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无法承受……他已经失去她的这个事实。
他企图用一颗心来挽回住她，若非当年换心，她现在依然还会从前那样深深爱恋着他。
只要把这颗心还给她，她就会重新爱上他了。
雪芊吃惊地张开口，失声大叫，朝着山上大跑了去，边跑边大骂道：“疯子！快装回去！装回去……”
第103章 想你
她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疯的人, 他怎么能亲手挖出自己的心来呢？
这得疯成什么样子才能做出这种事来？
她扑到了他的面前，看着那颗心脏就在他的手心中，汨汨鲜血从他指缝流下, 这样血腥的画面，看得她头晕目眩, 她抓住他的手臂，道：“快把它装回去！你疯了吗？快装回去啊！”
他俊脸毫无生气，发白的唇翕动了几下，用过分沙哑的嗓音说：“我不想要它了, 我只想要你，要你回来我身边。”
“戚叶泫, 你是有病吗？”雪芊不知为何眼里就滚出了泪来, 一个劲地骂道：“你今天发了多少次疯了，你现在还在发疯，你要是真不想活, 你就去跪在圣雪台上自戕，让天底下的人都看看魔尊大人是个怎样的疯子！”
她抓着他的手，将那颗心往他胸膛里塞, 眼泪就像关不上闸门的水坝似的，汹涌不断，“快装回去……我不走了……我不走了还不行吗？”
戚叶泫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像是要将她狠狠焊在自己身边，“撒谎的小孩儿是会遭天谴的……”
“我不走。今夜都不走了。你别再发疯了……”
雪芊大声唤着方檐奚的名字, 没过片刻，他就真的出现了。
方檐奚看着眼前这一幕, 扶着额头叹息：“这又是在闹哪出？”
“快, 帮他把心装回去！”雪芊着急慌乱地看着方檐奚道。
“哎……”方檐奚伸手去拎地上的人, 却听见戚叶泫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不去魔宫，去草原上。”
方檐奚思忖片刻，便就明白他说的是何处，于是立刻带着他与雪芊去往那个地方。
眼睛一闭，一睁，他们就落到了一片碧波荡漾的青青草原上。
雪芊有些好奇地问：“干嘛来这儿啊？”
不过，被方檐奚扶着的戚叶泫已经晕厥了过去，方檐奚也不回答，她真是问了个寂寞。
她瞅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戚叶泫，面白如纸，浑身血腥味丝丝缕缕传入她的鼻尖，这副模样，凄惨极了。
先前他从七彩神池中活着出来时，已经是个奇迹了，现如今他又自剖心脏，再强的人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他的左手还拽着她，她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从他手中退了出来，连带着他手心原本握着的那三枚铜钱也落了下来，掉进了草地里。
她蹲下身去拾那三枚铜钱，而方檐奚已经将戚叶泫扶进了前面的一座蒙古包里，她立即跟了上去，进去之后听见方檐奚道：“公主，帮我把他上衣脱了。”
“啊？”
方檐奚正在一旁打开他的随身药箱，在里面翻找着药瓶与工具，“我有点忙，你帮他脱。”
雪芊轻“哦”了一声，将那三枚铜钱揣进乾坤袋里，迟疑地朝着床边迈了过去。
蒙古包内的床榻都尤为的宽大，戚叶泫身长八尺的人躺在上面竟然都未占到整张床的四分之一，她颤巍巍地伸手过去，放在他腰间的黑红色腰封上，帮他解开，又褪去他带血的外裳。
一件接着一件，一一扒光，之前在魔宫里时，两人即使共寝，他也会着一件里衣，偶尔会露出少许春光，时常看得她面红耳热。
不过此刻的他，身上一个血窟窿，她也没心思再欣赏他的美色，担忧地问道：“方医官，他会有事吗？”
“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这段时间，你就少刺激他了，多顺着他。”他拿着一瓶药走近床边，“公主，你先出去吧，我给他疗伤。”
“好……”
雪芊在出蒙古包之际，见到墙壁上挂着有细红绳，便抽了几根下来，拿着它们走了出去。
她坐在蒙古包外面，拿出那三枚铜钱，开始用绳子串起了它们来。
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挖心的那一幕，这令她无法不去相信他是真的爱她，爱到发疯的地步。
他刚刚挖出那颗心的时候，自己的心口竟然也在隐隐作痛，就好像自己曾经也经历过那样的痛楚。
他刚刚说把那颗心还给她，这话的意思是……那颗心原本就是她的心？
难道是因为他当年挖走了她的心，所以她才整整沉睡了三年吗？
所以她的父王哥哥都隐瞒着这件事，不想让她记得，也不想让她再接触他？
一定是这样的。
如今他对自己藏着深深的悔意，所以他刚刚才挖出那颗心，企图还给她。
“哎……”她叹息了一声，真是一团乱啊。
时间悄悄流逝，天空的雪已经停了，她食指与拇指放在嘴角处，对着空中“吁”了一声，一只雪白色迷人可爱的雪鸮便扇着翅膀飞了下来。
这是雪国的地界，她可以召唤雪鸮，让它为自己传信，这是传给容息的信，她道：“哥哥，我没事，很安全，暂时先不回去了，别担心我，也别寻我。”
