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虽然觉得有些不合规矩,但还是只得点头应了下来。
言珩正在和周副将议事,修长如玉的手指一直把玩着手上的翠竹香囊,周副将眼尖地瞧见了,不由得出声问道∶“世子这个香囊倒是没见过,瞧着倒很是别致。”
言珩动作一顿,指尖划过上面精细的刺绣,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是最近新得的,确实别致。”
周副将愣了一下,心下顿时了然,见言珩的反应便知这十有八九定是易云霜所送。
侍从见冉桂带着两位女官过来,连忙推门进去禀报,“世子,两位女官已经来了。”
“既然世子还有客,那末将就先告辞了。”周副将闻言连忙起身告辞。
言珩点了点头,又嘱托道∶“好好去查查赵庚在京郊的宅子,不要打草惊蛇。”
“是。”
周副将默默退了下去,见门外站着的两个女官走了进去,他这才对等候在门外的冉桂问道∶“冉桂姑娘,这宫里的女官怎么今日也来了?”
“舜华长公主正在府上筹备婚事,王妃请两位女官去帮衬些,也好放心。”冉桂笑道∶“时辰不早了,奴婢送大人出府吧。”
“不劳烦冉桂姑娘了。”周副将摇了摇头,说道∶“姑娘还是进去伺候吧。”
言珩抬眼看了下首的女官一眼,抬手让他们免礼,这才说道∶“听说母妃请了两位姑姑去舜华长公主府上帮衬准备婚事,不知一切可都顺利?”
“是,舜华长公主安心在府中待嫁,一切皆好。”李姑姑小心谨慎地回答道。
言珩点了点头,说道∶“两位姑姑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舜华长公主身子不好,只得有劳二位了。”
“是,奴婢定会尽心尽力。”
他转头看向了身旁的侍从,侍从连忙心领神会,将两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进了两名女官的手中。
“世子,这万万不可,奴婢不敢领受。”
两人手里握着厚厚的荷包,连忙起身就要跪在地上,要说这赏赐,虽然陵南长公主和易云霜也都赏过了,但言珩再赏赐些照理也不奇怪。
可是这向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赏赐太过丰厚却也未必就是好事。
“两位姑姑别客气,世子既然赏了,您二位接着就是了。”
冉桂眼疾手快地将两人扶了起来,笑眯眯道∶“这些只是一点心意,两位姑姑若是差事办的好,世子自然另有赏赐。”
两人到底还没被金钱迷了眼,只得谨慎问道∶“不知世子可是有要事要交代。”
言珩手指轻敲着桌子,清俊的面容之上平静无波,可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落到两人身上之时,却让人倍感心惊。
冉桂顺势对两人说道∶“两位姑姑也知道,世子这几日不便去长公主府上探视,但心里一直记挂着长公主,如果遇到些难处,还望二位能递话过来,好让世子也为长公主分担一二。”
李姑姑闻言倒是松了口气,连忙笑道∶“世子和舜华长公主可当真是一对璧人。”
“只是若说是难处……”她犹豫了半响,这才说道∶“别的倒还好,只是舜华长公主不擅女红,这喜帕绣起来也有些困难。”
“不擅女红?”
言珩闻言动作忽而一顿,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诧异,视线落在桌上放着的翠竹香囊之上。
冉桂见状连忙问道∶“两位姑姑可是听岔了?”
“奴婢万万不敢有所虚言,更不敢欺瞒世子。”李姑姑不知为何气氛忽然大变,只得低下了头。
林姑姑也赶紧接话道∶“是啊,今日奴婢二人前往舜华长公主府上,带着喜帕的纹样请公主挑选,但公主说她不通女红,就连最简单的如意纹绣起来都有些困难。”
言珩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问道∶“那便请个绣娘把喜帕绣好便是,何必要劳动长公主亲自来绣。”
“世子有所不知,这新嫁娘自己绣喜帕既是为了求个好意头,也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皇后娘娘特地赐了红帕子,奴婢也只能照做。”
见言珩面色似有不虞,李姑姑忙说道∶“舜华长公主聪慧过人,想来必是一学就会,世子无需担心。”
“我听说这刺绣功夫都是从小学起的,这针若是扎到手了怎么办?”
李姑姑脸色微滞,只得讪讪说道∶“这刚开始学,总是会被扎几次的,等熟练以后就好了。”
言珩闻言倒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又嘱托了几句,便让冉桂好生把人送出去。
等到门扉彻底合上,他这才转头看向身旁的侍从,说道∶“去传话给长公主,让她不要再绣了,免得伤着手。”
“啊?”侍从闻言眨了眨眼,疑惑道∶“世子,那这喜帕怎么办啊?”
