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起眉头,逢萧玉打开房门,从二楼的位置俯瞰过去,宋浅正站在客厅,她的眼底依稀有些红,看着面前一排排的衣服,似乎听见了楼上的动静,她向上看,看见了在站在楼上的逢萧玉。
忽而,她冷笑了一声,转过身就走。
小二也循着宋浅的目光看向了逢萧玉。
很显然。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一时吓懵了。
还是逢萧玉下楼后,他堪堪回神,目光游移地停留在宋浅离开的方向。
小二:“那位是?”
逢萧玉说:“不用管她。”
小二抿过唇,视线隐秘又带着探究。
这种眼神,逢萧玉见过太多次,数不胜数,所以她也没怎么在意,签过单子后,便直接让人送他离开。
至于那些衣服,逢萧玉统统让女佣送到了二楼的衣帽间。
等到人下来,手指点着膝盖,她问:“江先生有带宋小姐出去吗?”
女佣一愣,意识到对方说得是哪个宋小姐后,摇了摇头。
低声道:“江先生从未带宋小姐出去过。”
逢萧玉:“那他有没有带那种小二回来?”
问出口的那一刹那,她一怔,知道自己有些越矩。
女佣刚想回答,就看见女人的眼神落到她的身后,她顺着望过去,男人沉着有力的声音响起:“宋小姐,问下人不如来问我。”
逢萧玉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愧,坦荡笑笑:“再过两天就是嘉实的践行宴了,自然要操办好这一切。”
包括宋浅的礼服。
江恒含笑:“我不会亏待她的,怎么说,她曾经也是我最亲密的人之一。”
一瞬,逢萧玉犹然生出一种错觉。
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正当她要细细分辨,楼下兀然懒懒散散的一声:“回来了?”
不约而同,两人跟着向上看去,宋浅正倚再二楼栏杆,目光往下垂,她的手指绕着发尾,带着骄矜的慵懒味。
江恒没有任何的恼意,颔首应答。
他侧身,朝逢萧玉告辞,抬脚上楼。
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许久,逢萧玉才收回目光,转身进厨房,拟定践行宴用的菜单,根据人群、口味的不一样,厨房要准备的菜也有很多种,尽量避讳那些人忌口的。
这一待,就是等到了入夜。
门外竹青吆喝声吸引她的注意。
从厨房里走出,逢萧玉抬起眼,看向徐徐行进客厅的沈嘉实。
男人外头套着黑绒毛大氅,不太能看出里见面的身形,但她一眼就看见了,他脚上的皮鞋、窄口的西服,竹青上前,脱下外套。他身着合身白西装的模样入了她的眼帘,身形挺拔,眸色含笑,无数星光漾在了他眼底,微微抬首,他挽了挽逢萧玉耳边的发鬓。
这个时候,逢萧玉才意识到自己……丢人的行为。
干巴巴咳嗽声,她别过脸,道:“衣服今天送过来了。”
沈嘉实:“试过了吗?”
逢萧玉皱起眉来,“试过了,有些紧,但能穿下。”
“要是紧的不舒服,就叫他们再改。”沈嘉实轻描淡写地说,收回手,他侧目看向身后的竹青,随口道:“拿了一些首饰过来,等晚一些你挑挑,再给那边送去。”
逢萧玉轻微一顿,险些没反应过来,对上男人淡淡的眼眸,她才知道对方指的是谁。
点了头,她笑道:“好。”
侧过头,逢萧玉吩咐女佣把东西送上去,到时候一并搭配看看。
女佣应是。
没过两秒,二楼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逢萧玉顺着声源看过去,女佣浑身颤抖,满脸惊恐,踉跄的从里面跑出来。
她手指紧紧握在一团,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逢、逢小姐,你的衣服……”
第185章 得不到的爱人
一行人只能跟着女佣上了二楼,到了主卧的衣帽间。
衣服全然被剪成了碎花条状。
只一眼过去,就能看见来人的狠心,和对逢萧玉的仇恨。
而在这里——
对逢萧玉抱有如此深重敌意的,只有一个人。
逢萧玉同沈嘉实对上一眼,淡淡开口:“你们先出去吧。”
家中下人不由退到衣帽间外,面面相觑,仿佛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手指微微用力,她将门关上,转过身面对他们,语气肃厉:“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知道吧?”
下人们噤声,如潮般,都从衣帽间退了出去。
而后,他们看见了自走廊另头走过来的人,她眉梢微扬,走进主卧时,明显心情很好。
宋浅是过来落井下石的,“人啊,要是干了不好的事,是会遭报应的。”
逢萧玉倏然回头望过去,她目光很淡,又带着点询问的意思,“是你做的?”
宋浅反问:“你觉得呢?”
