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承担。”
周赴生握着水杯兀自轻叹,像是在回忆某种事情一样,他和宋菁榆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如一根刺一般堵在他的喉口,令人发痛。
“是她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还是算了吧!弘姨,您上次说起的那个相亲,明天就可以安排上了。”
“要相亲了?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这没什么可考虑的。”周赴生说,眸底满是破碎了的悲伤感。
一想起今夜宋菁榆就要跟蒋崇州……
他的目光散了,心也乱了。
三天的功夫,工程没进展,公司没应酬,宋菁榆浑浑噩噩地过着,心里总是感觉缺了点东西,直至第四天,她和周赴生又一次在酒桌上见面。
她看着周赴生,那副俊朗的面庞,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光。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下。
只有周禹,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在她身上打量着,最终一只手自然落在了她的腿上。
“你干嘛!”
宋菁榆尖叫着将他的手推开,只是被周遭的吵闹掩盖过去。周禹发觉没人看见也没人注意,索性更大胆,一只手搂上她的腰轻轻捏揉。
“这么久不见了你也不想我?”
“蒋崇州有上过你吗?”
“宋菁榆,那个孬种到底行不行啊?硬得起来么他?这么摸你舒服是吧?”
无数不堪入耳的话语涌入她的耳朵。
宋菁榆的拳头早已攥得紧紧的,刚想一拳头挥过去,就被周禹握在了手里,他笑,那张猥琐的眸子中,藏满了腌臜的欲望。
“打坏了你还能爽?乖,听话!”
说着又将放在她腿上的手往里拱了拱,咧着一张嘴笑得要多丑陋有多丑陋。
宋菁榆环视酒桌上其他的人,大多都是方骏的高管,别说没看见的,就是看见了,依照周禹的势力,也没人敢说什么,全都只当没看见。
像是入了贼窝的感觉一般。
她的余光瞥见周赴生,万般无奈下,她只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周赴生身上。
周禹的下流话还在她的耳边环绕着,臭烘烘的嘴巴凑近她的脸,要一口吃了她的样子。
“告诉我,想不想我?”
宋菁榆的胃里翻滚着恶心,气红了眼,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清脆的一响在空气中响起。
众人愕然。
接着周禹的谩骂声传起:“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看得起你才跟你玩儿!”
“呸!”
宋菁榆压根不理睬他,起身就要走。
走到门口,周禹的两个保镖双双站在那里堵着,不让她离开。
“给我把她弄到隔壁去!快呀!”周禹气急败坏,指着她冲着两位保镖道。
二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她的身边,伸手一架,她的脚瞬间离开了地,回头望去,周赴生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切,并没有插手的意思。
第67章 :贼窝
最后一丝希望也随着他的冷漠坠入冰窟。
宋菁榆手上毫无力气,任由那两个保镖将她架走,扔到隔壁的空房间里,膝盖挨着地板的一刹,仿佛全世界的冷意都凝聚在这里。
她打了个寒颤,瑟缩一下,只听得门外传来保镖锁门的声音。
房间内阴冷无比,即使是有暖气都阻挡不住阵阵寒意来袭。她蹲坐在地,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却找不出一个可以求救的人。
无奈之下,她找到了沈听澜。
电话拨通之时,那头传来一阵忙音,好在不一会儿,沈听澜的电话打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吗?”那头,沈听澜的声音是清朗的。
宋菁榆攥紧了手机,像是看到了希望,快速利落地说出她所在的位置以及她正所遭遇的处境,那头突然没了声音,安静得像是挂断一般。
“沈律师,您,帮帮我……”宋菁榆听着自己细若蚊蚋的声音,指尖狠狠掐入了冰冷的地板里。
这更像是恳求。
此刻,她再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帮她的人。
“不好意思宋小姐,这个,恐怕我……帮不了你。”沈听澜不加任何思索和考虑,直接拒绝了她。
甚至不给她一丝一毫的争取余地。
她开始觉得这是十分合理的,沈听澜那样的人,向来都只是坐在台下看戏,可她却妄想要他来参演,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宋菁榆突然觉得自己悲哀极了。
万般绝望下,她的脑子里生出一个念头就是报警,可转念一想,警方来了又能怎么样呢?周禹杀了人的事情都能被掩盖过去,更何况这么一点小事?
