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昨夜停红烛——清欢慢【完结】
时间:2023-05-08 23:11:41

  崔迟用右手握住左腕,来回捋了两下,闷声道:“就这样子,你自己去解决,我来把风。”
  阿霁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使劲摆手道:“脏死了,我才不要碰呢!”
  崔迟冷下脸道:“你清高,有本事以后别如厕。”
  阿霁辩不过他,垮下脸恳求:“我真的不会,你教教我吧?”
  崔迟抱头哀嚎:“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我也是自己揣摩的。”
  见阿霁还在磨蹭,他便将右手举到她面前挥了挥道:“这种忙怎么帮,用你的手?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想想都好猥琐,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也绝对受不了用别人的手做这种事。
  阿霁哑口无言,抱着松垂的衣袍钻到了屏风后。
  那边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宽衣声,接着便是粗重的喘气和奇怪的哼唧声。
  崔迟转头望着檐下高低错落的垂幔,神思凌乱到接近崩溃。
  他不可能对一个男人有感觉,尤其那还是自己。
  可他却必须要和这个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什么尴尬的时刻都得共同面对。
  他自认为也没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老天为何待他如此残忍?
  如今这副躯体限制了他的能力,要是阿霁哪天兽性大发要用强,他怕是抵挡不住吧?
  按照世俗礼法,除了女皇,恐怕没有一个妻子,可以理直气壮拒绝丈夫提出的正当行房要求,哪怕身为公主也会遭人非议。
  短短半天,这是他第二次感慨做女人好憋屈。
  他左思右想,觉得当务之急是教阿霁学会压制冲动,别被欲望冲昏头脑做出什么……有点不对劲。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他看着自己的脸时心如止水。可她为何瞧着自己的脸总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不会有毛病吧?
  究竟是她的灵魂出了问题,自恋到痴狂的地步?
  还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只因一夕欢好,就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不禁捂脸长叹,便在这时,屏风后的声音愈发抑扬顿挫,他无奈地转过头提醒道:“大白天的,你好歹注意一下,脸都不要了?”
  很显然,他的警告起了作用,淫.靡之声渐止。
  崔迟刚总算舒口气,却听到踉跄的脚步声,他回头望去,就见阿霁仅着内衫,发冠歪斜,满头大汗,抱着凌乱的下裳奔了出来。
  崔迟大吃一惊,慌忙爬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背靠着窗棂,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阿霁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呜咽道:“崔阿兄,看在打小相识的份上,你得救我……”
  崔迟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刚才为什么要多嘴?
  要是他不出声,她是不是已经忘了外边还有一个人?
  但此刻悔之晚矣,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竟如狼似虎般扑上来抱住了他,炽热如烈焰般的怀抱几乎要将他融化。
  他奋力推拒,尖声喊她的全名:“李霁,李霁,你清醒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唔、唔?”
  她低下头凑过来吻他,吓得他咬紧牙关,再不敢出声,只拼命摆首躲闪.
  有好几次,她的唇从他脸颊擦过,激得他浑身战栗,额上很快腾起了热汗。
  这场角逐中她全凭体型优势和蛮力,而他则靠着技巧苦苦支撑,到了后来精疲力竭,还是被压制在了槛窗前。
  阿霁方才照着崔迟的话忙活了半晌,的确纾解了不少,但在即将登顶时总差那一点。
  那忽上忽下的感觉折磨得人要死要活,正煎熬之际耳畔响起一个声音,在彼时的她听来仿如天籁。
  她有些恍惚,分不清是梦是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这具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意识般,她无力控制,也不想再做无谓的抵抗。
  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蛊惑着、催促着、引导着她去攻破自己的心房。
  她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做一次和做一百次有什么区别?
  明明万分焦渴,琼浆玉露就在嘴边,却要控制着不去触碰,这是什么道理。
  在她的成长过程中,甚少体会到求不得之苦,哪怕对程云轩,也是一开始就未抱多少希望,所以就算遭拒也只是片刻灰心……
  迷乱之中,唇舌间好想衔着条滑嫩的小鱼,调皮地四处游蹿,诱使着她去追逐。软玉在怀,吹气胜兰,一切美好的不像话。
  就在她循着本能左突右闯不得要领时,一阵剧痛直抵心尖,她惊呼一声回过神来,看到身下躺着个娇慵无力的少女,已经挣得钗横鬓乱,满面酡红,眸中泪光点点,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刚一松懈,崔迟立刻趁隙钻了出来,哆嗦着手过紧衣襟,羞愤交加道:“你再乱来,我就把一切都抖落出来,大不了鱼死网破,一起被当做妖孽处置,谁也别想活。”
  阿霁疼得直吸气,坐起身使劲蹬着腿,连珠弩似地叽里呱啦道:“好,你这就去,咱俩一起死。反正我们李家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姑母姑丈什么大风浪没见过,最是豁达了。可崔叔叔就不一样了,早年守鳏,而今失子,说不定一时想不开,拔剑抹了脖子都有可能。到时候姑母少不得要扶持个人来接手崔家势力,放眼洛阳,还有谁比大寒更合适?人们肯定会说,那都是你们崔家的福报……”
  崔迟烦躁地打断她,红着眼睛道:“你过分了啊!”
