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没有,你阿哥都说了,不会把你……”沈之行说着说着突然觉出了不对,一扭头质问:“啥?!你要把阿愿送出去?”
许愿瞳孔一震。
周赴生慢条斯理地走过来,“我在国外有一个朋友,是研究眼科的,我希望把阿愿送到他那里去,说不定可以治好阿愿的眼睛。”
“真的?!”沈之行表现得比许愿还要激动,“就是说阿愿的眼睛有救了?有的治了!”
周赴生默然点头,看向许愿。
“阿愿的眼睛病了太久,总不能一辈子看不见下去,这次把她送出去,我是想让她多呆一段时间,让她的眼睛能够痊愈,爸和妈那边,都同意,现在就看阿愿愿不愿意了。”
“我……”许愿有口难言,想说的话此刻通通堵在了喉咙里。
但如果她现在不说,待被送出国了,就更没有机会了。
许愿心急如焚。
一双手拧着被子使劲的用力。
沈之行笑了,“这还用说吗?阿愿当然是想让自己的眼睛好了,你说是吧阿愿?”
许愿僵笑着点点头。
还没等她说出接下来的话,就被周赴生堵了回去,“那就好,你先好好养伤,我去联系我的那位朋友,等你出院,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许愿懊恼地垂下头,“好。”
听到这样的回答,周赴生心里暗自松下一口气。
然后回家就开始联系这位朋友,实则他与这位朋友也不大熟悉,之所以这样说,是一门心思想把许愿送出去,他不想在结婚之前有任何类似这样的情况发生。
周赴生打通了季听的号码,得知近期他在国内处理家里的事情,便找了个机会将他约了出来。
自多年前毕业分别过后,二人就再没有见过面。
季听这些年在国外深造,早不是当年毕业的那个季听,周赴生请他出来,都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让季听答应。
坐在周赴生的对面,季听不停地抬臂看时间。
“我很忙,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周赴生笑笑,说了几句客套话,很快就被季听驳了回去,“我再说一次,我很忙,你要说什么,就直说,绕弯子兜圈子太浪费时间。”
“是这样的,季听,我听说你在国外的诊所做得不错……”
“等等!”季听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你是听谁说,我在国外的诊所做得不错的?再说,就算我诊所做得不错,我也不会帮任何人的忙,如果你是要我做什么的话,趁早死了这份儿心。”
周赴生刚到嘴边的话被压了回去。
见季听不松口,周赴生心里也为了难,他不知道该怎样把许愿再送出去。
周赴生与季听的谈话终止。
他说不动季听,也无法再开口。
这一天的傍晚,宋菁榆下班很早,出门的天还亮着,只是阴云密布,似乎要下雨。
小徐开车外出见客户还没有回来,宋菁榆与小徐通过电话后就站在路口等待。
前些天下过雪,路上的雪化作了水。
加之没一会儿又下起了倾盆大雨,宋菁榆站在路口就是躲都没处去躲。
好在小徐赶来得及时,将车停好,撑着雨伞下车去接宋菁榆。
可就是那么一瞬,一辆银灰色的车疾驶而过。
飞溅出的脏水即刻瓢在了宋菁榆的裙尾。
小徐吓了一大跳,知道宋菁榆准要急,连忙上前将宋菁榆拽至伞下,“宋总!宋总您没事儿吧!”
“你说呢?”宋菁榆淋了雨本就气不顺,被这车飞溅一身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上车后菁榆推推小徐的手,那只手控着方向盘,“你,给我追上前面那辆车!”
小徐有些为难,“宋总,天阴得厉害,现在要追,怕是会混淆视线。”
宋菁榆一听这话又不高兴,即刻变了脸:“怎么那么怂!你起来,我来开!”
“宋总,会出事的啊!”
“能出什么事儿?不就是下了场雨,能混淆什么的视线,你要是害怕就给我滚,我换人行吧?”