逢萧玉:“……”顿了半晌,她还是没吭声。
目光瞥过沈嘉实,她暗示让他自己解决吗,旋即抬足绕过门口的宋浅,朝着外头走去。
不知是不是不小心,肩头相触,还是撞了一下。
宋浅转过身,盯着离开的逢萧玉,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沈嘉实的面容上,语气诡异又冷静:“你也不相信我吗?”
男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说:“这不重要。”
是不是她,不重要。
只要逢萧玉觉得是她,那只会是她,他的偏袒就是如此的不讲道理。
这些天来,宋浅见过太多回,心口熊熊燃烧的那颗心近乎要将她逼疯,她见不得这种场景、更看不得沈嘉实对逢萧玉的偏爱。
宋浅骤然就笑了,“那什么重要?”
她的指尖攀上沈嘉实的肩头,一双眼睛里的眼白全是红血丝,愤恨、仿徨和嫉妒在她的眼底混作一团,在男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柔软的身体贴得更紧。
低低声音里是她的控诉、她的不甘:“要是你当初真心喜欢我妹妹,又怎么会想让宋家家破人亡;要是你真喜欢她,又怎么舍得让她被宗文成枪杀,还给她洗脑,让她成为海上月的人?”
“哦,我忘了,你还因为忌惮江恒他们的权柄,想把她送上他的床。可惜啊,你忘了,江恒他只对他的养女有兴趣。”
话语颠倒又混乱:“所以你捅破了我的身份,想以我来讨好江恒,不是吗?不过没关系,沈嘉实,我原谅你了。”
她忘了。
最开始,沈嘉实就想用她代替宋徽音,把她送上江恒的床,只是被识破了而已。
宋浅痴痴看着眉头都未皱一下的男人,伸出手,想触碰他的眉骨。
紧跟着,她的手就落了空。
身体也狠狠跌坐到了地面。
沈嘉实垂下眼,神色平静,“原谅我?”
宋浅面色隐隐有着癫狂,“是啊,我原谅你了。”
因为你永远得不到自己的爱人。
会成为和我一样的小丑。
她唇角寸寸弯起,扭曲又如同鬼魅,再一度重复原先的话语:“我是真的原谅你了。”
周遭环境倏然安静。
昏昏沉沉的衣帽间外透射出斑驳的光影,照在碎花条状的布上,光影涌动,折射出沈ᴶˢᴳ嘉实居高临下的傲慢。
“原谅?那是什么。”
……
逢萧玉到了楼下客厅的时候,环境比以往安静了许多倍。
她抬手,对着正在扫地的女佣招了招手。
女佣小跑过来。
所有人都以为逢萧玉要查衣服的事情,生怕牵累到自己,头低得更下去了,看都不敢看。
这种情况正好合她的心意。
步履走走停停,她带着女佣走进花园。
逢萧玉神色温和:“做的不错。”
站在她背后的女佣双手绞紧,眉眼止不住地紧张,“逢小姐,我、我们不会被发现吧?那么贵的衣服,都被我剪烂了,我……”
逢萧玉:“就算被查出来,也由我顶着,别怕。”
女佣:“但……”
读懂她的欲言又止,逢萧玉抬手,替她整理肩头褶皱,抚平的手掌让人感到温和,女佣紧张的心情也被逢萧玉抚平。
逢萧玉话锋一转:“你已经决定好要离开广市了吧?”
女佣双手握拳,用力点了头,“我要离开!”
笑了笑,逢萧玉将车票交给了她。
因为担心人起疑,她们俩并未在花园停留很久,简单说了会话,就回到了客厅。
彼时,二楼爆发出又哭又闹的尖锐哭泣声。
有人想上去查看,悉数被逢萧玉拦了下来,她站在楼下,静静等着衣帽间的两人出来。
没一会,沈嘉实出来了。
逢萧玉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往身后看去,问:“人呢?”
沈嘉实不带任何感情瞧了她一眼,“在上面,派佣人上去吧。”
逢萧玉:“好。”
顿了顿,她又说:“这事要不要和江先生说一下?”
沈嘉实:“不用。”
转过身去,他看向站在门口的竹青,人仿佛受到指示,快步上前。
两人距离不算远,但沈嘉实的声音很小,逢萧玉听不到什么太多东西,只见他们俩说完话后,竹青就离开了小洋房。
当他的视线扫过来,逢萧玉唇畔笑色摇曳,她掀眼回望回去。
停顿一两秒后,他说:“我饿了。”
逢萧玉这才步入厨房,操办起晚上要用的餐食,又特意下了一小碗面,给沈嘉实垫垫肚子。
只是面刚刚下入锅内,她就听见沈嘉实要出门的言辞。
下人见着他们有私密话要说,悄无声息的出了厨房。
蹙紧眉头,她问:“不能吃完面再走吗?”
