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团子系统的要求,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舒曜自身的能力会被封印,只能以委托人本身的能力完成任务,在离开世界之后也不能带走。简而言之,就是在委托人的能力范围内,给她们展示一条能够走通的人生道路。
舒曜和原身来自一个省,高考难度稳居全国前三。根据上辈子高考的经验,舒曜基本可以确定,以原身的资质,即便是她拼了命,最多也就能过一本线二三十分。
这个分数想在省外挑个好学校是不太可能了,大学只能留在省内读。但原身的家庭……
摇了摇头,舒曜把对未来的考量抛在了脑后。毕竟,以后的一切都是以她能够顺利上高中为基础的,而现在能不能继续读书都还是个未知数。
根据她的观察,这个世界的物价水平和马航失事时差不多,发展状况也相近,应该是比她所在的世界早十年左右。县城高中的学费不算多,即使再加上住宿费和伙食费,一个学期满打满算也就两千块钱。虽然县城里没有什么能赚钱的地方,但是市里还有不少快餐店和超市招暑假工。刨去食宿,暑假是能赚回来学杂费和生活费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报名。
本市的中考志愿分两批报,在第一批学生报完志愿之后,还会有一次补报名的机会。舒曜看了一下,还有七八天,时间上是来得及的。但是在家里或去亲戚家报名是不可能了。夏父夏母怕她偷偷报名,已经把家里那台二手电脑的网线给拔了,还挨个嘱咐了亲朋好友。虽然亲戚也有同情她的,但指望他们因为这丝怜悯,便冒着得罪夏父夏母的风险给她帮忙也不太现实。
虽然村里离县城不远,骑自行车半小时就能到,但是原身之前寒暑假打工挣来的钱被夏父夏母收走了,现在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再者,小地方的人七拐八拐都带着亲,指不定网吧的老板就和舒曜的什么亲戚认识,到时候往夏父夏母面前一说,也是个麻烦事。左思右想,舒曜发现居然找不出一个能报志愿的地方。
正犯难间,窗外忽然传来隔壁李大婶和张四嫂的声音:“赵家那二丫头也真是的,听说要给她定亲,提着菜刀就出来了,唬得媒人脸都白了。赵家那两口子气不过打了她几下,关了她两天,她居然今天一大早就翻墙跑了,到现在还找不着人,赵家那两口子都快急疯了。她怨爹娘狠心,可这不是没办法吗?现在她弟弟都进局子了,要不给她定个亲,收上份彩礼钱,他们家到哪去找钱捞人?”
舒曜心里一动:夏家好歹还有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脑,赵迪家里连电脑都没有,她是怎么报志愿的?
舒曜思量间,外面的李大婶继续说开了:“这丫头也是狠心。当时给她取名的时候,人都说招娣吉利,招娣招弟,招来个弟弟多好!她又姓赵,上户口本的时候取个谐音,就叫赵迪,连派出所都说这名字好,又吉利又响亮。结果她呢,弟弟没招来,倒是招来两个丫头片子,现在弟弟还进局子了——她家四个丫头,就耀耀一根独苗,万一有个好歹,这岂不就断根了?”
“唉,老赵家也是倒霉,连着生了四个小丫头才得了个小子。那时候计生查得严,赵大婶子东藏西跑,回娘家都没用,躲去了嫁到西疆的二姐家才生出来这个带把的。那计生罚款一下子交了多少钱啊?为了交钱,连房子都给卖了,一家子挤进了他娘那间漏雨的破棚屋里,你给忘了?”
“这哪能忘?计生办那些人也是烂了良心,两口子带着四个丫头一个儿子,最大的也才六岁,两个小的都还没断奶,就天天过去催着交罚款,倒也亏他们干得出来。唉,他家也是运道不好,一生一个丫头,一生一个丫头,交罚款交得扒房子卖地,结果小孩还都没教好——也不知道他家这两口子是怎么教的,二丫头没管好,他家那小子也给惯坏了,怎么没声没响就把人家的腿给打断了?这下好了,人家咬死了就要十万。就他家那家底,上哪找十万块钱去啊!”