以周家的势力,从背后搞她轻而易举。
难道忘记了现在的方骏是听谁的了吗?周赴生啊,是那夜被她赶出家门的周赴生啊。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掉进了贼窝里。
宋菁榆苦笑,摆着大不了认命死在这里的心态,她站起身来,撩开窗帘,发觉这是十五楼的高度。她深吸了口气,打开窗户。
在门口响起开门的同时将一条腿迈出窗外。
与其让一个猪狗不如的家伙蹂躏,不如跳楼死在这里,反正已经身处深渊,宋菁榆心想也再无什么可畏惧。
门开了,进来的人影黑漆漆的,她不用看都知道此刻的周禹有多得意。
宋菁榆咬了咬牙,支撑着自己的整个身体,站在阳台上,另一只腿马上也要伸出去。
可待那人开口说话的一瞬,她愣怔住了。
“要死也别在这里,人来人往,会吓死人。”
是周赴生的声音。
他怎么?
宋菁榆刚刚把腿探出去,就被身后一股大力重新扯进屋内,整个身体都倒着伏在他的肩膀上。
周赴生出门时,瞥见站在门口的周禹。
“哥!”他迎上来,谄媚露出一笑,“这事儿让我来处理就可以了,您不用亲自……”
然周赴生冰冷的目光只落在他身上一下,喉结动了动,吐出一个让他望而却步的音节:“滚!”
说罢,他将外套罩在她身上,暂时笼住了她紧绷着的神经,然后伸过胳膊将她揽在他并不暖和的怀里,只是那股味道依旧让人心神安宁。
出了大厅,周赴生的步子加快,以至于不管不顾,将她远远遗落在了身后。
宋菁榆抬头看他一眼,他再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自顾自地上车关上门。
北方城市的十月份,已然进入了深秋。
凄冷的夜晚伴随着秋风,刀子似的吹刮在她的脸上,宋菁榆抬腿走路,却被强风抵得寸步难行。
待她过去还他外套时,周赴生已经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弥散在车内,车窗降下,一缕烟雾被风吹了出来,在空寂的夜空中漫出长长的弧线。
宋菁榆将外套从车窗塞进去,她看着周赴生,他的目光不在她身上,散乱的,不知是在瞧什么。
“我走了。”她说。
周赴生鼻间发出一声轻音以示知道了。
然在走出几步又回头去看,周赴生早已把车窗升上去,车子的灯一亮,缓缓驶向岔路口。
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宋菁榆从来没有觉得这样难受过。
她望着夜空,黑得无一丝亮光的夜空,第一次,有了想死的冲动。
工程终归是按了蒋父的意思来开展。
宋菁榆除了签署同意两个字,毫无争辩的权利。这些天她一直浑浑噩噩,日夜颠倒,常常是在办公室,一坐就是一整天,坐到深夜才回家。
脑子空荡,想法迷茫。
什么名啊利啊仿佛都与她无关。
元旦前夕,宋菁榆呆在家里跟吴姐包了饺子,吴姐要照顾孩子,年后就不来了,这也算是和吴姐过的最后一个年。宋菁榆心里不舍,但也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吴姐大清早就起来忙活,忙忙碌碌的身影一直不停歇。
“饺子我给你放在冰箱里,什么馅我都标记好了,你记得看;你不喜欢姜,我就没放,但也别忘了在阴天的时候熬姜汤喝;还有啊……”
“吴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宋菁榆拍了拍手上的面粉,鼻子突然一酸。
吴姐在家里工作多年,论起情分,早不只是简单的主仆之情,于她而言,更像是家人。
现ᴶˢᴳ在,她就连最后一个家人都没能留住。
宋菁榆在这个世界上,真实意义地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
怕是说难听点,死在这个房子里都没人能知道。
但她不哭,她曾过最怕离别时候哭哭唧唧,于是将吴姐送上回家的火车后,她不回家,开着车满城溜达,偶尔停下车逛逛小商铺,亦或者是买一束花。
但她并不很喜欢花。
宋菁榆也尝试找过其他的男人。
高级会所昏暗的灯光下,眉清目秀的男人坐在她的身旁,看上去带有几分青涩,坐下来怯怯一句“姐姐”,扰乱了她的心神。
“你叫什么?”
宋菁榆点燃烟,呛得他直咳嗽,亮晶晶的眼睛里,竟看出了几分泪滴。
“江礼。”
她笑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于是接着问道:“多大了?”
“十……二十!”
第68章 :江礼
宋菁榆夹着烟的手抵着他的肩,她居高临下,颇有几分玩味,“到底多大?”
“二十三。”一个清清楚楚的声音。
宋菁榆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嗤笑出声:“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
“没带。”江礼的声音低了下去。
“那就……”她没了兴趣,指关节敲了敲玻璃桌,冲着身旁带他进来的经理,“下一个!”