小徐不敢多言,再劝她生怕把宋菁榆惹急了,连自己的工作都保不住。
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
那辆车开得很快,小徐的车速也逐渐放快,宋菁榆只觉得耳边的滴滴答答声越发的快。
两辆车在路上僵持不下。
最终在雨停时候,那辆银灰色的车停了下来。
宋菁榆的车快速经过他旁边,打开窗户,向车里同样降下车窗的男人致以轻蔑的笑意。
她觉得这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男人不以为然,调整好状态后重新启动车子,路上再次接到周赴生的电话。
季听感到不耐烦,索性摁了挂断。
“真烦人啊。”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升起车窗,继续行走在被雨淋湿过的小路之中。
周赴生黯然地坐在飘窗前,像宋菁榆常坐的那样。
心烦意乱地点燃一支烟。
当下季听铁了心不肯帮忙,也不顾什么情分,周赴生也毫无办法,这是第一次,他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
周赴生有些沮丧。
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周禹,平时他鬼点子那么多,到了关键时候或许也有点用。
这个电话还没等拨出去,宋菁榆就回来了。
一进门就是阴阳怪气的一声:“呦?大忙人回来啦?难得啊。”
第116章 :人情
周赴生知道,宋菁榆还在为了香水的事情跟他怄气。
可眼下他遇到棘手的问题,也无法去哄着她,更多的是没那个心情,周赴生不愿把坏情绪带给宋菁榆,什么话都没说拎起外套要走。
宋菁榆心里着急,可又扯不下面子先去认错。
但等周赴生走到门口伸手要开门时,她还是耐不住性子,脸上不情不愿地从后抱住了他。
“外面在下雨。”宋菁榆说。
周赴生知道宋菁榆这是在给他台阶下,她那样盛气凌人的,平日别说是认错了,就是说一句给台阶的话都是稀奇事情。
可他打破了她的规则。
宋菁榆自己都觉得是真喜欢周赴生,甚至比喜欢盛洲还要多几分,从前对待盛洲,她都不曾撇下面子去认错,而如今,却是因为这样的一个人。
她从前那么喜欢盛洲……
宋菁榆低了头,脑子里混沌一片,想了半天愣是没松开抱着周赴生的手。
周赴生说:“今晚我不回来。”
而宋菁榆态度也不弱,口吻坚决道:“外面下雨着,等雨停了再走。”
周赴生回头望一眼窗外,外面是漆黑一片,也有着狂风大作,只是他独独没听到雨声。
而她执拗着说外面有雨。
周赴生心情明朗许多,一扔外套不走了,转过身,正对着她波涛汹涌的美目,温热的气息似有似无地氤氲在二人之间,宋菁榆伸手去解他的衣服扣。
又像是二人初次的那般。
她拽扯着周赴生的衣领倒退,柔若无骨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触碰着他的脖颈,宋菁榆趴在他耳边吹了口热气,轻语道:“你过来。”
周赴生被拉至床旁,被她反压在身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想我了?”
宋菁榆没说话,只顾着将他的衣衫褪去。
压低身姿,宋菁榆突然开口说话:“那香水味道,洗干净了?”
周赴生一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点点头,她说的哪儿是什么香水。
宋菁榆满意了,轻笑着吻了吻他的唇角。
隔天周赴生在医院再次遇到了季听,仍是昨天的那副高傲姿态,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周赴生还没等过去就看得诊室里坐的一个女人。
护士告诉他那是季听带来的。
周赴生ᴶˢᴳ望了一眼,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他猜测应该是季听的妹妹。
哪知她下一秒就出来,望着季听,“过来!”
季听回头,见到她的表情不似看其他人那样,反是充满了小心翼翼,“温温。”
后来周赴生听季听再说起,才知道她叫夏温。
因少不经事被骗到国外,季听遇见她的那年她才刚满十八,在西图澜娅餐厅里洗盘子,因打碎了一只盘子被老板狠狠训斥,季听看她可怜,便把她接回了家。
这就算是捡了她。
自那以后,无论季听去哪儿都带着她,而这次回来本是处理家里老爷子的后事,夏温陪同回来,昨天夜里夏温突然流血不止。
经医生看是急性血液病,必须马上接受治疗。
时间不允许季听赶回国外去找医生为夏温治疗,于是他想到了周赴生。
在前一天他还趾高气扬对待的周赴生。
季听今天的脾气收敛许多,相比于昨天,说话的语气都没那么冷硬。
可即便如此,季听仍旧是季听。
在周赴生的面前,他不甘被压着一头,无论是从前上学时期,还是现在。
季听说:“我约的医生大约下周会到,这段时间你只需要帮她止血就行。”
周赴生大致诊断了夏温的病情,和江礼是同一类型的病,如果不尽快治疗,很可能耽搁时间危及性命。
“抱歉,或许这事我不能帮你。”周赴生说,“夏温现在必须马上治疗,你让她再等一周?季听,你也是医生,你应该知道拖延时间意味着什么,就算你不在乎她这条命,我也得为我的患者负责。”
季听闻言嗤笑,“你以为整个南城没血液科医生了吗?夏温只等着你救是不是?”
