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干饭第五十一天
这几日天气正合适，乐希琢磨着让人直接将炭火架在了院儿里。
围着炉子再摆一圈片好的肉，还有一大盆莴笋叶和白菜叶，都是挑的嫩叶，用来包肉解腻用。
这年代也没有生菜可以吃，鲜嫩的白菜叶芯，用烤肉的余温烫一下就能吃，还带着清甜味儿。
生的莴笋叶乐希倒是吃不太习惯，只是偶尔浅尝几口。
内院里架了两个炉子，乐希一个，另外的给明月几人用，自然外院的人也不能厚此薄彼，她也让人架了炉子，送了肉和菜去。
红萝炭没一会儿就烧得旺起来，乐希将泡好的菊花茶放在左手边的小桌上，坐下来招呼着众人：“都坐下一块儿吃吧，这也不是宫里头，没那么多规矩。”
内院里明月和明心都是常跟在她身边的人，对她性情十分了解，所以坐得也爽快。
倒是明柳和几个内务府分来的小丫头有些拘束，扭捏了好一会儿才坐下，两个自小跟着她的礼仪嬷嬷更不用说，坐下去仪态一个赛一个好看。
乐希有时候都担心两位嬷嬷年纪大了，如此会不会对腰不好，不过见这两日两位嬷嬷帮忙收拾起屋子来时，手脚倒是比那些小丫头还麻利，她也懒得再去说那些个让两人不必拘礼的话了。
明月离得近，她负责帮乐希烤肉，而她自己那份则是由明心帮着弄。
至于乐希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嗯……这个还得归功于她“高超”的厨艺。
这不论是烤肉还是做饭的道理她都懂，但每每就是脑子会了，手不会，明明步骤都是差不离的，弄出来就是难吃。
五花肉烤得滋滋冒油，乐希用白菜芯包了一块，除了没有辣椒面可蘸，味道口感都挺好的，挨着边的那块儿被烤得酥脆，吃着也不会腻。
吃着烤肉喝着菊花茶，日子好不惬意，乐希心想这若是有个电视看看喜剧解解闷，就更好了。
这吃了没一会儿，就见明心忽然放下筷子，脸上泛着羞涩的微红，对着明月低语了几句后，立马捂着小腹起身从边上退下去。
乐希见她走得急，便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明月小声道：“主子，明心她……小日子来了。”
乐希啊了一声，疑惑地问道：“我记得她不是月初吗？这过去还没半月，怎的又来了？”
明月也一头雾水，“奴才也不知，许是她受凉了。”
明心去了一刻钟，回来时身上熏了艾，在主子身边服侍时身上不能有异味，尤其这小日子时的血腥味，更是大忌。
乐希自然不讲究这个，见她回来后抽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油，对着她招招手道：“过来，我替你把把脉。”
明心连忙低头道：“奴才不敢逾矩。”
乐希手指轻点桌面，慢条斯理道：“快些，否则我要生气了。”
明心一听，连忙抱着小板凳坐到她身边，老老实实撩起衣袖将左手放在桌上。
乐希凝神切脉，好一会儿又示意她换手，明心见她神情专注，也跟着屏气敛息，眼珠子都不敢多转一下，心里却是暗道：主子整日里抱着那医书钻研，居然还真学成了。
乐希瞧她这样忍不住笑了声，收回手道：“不用这么紧张，脉象看没有太大问题，你同我细细说说最近有什么不适。”
这把脉的技术都是她平日里，边照着医书边自己试出来的，自然做不到单以脉象断人病因，还需要听听病症才能下结论。
“奴才这几月……小日子总是会晚上几日，先前奴婢也没在意，只当是受了凉。但这月不知怎的，这小日子……嗯，比较……”
明心神情羞怯，总觉得在主子面前说这些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小主子如今也还没经历过这些。
乐希内里若是加上上辈子的年纪都三十好几了，自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再者这正常生理反应，有什么好羞耻的。
她挑了挑眉，直言道：“比较少？”
明心脸烧得通红，嗯声道：“这月来了近十日，前几日走了，奴才原以为干净了，结果方才又……”
乐希让她张嘴瞧了瞧舌苔，摸着下巴思索了好一会儿，又道：“不是什么大问题，一会儿我给你写个方子，你去抓一贴药吃着瞧瞧，吃完了我再替你瞧瞧。”
明心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奴才这是什么病症啊？”
“崩漏。”乐希说着怕她听不懂，又补充解释了句：“就是下红之症。”
明心听过这病，瞬间脸都白了，吞吞吐吐道：“那奴才这……”
乐希端起茶抿了一口，笑道：“想什么呢，你这又不是血崩之症，只是血瘀，是为漏。只稍活血祛愈、固冲止血就行了。”
