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谁来不好,居然是他们。
丁元,沈湘,这二人都是她“曾经”的好师兄好师姐。丁元气量狭窄,不能容人;沈湘没什么脑子,又暗恋祈云琉,整日吃飞醋,这两位在琅华宗的时候,可没少给她脸色。
阮青梅客气地问道:“二位琅华宗的师兄师姐,有礼了,不知因何叫停我船?二位都是高门仙修,何必威胁这些凡人水手?”
丁元一见开口的是位娇俏可爱的少女,又一口一个“师兄”,态度客气了些:“敢问是哪一宗门的同修,为何在此贼船之上?”
“贼船?”阮青梅一脸不可思议,好像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粗鄙之语,“这是我们租下的客船,这位琅华宗的师兄,难道是故意羞辱我们吗?”
沈湘修冷斥:“胡说,这分明是水匪的贼船!哪里是客船?”
“可是,这的确是我们从码头租下来的呀,花了不少钱呢。这位师姐,你是认识这船,还是认识船上的人?这些水手中,可有你们认识的水匪?”
沈湘扬首:“我乃琅华宗弟子,怎会与水匪相识?”
“那就不对了。”阮青梅也面露不悦,“我二人租船泛舟,修炼心境,不碍任何人的事。你们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喊打喊杀。难道就因为这船曾经为贼子所据,日后登船的就都得是水匪了吗?这船就不能卖了,或者另作他用?”
“你们到底是追的是船,还是人呀?该不会只是想要个好名声,就随意捉我们做替死鬼吧?”
沈湘怒斥:“一派歪理――”
“师妹。”丁元阻止沈湘,他看向船上二人,“敢问二位师承?”
“无宗无派,我二人皆是散修。”令荀说。
“哈,”沈湘轻蔑地道,“原来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山野杂修,怪不得不知天高地厚。”
阮青梅眉心一跳,正要分辨,忽感到一股大能威压由远及近,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就听一道声音仿佛从天而降――
“沈湘,不得无理。”
乍听这个声音,阮青梅浑身的血液仿佛凝滞一瞬。
是他?
天边,一人御剑而来,一身清雅道袍,一派宗师气概,凭风而立。化神境的半步地仙,对凡人而言,与真正的仙人也无甚区别了。
“弟子见过师尊!”丁元恭敬行礼。
“师尊,这二人来路不明,包庇水匪……”沈湘没说完,那人示意她安静。
事情他已知晓。
这位清雅宗师看了看船上的二人,男女皆是玉树之姿,美玉之材,怪不得他老远就感受到灵气。尤其那女子灵力至盛至纯,是罕见的金系天灵根,若是……不,现在想这些还太早。
他特意赶来,只是想看一看,是不是天道当真送来了“机缘”。
他眼神一暗,温声道:“在下琅华宗祈云琉,你二人既尚无师承,可愿来我琅华宗修行?”
外人看来,这位宗师清雅谦和,与那两位盛气凌人的弟子截然不同,倒是让人生出些好感。
令荀也没想到这位仙人居然一开口就要收徒,他无心加入宗派,正想着怎么拒绝,就听阮青梅斩钉截铁地道:“不愿。”
不只不愿意,还希望你有多远滚多远。
看吧,只要没有那破玉,祈云琉根本认不出她就是十六年前就被他“预定”的“徒弟”。这又哪里是真心要收徒呢?
拿别人命去给自己还人情的屑!
她一看到这张脸,就想起被生生剖腹取丹的疼痛。
祈云琉,狗贼!
他怎么还有脸在老娘面前出现?怎么敢?
“令荀哥哥,我不喜欢他们。”阮青梅一脸厌恶,“他们大宗派的弟子看我们好欺负,就要喊打喊杀;来了个不瞎眼的老师父,看出我们有本领,就想收徒,怎么尽想美事?真是不要脸。”
老、老师父?
任是祈云琉也怔忪了一下。
他……很老吗?
“你在胡说什么!”沈湘气得脸色通红,一方面也觉得离谱,“你眼睛瞎了?!我师尊仙姿神容,哪里老了!”
“这位姐姐,你醒醒吧?”阮青梅嫌弃地道,“他既然是你师父,肯定一把年纪呀。亏你还是修士,竟也是肉眼凡胎的俗人,殊不知外貌是可以幻化的,焉知他骨子里不是行将就木的老朽。”
“何况,姐姐拜师难道注重的不是本领、阅历、人品这些,而是年岁和外貌吗?难道你知道他退去功体后,其实是个牙齿快掉光了,走路要用拐杖,说一句话要喘三次气还咯痰的老头子,就不要他做师父了吗?那做你师父好可怜噢……”
阮青梅笑眯眯地道:“还不如我呢,我就明说了我不喜欢老头子,一开始拒绝掉,就不会伤人。”
“所以这位老人家,你就不要肖想我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祈云琉二十五岁筑基,在琅华宗修炼了三百五十多年化神,不是老头子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祈云琉:老、老头子?
s渊仙尊:(三千岁,已闭麦)
龙轻野:二十五,还行罢。
西无咎:……修勾能有什么坏心思?(无辜脸)
放存稿箱忘了定时TVT,早上起来又改了一遍。
二更在晚上。
第30章 《信 任》
“满口胡言!师尊,让我去教训她!”
