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VIP] 和我
白天睡足了, 晚上没了困意。
林岁安亮着台灯，靠在床头，随意翻看尺蠖的漫画。
盯着纸张上的黑白线条, 她想起白天查阅的信息。
原来他去日本留学了啊。
不知怎么的，林岁安胸口忽然憋闷，她合上漫画，长长呼了口气。
也是，这本就是明昼该走的路，他只是按照众人的期待走上正轨罢了。
他的人生本就该这样顺利又耀眼。
在滨宁的那段时光, 对明昼来说, 也许无足轻重。
可对林岁安而言，是光无端偏移，有幸照进她身处的黑暗角落。
那么温暖，暖到离开时还不忘灼烧她的一切, 余下一片灰烬。
可就是这些灰烬, 给了她在八年间向前走的勇气。
人活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瞬间。
明昼留给她的瞬间, 太过美好,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其实他在无形中, 支撑了她走到现在的每一步。
他在心口烙下的印记太深，所以在意识到对方决定甩手离开的时候, 她才会那么生气。
既然选择了招惹，那就负责到底, 别让她像个傻子一样，在充满彼此回忆的出租屋里, 等到日升日落，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落空。
林岁安略微失神, 自从和他再遇之后，她发呆失神的次数变多了。
总会有意无意忆起从前。
哪怕是和明昼发生过的，再小的日常都越来越清晰。
这让她很不爽，心头警铃大作。
面对这个男人，她好似一直都在被牵着鼻子走，一点主动权都没有。
明知道她现在有“男朋友”，依旧毫不顾忌地强吻她，还用工作来接触她。
林岁安不是不清楚明昼的心思。
他就是想看到她发现尺蠖本人是他时，那种手足无措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搅乱她佯装的平静，仿佛为了证明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一般。
幼稚又霸道，一如八年前。
可他肯定想不到，她有多了解他。
只是看到笔触，就能认出他。
这一夜，林岁安辗转了许久才迷糊入睡。
她又做梦了，可奇怪的，梦境换了场景。
不再是和明昼的那些过往。
四周灰蒙蒙的一片，却在下雨。
雨很大很急，雨滴砸在身上冷的刺骨。
她艰难睁着被雨打湿的眼，只见明昼紧闭双眼躺在不远处，面色惨白，了无生气。
他还是十八岁的少年模样，五官青涩，神色平静，看着像是陷入了沉睡，如果忽略从少年漆黑发丝中源源不断往外汹涌的鲜血的话。
血从头部往四处蔓延，似叶脉经络，延伸到了她的脚边，将她光裸的双脚也染上红色。
画面诡异骇人。
林岁安心尖一颤，她瞳孔骤缩，想要奔向他，可身子却一点也动不了，她只能被迫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逐渐被血水淹没的明昼。
直到雨停，她的少年再次消失在了她的世界。
“啊！”
林岁安被噩梦惊醒，她猛地睁开双眼，入眼是雪白的天花板，并不是梦中刺痛心脏的血色。
她粗喘着，额角被冷汗打湿，良久回不过神。
直到手机固定闹钟启动，令人烦躁的铃声响起才将她从后怕恍惚中扯回。
窗外天光大亮，这个城市已经开始运转。
林岁安咽了咽喉咙，她伸手关掉闹钟，世界重归安静，她撑着坐起来，不由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柔软干燥，并没有湿。
她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是在预示着什么，还是……在提醒她什么。
林岁安揉了把长发，脸色苍白不已，她去厨房倒了杯温水一饮而尽，心头那股莫名其妙的害怕和烦乱才渐渐平息。
梁校还没醒，她轻声走到阳台坐下，打开微信点开和明昼的聊天界面看了许久。
上次梦到相似的场景还是她和宋袁出车祸那天。
梦里是明昼给她描述过的，他最痛苦的经历。
那这次呢，印象里明昼从没有提到过在雨天发生的事。
是因为最近满脑子都是他，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么。
被梦里的画面影响，林岁安忽然好想和他说说话。
哪怕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她都想看到他安然无恙活蹦乱跳的样子。
