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萧玉像是料到了这种情况,眼底秾丽明火摇曳。
锋锐剪子非但没脱手,直接捅进男人肩头!
步履踉跄,天旋地转。
淡薄的血腥味充斥在鼻翼间。
火光之中,沈嘉实径直把逢萧玉摁在床上,脑袋重重磕在床面,她双眼发黑,垂眼落在男人手上,指尖顺着目光所及之处,攀上去、缠过它,柔软的,令人遐想的触觉一并绕上男人的感官。
他低眼,正视着眼前这朵妖艳的毒花。
像是看懂男人晦暗眼神里的提防、警戒,她的唇角轻轻挑开,指尖嵌合进他的掌心,狡黠一搔。
“沈老板,这么用力干什么?”剪子再进皮肉一寸。
疼痛席卷而上。
与此同时,是滔天磅礴的怒意和兽性。
维系着温润端方的理智终于不复,露出冷酷而残忍的内里。
沈嘉实倾身而下,双唇厮磨间,‘嘶——’的一声,逢萧玉瞪眼看过去。
可男人没有顾她的推拒,抬手夺走她的剪刀,粗蛮地加深唇舌相依。
博弈周旋在他们中间。
剑拨弩张,危机四伏。
唇上的鲜血在呜咽声里交换,吐露出ᴶˢᴳ腥甜的味道。
逢萧玉眼瞳里的火灼灼燃烧,天旋地转,要将他们覆灭在世界的最底层。
她难得有这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大口呼吸着,却仍不忘挑衅:“沈老板,你这技术还没有赵淮一半好。”
即使内心清楚赵淮没有碰过逢萧玉。
——但听见这话,无法控制的,沈嘉实的心头还是烧起了一把熊熊大火。
沈嘉实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目光危险沉下。
他屈膝压上床边,顶进女人的双膝,衣扣崩开,他的目光上下扫了她一遍,手搭上她的腰窝,往下,触碰着女人柔软的皮肉。
轻轻笑开,“看样子,赵淮还不清楚你最敏感的部分在哪。”
逢萧玉:“……”眼眶蓦然红了,她抬手,想将沈嘉实推的更远。
现在的沈嘉实兴在头上,他哪会让逢萧玉从自己的手下逃跑。
深吻倾覆,绽放出猩红玫瑰。
她刚想抵抗,就被沈嘉实捉住了双手,手上力道跟着软下来。
逢萧玉恨恨一声:“沈嘉实你个伪君子!”
“非也,”沈嘉实抬起眼,眼底晦暗让人一览无余,“萧玉,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赢不了我吗?因为我从不觉得自己君子。”
君子,这在论语上,特指品德高尚的人。
光从这一点来看,他就称不得君子。
系帘的红穗被拽下,深色帷幔重重合拢,敛住身形。
烛火渺渺,他取下顽固上的念珠,依次滚过她白皙大腿,一个又一个的印记,猩红斑驳。
男人手劲很大,疼的她脑子发麻,下意识伸手,就想去捉他那只兴风作浪的手,可还没到半道,就被男人重新放回原位。
逢萧玉眼泪都快出来了,眼眶里蓄满眼泪,“别按了。”
沈嘉实:“不觉得很漂亮吗?”
拿开念珠,他的手顺着薄薄皮肤往下,轻轻一捏。
炽热混着发麻的感觉,一瞬窜上顶。
这回,她的眼泪是真下来了。
见状,男人轻柔地吻过她脸颊泪珠,掌下却更为用力的按住了她。
月色羞浓,窗风晃动。
忽而,急急两声脚步从门口传来,唤醒逢萧玉堪堪沉溺的理智。
老太太轻声:“徽音姑娘,徽音姑娘?”
男人停下手上动作,斜斜睨了她一眼。
逢萧玉抬手推开沈嘉实,拢了半退的衣服,应了声:“奶奶,什么事?”
老太太问:“我们看你和小沈半天没下来,就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逢萧玉瞧了旁边作壁上观的沈嘉实,冷冷笑了下,话锋兀然一拐:“他说,他可以帮我们救出赵淮。”
老太太喜极而泣,“真的吗?那我们可得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最后一颗扣子缝上,逢萧玉低垂着眼,下床吹灭两盏灯,“是啊,所以我打算过两天再请沈先生去饭点吃顿饭。”
步履从容,她在老太太要推门而入前,打开门。
一愣神,老太太尴尬收回手。
逢萧玉倒还是如刚刚一般自然,她侧身两步,让老太太观尽房间里的景象,和站在窗边衣衫整洁的男人。
逢萧玉故作坏心眼地问:“沈先生,我说的对不对?”