  阿霁经此一闹,早就疲软了,两人互瞪了半晌,崔迟率先支撑不住,脑袋一歪趴在席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枕在别人的大腿上,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慌忙上下摸索,见衣裙齐整,又觉得身上并无异样,这才轻轻吁了口气。
  头顶传来窃笑声,他转动眸子,看到阿霁正笑吟吟望着他,打趣道:“贞.洁有那么重要?卫朝女子向来就不看重这个。”
  他尴尬地爬起身,揉着酸麻的手臂不做声。他看重并非这个,而是无法说服自己,以女子的身份去雌伏于人下。
  阿霁指了指旁边案上的玉碗,有些犯难道:“这是姑母犒赏你的,听说是什么补药,我可是一滴都不敢沾了,怕再控制不住又变成无耻登徒子。”
  崔迟有些愧疚,悄悄瞟了她一眼,粉唇微启,指了指舌尖小声道 :“还疼不疼?”
  阿霁不以为然地摇头,笑靥如花道:“你不生我气了是不是?”
  崔迟怔怔望着她,心底突如翻江倒海。
  从军之初,他曾见过营中伙夫半夜笞打妻子,他与同帐新兵闻声赶到时,妇人已经衣衫褴褛血肉模糊,伙夫仍在破口大骂,依稀得知是她身体不适不愿同房。
  类似的事每天都在蛮荒之地上演,见多了暴虐残忍的丈夫,相似情境下,他竟将自己代入了无助的妻子身上,以至于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阿霁见他呆呆的,还以为方才吓到了,心下很是同情,放低声气道:“下回我听你的,去洗冷水浴,再不强迫你了。”
  崔迟很是感动,摇头道:“不怪你,我也有错……”
第一回 见茅坑里的石头服软,阿霁快要感激涕零,忙伸出一只手道:“握手言和吧,我们已经浪费半天功夫了。”
第四十八章
  先前闹腾的是她, 如今求和的也是她。
  崔迟愈发绝望,比起陷身于这无解的困境,最可怕的是只要遇到阿霁, 他便永远处于劣势。
  他不情不愿地伸出手,一脸防备地望着她。
  她笑得毫无芥蒂, 那笑容好像会发光,如同无形的冠冕一般笼罩在她头顶。
  他颓丧地想,真是要命,连老天都站在她那边。
  楼下传来清脆悠远的磬音, 三声过后,崔迟道:“该用午食了。”
  阿霁苦恼地盯着案上药汁, 摇头道:“我吃不下。”
  崔迟常年训练, 进食与就寝习惯几乎固定,哪怕换了副身体,也依旧无法改变, 便起身道:“那你饿了再下来。”
  “书房在哪?”阿霁问道。
  崔迟领她去了三楼,掀开帷幔道:“这里边都是程伯母带人布置的,我还没看过呢, 你要找什么?”
  阿霁信步走了进去,看到一应摆设和格局与程云轩的书房别无二致,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亲切感。
  崔迟见她面露喜悦, 问道:“你很喜欢?”
  阿霁笑吟吟地指着窗下短榻道:“在行笔翻书声中午睡,一定会睡得很香。”
  崔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道:“有辱斯文。”
  阿霁知道他不懂, 心里很是得意,“你先去用饭吧, 我写张便条, 麻烦你交给蜻蜻, 让她去兰台帮我找几册书。”
  她要找的皆是鬼怪传奇类的书,崔迟心下了然,便托她给自己的心腹长赢传话,叫他去长生观跑一趟。
  蜻蜻一见命令,跑得比兔子还快,拿着阿霁的拜帖,亲自去找了秘书监,不到一个时辰,便将阿霁所列的书册全都带了回来。
  崔迟那边就没这么顺利了,长赢快马加鞭到了长生观后,恰逢国师闭关,只得拜托道童代为传话,说自家主人做了个怪梦,一整日都心神恍惚,求国师代为解梦。
  下半日的光景诚如阿霁憧憬的那样,一个在窗下午睡,一个在案前翻书。
  可惜翻书的不是程云轩,午睡的也不是她。
  阿霁囫囵吞枣般翻了好几册,觉得那些故事都大同小异,要么是真的有精怪,要么只是幻梦一场,但这两个都与他们的情况不符。
  大致看完干宝的《搜神记》后她已经两眼昏昏,《太平广记》体量太大,光看目录便哈欠连连,后来实在困得不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窗前,将崔迟往里推了推,挨着他挤了上去。
  窗扇高高支起,在视野里斜斜切出了一块湛蓝的天空,偶尔听到翙翙之声,像是有鸟儿从屋顶飞过。
  眼皮越来越沉,她很快便失去了知觉,近酉时,一阵婆娑雨声声入梦,阿霁伸着懒腰醒了过来,正对上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崔迟早就醒了,正托腮望着她,眸中神色百转千回。
  阿霁不自觉地转向案上堆叠如山的书册,想到了刚才看过的夺舍还魂,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瞪着他道:“你是不是想趁我睡着杀了我?”