她不得不承认，在内心深处，她有多希望这个人，好好活在这个世上。
只是想到明昼正活在世上的某个角落，都能让她安心不已。
【起了吗？】犹豫良久，林岁安还是败下阵。
下一秒，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浮现，林岁安轻轻松了口气。
明昼：【起了，想我了？】
林岁安苦笑，这人时时不忘撩拨她，看来好得很。
没等她回复，对面又快速发道：【你男朋友要是知道你一大早给我发信息，不会吃醋么。】
林岁安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半，确实够早的。
她轻嗤，半点不落下风：【他心胸开阔的很，不劳明先生你操心。】
他故意叫她林小姐，那她就用明先生奉还。
装不熟谁不会啊。
明昼似乎又被她气到了，半天没有回应。
林岁安心情莫名转好，她开始为自己突然的主动打扰找理由：想问清楚你明天上午具体几点出院，我好……
字还没输完，就被对面猛然跳出来的回复打断。
明昼：【我心胸狭窄，光是看到你和别的男人说话都会吃醋。】
明昼：【真正爱一个人，做不到心胸开阔。】
明昼：【林小姐，我看你男朋友也没那么在乎你吧。】
“……”
林岁安指尖一顿，心口仿若被撞了一下，细密的酥麻自胸腔处蔓延。
她抑制不住地翘起唇角，抿唇轻笑了一下。
语气还挺茶的，有撬墙角那意思了。
她慢吞吞地删除打好的字，故意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和明先生无关。】
因为了解这个人，所以知道怎么说怎么做才最能戳痛他。
林岁安不能笃定明昼到底爱不爱她。
可他对她是有占有欲的。
这一点从那个吻里她深切感受到了。
他受不了林岁安和他划清界限。
非要她配合他。
八年前一声不吭消失不见，八年后也不容许她划清界限。
自大又偏执。
她偏不如他的愿。
明昼：【行。】
明昼：【等着瞧，看和我有没有关系。】
怒气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林岁安眼前浮现出男人隐忍冷笑的模样，眉梢愉悦地上扬。
林岁安：【明天几点去接你？】
她兀自跳过话题，提起正事。
明昼：【九点。】
九点回去收拾一下，等着下午到MICO吓她。
林岁安淡淡笑了下，眼里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她忍不住关心道：【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明昼：【死不了。】
林岁安皱眉：【好好说。】
……
对面默了半晌，随后乖乖认真打字：【恢复得不错，伤口已经拆线了，就是失血过多身体还有点疲惫，其他没什么大碍。】
时间真的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它催着人成熟，思想转变，可并不收走彼此的熟悉感。
哪怕二人之间八年后隔了再多的东西，却依旧会瞬间回到曾经的相处模式。
林岁安会不自觉强势，而明昼则只会在她面前低头。
他俩，其实一点都没变。
面对彼此，还是当初的模样。
结束对话，林岁安起身洗漱，然后准备早餐。
梁校估计要睡到日上三竿，她就只做了自己的份。
填饱肚子，林岁安重新点开手机，打开和沈子宵的微信，发道：【我们今天见一面吧。】
对面秒回：【好，什么时候，我去接你。】
林岁安：【下午两点，不用你接，就在你家旁边的咖啡馆。】
沈子宵：【好……】
男人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还想说话，可林岁安没有给他机会：【下午见面说吧，该好好谈谈了。】
说罢，她退出微信，盯着角落的绿植发了会呆，长长叹了口气。
-
一晃来到下午，林岁安踩着点踏进咖啡馆，空调暖风携着浓郁的咖啡香扑面而来，驱散她一路上的寒冷。
她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窗边的沈子宵。
男人面容憔悴，但为了见她打理了头发，看着比那天在医院要精神很多。
沈子宵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立刻起身招手，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其实这么多年，他在她面前，就没有怠慢的时候。