“唉,要不怎么都说他家那二丫头不懂事?赵家那两口子但凡拿得出钱来,哪能给她找人家?东借西借也就借出来三万块钱。要是不嫁了她,她弟弟一准得蹲局子了。”
“那二丫头也是犟,青天白日的就跑没了。好好儿的,你说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跑哪去?”
“这谁知道?家里也找了,亲戚家也都问过了,学校也去找了——现在耀耀他爸天天守在学校里,他三个姑轮流在汽车站门口堵着,可人影都没见着。”
不在家里,也没去亲戚家,学校里也没有,赵迪还能去哪?
告诉自己不急,舒曜静下心来,慢慢盘算有电脑的地方。
亲戚家不可能去。县里靠谱的网吧只有一家,里面人多眼杂,容易被发现不说,老板还姓赵,是赵家的本家亲戚,赵迪更不可能去那里。除了这俩,有电脑的地方就只有学校。可方才张大婶又说不在学校……
不对。
舒曜抿唇。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一个就只能是答案。
赵家人是去学校找过,但是没有找到。赵父赵母都是不识字的农民,在学校也没有认识的老师。带着一大帮人过去,又一看就是过来挑事的。门卫再怎么不负责,也不可能由着他们随便进出。如果她是赵父赵母,一定会先给魏老师,也就是赵迪的班主任打电话,让魏老师带着一起找。可现在虽然中考完了,但初一初二还在上课,魏老师也就能陪着他们在学校里转转,问问以前的同学有没有知道赵迪去向的,不可能挨间教室找。所以如果赵迪够小心,是能躲开的。
现在初一初二还没放暑假,只要穿上校服,在正常上学的时间跟着其他学生进校门,是不会被发现的。即便是没有校服,也不是没有办法。根据原身的记忆,学校西墙低矮,有不少男生逃课便喜欢翻西墙。
但是赵家人不傻,她能想到,赵家人也一定也会警觉。万一他们在上下学的点在学校外面蹲守,没抓到赵迪却发现了她,到时候找夏父夏母说上一嘴,那也是个麻烦事。在进校门或者翻墙之前,还是想办法打听打听赵家人的动向比较好。
何况村里闲人多,消息也灵通。小地方都沾亲带故的,保不齐她在去县城学校的路上就会遇上什么熟人。邻里亲戚都知道她没考上学,现在就在家里呆着,无缘无故地离开家去学校,肯定会引起旁人注意,指不定谁就说给夏父夏母了,她得想办法找到个能光明正大地出去的借口才是。
心里有了主意,舒曜便开始着手准备。小地方闭塞落后,可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消息灵通,有点风吹草动便全村都知道了。尤其是夏天,等吃过了晚饭,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在外面乘凉,大婶们尤其喜欢聚在一起拉呱。赵家的事闹得挺大,她们不可能不提。只要听上一晚上,基本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洗了把脸,又扎了头发,舒曜看了看表,便发现已经六点半了。夏父夏母一会就回来,村里的大婶一般也都是八点出来拉家常,她得动作快点。
刚把装着校服的包藏进柜子里,舒曜便听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舒曜只当是夏父,透过门缝一看,却是原身的弟弟,夏凯。
把书包哐一声扔到桌子上,夏凯探头进来:“姐?”
看着脑门上还带着汗,一脸关心的夏凯,舒曜心情复杂。
夏凯这个弟弟坏吗?
好像不坏。原身结婚之后,在婆家受了气,他二话不说就去和姐夫打了一架,让原身的婆家从此有了顾忌,不怎么敢再欺负她。
可他好吗?
眼睁睁看着一起长大的姐姐被逼着退学打工,他却做了缩头乌龟,在旁边一声不吭。夏父夏母挡在前面做了恶人,他躲在后面默默吸着姐姐的血。
被舒曜看得有些不自在,夏凯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道:“姐,怎么了?”