明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噢――”
待她坐回去后，乐希忽然想起什么，又道：“近日少用些生蒜和盐就行，羊肉也少吃，免得冲了药性。”
“多谢主子，奴才知晓了。”明心连连点头，张口就是彩虹屁：“您这医术，就是太医来了也得退避三舍。”
乐希夹了块羊肉，含含糊糊道：“我这半吊子水平，可别辱没了太医。”
她这说的是实在话，这中医上的崩漏其实就是异常出血，比常见的月经不调还要麻烦些。一般有两个症状，一个就是血多淋漓不尽，是为血崩；另一个则是明心这类，血少不断，是为血漏。
这血漏虽然也分几类，但总归是比血崩容易解决些，只要不恶化成崩，只需慢些调理回来就行。
但若是血崩，她就没辙了，这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止不住，古代又不能输血，时间长了就是神仙也难救。
况且这古代没什么好的女医，对于这些病症女子又羞于启齿，许多都是拖到最后变成不治之症，尤其是那些生过孩子的妇人，是最容易引发这类病症的。
可明心这心里就是觉得自家主子厉害，张口又是一连串的夸赞。
乐希这脸皮不算薄的人都听羞了，咳了好几声示意她安心吃东西。
几人正闲聊着，就见小甜甜不知何时用牙拖着饭盆过来，爪子放在乐希膝盖上搭了搭，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乐希把它爪子推下去，看了眼它满满当当的饭盆，完全不买账，说：“你这盆里还有呢。”
小甜甜爪子在地上抓了抓，焦急了转了圈，又夹着嗓音嘤了两声，眼巴巴地瞧着她手里的烤肉。
乐希无奈夹了块没撒调料的给它，没成想小甜甜居然偏了偏脑袋，后退一步就是不去接那块肉。
“那你要什么？”乐希说着一顿，试探性地取了片白菜包住烤肉，再次递到它嘴边，“你要吃这个？”
“汪呜！”小甜甜一口吃掉烤肉，身后尾巴将地面拍打得啪啪响，满脸写满了‘还想吃’三个字。
这狗还挺讲究的。
第52章 干饭第五十二天
康熙三十七年的秋冬来得格外晚。已入了冬月，京师中的气候才懒怠地降了第一场温。
乐希倒是不觉得冷，只是从宫里出来时，钮祜禄贵妃见她穿得单薄，便强行塞了一件皮草披风，若不是溜得快，还得继续塞个汤婆子过来。
“阿嚏！”明心还没上马车，立在宫门捂着嘴朝着外头连打好几个喷嚏。
乐希掀开帘子催促：“快些进来喝点热茶暖暖。”
明心吸着鼻子上了马车，见乐希一身秋天穿的薄衫，外头连个坎肩都没有，那皮草披风也不知何时褪了下去，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明心忍不住问：“主子，您不冷吗？”
乐希随手抽出暗格里的话本子，懒懒地靠在手边的软枕上，应道：“这有什么冷，今日回宫后先去了趟乾清宫和宁寿宫，又去了额涅和几个妃母宫中，这一趟跑下来我都有些热得慌。”
明心揉揉鼻子，神情艳羡：“奴才这一趟跑下来，手脚反正更凉了。”
底下马车行动起来，明柳倒茶水的动作却是稳稳当当的，头也不抬道：“等回去了，让小厨房给你熬一碗姜水驱驱寒。”
乐希捧着书思索道：“天气也凉了，我明日去成衣铺子，给你们每人做几副手套。”
明心连连摇头，说：“主子不必折腾，手套奴才们自己就会做，只是那些手套太过肥大，平日里行事不方便。”
“做几双薄的，手指头分开的那种，也方便携带。”乐希放下书，“就像宫中那些手套一样，再薄些，不用塞厚厚的棉花，就用棉线织出来就行。”
明心本就是因为手巧才被挑着给了乐希当梳头宫女，听完这番描述后心中也有了主意，点头道：“那奴才给主子也做一双。”
乐希笑笑说：“你自己做着戴吧，我平日里要拿刀拿弓的，戴手套不方便。”
明心自顾自地盘算着：“奴才多蓄点棉花，等天气再冷些，主子正好能戴。”
乐希无奈地摇摇头，重新捧着话本子看起来。等马车慢悠悠赶到家门口，早早就侯在大门前的明月便迎上来。
搭好小板凳扶着主子下马车后，明月才缓声道：“主子，后院的洋柿子叶子打了霜，已经有些蔫儿了，可是要挪到屋里去？”
“打霜了？”乐希接过披风抱在怀中，不徐不疾地往宅子里去，“这几日是有些冷了，我瞧瞧去。”
番茄种在后院也有好几天了，只是天气偏冷，挂在枝头的那几个小番茄也一直不见红。
乐希到后院瞧了瞧，番茄叶子确实不如往日精神，枝头的番茄只红了一点点，挨着枝叶的那块还都是青黄色，离成熟还早。
这不成熟的番茄，取出来的番茄籽很难种出苗，这眼看天气也凉了。
乐希也懒得纠结了，摆摆手无所谓道：“先就这么种着吧，就算挪到屋里去，这缺少阳光也无济于事，总不能放在炭盆子边上烤着。若是冻死了，来年我再问十哥讨要几盆就是。”
