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禅盯着她没吭声,黎允墨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帮腔道:“对!禅哥以后可不能这么没轻没重的,听嫂子的啊。”
张静禅手一捞,就把人从地上捞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双腿间的床沿上,把人往怀里一摁,柔声哄道:“我错了,以后会小心走路,慢慢恢复。”
李微意是世界上最好哄的姑娘,“唔”了一声,不动了。
黎允墨在旁边,心也看得软趴趴的,不由自主也伸出手,想把世上对他最重要两个人,都环抱住。对,三个人相拥而泣,多有爱啊。
结果他的手还没碰到李微意肩膀,张静禅抬手飞快打掉,斜他一眼:“你干什么?”那眼神有点冷。
黎允墨:“……抱抱?”
张静禅又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黎允墨:呜呜呜!
所以总是这样吗,只要禅哥一醒,他就多余?
这世上果然还是嫂子最好!
张静禅在两人的搀扶下,慢慢适应走路,过了一会儿,就能放手走。他去洗手间擦洗一番,换了身衣服,重新走出来时,李微意和黎允墨都有些怔愣。
白色衬衣,黑色长裤,虽未打领带,亦不是名牌,然而面容明净英秀,身姿挺拔利落,一如往昔。当他抬起隽黑的眼望着你,就好
像两道寒光照在你的心上。
医生过来做了检查,确定张静禅的身体已完全恢复,今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三人决定先去吃午饭,边吃边商量事,再回来办手续收拾行李。
李微意选了家农家餐厅,是个小渔村,三人坐在泊在岸边的一条小船上,倒也隐蔽清净。
河风徐徐吹着,冬日暖阳照耀,水面波光粼粼,群山深绿雾萦。三人处在这样的景中,都有些沉默。尤其是李微意,望着身旁的张静禅,心里酸酸涩涩的。她想自从两人相遇开始,就忙于在时间线中穿梭营救,虽说一路感情拉扯不清,要好不好的,可两人何曾有过真正静谧安逸的时分?
像是察觉到她此刻的失落,张静禅将她的肩一搂,低声问:“在想什么?”
李微意叹了口气,答:“在想,这一次改写,我们真是亏大了。连黎家都……”
黎允墨眼睛红了,说:“这不能怪你们,是我爸自己做的选择。至于我妈……这些年她也很悔恨。”
张静禅的眉头紧紧拧起。
第三次改写,时间线迭代第四重。随着他们查出的人和事越来越多,那双蝴蝶的翅膀,摇一下,整张网都随之震颤不已。
2014年9月9日,张墨耘还活着,他如计划般抛售期货,获利9个多亿。福铭还清所有债务,张氏父子从此是自由身。这一点,永远不会再改变。
2014年9月12日凌晨,张家别墅发生大火,张墨耘、吴馨慧、保姆刘姐并一名保镖,全部被烧死在火里。此外,还烧死了一个男人,事后经侦查确认正是这起火灾的纵火者——李毅林。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
他是张太太吴馨慧的初恋,经调查证实,火灾前两个月,也就是福铭最难的时候,他曾数次出入张家别墅,逗留一段时间。
最后,这起火灾以情杀结案。
9月13日晚,黎金雄持械冲入张凤鸣家中,连捅数刀,杀死张凤鸣。同处一室的程川和刘盈受伤逃脱,躲过一劫。最后在警方的围堵下,黎金雄跳楼身亡。
第99章 谁是大鬼(2)
“李毅林……”张静禅在嘴里咀嚼这个陌生的名字。
李微意撞撞他的胳膊,说:“我可能也许,听说过这个人的存在。上次穿越回去,我查账的时候,有人跟我提起过他。”
“谁?”
“保姆刘姐。”
李微意把那天刘姐进书房密报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张静禅陷入沉思。
“你……信吗?”李微意问,黎允墨也看着他。
张静禅端起茶杯,在手里把弄着,却没喝,而后很淡地笑笑,说:“我妈这个人,是没什么本事,贪图享乐,性格懦弱。当年,和我爸离婚后,是她跑出去打工,供我念完大学。一个什么都不会的阔太太,住最差的地下室,去当端盘子的服务员。她长得漂亮,后来不是没有有钱人想娶她,我都劝过她再嫁。她说跟我老爸比,那些人连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后来我们条件好些了,她又偷偷把自己打工的钱,全都给我那个一蹶不振的老爸,然后被他骂了回来,回家后又被我一顿骂。”
黎允墨和李微意都听得怔住了。
他说的是最初那世的事。
张静禅“嗒”一声放下茶杯,肯定地说:“她不会。”
李微意用力点头:“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初恋李毅林,不过是他们的棋子,障眼法之一。”
张静禅点头,看向黎允墨:“把你爸出事那天的事,说得再仔细些。”
再忆起当年的事,黎允墨还是心头钝痛。
那是个阴沉的天气,似乎从父亲黎金雄一早从警局回来后,整个家就笼罩在低气压中。
父亲的背影像一座即将崩塌的山,坐在那里,一个人闷闷抽完半包烟,他就去了楼上。
黎允墨那些天也恹恹的,没有从禅哥变成植物人的事中走出来,再加上昨夜张家出事,他也难受得很,失魂落魄。
突然间,楼上传来黎金雄的怒吼:“谁动了我的保险柜?谁动了!”
