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骨带着她御剑飞行下山,越过高高的山丘,来到了一个有人烟的镇子上。落地后,入目的是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市井百姓,他们围在一堆,不知在讨论着什么,但是面色都很惊恐。
“道长,您来了!”一人像看到救星般地扑向赵青骨。
“发生了何事?”赵青骨开门见山道。
“道长救命啊!有魔!有魔啊!我们镇上有妖魔作祟!”
赵青骨稳住他:“你且仔细道来。”
“道长你请随我来看。”
那说话的是位二十来岁的青年,长得十分瘦削,脸庞两侧的肉都凹陷了进去,年纪轻轻的,竟然这样枯瘦如柴,他在说话的同时看了雪芊一眼,眼里的神采明显一亮。
赵青骨随着他往镇子里面走去,四周的那些村民们也跟了上来,全都跟在他们后头。
青年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家宽大的宅院里,一进去后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儿,那人掩着口鼻道:“就是这儿了,这家的人一夜之间全死了。”
宽阔的院子里,尸横遍地,鲜血淋漓,那些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有一个尸体的头颅就横摆在入门口处。
那是一个男子的尸体,脸上爬满了一条又一条深黑的纹路,整个人像是被吸干了血液一般,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他的双眼还是瞪开的,里面的两颗眼珠子亦是乌黑色的,就好像有无数条黑色的蚯蚓钻在了里面一样。
雪芊被吓得不轻,大声尖叫了一声,赵青骨转身捂住她的眼:“芊芊,你去外面等我。”
他有丝后悔,不该带她来这里的。
“好。”雪芊懵懵地点首。
他望向外面,唤了一个年轻妇女来陪她,雪芊被那妇人带着去了外面一个开阔的地方坐下,缓了好久,才稳下心来。
“里面那些人……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啊?”她问。
那位妇女叹了口气:“我也被吓得不轻呢,一夜之间,全死了,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许家啊,是我们这个彩石镇的采石大户,他们家啊,一定是祖上烧高香了,这些年频频采出玉石来,这房子也从最开始的草房换成了现在这样的高门大院,令我们镇上好多人羡慕呢。”
“可是,也不知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全没了呢?而且还……死得这样惨。”
“你们昨夜有听到什么声音吗?”雪芊又问。
“我没听见,不过听他们说,好像听见了惨叫声和哭声,还有求饶声呢,说‘东西都给你们了,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东西?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那样的死状,不像是人所杀,只能是被妖魔残害。”
“妖魔……怎么会盯上一家普通的凡人呢?”想必那东西一定是什么宝物。
雪芊在这里静坐了一会儿,等到内心平复下来时,她才站了起来,从自己的格桑花乾坤袋里取出一根白玉蜡烛来,在那座宅院的大门口点燃,双手捧着火光闪闪的蜡烛,口中念着咒语,为屋里死去的人祈福。
这些人死得这样惨,若是灵魂不安息的话,很有可能会引发尸乱。
赵青骨在里面察看了一圈,把每个人身上的伤口都一一看过,这些人确是被邪魔所害,他刚一转身就看到雪芊立在门口虔诚地祈福,那蜡烛不是普通的蜡烛,它燃起来的烟雾是黑色的,代表着邪祟之气被燃烧殆尽,那是专门为死人点的送魂烛。
她……还会巫术?
雪国之人,会一点巫术的有很多,是以他也没有惊讶太久。
两炷香之后,蜡烛快要燃到尽头,雪芊将其放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在心里祈祷:希望你们下辈子都能投一个好胎。
她抬起眼时,看到整座宅院的四周都被赵青骨贴上了符纸,他喊了几个人进去帮忙料理那些人的后事,等处理完一切后,他才走出来,对她道:“我们先走吧。”
雪芊随着他离去,这次他们没有御剑飞行,而是徒步慢走,雪芊打破沉寂,问道:“青骨师兄,你有头绪了吗?”
“嗯。”他的声音变得很沉,“无非是一颗石头惹出的祸。”
“石头?”雪芊不解。
“这里乃闻名全国的采石镇,皆因一座多次采出玉石的摇玉山而闻名,不少采石人集聚于此,这里便慢慢形成了一个镇,有不少人也因为采石而赚得盆满钵满。如果说那些魔是为了来抢东西的话,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抢玉石,但是普通的玉石他们也不会稀罕,若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们来抢的应该是遗失多年的上古灵石女娲石。”
“女娲石?”
雪芊就记得一件事,九歌上一世是天上女娲殿内的守石仙女。
“是的,八百年前,魔族祸乱人间,女娲石也落入了魔头手中,后来魔头被诛杀,女娲石遗落人间,这么多年都渺无音讯,想来那些魔极有可能是来抢那颗石头的,除了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来这一趟。”
“啊……竟是这样?”