沈嘉实视线看向逢萧玉,顷刻,落到老太太面容上,客套至极:“虽然不能保证一定能救出来,但我愿意一试。”
连着几声好,老太太没说什么。
逢萧玉扶着老人的手腕,轻声:“到时候奶奶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也算是有个方面,总算不是孤男寡女了,你说是不是?”她又说:“不然到时候赵淮出来,我也不好和他解释这件事。”
静默半晌。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默然点了头。
侧过脸,她看向站在旁边的沈嘉实,泪眼朦胧:“小沈,你不介意吧?”
沈嘉实轻轻瞥了两眼逢萧玉,上前半步,“当然不介意。”
老人家自然是笑着拍拍逢萧玉的手,叹息道:“赵医生有你,真是他三辈子的福分。”
‘滴答——’
一声水声落在地面。
近在咫尺。
下意识的,老太太顺着两人所在地看过去,询问:“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水声?”
第115章 被猫抓了两下
其实,那并不是水声。
而是沈嘉实的血,从肩头蜿蜒向下,洇湿大半边身子,顺着长褂的边角滴到地面。
屋子昏暗,逢萧玉又特意吹熄了两盏灯。
乍一看,倒不太明显。
唇角轻轻抿上一抿,逢萧玉态度自若:“可能是我刚刚急着给你开门,把茶壶碰倒了。”
老太太纳闷。
沿着逢萧玉的目光,朝着圆桌面看过去,一条细窄的水路从桌面延伸,正滴滴答答蓄起来。
一滴、两滴的,发出清脆的动静。
她笑呵呵,“还真是,看样子是我误会了。”
“奶奶,沈先生受不得寒,您还是给他找一件爷爷穿过的衣服吧。”她眸间微微弯起,一派纯良,“不然这更深露重的,我怕他感冒,那我们就罪过了。”
老太太沉吟半刻,“也是,沈先生你等等。”
男人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陈老太太是个雷厉风行的主,说让沈嘉实等,就去寻了老爷子的大呢子外套给人套上。
黑色的,油皮亮。
要是旁人穿,或许有些老气,在沈嘉实身上,就多了几分贵气。
逢萧玉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把刚刚擦拭地面的毛巾藏在身后。
她微微朝着回来的老太太一笑。
随即,就听见沈嘉实咳嗽两声。
见他脸色苍白,给老太太心疼的不得了,“小沈,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别受凉了。”
沈嘉实道:“是我从娘胎里落的毛病,不妨事。只是赵医生这事,要是我到时候帮不上什么大忙,还请老太太别责怪。”
“这不会,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尽心了的。”老太太笑笑:“要是实在出不来,我们……唉,也不强求吧。”
逢萧玉淡淡垂下眼,没吭声。
沈嘉实颔首,“我清楚了。”
他跨过门槛,朝着门外走,正好看见楼梯口拐角一闪而过的身影。
唇畔噙着笑,逢萧玉为了面子,送沈嘉实到了楼下,门口竹青正带着一辆轿子等着他们,看着男人过去,他赶紧迎了上去。
一瞬,他的鼻尖就钻入了血腥味。
竹青惊讶地不行:“沈爷,你受伤了?”
沈嘉实警告:“不要大惊小怪。”
转过身,他再度和老太太、老爷子依次道别,继而上了竹青准备的轿子。
逢萧玉站在门内,远远同他对视一眼,并未相送。
大门徐徐关上。
轿夫走过一条街,又过了一条道。
竹青方才低声:“沈爷,你真受伤了?”
沈嘉实细细卷上袖子,轻描淡写:“不过是被猫抓了两下,不妨事。”
“这夜里头哪来的猫?你也忒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沈爷……”竹青嘀咕着,抬眼对上沈嘉实的目光。
忽然之间,他意识到沈嘉实说的那只猫——是人。
读懂他的眼神,沈嘉实淡漠地说:“既然知道是谁了,就不用多说了。”
竹青:“……”
见过护短的,就没见过这么护短的。
要是知道,有人在查赵淮的人际关系,他还不得护得更起劲了?
想到这里,竹青到嘴边的话说了出来:“沈爷,今天有几波人在查赵淮的人际关系。”
沈嘉实:“查出什么了?”
“……有个嘴碎的,暴露出赵淮在济和任职时,有位妻子。”顿了顿,他斟酌着说:“至于旁的消息,都给我们拦下了。”
沈嘉实后背靠着椅,手指点着椅手,“知道是谁查赵淮吗?”
“宗文成。”
……
宗文成看着王成报告的消息时,并不意外。
他早就料到赵淮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广市,只是这位妻子叫什么、家住何方,王成等一干副官就查不出来了。
像是可以被人为的抹掉痕迹。
香炉里的檀香袅袅。
青烟四溢间,他耳朵微微一动,把资料收了起来。
恰逢这时,尉和玉进屋。
入眼便是宗文成拿着暴乱的资料在看,还有领头的几位人物资料。
尉和玉:“看出什么了?”
