,之后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李夫人当场心凉了半截,拍在桌面?上的力度重的让府中所有在场的下人都吓了一跳,最后李夫人面?色沉下来了,然?后让人去将二小姐请过来。
等到?李清柔进入堂厅,看到?主位之上的父亲母亲,周遭除了一些贴身伺候的丫鬟下人就再无旁的下人时?,她便知道这二人是要三堂会审,替李南嫣讨回?公道了。
李清柔心中只觉得一阵讽刺,在堂前?站得身姿挺直,心中半分惧意与悔意也无,她就是要李南嫣也跟她一样痛苦。
等到?李清柔刚刚站定时?,李夫人手上的那个?茶杯就毫不犹豫地朝她砸了过去。
没砸到?人,但是砸到?了脚边,里头的茶水瞬间泼了出来,浇湿了她的鞋面?。
李清柔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表情仍是未变。
李夫人眼睛通红地盯着她,“说?,你那天在后花园到?底都做了什么?”
与李夫人盛怒的状态不同,李清柔不怒不恼,她也抬眸直直地朝主位上的父亲母亲望了过去,然?后冷静地回?答道,
“清柔那天只是想帮姐姐试探一下萧世子的为人而已。”
她面?色平静地看着两人,似乎早就想好了说?辞,“我早就听外头传言,那萧世子是个?游手好闲、不三不四且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所以?就想帮姐姐验证一番而已。”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毫不心虚,“结果我那天不过就挑逗着说?了几?句话而已,那萧世子就冲过来紧紧抱住了我,要不是姐姐当场撞见,只怕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李清柔说?到?这里,眉间微微蹙着,脸上似乎还露出了些许嫌弃后怕的神情,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继续说?道,
“如今来看,那萧世子在李府,当着众多?下人的面?,都敢对我这个?姨妹肆意欺辱调戏,由此可见,这人绝对不是良配。”
说?到?最后,李清柔又对上李夫人的眼睛,毫无愧疚与心虚地说?道,
“我这样以?身犯险,帮姐姐看清了此人的品性,母亲为何要这样生气呢?难道母亲也希望姐姐嫁给?那种不正经的浪荡子吗?”
“呸,你给?我住口!”
李夫人脸色涨红,渐而发青,整个?人被气到?浑身发抖,“你简直就是伶牙俐齿、满口胡言!”
那张白皙的富贵面?容几?乎要扭曲了,
“若真是按照你说?的那样,那萧世子是个?色/欲熏心的浪荡子弟,他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可能会在李府如此不顾脸面?地轻薄于?你?”
“你把?他当什么了?你又把?我们?当什么人了?连你使的这点下作的手段都看不明白的话,本夫人这么些年的家都白当了。”
“你这个?混账玩意儿!”李夫人越说?越气,那一瞬间,这么些年积压的李夫人胸口怒气瞬间就如火山一样爆发了,“你从小就是这样,从小就是这个?样子!”
“你被你那个?亲娘教坏了,你不尊嫡母,不近嫡姐,成日里勾心斗角耍尽手段,一副小家子气的做派,你以?为那些人不清楚吗?那些夫人长辈们?心里清楚得很,任你再低三下四地讨好,她们?都不可能聘你这种拉踩自家姐妹的人回?去做当家主母!”
李夫人的怒气节节攀升,“你以?为所有人都欠你的,你从小就要跟嫣嫣争,什么都要跟她一样,她有的你也要有,你没有的,你就要想尽办法毁了她的才肯甘心。”
“从小到?大,你明里暗里的不知道欺过她多?少次了?事事都要压她一头,名?声要比她好听,才情要比她出众,这些小打小闹,本夫人今天都不想再计较了。”
“可如今她好不容易才相中的婚事,你为什么又要去掺合一脚啊?”
“你分明就是在报复,你报复她早前?因为玉佩的事情欺瞒了你,你嫉恨她如今比你过得好,可是你是不是忘记了,她也被退过婚了啊,她也受到?惩罚了,当初她那么伤心的时?候你可曾有来看过她一次,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啊?”
李夫人字字泣血,句句诛心,说?到?最后连眼泪都忍不住出来了。
身旁的李大人看着自家夫人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也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过去,却被夫人一巴掌拍开。
李大人摸了摸发疼的手,转头又看向堂中的二女儿,顿时?又叹了一声,无能为力。
李夫人的这番话,几?乎是将两人之间的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扯得一干二净。
李清柔的眼睛也忍不住红了,她用力攥紧了手指,抬眸怨恨地盯着两人,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也终于?爆发了,
“是,母亲说?的是,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我就是在报复,我怨恨你们?,为什么同为父亲的女儿,我从小就不如李南嫣受宠?所有人都爱她比爱我多?,祖母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还有你更是这样!”
“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怨恨她,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不用努力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为什么我样样比她出色,什么都做的比她好,可是父亲疼爱她永远都比疼爱我多??”