她对着那只看起来很萌的雪鸮一笑，朝它一挥手：“去吧。”
方檐奚在这时掀开厚毛毡帘子走了出来，对她道：“我已经替他稳住心脉了，你好好照顾他，明日我再来。”
雪芊送别他之后，才进了蒙古包内，将里面的炭火点燃，看到戚叶泫的血衣已经被方檐奚清理掉了，而他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雪袍，整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褪去了一身的戾气，变成了一朵柔弱不堪的娇花。
她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爬上床去，这床榻够大，而且上面还有一床棉被，她挨着墙根睡的话，应该不会碰到他的伤口。
她坐在床里面，垂眸瞅着他，弯腰靠近他的脸，伸出一根指尖碰了碰他翘起的睫毛，他的睫毛可真长真翘啊，这样安安静静的他，比平时顺眼多了。
她竟不知自己就这样呆呆地看了他小半个时辰，听到他在梦中喊着自己的名字，“芊芊……”
雪芊应答道：“叫我干嘛？”
“芊芊，我好想你……我这三年，一直在想你……”
她勾起一缕发丝，用发尾在他脸上扫过，笑着问：“想我？想我什么呀？”
“想你……活过来。”他的声音幽幽在这空荡的室内响起，雪芊的心一抽，看着他的眼角竟是滑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儿下来，原来他这三年一直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回想起那时在圣雪台上，他们第一次相见那会儿，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原来那眼中的情愫不是一见钟情，而是压抑了很久的、在见到她还活着那一刻时所爆发出来的情。
她拽着袖口为他擦掉那滴滚烫的泪，说：“我现在活过来了，活得很好，你不用再担心我了。”
戚叶泫没再回答她，不知道他刚才是清醒的，还是在梦呓，她在这里守了他一天一夜，期间方檐奚又来过一次，为他换了药，没待多久就又走了。
他给她留了一叠药包，让她熬给戚叶泫喝，说是滋补心脉的。
并且还苦口婆心地劝道：“雪芊公主，以后可万不能再由着他做这样的傻事了，挖心一次的伤害有多大，这不用我多说，他再强硬的身体，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挖心。”
雪芊连连点头，可是点头后又觉得不对，戚叶泫他要做什么事，岂是她能够拦住的？
他那么疯，才不会听她的话呢。
好在今日没有下雪，否则她还不知去哪儿熬药呢，若是在屋里熬，还不得把他这个昏迷沉睡的人熏醒过来？
她蹲在蒙古包外面的空地上，熬了接近两个时辰的药，耳畔听得屋里好像传来了一声动静，像是什么重物坠地的声音。
她登时朝着蒙古包内跑了进去，看到床上的人坐了起来，而地上滚落了一个细口胖肚铜壶。
“你醒了？你在干嘛？”雪芊手中还拿着一把扇火的蒲扇，脸颊上与鼻子上沾了好些的黑灰，这样子突然冲进来，十分的滑稽。
戚叶泫扫了她一眼，才知道原来那个在外面熬药的人是她，道：“我以为你跑了。”
“所以你刚刚是在发脾气？”雪芊朝着屋子中间走去，捡起地上的那个铜壶，嘀咕道：“还摔那么大声，你那么能耐怎么不把房子拆了？”
他抬起黑曜石般的眼睛来，看了她好一会儿，开口道：“你过来。”
雪芊把铜壶放回原位，朝着床边走了去，人刚走近床畔，就被他拉住了手，她挣扎道：“你干嘛啊？”
“别动。我心口疼。”他忽然就柔弱了起来，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样喊疼。
“知道疼你还坐起来干嘛？好好躺着啊！”雪芊没好气地咕哝着。
戚叶泫拽着她的手不松，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心口处，垂着头，说：“你上来陪我。”
“我……”雪芊不依，“你没看见我还在熬药吗？”
真是的，怎么每次一受伤，就跟个小孩子似的？
她从袖口里摸出一个雪花糖来，这是之前他买给她的，还没有吃完，她剥开糖纸，塞进他的口中，打趣着哄他道：“魔尊大人乖哈，吃了糖就不许闹脾气了。”
戚叶泫的脸黑了几分。
他从她绣满芙蕖花的袖口里抽出她的手绢来，半捧着她的脸颊，为她轻擦鼻尖上的黑灰，“还说我，你自己不也跟个小孩子一样吗？熬个药都能把脸上弄这么脏。”
雪芊努起了嘴，说：“还不是给你熬药！要不是你这个傻子闲着没事干挖心玩儿，我用得着大冷天的在外面给你熬两个时辰的药吗？你看我眼睛都熏红了！”
“我看看。”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向她又贴近了几分，鼻尖几乎要贴着鼻尖，四目相对，雪芊屏住呼吸，紧张地眨了两下睫毛。
一颗心像是被提了起来，她怔忡地望着他的眼睛，脸庞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他纤细浓密的睫毛覆了下去，视线在她脸上往下走，似是落在了她的唇间。