言珩闻言瞥了他一眼,说道∶“去寻个口风严实的绣娘帮长公主绣了便是,旁人问起便说是我的意思,那两个女官想来也不会出去乱说。”
“世子,这不妥啊。”
侍从连忙摆了摆手,劝解道∶“这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总是有些道理的,喜帕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交给了旁人怕是有损夫妻之运啊。”
“你还信这个?”
言珩听到这话登时挑了挑眉,没好气道∶“人家晋国也没这规矩,怎么不见晋国的夫妻全部分道扬镳啊?我就不信这北梁出嫁的女子就各个都会绣花。”
“这晋国有晋国的规矩,和北梁自然是不一样的,而且这喜帕也是新娘子的心意啊。”
侍从低声劝解道∶“世子可别不信,我见过好几个随便找绣娘绣喜帕的,要么是对家里安排的婚事不满,要么就是太过骄纵,没几年就都和夫君和离了。”
“世子你想啊,这女人要是对自己的婚事都这般随意不上心,成婚之后还能对自己的夫君上心吗?”
言珩闻言沉思了片刻,倒确实觉出了几分道理,吩咐道∶“那你赶紧把东西准备准备,再去请个稳重的绣娘。”
侍从顿时喜笑颜开,忙不迭道∶“是,一会儿我就派人都送去长公主府上。”
“送到长公主府上做什么?”
言珩有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去告诉长公主,让她安心歇着吧,喜帕之事不用她忙活了。”
第35章
◎大婚◎
“这话是言珩说的?”
正在和绣娘认真学着如意纹怎么绣的易云霜闻言挑了挑眉, 手上倒是把针线给放下了。
“没错, 是冉桂姐姐亲自过来说的,想来不会有错。”
青芝帮易云霜倒了一杯茶,说道∶“公主,这会不会有些不妥?”
易云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指尖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她淡淡道∶“既然言珩都这么说了,那本宫何必再费心思, 照做便是。”
“是,这样再好不过了,公主还不用额外受这份罪。”兰音闻言倒是高兴, 连忙把桌上的那些缎子丝线都给收了起来。
“按说这时辰宫里的两位姑姑也该来了, 怎么现在都还不见人影呢。”青芝奇怪问道。
“这有什么。”兰音随口说道∶“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也正常啊。”
叶瑛却在这时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她在易云霜身边站定, 转而瞥了一眼兰音和青芝,低头道∶“公主。”
易云霜微微皱了皱眉, 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兰音和青芝连忙点头应下,带着绣娘一起离开了, 直到房中只剩下易云霜和叶瑛两个人, 她才问道∶“可是父皇又有什么吩咐?”
“并非是陛下的吩咐。”
叶瑛低头说道∶“昨日公主让奴婢去查辅国公夫人, 如今有了些眉目,奴婢便前来禀告公主。”
“这么快?”易云霜挑了挑眉,搁下了手中的茶盏, 随口道∶“看来你们暗卫的眼线倒是不少啊。”
叶瑛知道易云霜有意调侃, 她只得说道∶“公主的吩咐奴婢不敢不尽心尽力。”
“这辅国公夫人名叫江灵月, 是礼部侍郎江泰的庶长女, 生母出身不高, 只是晋国到北梁往来的行商之女。”
“身份倒是不高,只是我瞧着辅国公已经年过四十,这江灵月年岁倒是不太。”
“是,这江灵月并非是辅国公的发妻,而是辅国公的继室。”
叶瑛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外界都说是辅国公对江灵月一见钟情,这才将人娶回了府中,只是奴婢打听过了,似乎是辅国公趁着酒醉□□了江灵月,江泰怕家门受辱,所以求到了梁帝前,辅国公这才会娶她为续弦。”
“竟还有这等事?当真是猪狗不如。”
易云霜脸色冷了冷,又问道∶“还有别的吗?”
“其余的奴婢还不敢确定,等到查清之后,再来禀报公主。”
易云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起那日言珩如临大敌的表现,她思索了片刻问道∶“我记得辅国公名叫赵庚?”
