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赴生才刚进屋里。
没过五分钟,就听得家门“咔”的一声脆响,宋菁榆离开了。
再开门时,屋子里已然没了人。
他对此番并不稀奇,像宋菁榆那样一肚花花肠子的女人,自然是哪里识趣去哪里,又何必在这里受着他的窝囊气。
周赴生越是这样想着,不甘的成分就越重。
后来干脆摔了门回了自己的公寓。
……
路上。
宋菁榆的右眼皮总跳。常是琢磨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当右眼皮再一次跳时,她宁愿是信昨夜没睡好的原因。
半个小时后,宋菁榆到达新区。
见门口有蒋崇州的车停着,便确定了照片中另一个人是谁。
她把车停在靠别墅一百米处的地方掩人耳目。
接着敲响了房门。
来开门的是果然是蒋崇州。
“菁榆!”他面色有一瞬的惊诧,目光却不在她身上停留,反是暗自望向她的身后。
确定空无一人。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接着问道。
宋菁榆睁着眼睛编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去你家找你,蒋伯伯说你在这里!怎么不敢让我进去?里面藏了人?”
“我都这样了,还能藏什么人。”蒋崇州无奈一笑,让开身子招她进去。
没有立刻关门。
待宋菁榆进入屋内再回头时,蒋崇州才慢吞吞地进来,神色有些复杂。
宋菁榆没说什么,径自坐在沙发上,微笑着道:“你去倒杯水给我吧!”
她的余光死死瞥着楼上右手边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应该就是周禹被关的地方。
蒋崇州应着,去了厨房,她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到房门口之时,伸手推开虚掩着的房门。
“在看什么?”
身后,响起蒋崇州的声音,距离俨然够近。
第35章 :父亲的病
宋菁榆心头一颤,静滞的空间中异常安静。
似乎都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蒋崇州神情沉寂,不知他什么时候上的楼梯,走起路来竟无一点声音。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蒋崇州随着周遭的冷空气一同逼近,高大的身量下,散发着魔鬼撒旦似的压迫气息。
宋菁榆仍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听到这里有声音,就过来看看,你是养宠物了吗?”
“声音?”
蒋崇州眼眸流转,眉梢扬起,略过她的头顶去瞧里面的状况,但容不得她回头再去看。
门被重重关上。
“你的水。”蒋崇州递到她手里一只水杯,里面的水是还温热着的。
宋菁榆松松接过,与杯子相触的瞬间缩回手指。
一声脆响。
杯子落地。
瞬间变成碎片,碎在小小的一摊水泊之中,很明显就是宋菁榆故意。
蒋崇州也不生气,第一时间察看她的手指有没有受伤。继而去收拾地上的碎片。
在他离开楼梯口之时,宋菁榆的手重新搭上门把手,只开了一个小缝。
但令人意外的是,里面没人,反倒是意外的的干净整洁。
所有的行动在现在看来,简直多此一举。
“对了,你知道吗?周禹被警察带走了。”蒋崇州边收拾残渣边说道。
“怎么?”她问。
蒋崇州顺而回答:“他杀人了,你不知道吗?我把那份资料交给童霏了,前些日子警察去现场调查,现场有他的指纹,后来直接把他带走审问了。”
语气清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当宋菁榆问起被偷走的资料是怎么回事时,蒋崇州却突然发笑。
他蹲在地上,回过头来看她,“当时我听说你人在医院,就顺手把东西带走了,我不偷,也自然会有人会去偷。”
宋菁榆原本紧张压抑的心情似乎突然被释放,回去的路上,她放了一首安静悠然的歌曲,享受片刻的宁静。
林漠也没再给她发信息。
当她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就彻底平息,然现实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她措手不及。
隔日傍晚宋菁榆接到童霏的消息。
嫌疑人已被警方捉拿归案,并且此人对整个案件供认不讳。
周禹则摆脱嫌疑,无罪释放。
“这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宋菁榆朝着电话那头问道。
童霏也无奈,“我说小宋总,您就别没事儿找事儿了,闹了半天都是假的。说真的,你不去做八卦记者啊,我都替你亏的慌!”
“童霏,你又皮痒了是吧?”
“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儿还忙,先挂了哈!”
与童霏挂断电话后,办公室里又陷入了一瞬的安静。
没过一会儿,小徐敲门来递最新的方案,宋菁榆颓然倚在躺椅中,无精打采。
“您最近也很反常。”这是小徐进来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原本无精打采的宋菁榆听到这话。顿时有了精神,“除了我,谁还反常?”
