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满儿就起来坐在客厅里等着蒋崇州的到来。
尽管乔征和宋菁榆已经劝了很多次,蒋崇州很忙来不了,可满儿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愣是直立立地坐在那儿等了三个小时。
从早上七点等到十点。
都没见蒋崇州来。
大概乔满儿也有些失望,小小的直立着的背影逐渐塌了下去,弓着腰垂着头,很沮丧的样子。
宋菁榆走到他身边劝他:“满儿,你不了解你蒋爸的工作有多忙,一忙起来走不开的,等他有时间了,不忙了,再来看你好不好?”
乔满儿看着她的眼睛,固执地扭了扭头,“我就要他今天来!”
“你蒋爸今天有事来不了啊,满儿是乖孩子,一定可以理解蒋爸的对吧?”
“我不!”
满儿对于这件事情异常执拗,几匹马都拉不回来的那种,宋菁榆见劝说没用也没了法子。
等到中午。
家门口一个送快递的敲开门,把一大箱子东西递在宋菁榆面前,“您的快递,请签收!”
快递?
宋菁榆满心疑惑地接过来,随口一问:“我没有快递啊,这是从哪儿寄来的?”
快递员爽快答语:“就是本地啊!肯定是您买了什么东西忘记了!”
“不会啊!我从来不在本地买快递。”宋菁榆越说越纳闷,回去拆开一看才知道是蒋崇州寄的,他家的地址她最熟悉不过。
满儿迅速跑过来,问:“是蒋爸寄来的?”
宋菁榆拆开箱子,目光扫了一眼箱子里面的东西,发现都是一些小玩具后,便猜想是给满儿的,于是点点头,把箱子递了出去。
“是什么?”
满儿好奇地蹲在箱子旁,一件一件地将那些小玩具拾出来,发现箱子底部放着一封信,信封上有明显的水渍,满儿抽出来看。
乔征下楼时恰时看到满儿手里拿着一封信。
“那是什么?”乔征问。
满儿慌忙将信藏了起来。
乔征站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语气严格了起来:“满儿,你藏了什么?”
“没有!”满儿嘴上硬,心里却是没着没落的。
到底还是孩子。
骗不过乔征的眼睛。
她下楼,将满儿刚刚藏起来的信封从箱子中扯了出来,“谁的?”
满儿乖乖回答:“蒋爸的!”
“他来过了?”
“没有,是快递刚刚送过来的。”
乔征拆开看了眼信的内容,然后随即将信撕成碎片,没有经过任何考虑。
“你干嘛!”满儿将她推开,从她手里夺过信封,虽已被撕碎,可满儿还是拿它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抽泣了一下,上楼回房间去。
“乔征姐,你这是干什么呀,那是满儿最后的念想了啊……”宋菁榆这次也不同意乔征的做法,待满儿关上门后对乔征道。
乔征说:“都结婚了,给满儿留念头,人家太太难免会多想。”
“你知道了……”宋菁榆一时语塞,想不出什么话应才好。
这么多天,她把这件事情藏着掖着。
就连说话也不敢提起。
生怕乔征知道这件事情,可她没想到,原来早在蒋崇州结婚当日,乔征已经知道了。
见宋菁榆沉默着,乔征缓和笑笑:“没关系啊!人家总归要结婚的,这个人也真是的,结婚居然也不邀我一下,我好包个红包送过去。”
宋菁榆看着她的眸光中泪水打转,关切地唤道:“乔征姐,你没事儿吧?”
乔征连连摆手:“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啊?说真的,我还真怕他那时候放心不下满儿,又回来呢。现在看来他想得蛮开,这样也好,我也没那么多可担心的了!”
乔征说完,缓慢地转过身去。
趁着宋菁榆不注意抹了抹眼角,“不打紧!你说你担心我做什么。”
第104章 :生命
乔征在第二天就走了。
宋菁榆和周赴生亲自去机场送的他们娘儿俩。
满儿临走时目光还仍望着窗外,只是已然不好奇,所有人都知道,他眼巴巴的在望蒋崇州,他的蒋爸,他坚信他的蒋爸会来。
路上,满儿突然探过头问她:“蒋爸会来吗?”
宋菁榆心头一阵心酸,“好孩子,回去好好学习,等你长大了,就能懂这其中的事情了!”