雪芊内心忐忑不定，微抿了一下红唇，有种怪异的期待感在心中升腾。
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
在看到他眼尾卷起的弧度时，她猛一下往后退开半步，道：“你又欺负我！”
“我怎么就欺负你了？”他极为委屈又困惑地说道。
雪芊为自己刚才的自作多情懊恼不已，又为他这样戏弄她而生气愤怒。
“你就是欺负我！！！我看你这伤也没多大事了，那我就告辞了！”
不过，她还没转身，就又被他的长臂拉了回去，拉回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对着她的唇吻了下来。
雪芊僵硬地站在床边，而他铺天盖地的吻就那样落了下来，密密麻麻，如春风，如细雨，将她淹没于湿润沼泽。
夹杂着丝丝雪花糖的甜香，从他唇舌过渡到她的口齿，那香甜的气息包裹着她，使她坠入了一个如梦如幻的彩云端。
雪芊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喜欢上了他亲自己的感觉。
那种感觉，战栗、心惊、刺激，还伴随着一股回味无穷的甜。
他轻轻松开了她几分，揶揄道：“芊芊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没得到夫君的吻，就会生闷气呢？”
“你！”雪芊气急败坏，轻咬了他下唇一口，“我哪有？”
“为了补偿你，我决定多亲你一会儿。”他又再次吻住了她的唇，不留给她说话的机会。
“呜呜……戚叶泫……”
他就好像亲她会上瘾一样，每次都舍不得结束，拉着她亲很久很久才放她走。
雪芊骂咧咧地跑出了蒙古包，跑到外面清醒头脑，草原上的清风里有青草的香味，她很是喜欢，她摸了摸脸颊，滚烫得就像发烧了一样。
她在外面缓了好一会儿，才端着药汤走了回去，瞟了一眼半躺在床上的人，侧脸流畅，俊美无双。
他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知在想着什么，她端着一碗熬得十分浓稠的药汁，坐在他的床边，道：“喝药了，死魔头。”
他垂下眼来，望着她，说：“如果你说‘喝药了，夫君’，我可能会很乐意喝。”
“我管你乐不乐意呢，快点喝！”
第104章 放羊
戚叶泫眼巴巴地盯着她, 就好像她不喊，他就不喝一样。雪芊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他，“你又要耍无赖是不是？”
他眨了眨眼睛, 里面泛着可怜的光，道：“我哪有？”
“那你喝呀。”雪芊将碗口喂到了他的唇边, 他却突然叹起了气来，“我可真可怜啊，娘子抛弃我不要我，现在看上了另外的青年才俊, 连喂我喝一口药，都是施舍我, 可怜我。”
“哈？”雪芊大笑了起来, “戚叶泫，我真想把你这模样画下来，传给世人看看, 你魔尊到底是怎样一个装模作样的无耻之人。”
“反正我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也不好，无所谓了。”
雪芊无语以对，只能软语哄道：“夫君, 快点来把药喝了，待会儿得冷了。”
冷了，她还得去给他热一遍。
她才不要呢。
戚叶泫听到这个称呼, 嘴角的弧度不自觉上扬，竟是十分乖巧地低下头, 就着她的手，去喝碗中的药。
那么苦的药, 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喊他一句夫君, 就那么高兴？
等到碗底见空时, 他仰起脸来，受伤后的他一张脸上平添了几分稚气，问道：“我喝完了，有奖励吗？”
“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雪芊只觉头大，从怀中摸出那条重新绑扎好的铜钱吊坠，递给他：“呐，我给你重新做好了。”
戚叶泫眸光一惊，抓着那条铜钱吊坠，恍惚了许久，再抬起眸时，里面已是清光一片：“芊芊，谢谢你。”
谢谢你，还待在我的身边，没有离开。
“戚叶泫，你……先前为何要那么执着地去捡那颗女娲石？而且还一直喊着师父？”
他目光沉了下去，神情变得凝重起来，道:“那里面的是我师父的一缕魄。”
“啊？所以你是因为不想让它消散，所以才跳进神池里的吗？”
戚叶泫沉默着，许久才开口:“我没办法看着师父在我面前消亡，即使那只是他的一缕恶魄。”
“可是，恶魄的话，它……”雪芊没再说下去，相信他也明白恶魄不是普通的魄，它邪性难消，怨念极重，是不应该存在于世上的。
戚叶泫垂着眼睑，半张脸陷入阴暗中，雪芊看出来他心情不好，抓起他的手，“你师父他，也许本意并不想这样呢？”
“师父其实也是有过恨的，他恨过天心宗的人，他也怨过天命将他与师娘拆散，他也自责过自己没有机会陪在赵青骨的身边，不过他在我面前时却从来都不会表现出来，他总是扮演着一个良师的角色，他把那些苦痛全都埋藏在心底。这女娲石之所以有这么强大的魔气，皆是那些被他压抑了太多年的怨念在作祟，他有很多的遗憾，我不想让他带着那些遗憾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