“别…”
她的袖子猛地被江礼抓着,只是一个眼神,就将他吓得急忙松了开。
“你还有话要说?”
江礼咬了咬下唇,似是要咬出血一般,“别赶我走,您要玩什么,我什么都会。”
“是吗?”宋菁榆在心底冷笑一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连同火机递到他的手里,“抽根儿烟我看看!”
“我……”
宋菁榆不耐烦了,语气都不似方才的温柔,“抽不抽?不抽换人。”
“别换!”
“那就动作麻利一点,我不喜欢磨蹭的男人。”她双目含笑,似乎把欺负他当成了乐子。
其实她也并不喜欢为难别人。
只是看到江礼局促不安的模样,总让她想起周赴生。细细看这副眉眼,还确实有几分相似。
她大概是喝醉了。
江礼小心翼翼地握着火机,把烟放在嘴里,点燃的一瞬呛得他咳嗽不断。
可他并没有因此败下阵,反是狠了狠心,放在嘴里猛吸一口,这回眼泪也随之下来了。
宋菁榆夺去他手中的烟,碾灭在烟灰缸中,语气里带着好笑,“男人哪有不会抽烟的?好好告诉我,你多大了?成年了吗?”
“成了,就是二十三!”江礼依旧嘴硬,瘦弱的身躯伴随着一声声咳嗽颤动。
“行,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迫你。”宋菁榆噙着笑意看他,转而就换上一副阴冷的表情,“换人吧!”
“宋姐!”
江礼“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换人好不好,别换……我真的什么都会,您就让我跟着你,行吗?”
他瞪着大大的眼睛,睫毛簌簌,像是沾了雨水的蝴蝶翅膀似的。
“那你告诉我,到底多大?”
“十九,过了年就二十了,姐姐,这是真的,我不敢骗你。”
十九?这么小?
宋菁榆的第一感觉是自己真不是个东西,连这么小的小孩都敢调戏。
得亏是成年了。
若是未成年,怕是要被告得倾家荡产。
她没了要继续的意思,将一沓钞票塞进他的手里,那是她身上仅存的现金,“你去帮我换个人来,这算是你陪我聊天的报酬,还有,以后不要骗人。”
“我不要!”江礼执拗地把钱推让回去,从她手里夺走烟盒,重新抽出一根来放在嘴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出。
宋菁榆开始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他这么拼。明明不能抽烟,现在却为了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丧失掉自己的原则。
难道江礼,仅是要她带他离开这里而已?
大概又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宋菁榆思忖片刻后改变主意,临走时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示意他跟着出去。
江礼从地上站起来,比她高出半个头,瞳眸里毫不掩饰地闪烁着欣喜的情绪。他跟着宋菁榆坐上车,回到她的公寓里,洗过澡后,他顺手穿上周赴生落在这里的睡衣。
“你怎么穿这件?”宋菁榆打量他,一眼便认出那身睡衣,勾起她的某些回忆。
江礼一愣,低头看身上穿着的衣服,神色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你不喜欢,我现在就脱!”
当时他想这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那里,一定是宋菁榆喜欢的。
可现在看来,她不喜欢。
刚才一瞬间的厌恶让他的腿一软,差点又跪下来。
宋菁榆放下手中的红酒杯,走到他的面前,他太瘦,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总是差点意思,好在江礼人是好看的,比记忆中的某些人清秀许多。
到底还是年轻。
她伸过手摸摸他的脸颊,嫩得仿佛能掐出水,“跟着我,就要处理好那些杂七杂八的关系。”
江礼乖顺地点点头,“嗯。”
“我不是什么好人,保不齐哪天你都会被逮起来。”她笑着吓唬道。
但江礼摇头,语气坚定:“我不怕!只要,姐姐,你肯要我!”
宋菁榆噗嗤一声笑了,笑得花枝乱颤,“不错嘛,这么快就会讨得金主欢心了?”
“不,真心的。”他主动去握宋菁榆的手,将她抵至墙跟,而后微微俯身,笨拙地将唇贴在她的额间和唇上,却迟迟得不到她的回应。
江礼把她抱住,手指抵在她的腰间,更热烈卖力地去汲取她的唇。
倏然,一阵咸涩的液体落下。
他伸手去擦,睁眼看去,她的眼圈红着,眼泪早就已爬满脸颊。
“姐姐,你哭了。”他声音略带沙哑,温柔地用指腹抹去她的泪水。
哪成想越流越多,他有些不知所措。
宋菁榆猛然推开他,夺门而出,上楼将自己关进卧房内。
江礼,呆呆地站在房间里,听着从楼上传下来的玻璃破碎声音。
周赴生!
周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