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乐意找你，还不是因为哥哥在捡垃圾。”乌菁菁嘟囔，“而且乌咫那个变态也在。”
远处，乌苓俯身捡起地上散落的百纳袋，将百纳袋敞开口子倒了倒，哗啦啦倒出一堆鸡零狗碎的玩意。
他接住从百纳袋里掉出的一包手撕牛肉干，拆开闻了闻，递给乌咫：“咫哥，给。”
乌咫默默看着他，没接，意思是你自个儿留着吃吧。
肉干很快被乌苓吃了个干净，他转身寻找别的吃食，正好撞上身后躲避战场的散修。
面对眼前身高超过两米的紫黑色皮肤的巨人，散修哆哆嗦嗦地摸向百纳袋，从里面掏出一包肉包，又哆哆嗦嗦地递给乌苓。
递之前还没忘记用灵火烤了烤。
乌苓友好地笑了：“谢，谢。”
散修们的眼神更加恐惧：“不不不不客气。”
乌苓嚼着包子问：“你，怎么，回来了？”
乌咫：“乌遥让我过来找你们。”
乌苓眼睛一亮：“咫哥你，见到，遥遥，了？她，怎么样？”
乌咫跟在乌苓身后，沉默着思索片刻，说：“乌遥不会死。”
“那，会不会，受伤？”
“有可能。”
乌苓停下了嚼包子的动作，看向乌咫，眼里瞬间蓄满忧虑。
乌咫问：“你很担心她吗？”
“嗯。”乌苓点头，“遥遥，是，妹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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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慢点！！”百里稚水尖叫。
其实百里稚水一路上还挺冷静的。
毕竟没有遇见太难搞的灵兽，也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危险，甚至还能悠闲地在山洞里吃一顿烤羊腿。
但这不是郊游，而是四处蛰伏着危险的秘境。
他们的动作算不上慢，但也谈不上多快。
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要在别人的老巢里躲避围捕，多少还是有点难度。
傀儡蛛的弹跳力十足惊人，借助周围零星的树木，不断对三人形成包围网。
百里川御剑躲避，时而上下飘动，时而左右闪躲。
前方两只傀儡蛛同时喷出蛛丝，借着衔接的蛛丝形成围猎之势。
百里川手中掐诀，远鹤剑顿时调转方向，躲过这一击。
百里稚水跟上他的步伐，操纵业火刀来了个大转身，胃里骤然翻江倒海，差点要吐出来。
她掐诀的手有点抖，腿也有点软：“不行了，要死了，要死了。”
然而百里川声音毫无波澜，甚至带着指导修炼一般的严肃：“调动你的灵力，专注。”
百里川稍稍侧身站在剑前，右手掐诀。
乌遥站在他身后，牵着他的左手，任远鹤剑如何翻腾，她都岿然不动。
她看出来了。
百里川在用傀儡蛛给百里稚水练手。
这些傀儡蛛虽然还算厉害，但行动之间并非毫无破绽，比如刚刚那一下，只要百里川动用琉焰，连蛛网带蜘蛛能全都烧了。
乌遥没有意见。
如果百里稚水一定要成长，而她无法阻止进程，那她应该庆幸带领百里稚水成长的是她的哥哥，而不是伏灼。
何况她早就被玄淼门的飞鹤训练出来了，任飞剑如何颠簸，都能忍。
就是百里川的头发有些烦人。
百里川的马尾用暗红色发绳高束，发丝乌黑，长而柔软。从初见那天，乌遥就觉得这头秀发一定很好摸。
但她现在不这么想了。
因为他的头发打得她脸疼。
随百里川一个急转，他的头发又拍上了乌遥的脸。
乌遥：“……”
她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又歪头躲过发绳的攻击。
百里川朝她侧过脸，低声问：“不舒服吗？”
乌遥还没回答，就感受到掌间一股热流，百里川稍稍回握住她的手，向她渡来一些用以舒缓身体的灵力。
本来还想埋怨两句，这下反而不好骂了。
乌遥任百里川捏着自己掌心，闷声说：“还好。”
渡完灵力，百里川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急忙放开手。然而放开的瞬间，又立即想起乌遥还在飞剑上，他一松手，人家就可能站不稳。
于是想要把手捞回来。
慌乱下又摸不着手在哪儿了。
……好笨哪。
乌遥叹一口气，把手送进百里川掌心里。
少女的手温热又柔软，沿着与乌遥相握的左手，百里川的半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一来一去，远鹤剑的速度慢下不少。