看着他的眼睛,舒曜极缓慢也极认真地说道:“爸妈是为了给你买房子,才让我退学去打工的——这事你知道吗?”
这句话是替原身问的。
原身一直想问,但始终没问出口。
知道吗?他知道吗?她最疼爱的弟弟真的是默认了爸妈逼她退学,好给他攒钱买房子吗?
在和父母对抗的一个月里,夏凯始终如隐形人,原身心里隐约有答案,但对弟弟的信任和疼爱占了上风,她最终也没问出口,也一直不愿承认。
到底是还小。听到这句话,夏凯脸上的表情立刻就不自然了起来。
看着这样的夏凯,舒曜笑了。
这就是原身疼爱了一辈子的弟弟啊。
被她用这种眼神看着,夏凯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脸上写满了闪避:“姐,我……我,我……”
他绞尽脑汁,试图编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来。
原身遗留的情绪翻涌起来,几乎要把她吞噬。扶着桌子慢慢地站了起来,舒曜撩起耳边的碎发,静静道:“没什么,我说着玩的。你去写作业吧,不然爸回来又打你。”
“那,那我就写作业去了。”明显松了一口气,夏凯连书包都忘了拿。险些被地上的小马扎绊上一跤,他踉踉跄跄地离开,近乎落荒而逃。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舒曜摸了摸脸,才发现满脸都是泪。
那是原身遗留的不甘。
第3章 (一)辍学打工给弟弟攒钱买房的姐姐
夏凯离开没多久,舒曜便听见夏父扯着大嗓门和对门的张五叔侃大山。看样子是厂子里下工了。
推门进来,夏父看院子里没人,先喊了夏母,见没人答应,便进屋又掀开锅盖看了看。
平时的晚饭是夏母下了工做,周末和假期的时候则是原身。但因为上学的事,原身和父母大闹了一场,已经绝食好几天了,当然不会做饭,所以做饭的活又落回了夏母身上。现在夏母没回来,夏父自然是没有饭吃。进屋掀了帘子,见舒曜在家,于是问道:“你妈呢?”
舒曜道:“干活去了,还没回来呢。”
“都这个点了,怎么还不回来?”夏父皱着眉头,“你弟弟呢,也没回来?”
“回来了,在屋里呢。”舒曜道。
他问一句,舒曜答一句,一个字也没多说。
夏父显然是不擅长和她交流,见她没哭也没闹,便开始扯着大嗓门骂夏凯:“一天天的就知道玩,就不知道写会作业。天天考个零鸭蛋给谁看?”
听着他责骂夏凯的话,舒曜益发觉得讽刺。
原身但凡坐下来学习,夏父夏母便会过来挑她的刺,一会让她刷碗,一会让她扫地。夏凯逃学打游戏,他们却急得上火,恨不得把他按在桌子前面。偶尔碰上夏凯学习,他们是恨不得把夏凯供起来,连她打扫院子都嫌动静大。
这就是原身的父母啊。
被夏父骂了一顿,夏凯不情不愿地拿起笔在书上胡画:“都这个点了还不吃饭,都快饿死了还怎么学?”
夏父也饿得不行了,于是指挥舒曜道:“你去厂子里找找,看看你妈怎么还不回来。”
夏母打工的厂子里有不少村里的小媳妇、大婶子,她们的消息比谁都灵通。有能顺道打听消息的机会,舒曜求之不得。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夏母打工的厂子不远,步行十五分钟就到。路过村口超市的时候,却正巧瞧见了赵迪的三姑。她正扯着嗓门,在和开超市的刘四婶子说话。
刻意放缓了脚步,舒曜竖起了耳朵。
“找了,哪能没找?汽车站和火车站天天都轮流守着,俺本家的三哥找了他弟兄,把网吧和旅馆挨个找了一遍,她爸和她舅舅围着学校转了一圈,挨间教室扒拉,她妈连厕所都进去找了,都还是没有!”赵迪的三姑一边说一边拍着大腿叹气,“这可怎么办哟!她弟弟还在局子里蹲着呢!人家家里弟兄四个,放出话来说要是不给钱,等她弟弟出来就打断她弟弟的腿!”