沈嘉实温声:“等我回来。”
逢萧玉还想说什么,就被男人垂下的吻封住了,一触即离。
盯着男人视线两三秒,她给他取来大氅,严丝合缝系在脖颈处。
低着头,她低声:“早些回来。”
沈嘉实没有回答她,笑了笑,转身步入门外。
客厅走针由零走到零。
一个又一个小时过去,下人都睡下了。
逢萧玉计算着时间,独身一人自小洋房的侧门出去,顺着上回江渝的通道,她进入公馆花园,寻得尉和玉的副官。
第186章 我能感觉到
严格来说,是副官和他的巡逻小队。
也不是寻得的,而是机缘巧合的撞上的。
彼时,她刚刚出了江渝那所谓的通道,抬眼,手电筒在深夜里如荧光起舞,照在夜空,照在树梢,最后定格于发间藏着树叶的女人身上。
他有些怔愣。
顿了顿,不敢置信地再喊了一遍:“逢小姐?”
逢萧玉的脸上没有丝毫尴尬,她淡淡点头,甚至还有闲心拍了拍自己旗袍上的草屑,目光随之看过去。
“尉提督的受伤情况……还好吗?”斟酌到最后,她只用了三个字来形容。
对方神色奇怪一瞬,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等到他身后小队重新编排离开后,他半晌才道:“不太好,他一直在念着逢小姐你的名字。”
当然。
后半句是他胡咧咧,给咧出来的,他想,他已经尽力了,之后就看尉和玉怎么做了。
把人顺着侧门引到公馆三楼去,尉和玉的房间正亮着半盏灯,通过虚虚掩住的门缝,逢萧玉看见了客厅里的景象。
男人身形陷入软皮沙发,半边衬衣打开,依稀可见胸膛上的绷带,和棱角分明的八块腹肌,以及……十分扎眼的公狗腰,和干练的肌肉线条。
逢萧玉只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三下叩门声轻轻而过。
他声音低沉:“不是说了,不用来过问我吗?”
副官道:“尉提督,有客人来了。”
尉和玉:“不见。”
副官头更低了下去,“是逢小姐。”
尉和玉:“也不见。”
他回答的很快,仿佛不经思考,一秒就回答了出来。
很快,他倏然回问:“哪个逢?”
副官没有答,手拉着门把,把门推开。
逢萧玉原本站在门边,又遭副官一拉,猝不及防之下,就暴露在男人审视的目光之下。
好在她脸皮也不算薄。
不然,当初她也爬不了尉和玉的床。
长睫悬着明晃晃的笑色,逢萧玉自若地步入房间:“这个逢,尉提督,好久不见了。”
尉和玉冷笑一声:“怎么了,你的沈老板不中用了,又想找别的靠山了?”
逢萧玉被怼得一噎,过了半天才说:“我只是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
尉和玉:“过来看看我死了没?还是说,看看我多久死,想来吃席?”
“……”敛着眉头,逢萧玉垂下眼,没吭声,心下却嘀咕着。
他怎么变得这么毒舌。
难怪他追了宋浅这么多年,也没能追上。
风带来门边的声响,走廊外哪还有人,唯一的副官见着逢萧玉进了房间,便离开了这里,继续巡逻去了。
男人身影摇晃,灯火明明暗暗,他站到逢萧玉的面前。
情绪寡冷,他问:“难不成我猜对了?”
逢萧玉仰起脸,目光专注盯着他,纠正:“我只是担心你。”
尉和玉:“担心我?”
逢萧玉点头,皮肤被粗粝指腹磨红,她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我是今早才听见你遇刺的消息的,一有空我就赶过来了,是真的担心你。”
尉和玉也没说信或不信,只是他摩挲脸颊的力道松了些许。
即便如此,白皙面容上的红印还是十分明显。
逢萧玉上前一步,她侧耳就能听见他胸膛的心跳,有力的、缓慢的,却从未停止。
她暗暗发笑,而心底那一丝的担心也随之滑落。
逢萧玉的动作跟着大胆起来,她扒开了男人半开的衬衣,混着零星血迹的洁白绷带裸露出边缘,她的手指跟着摩挲他的肌肤,一瞬,她就能感觉到尉和玉绷紧的肌肉。
这种触感,十分微妙。
硬邦邦的,有带着点软。
让人感觉很起劲。
她的眼神愈发专注,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男人亦愈发暗沉的目光。
温热指腹蹭上她的腕骨,逢萧玉方才从这微妙的触感里回来,他沉眼看着她,仿佛一只大型猎豹盯上自己的猎物。
尉和玉:“摸够了吗?”
逢萧玉窘迫笑了笑,一本正经胡诌:“这是替你看看伤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