百里稚水扯着嗓子大叫：“追上来了，它们追上来了啊啊啊！！！”
被逼到极限，百里稚水反而忘了胃部的不适，甚至还追上了远鹤剑，同百里川比肩。
求助的眼神泪汪汪。
百里川耳尖有些发烫，御剑的速度又快上两分，甩开百里稚水，躲避来自她的目光。
百里稚水满眼都是周围傀儡蛛的大红眼珠子，根本没管什么牵手不牵手，耳红不耳红。
一通吱哇乱叫，只能看见百里川和乌遥离自己越来越远。
前方表哥只给她一个背影，声音依然镇静，宛如恶魔低语：“冷静点，想想该怎么办。”
百里稚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乌遥又被百里川的马尾甩了一耳光。
再拖下去今晚做梦都是这个大马尾辫子。
她半眯着眼睛想，反正百里稚水不久后就会在伏灼的点化下彻底驯服琉焰，她将进度条往前拉上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吧。
乌遥伸手抓住眼前胡乱飞舞的长发，扭头对百里稚水道：“别一直躲，用琉焰烧啊。”
百里川牵住乌遥的五指骤然缩紧，眉头突然锁起。
也不知道是被她薅自己头发的动作气的，还是被她知道百里稚水能使用琉焰给吓的。
亦或者兼而有之。
倒是没骂乌遥，只是手上动作紧了紧。
乌遥蹙着眉说：“你抓疼我了。”
百里川又无言，将手放松了些。
怀揣许久的秘密被一语道破，百里稚水在惊异中有些慌张：“我，我还没有完全控制琉焰，灵力等级也不够，很容易就会被反噬……”
“那怎么办呢？要是百里川不在这，难道你就得独自死在这里吗？”乌遥说，“若是你永远害怕它，就永远无法制伏它。”
百里稚水短暂地沉默，然后下定决心道：“要是我控制不住……”
百里川颔首：“真到那个时候，我会帮你牵引琉焰。”
于是百里稚水不再犹豫。
随着她唤醒琉焰，周围气温乍升。
她指尖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肆意跃动着。
琉焰宗供奉千百年的琉焰，是世界上最厉害、最难以抵御的火焰。
它强大、苛刻、桀骜难驯，若非天赋强大而心性纯正之人，穷尽一生也无法驾驭。
据说琉焰燃烧时，能吞噬一切邪恶，烧尽所有污秽之物。
与百里川昨晚的琉焰不同，此时百里稚水的琉焰为杀而生。
自火光出现的刹那，包围几人的傀儡蛛就顿住扑来的姿态，有的甚至后退起来。
无论是这些傀儡蛛，还是他们身后的秘境主人，都是木属性。
火生而克木，这是连小孩都知道的常识。
也正因为此，在琉焰燃烧的那一刻，乌遥就迅速运起毒素，缓解琉焰出现的刹那对木灵根的冲击，却依然感受到些许不适。
百里稚水眼神坚毅，挥动指尖的火苗：“去吧。”
如今她实力还不够，只能运用限度内的小小琉焰。
但就是那样一簇小小的琉焰，在触碰到傀儡蛛的瞬间，就将傀儡蛛烧成一片灰烬，随风坠落地面。
随后，一只又一只傀儡蛛被烧成灰烬。
目之所及，纯粹的红色火焰逐渐由指节大小变成拳头大小，任敌人逃去哪里，都以更快的速度追赶而上。
周围是傀儡蛛的尖锐嘶叫。
乌遥不由得想，若是未来琉焰燃尽温水崖，又不知是怎样一番盛景。
随着危险解除，几人降落地面，远鹤剑和业火刀都缩回平常大小。
百里川松开乌遥的手，直视乌遥的眼睛：“你是怎么知道的。”
百里稚水修炼速度虽快，但驾驭琉焰的时间却并不长。即使是琉焰宗的内门弟子，也大多对此事并不知晓。
她却知道。
乌遥歪头，对他微笑。
“琉焰宗又不傻。这好歹是地品秘境，筑基期的五灵根弟子不会轻易被放进来。况且她五感强于常人，却只有筑基期实力，说明身体被其他物质强化过。”
这个笑很假。
百里川看着乌遥，没说话。
蚀骨钉逼近手腕，乌遥保持微笑，心头飞过许多猜想。
是在运毒时被发现了吗？
不会吧，她还觉得自己掩饰得挺好的。
况且就那么短短一瞬间，有这么容易被发现么？
傀儡蛛已被烧尽，但这并非旅途的重点。
地面万物有规律地震动着。
百里稚水的琉焰已经回到身体，她喘着气跪倒在地，额前的碎发和背后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
旷野风起，天空云幕变幻万千，直到最后一丝阳光收尽，眼前只余下渺远的黑。
以火焰斩裂大地，又以火焰炙烧傀儡。
在琉焰的挑衅下，境主不再掩饰爪牙，将露出真面目。
咚，咚，咚。
随着心跳一般颤动的频率，山体的泥土逐渐震落，露出大块大块的红色肉身与缠着血丝的骨骼。
黑夜降临，苍绿染红。
乌遥对百里川歪头道：“师兄，现在怎么办？”