小徐一一摆放好她桌上的文件夹,“蒋总呗!要么就是一个来一个不来,要么就是两个都无精打采,反常得很!”
宋菁榆重新坐了回去,腿懒懒地搭在桌子上,“我是因为最近破事儿太多,蒋崇州反常个什么劲儿?他又没有那么多烦心事儿。”
“蒋总要照顾董事长啊!每天公司医院两头跑,不累垮才怪!”
“你说什么?我爸住院了?”
宋菁榆直接捕捉到关键信息,一瞬跳起来质问道。
惹得小徐后脊一凉。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小徐赔上笑道:“我瞎说的,宋总,没有的事儿!”
说罢,转身要溜。
被宋菁榆紧紧抓住了手腕。
她手上的力气愈紧一分,说话的语气就愈重一分,“小徐,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对不起宋总!我不是故意骗您的!”
小ᴶˢᴳ徐慌乱地低下头,说话中带着颤抖的腔调。
宋菁榆松开她的手,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语气竭力控制平缓:“哪家医院,带我过去。”
……
宋万安的确是住院了。
肺癌晚期。
这是蒋崇州早已知道了的。
这半个多月以来,一直都是蒋崇州替她照顾着父亲的饮食起居。
每天医院公司两边倒。
白天在公司处理生意上的事情,晚上还要去医院照顾宋万安,为了能让他好好吃饭,蒋崇州甚至还花大价钱去学了做饭。
前几天宋万安做化疗,也是蒋崇州全天陪着的。
宋菁榆算了下时间,刚好是她和蒋崇州闹掰,发现蒋崇州消失的那几天。
原来早在那时候,她就深深错怪了蒋崇州。
不但没有感谢一说,而是把所有的猜忌堆积在他的身上,带着有色眼镜去审视他的为人。
这也或许,是宋万安从开始就执意要把她嫁给蒋崇州的原因。
小徐把她送到医院门口时,已是下班的时候。
问清楚了具体病房,宋菁榆就打发她回去,独自一人赶到父亲的病房。
透过门缝,她看到蒋崇州坐在父亲的床边。
手里端着粥碗,细心地吹凉了勺中的粥,才递到宋万安的嘴边。
宋菁榆脸上发烫,缩回推开房门的手,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时不时地从门缝观察里面的状况。
“宋小姐?真巧啊!”
突然,面前一声惊呼打断了她。
宋菁榆抬头,见是沈之行站在她面前。
这才意识到,这家医院,正是周赴生所在的那家医院。
她扯出个笑,有些尴尬,起身望了眼病房里面,而后起身一把将沈之行扯到了走廊的另一边。
“你怎么来这儿了?周赴生刚才还跟我在这儿查房呢,你今儿真是不赶巧!等着,我马上叫他过来!”
沈之行毫不知情,从衣袋里拿出手机,就要给周赴生打电话。
“不用了!”宋菁榆连忙制止。
但拦不住沈之行的热情,他边翻找号码边道:“没事没事,不麻烦!一个电话的事儿!”
“沈医生,拜托你!”宋菁榆无奈夺下手机,攥在手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今天遇见我的事情不要跟周赴生提起。”
“可是……”他仍不罢休,想跟她夺回手机。
宋菁榆一咬牙踩了下他的脚,“听到没有?不许说!”
沈之行吃痛点头。
而手中的电话却适时有了声音,淡淡的语调隔着电话都听得清晰。
“什么秘密不能跟我说起?”
第36章 :香水
周赴生的话音一出。
宋菁榆顿时傻眼,不知所措地望着面前的沈之行。
沈之行拿回手机,挂掉电话,压下声音:“我刚才就想说的,已经打通了,你倒好,说什么都不听啊,你瞅瞅给我踩的!”