围观的嫂子婶子听了,也都跟着咋舌,七嘴八舌道:“四个弟兄!这哪得罪得起?你就一个弟兄,你弟兄家又就耀耀一个带把的,其他的都是小丫头,这要是进去了又断了腿,你弟兄那两口子可怎么办?”
“唉,可不是吗?四个丫头片子顶什么用?人家一个手指头就给戳倒了!”赵迪那三姑唉声叹气,“别的甭说,局子里面还打人!我嫂子去看了,耀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说是一起住的给打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哭着喊着让我嫂子救他出去,我嫂子都快哭晕过去了!耀耀之前哪受过这种罪?家里再苦也没苦过耀耀啊!”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唏嘘。刘三婶子啧啧道:“你弟兄家那二丫头看着文文静静的,手脚也麻利,怎么就这么狠心?这可是她弟弟啊!”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赵迪那三姑抹着眼泪,“之前那丫头见了我喊三姑,喊得亲亲热热的,怎么就是这种人!”
“唉,她见了我也嫂子嫂子的喊,瞧着怎么也不是这种人啊!”张三嫂子也跟着叹气,“你们再瞅瞅,说不定是这丫头和爹娘赌气呢!之前上学上得好好的,这下一下子就得去结婚,她小丫头不懂事,一时想不明白赌气躲起来也是有的。说不准你们回去,过几天她自己想明白就回家了。”
这话得了不少附和。刘三婶子也道:“她是年纪小,以后大了自己就知道心疼弟弟了——现在她一个十四五的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等她亲眼见了人家上门要钱,不给就打断她弟弟的腿,到时候自然就知道轻重了——这天底下当姐姐的哪有这么狠心的?她就算不心疼她弟弟,还不心疼她爹娘吗?五六十的人了,还腆着老脸求亲问友,为了她弟弟到处借钱。她娘生孩子生出来一身病,那脸黄的哟,我见了都难受得慌。除非是个畜生,要不爹娘遭这种罪,谁能看的过眼?”
听了半天,舒曜心里堵得慌,正要去找人堆里的夏母。却听旁边一个刚嫁过来的小媳妇小声问旁边穿紫花褂子的婶子:“赵家那二丫头明年才十五吧?这一丁点大怎么嫁人?他家的大丫头呢?”
那紫花褂子朝西边努了努嘴,道:“他家大丫头早就嫁出去了,婆家就在西边——要不他家哪来的钱还债、修房子?还不都是大丫头的彩礼钱。”说着,她叹了口气,“那丫头也是可怜。因为彩礼钱一分也没带回去,她婆婆动不动就甩脸子给她看。现在连着生了两个丫头,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她婆婆天天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她老公原来还给她说两句话,但自打连着生了俩闺女,现在也不吭声了。”
“哎呀呀!”那小媳妇一听,顿时直摇头,“照我说,这事是赵家那两口子做的不对。哪有彩礼钱一分不给闺女的?这样光着腚出门子,婆家不给气受才怪。”
“可不是?结婚当天,她婆婆一听这事,当场就拉了脸。”紫花褂子叹了口气,“也亏大丫头长得好,不然她婆家能当场翻脸——那可是六万块钱啊!2×10年的六万块钱!”
“六万块钱?”那小媳妇倒抽了口凉气,“他家那大丫头得长成什么样?天仙也不值六万块钱吧?”
“你是没见过,他家那大丫头还真长得跟天仙似的,要不她老公能看上她?人家那可是独生子,家里没兄弟,上面有俩姐姐补贴,还在镇里有正式工作!”紫花褂子咂咂嘴,“那丫头随她妈长得白,水灵灵的,个子得有一米六五。从镇里上初中的时候,满学校里没一个赶得上她的,人都说以后得嫁个干部。哪想着她福气都使在了嫁干部上,就一个儿子生不出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