他们一路往着雪国皇城的方向走去,待走至皇城的街道时,天色向晚,一轮明月爬上夜空,将城中的花灯照得七彩斑斓,今晚有上元灯会,街上行人如织,姑娘们手持精美绝伦的花灯在街上游行,身旁跟着结伴而行的郎君,欢天喜地地往着灯会的地方而去。
“芊芊,你喜欢哪个?”赵青骨唤住她,雪芊转过头去,见他正停在一个卖灯笼的摊位前。
“青骨师兄,不用了。”她摆了摆手,不好意思收他的礼物。
“今日上元灯会,手上没有花灯怎么能行呢?快过来,选一个。”
她难以推辞,慢吞吞走过去,指了指其中一盏兔子形状的花灯,道:“这个可以吗?”
他将那盏灯笼拿起来放她手上,顺手给了店家银子,笑道:“这灯笼像你。”
“嘻嘻,我也觉得。”
这盏小兔子灯笼小巧精致,就与玉雪可爱的她一样。
“芊芊。”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街道上响起一个寒冷的声音来,打破了两人的欢声笑语。
戚叶泫站在长街上,一身寒气逼人,俊脸黑气沉沉,他在宫内外找了她大半天,结果呢,她倒好,去见赵青骨了呢。
看着她脸上那花枝招展的笑,看来这个上元佳节她更想与赵青骨一起过。
雪芊讶然转身,看到了长街对面的清瘦身影。
他的脸上映着七彩的灯光,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她却能感受到他那压人的气息。
他好像不太高兴?
是九歌的毒还没解吗?
他朝着她快步走了过来,不消片刻,就来到了她的身边。他对着赵青骨拱手一拜:“多谢赵兄帮忙照顾芊芊,不过她家里人寻得紧,我先送她回去了。再会。”
说着他便抓起她的手腕,用力将她给拽走了。
雪芊:“???”
“青骨师兄,再见啊!”她扯着嗓子同赵青骨道别。
街上人群密集,车水马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带着她穿过那些拥挤的人海的,须臾,她就被他带到了一个无人的巷弄中。
这里不仅无人,也无灯,四周暗漆漆的,只有少数的几缕月光洒落在他硬挺的肩头,而她迎来的就是戚叶泫一顿劈头盖脸的怒吼。
“你知不知道我在到处找你?你要去找赵青骨你可以和我说,我可以带你去呀!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偷去?你想和他私会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雪芊被吼得瑟缩了一下,往后面的墙角躲去,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伪装太久终于伪装不下去了是吗?
她咬了咬唇,辩驳道:“我不是与他私会,我是去找他帮我解毒的。”
“解毒?”他的目光落在她左臂的纱布上,那个位置似乎就是先前被那熊猫抓到的地方,“你不是说你没事吗?真被那熊猫抓到了?”
她小声地回答:“我以为没事,但是后来就发现不对劲了。”
“所以你去找赵青骨解了毒?他如何解?”
雪芊以为他问这个是为了帮九歌解毒,老实交代:“他有一块家传玉佩,可以把毒吸出来。”
“家传玉佩?”
他的手摸向自己胸口,一层黑衣布料里藏着一枚碎玉,他想说那玉佩其实他也有,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她中了毒第一时间不是在找他,而是去找了赵青骨。
他狐疑地眯上眼睛: “你怎么知道他会解你的毒?”
雪芊答:“我也不知道啊,就瞎猫碰死耗子碰上了呗。”
他随口一问:“这毒……是你下的?”
雪芊惊愕地抬起头,他知道?
自己昨晚偷偷摸摸出门,很有可能那个时候就被他瞧见了。
他单手箍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从她的腰间取出那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这符纸,也是你偷的?”
雪芊咬紧了哆嗦不停的下唇,不敢回答是,也不敢摇头说不是。
事情败露,接下来,就是他的暴戾惩罚了吧。
见他抬起了手来,她吓得面色大变,凄惨大叫:“啊!不要打我!”
戚叶泫冷着一张脸凝视着她,那是十分无奈的表情。
他抓起了她受伤的那只胳膊,三两下去除了上面的白色纱布,盯着上面的伤口,说:“我只是看下你伤口而已。”
却被她说成要打她,他有那么残暴吗?
虽然他的确是有点残暴,但是可从来没在她面前表露过,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是否因为昨晚卜的那一卦,让她心底对他产生了惧意?
“这伤口怎么愈合得这么快?”他感到惊异。
“因为用了雪山天池里的水清洗。”雪芊瑟瑟发抖地答。
“雪山?你今日还上了雪山呢。”
和赵青骨去的地方挺多的嘛。
雪芊听出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埋着脑袋点头:“嗯,青骨师兄带我御剑飞行上去的。”
“御剑飞行?呵,你不怕高了?”
