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交男朋友，林岁安，你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别人开始新的恋爱。
怎么可以丢下他一个人，沉溺在那段没有结束的过往里。
林岁安呼吸一滞，心脏酸胀不已，像被人攥在手心不停揉搓挤压。
脑袋里一团浆糊，她根本思考不过来。
明昼这是还喜欢她的意思么……
那为什么当初一声不吭的消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她出事住院都没有出现过。
她在出租屋等他的那段日子，是她最无助的时刻。
宋袁的去世，卓宁的抛弃，在她人生最黑暗的阶段，他的消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赖似的闯进她的世界，让她把心掏出来，又凭空抽离。
明昼，到底哪一面的你才是真的。
还是从来都是一场消遣呢。
她是真的怕了。
不管是八年前还是现在，她始终跟不上他。
他们二人之间好似总有时差。
也许她本身就是个慢热的胆小鬼，明昼太过热烈主动，她八年前被哄着交出了心，可结局潦草收场。
八年后，即便她仍为他心动，可这一次，她不敢贸然露出分毫。
心跳渐渐平复，林岁安苦涩一笑。
“那你吻我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比他强是嘛，还是不甘心，不乐意看到我过得好。”
林岁安陡然冷漠的话语让明昼猛地一顿，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这么说。”
林岁安侧过身背对着他，疲惫地阖上眼：“我累了，想睡会，你走吧。”
明昼没有动，他死死盯着她的背影，胸口的热意逐渐退散，他不死心道：“你和他会分手吗？”
林岁安笑了：“我们很好。”
“……那我们怎么办？”
他低哑着轻声问，眼圈赤红。
他问的是我们，不是我。
心口一窒，林岁安鼻头泛酸，她深吸口气，偏头将脸藏进枕头，不再说话。
为什么要做出一副非她不可的模样，让她心软又心疼。
身后良久没有动静，空气陷入死寂。
在林岁安以为他会继续僵持下去的时候，明昼下了床，随后响起关门声。
温暖离开了她，冰冷再次占据。
林岁安死死咬着下唇，蜷缩进被子里，终于哽咽出声。
-
第二天一大早，林岁安办了出院手续，梁校在停车场等她。
直到坐进车，梁校才发现林岁安的脸色比昨天还差。
“昨晚没睡好？”关掉音乐，梁校关心道。
林岁安恍惚回神，她点点头：“嗯，被子太薄了，有点着凉。”
“那回去我熬点姜茶给你喝。”梁校摸了摸她的脸，语气心疼，“瘦了，真是无妄之灾。”
林岁安笑了下。
车子启动，梁校忽然说：“你初恋怎么办，有人照顾吗？”
“……”林岁安看着窗外的景色，闻言眼睫一颤，神色淡淡，“不知道。”
梁校奇怪地看她一眼：“好歹救了你，你就没关心两句啊。”
林岁安喉头微涩，闭了闭眼，生硬地换了话题：“昨天沈子宵来病房了。”
梁校的思绪果然被带走，她骂了句靠：“他要死啊，还有脸去刺激你。”
林岁安轻嗤：“他甚至下跪要我原谅他。”
“岁安，千万别相信他，男人出轨一次就会出轨无数次，就跟家暴一样，不能原谅他。”梁校情绪激动，生怕姐妹一个不清醒就被渣男哄得脑子犯浑。
她大二时候谈的男朋友就和学妹出轨了，她一开始选择了原谅，结果没安生几天，那男的又和学妹恢复联系了。
林岁安无奈看向她：“梁校女士，你还不了解我么。”
梁校一顿，随后笑出声。
是啊，林岁安可不是那种恋爱脑。
而且她对沈子宵也没有多深的感情。
回到梁校在市中心的公寓，林岁安直奔她的专属客房。
她经常全国各地出差，每次回海港干脆直奔梁校家，还能有顿热乎饭吃，她那个房子空荡又冰冷，一点人气都没有。
身体积攒的疲惫在沾床的那一刻得到释放，林岁安就这么穿着毛衣睡了过去，直到傍晚梁校叫醒她。
“姜茶在锅里，别忘了喝，我还煮了鸡肉粥，你自己想喝就喝点，我去酒吧了。”