周赴生礼貌抬手,“那就请你另寻他处吧。”
季听没料到周赴生会如此决绝,可他心知肚明的是,血液这一行,除了周赴生技术打得出去名声,他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
他望着面色惨白的夏温,内心纠结十分。
僵持许久,季听才又道:“昨天你说的,许愿的事情,我想我们可以进一步聊聊。”
周赴生翻动着一本全英文杂志,面上微微泛起笑意,也学着他刚才的语气阴阳道:“季听,全世界也不只你一个眼科医生。”
季听脸色瞬变,也没办法再呆下去,正要带着夏温要离开。
而此时,夏温犯了病。
她微倾着身子,鼻血一滴接着一滴地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季听忙抽了纸巾来帮她止住。
夏温整个身子都剧烈颤抖着,即使是季听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都无法缓解她的抖。
季听害怕了,不住用纸巾去擦她脸上的斑驳血迹,另一只手扶着夏温的身子,“温温,温温你怎么样?你可千万别吓唬我啊!”
“冷,冷……”夏温哆嗦着,直往季听的怀里钻,兴许是在找相对暖和的地方。
周赴生进休息室找了绒毯出来,让季听给夏温裹住身子,因出血太重,止血过后周赴生又输注了些血小板给她,季听把她带到周赴生的休息室里休息片刻。
周赴生脱下白大褂,松开衬衫的一道扣子,“看到了?她的病情有多严重。如果你执意要等待那位专家来的话,只怕耽搁的后果不堪设想。”
“那……”
季听动摇了,说到底都是要救夏温的命,是哪位医生来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而且在季听的心底,他的确是信任周赴生的。
“安排住院吧,近期我去看看医院里有没有适配的骨髓,有的话可以尽快安排移植手术。”周赴生不给他任何考虑的机会。
季听也默认,去办理入院手续。
他想,不能是让周赴生帮了他,那样他心里不平,总觉得欠人情似的,许愿的事情他或许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了。
第117章 :现实
周赴生还真打听到了适配的骨髓。
现在医院就有现成的。
沈之行告诉他,那是前些天的事情,院长不知道应了哪位领导的诺,答应为人家找到一副适配的骨髓,为那位领导家里的千金做手术。
本是不被任何人知道的,可恰是被沈之行撞上了。
那天夜里,沈之行值班的时候,听着外面有脚步声,于是跟出去查看,只见几个人从门口经过,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提着手提冷冻箱。
沈之行出于好奇,跟了过去,那几个人进了电梯,一直走到院长的办公室进去,再出来时冷冻箱已然不见,大概存放在了院长那里。
周赴生问:“你都听到什么了?”
沈之行想了想说:“那几个人贼得很,进去时把门虚掩着,我一过去就被发现了,所以我就没再跟上去听,什么都没听到。”
周赴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狐疑问他:“这事可靠?”
沈之行一拍桌子,压低声音说:“咋不可靠?我都亲眼看见了,那里面绝对是骨髓!你最近就打听市里面的领导,家里有女儿的,得白血病的,绝对就是了!没跑儿!”
这么一说还真提醒了周赴生。
最近和父亲周部东往来密切的一个老朋友,也是市里面的领导,家里的女儿常年患病,也需要骨髓,前几天曾来家里拜访过周部东。
无意识提起了这件事,被周赴生收进了耳朵里。
如果能找到那个人,或许夏温就会有救。
周赴生决定去找父亲的那位老朋友探探口风,恰时那日回家时周部东要他陪同去一场应酬,周赴生应下,在应酬场上见到了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人。
周部东介绍说那是血液科的专家,现虽已离开了临床,但当年的成就不容小觑。
周赴生环顾四周,见到的大多是有名的专家,或是院长,这才明白父亲今天带自己过来,是为自己的事业开路。
其中不乏他医院里的林院长,林院长笑眯眯地对周赴生说,科室下一个主任的位置可以争取,言外之意就是自己已是内定的人选。
周赴生很讨厌这样。
总觉得自己是活在周部东的阴影下,周部东为他铺好所有的路,他的人生一概一帆风顺,可对于那些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工作的竞争者,却被这样黑暗的现实吞湮过去。
他曾见过各方面勤勤恳恳优秀的人名落孙山,毕业后只能呆在小公司摸爬滚打。
也曾见过一事无成的阿斗仗着家里的势力位居高名,衣食无忧,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在声色场所玩得昏天黑地不知所以。
如此不公平的待遇,让周赴生过早体会到了社会的现实与黑暗,所以他才会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走自己想走的路。
他从未靠家里的势力去谋取过利益。
周赴生以为,能走到现在的位置,是他的努力赢得的。可到头来,自己还是依附于周部东。
周部东在暗中早替他安排好了一切。
他多年的努力在此刻像是一个笑话,在这场“应酬”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