少年的目光暗淡下去,不再望着窗外,缓缓将头垂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把头低进地里去,孩子深深叹息:“哦,蒋爸不来了啊。”
听到这里,宋菁榆的心像是揪起来的疼。
她将满儿的手紧紧握着,久久没有松开,满儿感受到丝丝阵阵的温暖自他的手心蔓延开来。
满儿转过头望着窗外,低声喃喃着:“蒋爸不会来看我了,他结婚了。”
他心里都知道。
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话,直至被送进机场,乔征带着他进去的时候,乔满儿憋了一路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送走他们,宋菁榆和周赴生出机场。
要上车时看到车后面站着蒋崇州的身影。
……
江礼的病一直不见好转。
尤其是近几天,两三次化疗下来,整个人已瘦得不成样子。
大抵也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那天下午周赴生来看他时,他突然开口问:“周医生,我是不是快死了……”
周赴生是他的医生。
最清楚江礼的病情。
“不会。”周赴生简短回答他,漠然的脸上挂着冷硬的表情,“死不了。”
“哎……”江礼点头,惨白笑笑。
裸露出的皮肤满是发紫的针孔,病痛搞垮了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第三次化疗时,江礼穿着一件白白净净的衬衫。
脱掉外套时,单薄的身子如纸似的,一吹就倒。江礼今天显得没那么沉重,进去之前把一张银行卡塞进了周赴生的手里,周赴生纳闷。
“这是?”
江礼嘿嘿一乐,“这是我的全部积蓄,这些年攒的都在这儿了,要是我出不来,周医生,你就拿这些钱,把我葬了,我家里已经没啥人了,我自己死的也清净。”
周赴生没要,把卡塞了回去,“死不了,尽想没用的。”
江礼执意要给,“你就拿着吧,周医生,你是好人,你就当帮帮我……”
周赴生暂且将卡收下,“等你出来记得跟我要。”
可他没想到的是,江礼这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那个风很大,吹到脸上都有些痛的春季。
周赴生后来想,也许那时候将死之人是真的有预感的。
多年后他仍记得,江礼塞给他钱时候的样子。
他将卡永久地放进抽屉里,安葬江礼也没有动卡里的钱,给他买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墓地。
宋菁榆知道这件事,已是一个月后。
她在周赴生家里发现江礼的死亡证明。
周赴生说:“一个月前的事情,那时候你公司正忙,就没告诉你。”
宋菁榆把手里的纸团成纸球扔在地上,眼睛里闪着晦涩难懂的情绪,“不可能!他还那么年轻!”
周赴生犹豫一下说:“这种病不分老幼,有的人抵抗力差就挺不过来了,江礼他体质不行,所以……”
“所以就挺不过来了?”
“是。”
“周赴生!这种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我?!一瞒还就是一整个月!”
周赴生垂眸默然。
满脑子都是江礼临走时的那副样子,尽管每天在医院都要看各种各样的生离死别,但江礼的死去还是ᴶˢᴳ令他心痛不已。
他把一切错误都归咎于自己。
因为心怀歉疚,这才有了那时候把江礼接回自己家的事情。
一周后的一天,诊室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周赴生正查房半截儿,沈之行快步过来告诉有人找他,很急的样子,他乘坐电梯回去,一进门看得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背对他坐在诊室里。
“你好,你是?”周赴生站在门口,看得沈听瑶转过身,脸上脂粉盖不住的疲惫,全然呈现在周赴生的面前。
沈听澜的姐姐。
沈听瑶先入为主,不紧不慢地说着:“我来找你是想询问一下江礼失踪的事情,我听他们说,上次是你救了他,我很感谢你,周医生,只是现在我找不到他的踪迹,上班的地方也没有,所以才想到你这儿来打听打听。”
周赴生本就没有几分看得起沈听瑶的意思。
一听这话,险些冷嗤出声,“陈太太,我恐怕不能告诉您。”
“怎么?”沈听瑶打量一下他,拿出一张崭新的卡递了出去,“我懂!求周医生帮忙不容易,该有的规矩我一样都不会少了您,您只管放心好了!”
周赴生单手轻推回卡,“陈太太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说的并不指这一回事儿!”
沈听瑶笑着摇了摇头,“周医生,做人不该太贪心,更何况这不是些大事。”
周赴生也不与之计较,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你找不到江礼。”
“周赴生这是什么意思?”
“江礼他不在了。”
沈听瑶嗤笑:“这我当然知道,不然怎么会来找周医生呢?”
“我的意思是,他死了!”