黎允墨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去,看到可怕的一幕——父亲掐着母亲的脖子,把人抵在墙上。父亲眼睛赤红,像一头即将暴走的猛兽,吼道:“东西去哪儿了?我问你去那儿了?”
黎允墨冲过去想掰开父亲的手,被父亲一巴掌拍翻在地。
“爸!这样妈会窒息的!会死的!”黎允墨哭喊道,“你先松开她!松开她再问啊!”
黎金雄恨恨地松手,黎母大口大口喘气,却不敢看丈夫的眼睛,哭了出来:“你只顾着福铭,只顾着替张墨耘卖命!
福铭都要垮了你知不知道?”
黎金雄一巴掌就要扇过去,被黎允墨拼死阻挠住。
“我问你放在保险柜的U盘在哪里!”黎金雄一直把U盘放在保险柜最深的角落,跟老婆孩子都没提。万万没想到今天想拿出来去报案,却已不翼而飞。
“给张凤鸣了!”黎母哭喊道,“如果不给他,他就会杀了儿子!给了他,他还给我500万!500万!我们的钱,还有我爸妈、我姐姐哥哥借给福铭的钱,都能拿回来!我为什么不给!那是张墨耘欠我们的,他欠我们的!”
黎母打开手机丢到他们面前,那是一张照片——黎允墨垂头丧气在一家咖啡厅里坐着,后面不远处,两个穿黑衣服戴帽子的男人,徘徊跟随。
黎允墨倏地睁大眼,抱住母亲:“妈,你把什么给他们了?啊?你给了什么?”
黎金雄一言不发,额头青筋暴出,末了“哈哈哈”笑出声,喃喃道:“儿子丢了东西,以为能仰仗老子,结果老子也丢了,哈哈哈……”那笑声听得母子俩都发渗。
他突然看了一眼老妻,冷冷道:“你这是逼我去死。”
母子俩还没反应过来,黎金雄已冲进厨房,拿了把刀,冲出了家门。xs74w
……
李微意抽了张纸巾,递给黎允墨,他在眼睛上用力一擦,红着眼笑着说:“禅哥,是我家对不住你。”
张静禅拍拍他的肩,说:“你会再见到黎叔。”
黎允墨眼睛睁得大大的,片刻后,也笑了,用力点头:“那我以后绝对事事听我爸的话,再也不气他了。”
“张叔到底给了我爸什么东西?”黎允墨问。
张静禅和李微意对视一眼,他说:“既然我爸已经从你那里得知,那晚仓库的事。即使没拿到录音笔,他也能猜到刘盈、程川、张凤鸣三人的合谋。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而且到了9月初,福铭的事也了结。我想他交给黎叔保管的,一定是他搜集的那伙人的犯罪证据,留个后手。我爸却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对方先发制人杀了。而且对方连黎叔这一步都算到,利用你妈,拿走证据,逃脱罪责。”
李微意和黎允墨只听得不寒而栗。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黎允墨问。
张静禅一只胳膊搭在木窗上,一瞬不瞬盯着水面,不答反问:“所以后来,程川去了别家公司当财务总监,却因为挪用公款坐牢;张凤鸣死了;唯独刘盈毫发无伤,
去了美国,再也没回来?”
两人点头。
张静禅忽而笑了一下,说:“我也一直以为,主谋是刘盈。”
李微意心里咯噔一下。
张静禅说:“可现在看来,多么不合理。这个幕后的操盘者,我们要揪出的大鬼,老谋深算,心狠手辣。为了自保,杀我爸,杀我,强录音笔,骗走证据……一旦发现我爸身边没漏洞,立刻掉头从我妈下手。这么大的布局,这样的心胸能力。你说这个人是刘盈,干完福铭这一票,她就收手出国,我不信。而且,我们在仓库那个晚上,刘盈是怎么知道我们躲在里头的?她又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好一个醉酒的工人撞我顶罪?对方又是怎么知道录音笔的事?除非,还有另一个人,在他们三个之前,就已经在福瑞达里,我们一进工厂,就被他盯上了。”
李微意听得心惊胆战,可仔细一回想,只有这样,才合乎逻辑。
“你的意思是……还有一个大BOSS躲在刘盈背后?”黎允墨颤巍巍地问。
张静禅毫不犹豫地点头。
黎允墨的脸色更白了,艰难地问:“所以那个大BOSS……是我妈,对吗?”