宗文成耸耸肩,资料随手往人怀里一拍,“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些资料,尉和玉早就看过八百遍了,但除开一些可疑的点,他也没看出什么来。
只是模糊的直觉告诉他——
这场内乱,是有人组织的。
捏了捏鼻梁,尉和玉说:“沈嘉实那边有什么消息?”
哼笑一声,宗文成瞧眼尉和玉,讥讽道:“沈嘉实这些天就光待在院子里了,什么都不动,还说给商会解决麻烦,赚钱呢,一点动静都没看见。”
尉和玉皱了下眉头,“这件事本来应该是他的事,现在又过得那么清闲,算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宗文成慢慢拉长语调,说:“指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又或者是看见了什么,你说是不是?”
后面一句话太有指向性。
眉心一跳,尉和玉蓦然想到在巡捕房门口听到的那声‘宋徽音’。
大长腿一迈,他把资料放到书桌面上,ᴶˢᴳ“也有可能,上回我们去他家中时,他的反应也有点奇怪,指不定还真瞒着我们什么。”
宗文成笑笑:“说不定是因为女人瞒着我们。”
尉和玉说:“再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你说的倒是轻松,去多了,那个老狐狸不就起疑了吗,藏的更严实怎么办?”宗文成唉声叹气一阵,随即抬起头来,说:“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尉和玉:“什么?”
宗文成:“江恒那事,江家可不打算罢休。”
尉和玉听懂了宗文成的意思,他想祸水东引,让沈嘉实在这广市彻底翻不起身来。
低着头,他解开两颗衣领扣子,缓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沈嘉实一定按照你的计划走?他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大步一迈,宗文成倚上大沙发,点着膝头,说:“老三,你是不是忘了,万城还有个宋徽音。”
……
一阵凉风吹过,逢萧玉打了个喷嚏。
天际鱼肚泛白,沉沉破晓,霞光层层渲染开来亮丽的颜色。
不知不觉,她就站在这窗口站了一夜,隐隐约约的,她还闻见了剪子上留的血腥味。
以及,沈嘉实身上的中药味。
无端的,她觉得冷。
很冷很冷。
逢萧玉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将答案归功于——自己或许要一条路走到黑了,所以才会觉得冷。
第116章 囿于一寸之地
至今为止,天光还未大亮。
房间里的光线昏昏沉沉。
她走到桌边,抬手滑亮火柴,‘噌’亮开的光芒印在瞳底,照亮干净整洁的桌面。
昨天刻意弄倒的水渍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随手将烛盏搁在桌上,她转身,从梳妆台处拿出一张纸和笔,伏在桌上,左手不熟稔地撰写起来。
横横竖竖。
一笔一划间,是歪扭的笔锋。
书写到最后一字,逢萧玉寻了个信笺,裹好,再提步写下尉和玉他们落榻的公馆。
尉和玉他们到的第一日,逢萧玉就知道了他们的去处。
到后来,她就一直格外小心。
去哪,都是宁愿抄远路,也不愿意从公馆插过去。
楼下轻轻三声叩门声,小童朗声:“陈奶奶,我来给你们送报纸了。”
逢萧玉先一步行到院子里,看着正擦手的老太太,弯了弯唇角:“奶奶,我去拿吧。”
老太太看着她手里的信,有些迟疑。
“啊,这个是寄给我的一些朋友的,看看能不能帮上阿淮的忙。”逢萧玉目光坦荡,腔调三分歉意:“沈先生能出手帮忙,我已经很知足了,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要是朋友愿意帮忙,总是多分希望嘛?奶奶,你说是不是?”
听完,老太太没有再迟疑,挥了挥手,让逢萧玉赶紧去。
只是转过身走进正厅时,她好似想到什么,提醒:“徽音,现在广市只进不出,你朋友能收到吗?”
逢萧玉说:“能,他们正好最近来广市,本来想来看我和阿淮的,谁知道出了这件事。”
难怪。
赵淮这事闹得大,明面上的避嫌也是需要的。老太太心下叹息,却能理解一二。
佝偻身子,她一步又一步走进了正厅。
背影消失,逢萧玉目光又盯了两秒,直到确定老太太不会再出来,方转过身,开了门。
小童手上拿着两份报纸,正在等她。
逢萧玉接过来,再掏出碎银来,“小孩,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小童目露疑惑,“什么忙,宋姐姐?”
逢萧玉说:“帮我把这封信交给邮局,可以吗?”
小童:“这有不可以的,包在我身上。”他用力拍着胸膛,小小年纪,却有了无与伦比的男子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