李清柔眼睛通红地盯着两人,眼里的怨气几?乎要凝出实质,“难道就因为我这个?庶女的身份吗?就因为我的母亲是个?丫鬟吗?所以?不管我多?努力,永远都比不上李南嫣那个?嫡女的身份吗?凭什么,嫡庶差别?真就这么大吗?可我也是父亲的女儿啊,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要怨恨她,我要让她跟我一样痛苦难受。”
这番话说?完之后,空气中忽然?静默了。
连李大人都有些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真的从不知道,这个?女儿对自己、对主母、对嫡姐的怨恨竟然?这般大?
他们?到?底做错什么了?好吃好喝地供着她,难道还养出仇人来了吗?
李夫人忽然?无力地往椅子上一靠,整个?人变得异常的冷静清醒,她看着堂下那个?庶女道,冷笑了一声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最该怨恨的应该是你那个?亲娘。”
李清柔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眼泪滞在了眼眶,仿佛被这句话怔住了,和她娘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怨恨她娘?
李夫人冷冷嗤笑了一声,“你怨恨我的女儿分走了原本属于?你的疼爱,那本夫人又该怨恨谁呢?”
李夫人冷静又漠然?地望着堂下的庶女,“当初你那个?亲娘趁着本夫人怀孕时?爬上老爷的床,你可知我又该去怨恨谁呢?”
李夫人冷笑着呵了一声,“你母亲原本作为我的丫鬟,一直尽心尽力地服侍我,我没有半分苛待于?她,甚至因为她的尽心而给?她找了一户老实忠厚的平头百姓作为依靠,只等她卖身期限满了就放她回?去成亲嫁人,结果我把?这事告诉她之后,她转个?身就爬上了老爷的床,你说?这事我又该怨恨谁呢?”
“我知道我的丈夫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可你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李大人听到?这话时?顿时?有些羞愧难当,拿着袖子遮脸,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怎么能在儿女们?的面?前?说?呢,实在是难堪。
李夫人的声音更冷了,“你娘抢走了我的丈夫,她的女儿出身以?后还要分走我女儿的疼爱,我这个?当主母的不仅不能生气,还要对那个?孩子一视同仁。”
“你说?,本夫人又该去怨恨谁呢?”
李清柔张了张嘴,嘴唇轻颤着,她似乎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复杂的过程,她娘亲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些事情。
她娘只说?了,在这世上,你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自己努力去争取,不去争取,就永远也得不到?。
她娘说?自己从小过惯了苦日子来的,她祖上也曾阔过,还是言情书网,可是到?了她父亲那一代,家中早已穷得叮当响了,每日穷的连三餐都吃不饱,她父亲替人抄书谋生,她从小就跟着一起挣钱,小小的手连笔杆子都握不住,那样的日子实在太苦了。
可在这李府就不一样了,她可以?锦衣玉食,可以?享用珍馐美味,还有下人伺候,所以?这样的好日子一定要自己把?握住。
她娘还说?,嫡庶之间只不过是一字之差而已,她娘虽为丫鬟,可是才情样貌样样不差,所以?她成了父亲的妾氏,如今吃穿用度不比当家主母差,而她只要比李南嫣出色,样样都做到?最好,她这个?庶女与嫡女其实没什么差别?的。
可是李夫人的这番话就犹如当头一棒,让她莫名?地就有些心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从头到?尾都是她抢了李南嫣的东西?,分走了属于?她的疼爱?
不、不对,不能这样算的,上一辈子的恩怨怎么能延续到?下一辈子来呢?何况这是她跟李南嫣之间的恩怨,又怎么能牵扯到?别?的事情上呢?
当初本来就是李南嫣对不起她,如果不是她当初隐瞒欺骗靳厌离,她跟靳厌离之间也不会错过,如今也就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这怎么能全都怪她呢?
李清柔这样想着,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好像心底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之后李清柔就被禁足了,府里那天发生的事情除了几?个?亲近的丫鬟婆子之外,其他人都不得而知。
毕竟,这府中儿女们?接二连三的被退婚,再传出这种庶妹勾搭姐姐未婚夫婿导致婚事被退的消息,只怕这辈子,李府剩下的女儿们?都没个?好名?声了。
甚至外人还会传这李府家风不正,后宅不宁,上梁不正下梁歪,迟早要遭人唾弃的。
……
而在另一边,从李府出来之后,南嫣的身体就再也支撑不住了,整个?人失去意识之后被靳厌离带到?了府中,但兴许是白日的刺激过重,她当晚就发起了高热,病得厉害。
靳厌离看着这人嘴唇烧的通红,眉头微微皱着,细细地喘着气,嘴里还不停呢喃着什么,“骗子……”
“为什么要骗我呢……”
她眼睛闭的紧紧的,即使是陷入了昏迷,那一排乌黑浓密地眼睫还时?不时?地轻颤着,鸦羽上沾染着一层湿意。
那声音越来越微弱,一声声地,委屈又眷恋地唤着萧非鹤的名?字,断断续续的,一会儿说?冷,一会儿又说?热,有时?还哭得很伤心,是那种无声无息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