雪芊有些吃惊他还记得自己怕高这种小事,她摇头答:“先前很怕,后来也就不那么怕了。”
“真的不怕了吗?”
话音刚落,雪芊就被他拉了起来,随后她就感觉自己落在了一柄长剑上,而他们也“咻”的一下飞到了高空上去。
“啊啊啊!!!”
她惊魂未定地大叫起来,一张脸吓得花容失色,这惊变来得太突然,戚叶泫根本不给她反应,就已经飞到了高空上去。她害怕地朝着戚叶泫身上扑了去,紧紧搂着他的腰,大喊大叫:“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不是说不怕了么?”
戚叶泫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嘴角勾着不怀好意的笑,剑身故意飞得颠簸,左右摇晃,感觉稍个不慎,就会摔下去一样。
他们从华灯初上的灯会上空经过,他看着下面流光溢彩、宛若游龙的美艳灯景,垂首贴近她的耳边,笑道:“快看看,下面的灯好美。”
神经病,我看你个大爷!
雪芊在心里大骂道。
第18章 坏吗
她根本不敢睁开眼睛来,只怕看一眼就会去掉半条命,紧紧地抱住他,将头深埋进他的胸膛里。
“放我下去……”她卑微地乞求,声音宛若哭述,听起来过分可怜。
戚叶泫仿若听不到她的话一样,问她:“刚刚和赵青骨御剑飞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也抱了他?
雪芊埋怨地低吼道:“人家飞得一点都不颠簸,怎么会像你这样?”
过分!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这是故意的。
戚叶泫手指对着长剑一点,剑就呼啸而去,远离了灯会上空,如同流星划过夜空一般,往着远方飞了出去。
这吓得雪芊又是一阵尖叫:“啊啊啊!”
“你坏死了,坏死了,坏死了!!!”
她破口大骂着,双臂却把他抱得更紧了。
他们在夜色中破空而行,迎面而来的冷风刮得两人的乌发与袍子肆意飞卷,就连戚叶泫的胸膛,她都觉得沾染上了冻骨的冷意,冷得她直哆嗦。
“坏吗?”戚叶泫扬唇一笑,对于这个词浑不在意。
他怎样坏都可以,但是他却不允许她做一个坏人,她应该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不应该与作恶这两个字沾上边。
他低声道:“给亲姐姐下毒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坏?”
雪芊一惊,所以他这是在为九歌报仇吗?
“对,我就是坏,怎么了?”她昂起首来,杏眼里满是亮晶晶的泪光。
他揪起她的一根小辫子来,扬眉说:“那夫君就替你父王好好管教管教一下你这个坏小孩。”
“我不要你管!”
他狭长的凤眸里卷着笑意:“不要我管?那要谁管?赵青骨吗?他不行,太温柔了,管不住你。”
“哼!”雪芊偏头冷哼了一声。
他揪着她的辫子将她的头又拽了回来,问:“为什么要给九歌下毒?”
雪芊嘴咬得很紧,就是不开口。
“行,不说是吧。那我就去告诉你父王。”
“别……别跟父王说。”她小声求饶,父王待她极好,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做了这样的事。
“我错了,夫君。我知道错了,别告诉父王。”她仰着头,眼睛里是乞求的光,在他下巴处蹭了蹭,像小猫咪一样,“我给九歌姐姐下毒实乃一时鬼迷心窍,我真的错了,别告诉父王行吗?”
戚叶泫受不了她这副可怜汪汪的目光,更受不了她这样的身体接触,将她的头拉开了些。
“她以前也欺负过你?”他问。
“嗯?”雪芊怔了怔。
他以为自己给九歌下毒是因为她曾经也像尚泱那样欺负过自己么?
“还有谁欺负过你,通通告诉我,夫君一次性给你把气全出了。”
“哈??”雪芊睁大了眼。
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即使是九歌姐姐,夫君也会为我出气吗?”
“无论是谁,天皇老子,我都替你出这一口恶气。”
雪芊瞠目结舌,这怎么跟书上写的不一样?
那可是九歌诶,书里的白月光诶,他下得去手吗?
还是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哄她玩的?
“老实交代吧,毒从哪儿来的?”他不咸不淡的口吻令人心生胆怯。
“以前……从雪獒身上提炼出来的。”雪芊一五一十地回答。
“那我的符呢?竟然还有胆量来偷符,我看我平时真是对你太温柔了。”
雪芊听到这话,旋即抓紧了他的衣袖,生怕他一个不满就把自己从高空中扔下去,急急解释:“夫君,我真的没偷你的符纸,我是从地上捡来的……”
“哪个地上?”
“你寝殿……外面。”
她急切地又道:“我昨晚本想过来找你的,然后就捡到了那张符,我心里好奇,就把它拿回去研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