梁校轻柔的嘱托在耳边响起，林岁安迷糊地嗯了声。
女生走后，她又蒙着被子睡了会，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林岁安皱了皱眉，掀开头上的被子，闭着眼拿起手机。
是助理李可文发来的微信。
小蚊子：【安宁姐，MICO杂志的主编今天主动联系说要和你合作。】
MICO杂志？
那个专拍男人的时尚杂志？
怎么突然要和她这个专拍女性的摄影师合作。
林岁安慢吞吞打字回复：【具体内容是什么？】
这是块好饼，即便专业不对口，她也不太想直接否决。
她现在还处在接散活阶段，虽然不缺钱，但一直不太稳定，比较被动。
MICO属于业内龙头，如果能和他们打好关系，以后不愁接触大项目。
小蚊子：【他们说最近要为一个在国外获奖的中国漫画家做一期独家专访，觉得你的摄影风格和他很适配，想邀请你为他拍摄。】
适配？
她拍的都是女人，哪里适配了。
这个漫画家不会不太直吧。
第55章 [VIP] 和我
林岁安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她思忖片刻，还是回道：【有那位漫画家的照片吗？】
李可文过了好一会才回复：【没有照片，他出道至今从没有露过脸, 这次的专访是他首次在国内亮相，所以MICO很重视，本来他们为了保险起见，是准备用自己家的摄影师的，可那个漫画家说他不喜欢MICO以往刻板硬朗的风格，想要新的尝试。】
林岁安挑了挑眉, 不禁好奇：【那怎么想到用我的？】
小蚊子：【他们说是那位漫画家主动提起你的。】
林岁安眉骨微抬。
小蚊子：【他说曾经在东京看过你的摄影展, 你拿奖的那组红裙女人的照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就记下了一位叫安宁的中国摄影师，这次回国首次亮相就想着和你合作。】
红裙女人……
林岁安心头一顿，心情有些奇妙。
竟然是因为那组照片。
那是她酝酿了三年, 直到大四才落地拍摄的一组胶片照。
布景清一色的黑白, 只有一袭艳色红裙的女人是唯一的亮点。
她不抱希望地投了一些比赛, 结果竟然斩获了新人奖, 她也因此在国际上有了些小名气, 逐步从网红风摄影转型到专业摄影, 获得了很多工作机会。
那组照片是她事业上的一个转折点，也是她始终放不下的执念。
安宁, 岁安卓宁。
红裙女人，卓宁最爱穿红裙。
林岁安垂眸自嘲一笑。
时至今日, 她依旧放不下那个狠心的女人。
夜深人静之时，林岁安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象, 卓宁此刻在什么地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甩掉她这个拖油瓶之后有没有过上想要的日子。
她日思夜想，郁气无法纾解，于是便将想法投射到艺术创作上。
这么多年，大家都知道安宁只爱拍女人。
朝气的，颓唐的，性感的，可爱的，平静的，沧桑的。
各式各样的女性，唯一的共同点是在她的每一张成片里，右下角都会打上一道很小的水印——Ning。
仿佛她们都是卓宁的缩影。
固执的不放过自己。
林岁安一直在介意着，介意自己是不被母亲祝福的孩子。
她也渴望着，万一哪天卓宁看到了她的照片，发现她讨厌的孩子变得如此优秀，会不会生出一丝丝的，后悔。
后悔当年抛弃她。
这个理由打动了林岁安，坚定了她原本摇摆不定的心，决定接下这份工作。
她也有点好奇，会喜欢那组作品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岁安：【我接了，告诉MICO，这是安宁第一次拍男人，希望可以合作愉快。】
李可文立刻回复：【OK！我已经开始期待了，好想看看在你镜头下的男人是什么感觉！】
李可文比她小两岁，一毕业就来给她当助手，现在已经是工作室缺一不可的存在。
姑娘说话做事认真利索，性格耿直开朗，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不管多混乱的场面都没有出过错，林岁安非常信任她。