沈湘眼中掠过杀气,却被仙者的剑气一挡。
祈云琉不悦道:“沈湘,你的规矩呢?”
“师尊!”沈湘气不过。
师尊何等光风霁月,怎能容人这样羞辱?
“老师父,你的弟子不会是说不过就要打人吧?”阮青梅看着沈湘,只觉得好笑。
眼前这样的场合,沈湘动手,和他祈云琉动手没有区别。传出去,堂堂九大宗的宗师出手收拾一个筑基散修,琅华宗丢不起这样的人。
祈云琉很看重名声,毕竟这“虚名”能为他、为琅华宗带来许多切实的利益,偏沈湘看不懂,她心中的师尊绝非沽名钓誉之人。
“师妹,你冷静些。他们来历不明,蓄意挑衅,小心有诈。”师兄丁元惯会马后炮,方才一言不发,此时倒装作一副稳重的师兄模样。
阮青梅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我不说了,你们不要打我,我打不过你们。这船你们想要就拿去好了,大不了我们游泳回家。”
阮青梅对令荀做了个鬼脸:“令荀哥哥,我们散修就是可怜,泛个舟都要被欺负。”
令荀看了那天上之人一眼,微笑:“胡说,仙长们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夺你的船做什么?”
“为了钱吧,奇怪,他们仙人和我们一样穷吗……”
祈云琉:“……”
越说越离谱了。
祈云琉原是为这二人资质而来,被阮青梅这胡搅蛮缠一通,顿时也没了兴致。他倒不至于被一个小姑娘激两句就失态,毕竟,若非他主动现身,以他们的身份,怕是百年内连拜见他这位琅华宗师的资格都没有。
他看了船舱一眼,虽未点破,眼中亦颇为失望,摇摇头,道:“虽是散修,也讲究立身为正,投机倒把终非正道,良言到此,好自为之。”
料子是好料子,可惜心术不正,略微“惩戒”即可。
祈云琉不再看两人,转身对两个徒弟道:“我们走。”
沈湘又道:“师尊,那水匪之事……”
“我等仙门弟子,何必插手凡间事,交由官府吧。你们先随我回去,我另有要事吩咐。”
二人对视一眼,暗叹还是师尊高明。
“是,师尊!”
……
等三人离去,陈老大自船舱出来,他衣服都汗湿了,阮青梅屡屡挑衅,他真怕对方挥挥手把他的船掀了。
“阮姑娘,你也忒胆大了!那位后来的可是真神仙,他动动手指我们就没命了!”
“呵呵,也就那样。”阮青梅撇撇嘴。
殊不知就因为祈云琉在,这事才变得容易了。
他们这些大宗修士平日也就欺负欺负凡人,若遇见同为修士的,通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祈云琉这样谨小慎微又爱惜名声之人。
她道:“头子大哥,咱们都在一条船上,我出点力也没什么。”
陈老大十分感动,一拍船舷:“阮姑娘和令兄弟如此照拂,我陈老大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这样,这些货,我再让一成。”
阮青梅一怔,摆手道:“哎,这不好,都已经说定了。”
“阮姑娘,不要说了!”阮青梅越是谦让,陈老大反而越是豪气起来,他说,“此番能保住这一船货物,都靠二位,我陈老大诚心交二位这个朋友,一点钱财,不足挂齿。”
“那……好吧,”阮青梅也道,“不过,你可不要反悔呀。”
“阮姑娘小瞧在下了,行走江湖,这点道义咱们还是讲的!”
令荀看看心情不错的陈老大,眼中全是费解,还有些不可思议。
等众人散去,令荀默默寻思了一会儿,又看了看似乎心情不错的陈老大,到底摇了摇头。
他有好几件事情想不通。
等到众人散去,他才问道:“青梅,你可是认识那位祈前辈?”
阮青梅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她刚才虽然是故意胡搅蛮缠,但情绪是真的,二狗子那么细腻,肯定瞒不过他。想了想,她道:“二狗哥哥,你相信人和人是有缘分的吗?有好的缘分,也有不好的缘分,你信吗?”