演技再好，时间一长都有厌倦出戏的时刻，可沈子宵没有，他对她仿佛有用不完的热情。
这也是林岁安会选择他给他一个机会的原因。
林岁安坐到对面，沈子宵将面前的热摩卡推过去，笑道：“你喜欢的，快喝点暖暖身子。”
林岁安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咖啡，没有接，她抬眸定定望向他，语气平常到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子宵，我们分手吧。”
跨年那天她就提过了，可沈子宵不认，他固执的以为，只要自己还像从前那样对她好，就能弥补修正一切。
空气一滞，场面安静下来。
沈子宵嘴角的笑猛地僵硬，他死死握紧拳头，盯着林岁安的双眼慢慢浮起热意。
“岁安，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我真的错了……”
“我没生气。”
这四个字仿佛比分手更加令男人难受。
他表情狰狞一瞬，死死瞪着她，嗓音沙哑，痛苦地明知故问：“你为什么不生气？”
第58章 [VIP] 和我
“因为我不爱你。”
林岁安没有欲盖弥彰地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她直视着男人泛红的双眼，神色寡淡，用那张漂亮的脸说出最冷漠的话。
“七年间, 我一刻都没有，爱过你。”
就像跨年夜沈子宵戳她心窝时说的那句话一样。
林岁安也最知道怎么说能伤他最深。
这是还他的，林岁安骨子里的恶劣一点没变，别人惹她三分，她要回敬十分。
沈子宵千不该万不该，用她两个爸爸的死来呈口舌之快。
沈子宵自诩对她用情至深, 这段恋情开始的那一刻, 他就仿佛赢了一场持续了七年的豪赌，在所有旁人能看见的平台来展示他的成功。
他笃定是自己的“爱”打动了林岁安，让她也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他。
这场恋情是他炫耀和驳回一局的脸面。
是给所有骂过他是痴心妄想舔狗的人的一个巴掌。
可他似乎忘了，有时候, 恋爱也不一定要两情相悦。
曾几何时, 林岁安倔强的认为, 如果不是和相爱的人, 那和谁谈恋爱都没有区别。
如果遇不到那个彼此相爱的人, 那她宁愿不要开始。
明昼让她坚信过这个念头。
可他消失了, 在她最爱他的时刻。
现在的她又觉得，爱情其实是最泛滥的东西。
对某些人来说, 爱是随时挂在嘴边的好听话，哄得人头晕目眩, 神魂颠倒，以为遇到了值得的人, 掉进自以为被爱的圈套，然后再从梦里惊醒, 发现相信爱的自己才是个蠢货。
那么相爱就成了伪命题。
上头的时候，谁都认为自己遇到了真爱。
可谁知道呢。
她已经不是十七岁时的她了。
不是那个即使从楼梯滚下来，遍体鳞伤也要摆脱傅超他们的林岁安。
既然沈子宵需要她男朋友的身份，那就给他好了。
反正她也正好需要一段新的关系去忘记过去。
本就是互利共赢的交易。
沈子宵却得意忘形了。
话音落地，世界有片刻的静止。
平静的咖啡液面泛起细微的波澜，似蝴蝶振翅，掀起无声风暴。
沈子宵神色陡然一怔，他死死盯着对面的女人，眼底的阴狠愈发不加遮掩，他颤着声说：“你，你说什么？”
他似乎没想到林岁安会这么直白和无情，当面戳穿这个他一直以来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林岁安语气平静：“子宵，我从来就没有对你动过心。”
“一直以来，我都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但也仅此而已了。”
“当看到你和吴雨薇睡在一起的时候，比起被背叛的愤怒，我感到更多的是解脱，我们终于可以终结这段扭曲的关系了。”
“你总是和我抱怨我不陪你，不关心你，工作比你更重要，你知道嘛，每次你这么说的时候，我都很厌烦，我一开始以为只是因为我不喜欢被打扰纠缠，直到最近我才想明白，原因很简单，你在我心里根本不重要，所以我不愿意陪你，关心你，迁就你。”
“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心硬嘴也硬，不会说软话，更不擅长浪费时间去婉转地结束，我今天的这番话也许会让你伤心，但我希望我和你之间杂乱的线团可以理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