这人做事也不是事事都能成，她这个半吊子出家的，若是头一回折腾这些就能折腾出个名堂来，那才真是奇了。
管它理偏不偏，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乐希也没有非要为难自己的意思，再说这番茄旁边的白菜就生得不错，虽然天冷发芽长苗慢，但好在是生出来了不少苗。
也不是一事无成嘛。
如此想着，乐希回屋放下披风后，又让人搬了些石板在正屋右前方堆个小花坛，花坛里挖了个浅坑，准备把永寿宫的那颗桃树填进去。
她这次回永寿取了些衣裳，又顺便把那颗桃树也给铲了带出了宫，桃树只有小小的一棵，架在马车后面也不耽误。
将桃树埋下后，明心拍拍手忍不住小声嘀咕：“宫里后院儿那棵枯死的桃树发了芽，如今都结了好几轮桃子了，怎得这颗桃树就是不长呢？”
乐希背着手转了一圈，毫不在乎道：“不长便不长吧，就当是赏玩的绿植。”
狗蛋儿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冷不丁道：“这树十年开一次花，还没到年份，当然不会长了。”
乐希觉得有趣儿，心中暗道：“十年开一次花，这难不成是天上的蟠桃啊。”
狗蛋儿哼哼道：“蟠桃怎么可能那么随意就给了你，不过这桃枝也不是凡物就是了。”
乐希也不再多问，过了这个年正好十年，待到明年三四月时便能见分晓，给自己留个悬念也挺有趣儿。
过了冬月和腊月就是新年，乐希也是头一回在宫外过年，府里上上下下提前十来天就开始大扫除，准备着春节要用的东西。
康熙先前冬至时就去了天坛圜丘坛祭天，回来后过两日就封了笔，说是封笔，但临近年关还时提了不少福字送出去，几个儿女都有，乐希这边自然也送了一张。
乐希接过宫中送来的福字后，就让明月随便找个门贴上，自己一头扎进厨房研究腌白菜。
她撒在后院的白菜经过移栽后已经长出来了，天冷还将白菜外面的叶子冻坏了些，不过里头还是水灵的，只需要撕开外面的烂叶子就行。
说是研究腌白菜，实际上就是厨房的厨娘和打杂太监在折腾，乐希也帮不上手只能在边上看着，再时不时偷学几招。
天只会越来越冷，所以她早上起来就让人把后院白菜全摘了，打算送些进宫去，得空了再差人送些去几个熟络的皇子府上，自己再留几颗，剩下的全都弄成了腌白菜。
乐希转了一圈忽然想起什么，又吩咐道：“之前晒的红薯粉，我记得留了一大罐，过几日也装上，和腌白菜一道送去。”
明心将换好的汤婆子递给她，笑着打趣：“这话主子都说了千八百回，给恪靖公主送去的东西，奴才自然是不敢忘的。”
乐希摸摸鼻尖，她这不是听说今年漠北那边会有王爷进京来，便想着给四姐姐带些东西过去，也是怕忙前忙后会遗漏了什么。
厨房里忙前忙后，乐希也不好站在里头继续当挡路的桩子，抱着汤婆子便打算出去走走。
这刚出了厨房门，就见明柳拿着一张请帖过来，福身道：“主子，四贝勒府上差人递了信，说是想请您明儿有空过去一趟。”
乐希抽出手接过请帖：“那人可说了是什么事？”
明柳摇摇头：“不曾，只是奴才见她愁眉不展，想来应当是有什么要紧事。”
乐希沉吟道：“左右也无事，让人去套马车吧，我正好把那些白菜带上，顺道给十哥九哥送去。”
第53章 干饭第五十三天
几个府邸挨得近，乐希随意披上皮草斗篷，抱着汤婆子就去了四贝勒府。
四贝勒府上前来传话的人也刚到不久，见是公主府上的马车，便留在了门口等候，面上担得是镇定自若，脚下却是焦急地来回打转。
乐希认得这人，是四福晋从家中带过来的嬷嬷。莫不是四福晋出了什么事？
思及此处，乐希也等不得驾车的小太监搭小板凳折腾了，直接利落地跳了下去，头也不回地吩咐着：“明心，你和小圆子一块儿将白菜给九哥十哥府上送去，明月留下同我一道进去就行。”
那嬷嬷见了她当即就要行礼，乐希打断她将人扶起来，迈着大步径直往后院的方向去，沉声道：“你且同我说说，可是四嫂出了什么事？”
“这事福晋原不想麻烦公主的，可是福晋如今不好，奴才也是没了法子才贸然叨扰公主。”嬷嬷迈着小碎步跟上，说到这事就愁眉苦脸：“福晋这些个日子操劳府中事，谁曾想昨儿竟晕了过去，贝勒爷便差人去宫中请了太医，结果诊出了喜脉。”
乐希愣了愣，不解道：“四嫂有身孕了？这不是喜事吗？”
“是喜脉不假，但……”嬷嬷说到这满脸愤然，咬牙切齿道：“福晋今日晨起喝了碗安胎药，那药中被人动了手脚，福晋喝完没多久就见了红，贝勒爷一早去了庄子上还未曾回府，如今府中已经乱作一团了。”
乐希眉头一皱，记着这是在别人家中不好谈论别人家事，只道：“我先去瞧瞧四嫂如何了。”
嬷嬷连声应下将人引进正院，人还没到，远远就听见正院中吵闹的争执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