令荀想象,点头:“我信。”
阮青梅笑了:“我想我和你之间,就是好的缘分。”
她脸色一暗:“而我和那位所谓的大能,大概就是有些不好的缘分。”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和他有关,所以我很不喜欢他,不喜欢到――我看他一眼,就吃不下饭。”
恶心。
那四条线路,唯有祈云琉这一条,她最恨、最痛、最难受,也最恶心。
西无咎不好,因为西无咎本来就不是好人;
s渊伤害她,因为s渊缺乏凡人的感情;
龙轻野更像她的同伴,只是中途理念不合,分道扬镳后不讲究地坑了她一笔;
唯有祈云琉,他不是不辨善恶,他也不是无情无欲,他更不是被蒙蔽,他什么都懂,他聪明着呢――他就是骗了她,明明白白地,骗了她的命,还打着“道义”的旗号。
想到自己是如何被取出金丹,又因失去金丹,气海大乱,身体承受不住暴走的灵力,而后经脉寸断,七窍流血……
火葬场?不,阮青梅只想亲手把那狗贼扬了。
“二狗哥哥,我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都没有问你的想法。”阮青梅也不是完全不后怕,毕竟现在还不到对上的时候,她问令荀,“你想去大宗门拜师吗?那你也不要去琅华宗,他们宗门那些人差劲儿透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令荀失笑:“去什么大宗,你忘了,我还要种地,杏花村就很好,我哪儿也不想去。”
阮青梅心里平静了些。
令荀又道:“青梅,你不必多心。人与人之间有缘分,如你与那位前辈这样,大概就是不该相见的缘分。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他真不是什么好人,天道才特意示警,不想让你吃亏罢。”
令荀没有明说,其实他也不太喜欢那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顺眼。
大概他们也是“不该相见”的缘分。
……
中午时分,船只停靠在鸾都城外的野渡码头。
陈老大命人把八个大箱子抬下船,清点过后,装在三辆马车上,浩浩荡荡地重新上路。
尽管在船上,众人仿佛冰释前嫌,但下船后,队伍的气氛就有些微妙。虽有陈老大作保,但是他手下的人却并不是都这样服气,加上路上阮青梅又一团和气,有的人就蠢蠢欲动起来。
“老大,你还真要给他们分成?”借着小解的机会,有心腹手下和陈老大商议,“如今上了陆地,是咱们的地盘,我们何不……?”
那人目露凶光,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说到底,这本是他们的东西,是兄弟们搏命劫来的,为何要分给两个外人?
“哎,不可!”陈老大立即否决,“如果不是他二人,咱们这批货根本过不了琅华宗,两成就两成,说话还是要算话。”
那水匪发愁道:“老大,咱们这些兄弟还好,就怕寨子里的人要埋怨,还有二当家他们,若一口咬定是咱们私吞,又当如何?”
陈老大想到那位和自己不太对付的二当家,顿时不那么坚定了。手下有一点说得很对,他们知道水上发生了什么,寨子里的兄弟却并不知道,回去只说他们十八个人被这一男一女拿捏,他们未必会信,老二又一直想要搞事,就怕他借题发挥。
如果是这样,就不是小事了。
“可……我们不是他二人的对手。”陈老大眼神一暗。说到底,还是技不如人,原本这就是他们的“买命钱”。
“老大,我倒是有个主意,能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
不一会儿,陈老大回到车队前方,见阮青梅正倚着箱子等他们,远远地对视一眼,似笑非笑。
陈老大不觉起了几分寒意,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说话的地方很远,又有树木遮挡,她应该听不见才是,遂又放下了心。
“阮姑娘,公子,我有件事想与二位商议。”
阮青梅笑眯眯地道:“大哥客气,大哥请说。”
“是这样,关于咱们之前分成一事……”陈老大看了二人一眼,见令荀目光微冷,他忙道,“我说一不二,绝不反悔!但是咱们寨子有个规矩,凡事要大伙一起商量,我们寨中还有些个兄弟,若是此事不经他们知晓,我回去不好交代。”
还有寨子?
阮青梅一亮,下意识地搓了搓手:“那大哥的意思是?”
“我绝非要出尔反尔,只是想请二位到我们山寨一坐,和二当家见个面,也证明我陈老大没有私吞这笔货物,何况这出货也需要点时间。”陈老大说道,“我们寨子就在前面,就怕二位信不过……”
“哪里话,我们自是信得过大哥的!”阮青梅“腾”地站起来,态度十分积极,“都是自家兄弟,见个面也是应当,大哥尽管安排就是。”
陈老大没想到阮青梅这么好说话,想到对方如此信任,他却暗中算计,不觉有些不安。
可转念又一想,那匹货物本就是他们兄弟打拼来的,在水上他们技不如人,受人反制,如今到了陆上,自然是谁强听谁的,当匪的讲什么道义?这样一想,他心里就开朗了。
怪就怪他们太天真吧。
陈老大当即安排一行人回寨子报信,自己引着众人慢行。
一个多时辰后,眼前出现了一条盘山道,从山脚下隐隐可见山腰寨群,还有把守的水匪。到了这个地界,陈老大显然觉得稳了,说话也硬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