张静禅和李微意:“……”
张静禅却在这时看了眼李微意,只看得她心莫名一慌,而后渐渐变得沉重。
“那个人不止和那三个人瓜分了9000万,他拿走的是3个亿。”张静禅说。
黎允墨一听松了口气,他妈连300万都没有,而且仔细想想他妈也不是很精明的样子,虽然她妈在一个敏感的时间点拿走证据,但应该是被人骗了。
“你说那笔期货?”黎允墨说,“禅哥,这事我和钟毅哥,这些年一直有留意,只查出一点线索——那个站出来买3000万大豆期货的李明,是淩县楠木铺乡人。而刘盈,也是淩乡楠木铺人。他们绝对有关系。”
张静禅点头,刚要说话,李微意开口:“等一下,淩县?我还知道一个人,也是淩县人。”
“谁?”
李微意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说:“保姆刘姐。”
张静禅和黎允墨都是一愣。
“有一次,就是上回查账时,她给我做了家乡小吃,叫什么灯心窝窝。我问她是哪儿人,她却没说。后来我觉得太好吃了,休息时上网随手查了查,灯心窝窝是淩县的乡下特产。”
三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张静禅说:“明天黎允墨和我去趟淩县楠木铺乡。”
第100章 他的橙子(1)
办完出院手续,收拾好行李,天色将黑。
三人走出疗养院,黎允墨说:“禅哥,今晚去我那儿住,你睡床,我睡沙发。这些年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他说这话时,李微意站在张静禅另一侧,就跟没听到似的,踢了一下路边的石子,又踢了一下,身子一晃一晃。
张静禅的目光就黏在她身上,嘴角一扯,答:“不用了,有人家里有两张床。”
刚才三人闲聊时,彼此的近况都提过。
黎允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么多余,不过他一点也不生气,哈哈一笑,拍拍张静禅的肩膀,用自以为的低声说:“禅哥,悠着点啊。”
张静禅没吭声。
李微意:“少胡说八道!”
黎允墨乐颠颠地开车先走了。李微意领着张静禅到了自己车前,他把行李袋往后排一扔,挑挑眉:“会开车了?”
李微意得意地抬抬下巴:“坐副驾,让你领略一下我的车技。”
她的架势技术确实不错,开得又稳又快。路上她忍不住吹嘘:“等我们再穿越回去,我就开法拉利带你,让你享受货真价实的女朋友待遇。”
张静禅的右手在膝盖上拍了两下,问:“那货真价实的男朋友待遇又是什么?”
李微意:“……”
她特别诚恳地说:“我建议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八年植物人,路都走不稳,不要东想西想,好高骛远。”
张静禅笑了笑,没说话。
40分钟后,两人抵达李微意家楼下。
进了门,李微意说:“没住过这么小的房子吧?我没本事买大房子,委屈张总了。”她把他领进客卧,放下行李。张静禅看了一圈,说:“原来跟着我妈,10平米的地下室都住过。跟你?狗窝也行。”
李微意飞快瞥了眼主卧床上没叠的被子,怒道:“你家才是狗窝!”她快步走到客厅,连忙带上主卧的门。张静禅淡淡含笑,跟在她后头。
知他爱饮茶,李微意泡了一大缸子给他。世世矜贵的张静禅何曾这样
牛嚼牡丹地饮茶?但他端起那个大茶缸子,不紧不慢喝着。
李微意凑过去问:“这茶叶好喝不?我从我爸那儿薅的。”
张静禅咽下舌尖的涩味,点头:“不错。”
李微意就眯眼笑。
窗外夜色浓郁,一室洁白柔和的灯。张静禅背微微弓着,慢慢饮茶。李微意把头往沙发上一靠,只觉得此刻无比静谧安宁。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茶缸,也往后一靠,偏头看着她。
李微意睁着双大眼睛,眼神无辜清澈。
张静禅把左腿往右腿上轻轻一搭,单手扶着膝盖,另一只手放到她头顶的沙发扶手上。
李微意的呼吸促了几分。
他却没急着搂她,而是用手指玩着她的一缕长发,问:“这回怎么留长头发了?”xs74w
“想试试这样好不好看。”
“都好看。”
李微意忍着笑,却又想起正事,叹了口气,说:“我今天还想,我们是不是把事情越搞越糟了,这次连你妈和黎叔都……”
张静禅的那只手从她发梢滑落,捏了捏她的脸蛋:“别胡思乱想。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第一次我们天真地以为只要我爸改主意就能救福铭,现在我们连三个内鬼都揪出来了,离抓出大鬼只差一步。而且你姐姐现在幸福地活着,福铭的账也平了,成千上万人不必受福铭所累。一切都在越来越好,我想再有一次穿越,就能扭转乾坤,尘埃落定。”
李微意点点头,叹气:“可惜那支录音笔!我们就算再穿越过去,也已经9月份,那支笔再也找不回来了。”
“无所谓了。”张静禅说,“我们穿越过去是9月11日一早,那时候我爸、黎叔还活着,手里的证据也在,让他们立刻提交给警方,查背后的大鬼。他们不是要放火吗?再让丁沉墨来个守株待兔,抓现行,他们一个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