聊完工作，李可文私下的另一面就展露了出来。
小蚊子：【安姐，其实我是那个漫画家的粉丝……】
没错，她是个资深二次元。
就是因为喜欢cos所以才学习的摄影，林岁安人生中拍的第一位COSR也是她。
林岁安闻言无奈扯唇，她从卧室出来走到厨房，掀开砂锅盖看了看，鸡肉粥鲜香的味道令她食指大动。
她拿出碗筷，边盛粥边语音道：“那你不就可以现场追星了。”
李可文的声音里满是激动：“是啊！尺蠖本人欸！我真的太好奇他长什么样了！”
尺蠖？
毛毛虫？
谁家好人给自己取这种笔名。
林岁安轻笑，存心逗她：“万一是个丑男怎么办？”
“那我也爱，他的才华是最好的医美。”李可文俨然一副小迷妹的模样，“我真的太爱他的作品了！画风超级酷！故事脑洞也很大，精炼又不失细腻，黑暗又不失热血，绝望中透着希望，特别是最近获奖的那本，简直太戳我了！”
林岁安端着粥坐到餐桌前，手机放在一边，语音扬声公放，李可文那张迷妹脸宛如就在眼前。
“蚊子小姐，矜持一点。”林岁安好笑道，“那这次拍摄就由你全权对接了。”
李可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结束对话，林岁安喝完热粥，空荡反酸的胃好受了不少。
她重新点进微信，给姑姑报了平安，滑到最下面，注意到其中的一个陌生好友。
“……”林岁安指尖微顿，眸光晃了晃。
是明昼。
加上微信后，她一直故意躲着，现在四下无人，才敢去触碰。
明昼的微信名很简单，他名字的首字母缩写：MZ。
和十字耳扣内里刻着的一样，简洁个性。
头像是手绘的十字架，纯白背景，黑色笔触繁杂又富丽，十分具有冲击力，给人一种另类又神秘的气息。
非常像他给人的感觉。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独特和帅气。
林岁安盯着看了一会，点开他的朋友圈。
他设置了三天可见，唯一的一条是昨晚发的。
没有配图，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想做些道德败坏的事。】
林岁安兀地皱起眉。
什么道德败坏的事？
似是猜到了她的疑惑，男人贴心的在评论区补充道：【例如撬墙角。】
明显是故意发给她看的。
“……”疯子。
林岁安呼吸一滞，心口泛起酥麻涟漪。
她略微慌乱地反扣手机，仿佛被窥中了什么隐秘的心事，没有出息的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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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林岁安精神好了不少，她迎着午后的阳光，盘腿坐在梁校最爱的皮质沙发上，用pad搜寻有关新锐漫画家“尺蠖”的资料和新闻。
“男，26岁，日本留学，今年才回国，正式出道三年，一共三部漫画作品，两本短篇，一本长篇，作品充斥暗黑暴力美学，画风大胆独特，是极具个人风格的漫画作者……”
林岁安面无表情地翻阅着网上极为简单的信息，直到看见最后对方密密麻麻的获奖目录，不禁轻啧了一声。
还真是年少有为。
林岁安随意点开一张黑白漫画的截图，看到人物的一瞬间，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心底弥漫。
她细眉微蹙，盯着那张图看了许久。
从线条到动作，每一处都透露着似曾相识。
林岁安抿了抿唇，心头浮现一丝古怪的异样，她拿起手机给李可文发了个微信：【蚊子，你那有尺蠖的所有实体漫画吗？】
李可文回的很快：【有啊，怎么了？】
林岁安：【我想看看，研究一下他的风格。】
李可文不疑有他：【那我下午带给你吧。】
林岁安：【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