  崔迟面露不屑,起身伏在窗边看雨。
  阿霁也伏过去,揉着酸痛的脖颈抱怨道:“太不懂疼人了,枕头全在你那边,都不知道给我让点。”
  崔迟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复又将眼神转了回去,痴痴地眺望着细雨中的那丛芭蕉。
  阿霁便也望了过去,见那芭蕉叶宽大肥厚郁郁葱葱,赞道:“长势真好,过些天可以摘下来做扇子。”
  崔迟神色骤变,蹙眉道:“你就是想要金扇子我都给你买,那树不准动。”
  阿霁没好气地想,定然是程小姨姨浇过水,或者在树下乘过凉吧!
  “小气鬼,”阿霁撇撇嘴道:“我稀罕几片金叶子?”
  她的确是财大气粗,恐怕金树干都不稀罕呢,崔迟思忖着,生怕她真的心血来潮去折芭蕉叶,忙低下声气道:“是我阿娘生前栽种的,她说在她的故乡,这树常年绿意葱茏,能长到一丈多高。咱们这边天冷,冬天如果不移到室内很容易冻死。她原本栽了十棵,这些年动来动去,就剩下两棵了,你千万不要随意攀折。”
  阿霁愧疚得要死,庆幸他说的及时,否则她可能真会去摘两片在他面前炫耀。
  崔迟见她久久不语,悄悄转过头看了一眼,失笑道:“你这什么表情呀?不至于为了片叶子要哭吧?”
  阿霁吸了吸鼻子道:“我才没有。”
  两人各怀心事,不再说话,只默默趴在窗前看雨。
  蜻蜻进来送小食,看到这情景不禁啧啧,也不敢打扰,放下食盒便带人蹑手蹑脚退下了。
  良久,雨终于停了。
  阿霁翻身下榻,一溜烟跑了。
  崔迟不明所以,急忙理了理裙裾追了上去。
  阿霁踩着积水,噼里啪啦跑到了中庭。也不顾雨露沾衣,一路分花拂柳行至芭蕉树前,待喘匀了气,便双手合十,一脸虔诚道:“阿姑在上,求您保佑我和崔阿兄平平安安,长长久久。您放心吧,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对他好的,我姑母和姑丈也会更加爱护他。”
  崔迟拖着长长的尾巴跟了过来,扶着双膝,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在做什么?”
  阿霁回过头,望了眼他身后,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崔迟讪讪回头,命婢女们都退下。
  暮色渐昏,周围水汽氤氲,微风过处,不时有雨珠滴落,坠在头皮和衣领间,冷飕飕的很不好受。
  崔迟见阿霁仰着脸,好奇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阿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嘻嘻道:“你娘在跟我点头呢!”
  崔迟一脸迷惑,正待追问,廊下传来刚健的脚步声,两人转过头去,就见长赢大步走了过来。
  崔迟忙推了推阿霁,小声道:“少说话,不要笑。”
  阿霁慌忙点头,敛容正色,深吸了口气迎了上去。
  崔迟轻轻抬手抚着潮湿粗糙的树干,眼底蓦地漾起泪意,他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心想都怪阿霁这个爱哭鬼,搞得他都动不动鼻酸眼热。
  “阿娘,您要是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定然很开心。”他一脸幽怨道:“您不就想生个女儿来继承遗志吗?但我一定会想办法换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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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霁负手站在廊柱前,静静听着长赢回话。
  “国师出关得等下个月了,属下怕您着急,就托人问了其他道长,虽众说纷纭,但都差不了多少。如果孕妇梦见变成男子,大约会得男胎。如果男人梦见变成女子,那就得注意提升阳刚之气……”
  阿霁努力控制着,面无表情地听完,正待打发他走,长赢却一脸警惕,转头神秘兮兮地朝花圃那边望了两眼,将阿霁带地稍微远了些,才压低声音道:“陆家旧园那边又着人来催了,让您抽空去一趟。”
  陆家?旧园?鬼知道是什么地方。
  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下来,待要转身回去,长赢却将她拦住了,语重心长道:“阿郎,还是设法回绝吧。您如今娶了公主,帝室也给足了崔家脸面,没必要再和那帮人往来。公主虽然少不更事,可能一时发现不了什么,但陛下眼线众多,深不可测,一旦发现您脚踏两条船,必不会善罢甘休。”
  一听到与自己相关,阿霁立刻竖起了耳朵。
  见自家少主仍在沉吟,似乎不愿下决断,长赢忍不住道:“别看皇夫日薄西山,可陛下春秋鼎盛,只要她在一天,保王党就永远上不得台面。”
  阿霁心头巨震,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崔迟竟和保王党有勾结。
  她死死咬着后槽牙,将一切异样情绪都深埋在眼底,点了点头沉声道:“我明白。”
  “阿郎……”长赢还待再劝,眼角余光却扫到公主由远及近的身影,忙闭上了嘴巴,朝着那边遥遥一礼,躬身道:“公主过来了,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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