琉焰开路，飞剑又载她走进秘境深处，既然已经抵达这里，接下来怎么走、跟谁走，都无所谓。
就算百里川不带她，她也能找到秘宝。
要是他想对她动手，她也不带怕的。
但百里川握着剑，只对她说：“走吧。”
2第22章
◎我不是你师兄。◎
百里稚水跪倒在地，掌心遗留着灵力爆发、琉焰燃烧的余温。
那炙热的温度还在指尖发烫。
与之同样明显的，还有灵力屏障被冲破的痛快感受。
百里稚水手掌开合，语调不稳：“表哥，吴姑娘，我突破了。”
百里川像是没有听见，若有所思的目光聚焦在“吴姑娘”身上。
而绿衫少女温和笑道：“好厉害呀。”
百里稚水掸着裤腿上的灰站起身：“但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黑夜在顷刻间降临，土地表层薄薄的草地宛如皮肤，而大地底层，是不断跃动的危险脉搏。
踩在规律震动的地面上，乌遥看向百里川。
不演了。
目的已经达到，她此时就算违背“吴姑娘”的人设也无所谓，若是百里川要赶她走，她大不了一个人行动就是。
乌遥背着手，挑眉看着百里川，等待着他的怒意，亦或是宣布队伍解散的宣言。
但他却对她说：“走吧。”
乌遥眨眨眼，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好像在很久以前，百里川第一次被她骗过时，也要领她走。
她伸手掩饰弯起的嘴角，还是“噗嗤”笑了出来。
百里川皱眉问：“有什么好笑？”
“没什么。”乌遥说，“只是我觉得，现在的问题好像不是要不要走，而是走不走得了。”
几人不过在原地滞留半刻钟不到，地面就逐渐裂开蛛网般的密集纹路。
那纹路由远处逐渐向几人震裂，越靠近，地底的黑色纹路就越发密集，地面之下的诡异植物就越发明显。
咔。
一株藤蔓冲破地面的杂草与土层，露出枝桠。
那藤蔓的脉络宛如乌黑的血管，而叶片锋锐如刀，耸动间，竟见森然寒气。
百里稚水步步倒退，向百里川和乌遥靠近。
乌遥方才的表现太过镇定，推理也并未出现破绽。
种种迹象，都显示出她的身份绝非“筑基期散修”这般简单。
但百里稚水没有追问她的身份，只问：“吴姑娘，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乌遥微怔，看向百里稚水的眼睛，问：“你听人说过万念鲸吗？”
她语气有些古怪，百里稚水如实回答：“我曾在书里看过它的故事。”
“据说万念鲸拥有千年不死、万年不腐之躯，腹中景象虽念而变，躯体可容纳万物。而万念鲸以吸食灵力为生，为了吸引修士入阵，常以灵植、灵兽为饵，营造万物共生的假象。”
百里稚水恍然大悟：“难道说我们现在……”正在万念鲸的肚子里！
乌遥沉默着点点头，看向百里稚水的目光有些奇妙。
这里的确是秘境，属性也的确为木，但并不是什么古代森林。
境主既不是某个灵兽，也不是某个人。
在这里，所谓境主，就是秘境本身。
奇怪。
百里稚水怎么会对这些事不知情？
算算时间线，伏灼应该早就与她取得联系、将这些都告诉她了才对。
罢了。
情况紧急，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三人被藤蔓包围，百里川手中持剑，身遭气温再次骤升：“为了将人引入陷阱，腹中景色千变万化，实乃奸诈狡猾之极。”
“千变万化”“奸诈狡猾”几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乌遥听出他的画外音，却对他笑得无辜又可爱。
百里川别过头不去看她。
附近破土的藤蔓越来越多，每一株都带着要人性命的杀意，越是靠近，速度就越快。
百里稚水再次运起琉焰向那藤蔓攻去，但这一次，琉焰似乎没有此前那么好用。
在接触到黑色藤蔓的刹那，藤蔓有瞬间退缩，很快又恢复攻势，凶猛而来。
乌遥续道：“虽然火可克木，但这世界的确有一种植物可与琉焰抗衡。它名为鬼粟，是万念鲸的附生藤。”
“二位，从现在开始，不用尽全力可不行。”
乌遥朝地面的一株杂草勾勾手指，那支草就飞入她手中。
在木灵根的驱使下，杂草的躯干迅速僵硬，边缘锋锐如利刃。
“拔剑吧。”
山体轰然震动，千万枝鬼粟藤有如夜间猛鬼，挥舞着刀锋一般的枝叶向挑衅者袭去。
悬崖之上，山石与泥土轰塌，鬼粟罗织，覆盖着万念鲸的骨与肉。
悬崖之下，参天林木也随之震动，地底稀疏的鬼粟随着主人的意志震颤着，林鸟和灵兽倾巢而出，在鬼粟的追杀中慌乱逃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