笑容,瞬间凝固在沈听瑶的脸上,久久没有散去。
周赴生若无其事地进了诊室,绕过沈听瑶走进桌子那头去,系紧大褂的扣子,“陈太太要是没其他的事就请回吧!恕不远送,我这儿还有病人。”
沈听瑶反应了半下,离开了。
几天后,沈听澜给他打来了电话,“赴生,我听说江礼那小子……”
“你替你姐来问?”周赴生打断他说的话,直截了当地逼问。
沈听澜干笑两声,“我…是好奇。”
周赴生轻描淡写道:“生老病死,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有什么可好奇的?还是说你最近的案子少得可怜?”
被拆穿的沈听澜只能在电话那头一个劲的笑。
周赴生没有丝毫犹豫地掐断了电话。
他现在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江礼事件的言论,他要开始筹备和宋菁榆求婚的事情了。
第105章 :母亲
“小宋总!”
宋菁榆下班走出公司门的时候,听得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唤她,她回头,阔别已久的老陈正站在她的面前。
宋万安死前的几天,就把陈叔辞退了。
所以就算是之后的葬礼,宋菁榆也没再能见到陈叔。
“陈叔?”宋菁榆向前走了几步,惊喜道:“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离开公司的老陈生活过得并不怎么样。
妻离子散,加之失业。
早知道老陈家里处境不是很好,宋万安在时还念多年的交情,能帮他一把,可如今宋万安走了,公司的龙头宋家只剩下了宋菁榆真的一个小丫头。
更别提如今公司也不是宋菁榆所说了算的。
宋菁榆把老陈请进办公室内,为他倒了一杯热茶,“陈叔,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啊?”
这段时间的老陈苍老许多。
宋菁榆看到的是老陈头发间的白发,并不是那种一根两根的,而是白发覆盖住了原本的黑发,明显又扎眼,宋菁榆心头一窒。
老陈端着茶杯久久说不出话。
他的目光在宋菁榆的手腕间一定,宋菁榆感到奇怪,把手腕的手链摘下来放在一边,“陈叔?您怎么了?”
老陈突然叹了口气,抿下一口热茶。
那夜二人的话不多。
半个小时的时间,宋菁榆只听得老陈一声接连一声地叹息。
回到家,家里一片漆黑。
宋菁榆甩掉鞋赤着脚往里走,疲惫窝进了沙发里,妆亦懒得卸,安静地等着周赴生回来。可这一夜周赴生接了个紧急病人,宋菁榆没能等到他。
倒是等到了一通电话。
童霏打来的。
想来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宋菁榆已经想不清楚到底有多久,也懒得想,手机摁了免提,放在一边,等着那头童霏的动静。
“阿榆……”
电话里,传来童霏断断续续抽泣的声音。
宋菁榆没出声,赌气似的,她并非斤斤计较的人,可对之前的那事她依旧耿耿于怀,或许真如童霏所说的那样,她不是救世主,她没那个能耐让所有人都免于伤害。
童霏知道自己带给宋菁榆的伤痛太重,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想,当时,是在怎么样的心境下才能说出那样的话的呢?
明明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如果连宋菁榆都不管她的话,那她就真的无路可退,童霏心知肚明。
听着那头断断续续哭了有一阵子,宋菁榆先忍不住道:“哭够了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贺源维那个混蛋又怎么你了?”
电话那头,稍稍顿了顿。
童霏告诉她,自己怀孕以后就辞职在家,贺源维上班不着家,偶尔回去也是醉醺醺瘫在门口,直至上周,他提出离婚,童霏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榆,你说我该怎么办?”
宋菁榆窝在沙发安安静静地听完,半晌愣怔过后,挂掉了电话。
隔日公司内。
一大早办公室门口堆满了人,宋菁榆过去的时候,只听得几声清脆的女人笑声。
小徐穿过人群走到宋菁榆身边,“宋总!您可来了!”
宋菁榆扫了小徐一眼,接而目光扫向办公室门口,“怎么了这是?现在这儿观望什么呢?不干活都干嘛呢?你们,活儿都干完了是吧?”
喧闹声,一瞬间的寂静。
员工见是宋菁榆,顿时鸦雀无声。
办公室方才笑的女人起身走了出来,一张熟悉却又完全没有见过的脸映入眼帘,宋菁榆在脑海里寻找见过女人的场景,可找不到。
甚至是一个片段都想不起来。
最后,是女人开口打破了沉静,“菁榆,你怎么……妈都快认不出你……”
妈?
宋菁榆的脑子瞬间闪过一瞬的霹雳,像是一道闪电,击得她无处遁形。
电光火石间,一双手抚上了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在宋菁榆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只知道母亲叫郭慧,宋万安和母亲没离婚的时候,家里曾有一张照片。
但随着宋菁榆的长大,那张照片也就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
现在她突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