“是,公主说的没错,确实是叫赵庚。”
“顺便也去查查他的底细。”
“奴婢遵命。”
“公主,李姑姑和林姑姑来了。”
还未等叶瑛离开,兰音连门都没来得及敲,急匆匆地就推门走了进来,声音里甚是喜悦。
“真是越发没规矩了。”易云霜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但到底也没生气,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兰音闻言抿唇笑了笑,连忙凑到易云霜身边说,“公主,李姑姑和林姑姑正在外面候着呢。”
“来就来了吧,怎么高兴成这样。”易云霜敲了敲兰音的额头,说道∶“知道的是宫里的女官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心上人来了呢。”
“公主别打趣奴婢了。”
兰音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尚衣局的人也来了,说是公主的嫁衣已经裁制好了,今日特地拿来给公主试穿呢。”
“嫁衣?”易云霜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前几日女官确实提起过此事。
“那快把人请进来吧。”
“是。”
兰音高兴地应了下来,忙不迭地跑了出去,一会儿就把人给带了进来。
“奴婢见过舜华长公主。”两名女官的脸上也带着笑容,对易云霜介绍自己身后的几人,“这几位是尚衣局的绣娘,今日特地前来为公主重新裁量尺寸。”
身后的几人连忙捧着手中的东西走上前来,易云霜略微看了一眼,神色倒并未有太多的惊喜,只是淡淡地说道∶“有劳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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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您别绣了,若是让王爷和王妃知道了可怎么办。”
侍从站在一旁越看越着急,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把言珩手中的针线给抢过来。
言珩倒是完全对此置若罔闻,学着绣娘的模样穿针引线,连眼睛都没有抬,说道∶“你不说,那就不会有人知道,你若是想出去乱说,我也不拦你。”
在旁边指点的绣娘虽然一言不发,但心里其实也有些诧异。
这向来请她指点教导绣工的人也不少,但大多都只是闺阁小姐,今日也是第一次见竟会有世家公子过来请她教导绣工的,就算是惧内的男子都不见会做出这般事情,更别提是赫赫有名的镇北王世子。
只不过这给的钱也确实多,她只管拿钱办事,世家大族的私隐她是半点都不敢窥探。
“世子,您就把针放下吧,左不过绣娘来绣也是一样的。”
侍从在一旁苦苦劝解,试图还拉一旁的绣娘一起,“刘夫人,您也劝劝啊,这世上哪有男子绣喜帕的道理。”
绣娘闻言脸色一僵,似是不太愿意趟这趟浑水,但仔细打量了一眼言珩手中的喜帕,眼中却忽而闪过了一丝惊奇。
“这……世子今日可比昨日要精益多了。”
明明昨天言珩还是连穿针引线都费劲,更是分不清各种针法,可是今日却大不一样,绣娘看着上面精致的轮廓和针法,倒真的挑不出什么错处,瞧着不像是第一次,更像是练习过无数次一般。
言珩颇为满意地打量着手中的成品,但其实心里也隐约有些疑惑。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事做起来越发行云流水,尽管也是第一次尝试,可是有时还未等绣娘指点,他便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仿佛是身体的本能一般。
再加上这几日每夜都做着奇怪的梦,让他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出神。
“世子……世子您没事吧?”
言珩猛然间回过神来,有些掩饰地轻咳了一声,说道∶“怎么了?”
“您赶紧把这些东西放下吧。”侍从脸色急切,连忙又重复了一遍道∶“刚刚王爷派人过来了,说是请您去书房议事。”
“知道了。”
言珩随口答应了一声,又将手上的东西都仔仔细细地收好了,这才动身前往镇北王的书房。
“世子可算来了,王爷一直等着呢。”门外守着的侍卫见言珩来了连忙将门打开请言珩进去。
镇北王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微微抬了抬眼,问道∶“怎么才过来?”
言苍川生的儒雅,再加上平日里向来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甚少露出这般严肃的神色,若是让外人看来必然觉得惶恐。
不过言珩对此倒是熟视无睹,他慢悠悠地坐在了下首,说道∶“路上耽搁了,父王可是有事要交代?”
镇北王倒也不和他废话,直接把桌上的书信递给了他,“这是今早探子的回报,说是账本在赵庚京郊别院的暗室中找到了,只是碍于不敢打草惊蛇,只是抄录了几页回来。”
“真的在京郊别院?”
言珩闻言却并未露出欣喜之情,他的眼中划过了一丝惊诧,像是也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
他连忙展开了手中的书信,迅速地浏览了一遍,确认了一遍镇北王的所说的话。
镇北王听到这话动作一顿,问道∶“怎么这么说,不是你派人过去查的?”
“是,没想到真的会瞎猫碰上死耗子,赵庚竟会真的藏在京郊别院。”
言珩敛了敛神色,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糊弄了过去,只是眸中的神色却是越发冷了下来。
镇北王倒也没有过多追究,只是复而又换了个话题,说道∶“此事我已让人禀报陛下,具体之后怎么做还得看陛下的意思,正好婚期将至,你也正好趁此机会歇一歇。”
然而言珩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一般,眼神怔愣地盯着手里的书信,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镇北王见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喊道∶“珩儿。”
“嗯?”言珩被镇北王这么一喊,这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问道∶“父王刚刚在说什么?”
“你愣什么神呢?”镇北王出声问道。
“没事,只是在想赵家是否还有其他同伙。”言珩随口说道。
“此事你便无需担心了,这几日还是好好准备大婚吧。”镇北王转而问道∶“听闻你这两日一直都待在书房里?”
言珩神色不改,淡淡道∶“有些事要忙,一时脱不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