说着伸了伸脚,示意她看。
“该!!”宋菁榆没好气地抛下一句,然后气呼呼地扭身走开。
在转过身的时候,恰好与蒋崇州对视。
不知什么时候,病房门已经打开。
蒋崇州站在门口,衬衫扣子解开两粒,领口半敞着,外套搭在右手边上,看上去疲惫又烦躁。
她微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但当蒋崇州一走过来,脑子瞬间空了白。
宋菁榆突然就像是得了失语症的兔子,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要进去看看他吗?我陪你!”蒋崇州温和问她,笑容渐深,好看的瞳眸泛着希望的光。
“我……”宋菁榆语气一顿,往病房那头望了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还是算了,改天吧!老爷子好不容易心情不错,别让我扰了他的兴。”
她深知自己和宋万安合不来,这么多年只要父女俩一见面,准会吵架。
只要见到她,宋万安的好心情就被打散了。
宋菁榆踌躇再三,还是做了决心不冒这个险。
“来都来了,还怕进去?再说你都没有见到他,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发脾气呢?”蒋崇州慢悠悠地走在她身后试图规劝她。
宋菁榆兀自走在前面,也不吭声。
好容易停下脚步,蒋崇州的眼中划过希望的光芒,但下一秒又暗淡,她只是伸手去摁电梯。
电梯里。
只有他们二人。
蒋崇州静静站在她身后,没再说话了,大概也是觉得她无药可救。
宋菁榆一出电梯,脑子乱得堪比八宝粥,握着车钥匙开锁,还甚至走岔了门。
她即刻坐回车里。
打算启动车子之时,车座后突然传来一阵异响,接着一条胳膊从座位后方伸出,摩挲着她的锁骨颈窝。
宋菁榆被吓得尖叫一声,那只手很快捂住她的嘴。
惊恐万分之时,她拼命挣扎,然而下一秒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人缓缓坐起,瞥见的是周赴生冷淡的眉眼。
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上的车。
宋菁榆深吸气,闭着眼睛缓了缓劲儿,“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下次不那么神出鬼没会死吗?!”
“或许。”
周赴生淡淡一声。
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挪到了副驾驶上,慢条斯理地系好安全带。
“出发吧,开慢点!”
他闭着眼睛靠向车座,作势休息。
宋菁榆心里本就不痛快。
被他这么一搅和,更气不打一出来。
再看周赴生这家伙,闭着眼睛,公子哥儿似的,想拿她当丫鬟使?
门儿都没有!
宋菁榆启动车子,专程绕了远路,哪里坑洼偏去哪里,车子内一摇一晃的。
想睡觉?做梦!
她唇角微扬,勾出一抹笑意,侧目再看周赴生,早已睁开了眼睛,冷戾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
令人不寒而栗。
宋菁榆莫名感觉不自在,端正姿态继续看前方的路。
那道如尖刺一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直至车子行驶到下一个路口。
十字路口前是三十秒的红灯,车子缓慢停下。
“你怕我?”周赴生突然开口,凝结着冷淡的气息,尽管他已将语气刻意压得温和。
宋菁榆背过手去,手指噌噌扣着方向盘。
面上故作淡定,“我怕你做什么?你又不是我的金主,我又不指望着你吃饭!”
话虽这么说没错。
可不知怎的,就连说出这两句话她都有些心虚。
远没有刚开始时候的底气。
“这样啊。”周赴生轻笑,他或许只是随口一问,很快便不再纠结这个没意思的话题。
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车上放着的半瓶男士香水上,拿在手上自然而然地问起:“这又是哪个情人落在车上的?”
兴许刚才的铺垫,只是为了引出这个问题。
宋菁榆瞥了一眼那香水的外包装,一时间竟是想不起来,也懒得去想,索性摇摇头如实交代道:“忘记了,很久以前的了。”
“看来包过的男人还真不少?”周赴生的语气中突然染了些阴阳怪气。
似乎是在鄙夷她花花肠子,人尽可夫。
“大概是哪个朋友落在这儿的,蒋崇州也说不准,你能不这么幼稚吗?”
周赴生划出一抹冷笑,反唇相讥:“你见我什么时候幼稚过?”
是没有幼稚过。
但。
像今天没事找事的情况还真不多见。
“随你随你!随你怎么想!”宋菁榆索性懒得与他争辩,凭她对周赴生的了解,就算是今天自己说破大天,也只是为了掩盖那瓶香水而编的谎言。
周赴生并没有就此打住,启开了瓶盖在空气中喷了一下,略嫌弃地皱了皱眉头,“但该说不说,这人的品味也太差了点。”
宋菁榆冷着脸,不接他茬。
曲曲折折绕了一个小时的路才回到家。
一进门,宋菁榆甩了高跟鞋,赤着脚走进客厅,将疲惫不堪的身子窝进沙发。
一闭上眼睛,困意潮涌般来袭。
只想睡去。
模模糊糊之间,她再次来到医院,父亲的病房门前,此时眼前还是蒋崇州照顾父亲的和谐画面。
但画面一转,她只身站于太平间。
冰冷的空气将她包围,眼前只剩一具断了气的尸体。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滚落,哭得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