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希抱着她胳膊撒娇道:“你不是说过要请我吃烤肉吗?我就来蹭吃蹭喝了。”
四公主情绪平复了些,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敲:“你这丫头,来了不说一声!还整那些神神秘秘的。”
乐希摸摸并不疼的额头,故作委屈道:“哎呀!这不是明月不适应漠北水土,在路上生病了所以耽搁了两天嘛。”
明月病了?
四公主这才将视线挪到这个妹妹身后去,先前居然没留着,身后除了侍卫和脸色有些发白的明月,居然还跟着个相貌极佳的长衫男子!
四公主莫名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可细细想还真有些想不起来,“这位是……”
“这是……”朋友两个字在乐希舌尖滚了一圈,最后还是换成了:“家眷。”
这话音刚落,视线就齐刷刷落在她身上,乐希被人盯着,反而心里落得个轻松。
她又笑着复述了一遍:“是家眷。”
“你这……”四公主看看这个七妹妹,又看看她身后的男子,来回反复几次后,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她惊声道:“原来你打小就惦记我这妹妹了!”
容舟端的清冷神色终于破了功,一对耳朵红得仿佛在滴血,慌慌张张开口:“在下……我……我没有,不是,我只是……”
绕是他平日里对诸事都淡然处之,但这种事骤然明着说出来,还是让他有些慌乱,这一句话捋得乌七八糟。
容舟一时半会儿也捋不清了,只得对着乐希歉声道:“抱歉。”
“我……年幼时绝无那些冒犯的念头,只是、只是……”容舟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年幼时确实没有,可如今这他怎么也说不出个‘没有’二字了。
年幼时抬头望天看见一颗耀眼的星星,他只是觉得星星挂在高空之上很璀璨,绝没有想过去摘。
可真当离那颗星星越来越近时,就想要再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乐希见他这副纯情模样,实在是憋不住笑:“你脸红什么?”
容舟的心思她以前看不明白,可这六年来两人一道从京中到长安、洛阳、汴京、……最后再到这漠北。
一路上走走停停,没事就推广一下红薯,再靠着半桶水医术救救人,相处久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乐希又不是傻子,一个人对自己有没有男女之情还是看得清楚,就像那人坐在火堆边,还能一点感觉和温度都没有吗?
她也看得开,反正人活一世是一个人来,最后寿命到头也是一个人走,感情之事试一试也无妨。
乐希不讨厌容舟,他长得挺好看的,看着也养眼……
四公主挑眉:“对啊,你脸红什么?”
“没。”容舟说着很快调整好神色,又换上那副清冷沉稳的模样,只是耳朵明晃晃出卖了他。
四公主倒是看得开,也没什么这是我妹妹你不许染指的想法,七妹妹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何其聪慧,这些事自然有她的主意。
“先进去再说吧,厨房菜都备下了,就等你们过来了!”
乐希挽着她毫不客气道:“那我可要多吃点。”
几人跟着进了园子,春水让人将几个侍卫带下去安排,又让人扶着精气神有些萎靡的明月去房间休息。
乐希麻烦春水给明月弄些清淡吃食,前两日明月吐的厉害,肠胃还没好全,如今还是吃些清淡的合适宜。
交代完这些,乐希和容舟二人就被四公主按在桌前,又拿了拳头大的杯子放在容舟面前,说:“这酒妹妹不喝,妹夫可得喝两杯吧?”
乐希想了想道:“他应当也不饮酒。”
她好像还没见过容舟喝酒,平日里不是喝粗茶就是和白水,也就她每每夏天折腾的那些果汁还能捧场地喝上两口。
容舟一副万事有我的淡定模样,微笑道:“无妨。”
乐希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但基于容舟以往的稳重并未多言,只提醒道:“别贪杯,醉了有你难受的。”
说着她又看向跃跃欲试的四公主:“四姐姐也是。”
四公主倒酒的动作顿了顿,打着马哈道:“自然自然!”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四公主性子爽朗,这些年在漠北也练就了一身喝酒的本领。
让乐希没想到的是,容舟居然也很能喝,喝了整整两坛酒都不见脸红,神色也十分淡定,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水。
直到四公主撑不住让人扶了下去,乐希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连着唤了好几声,容舟还是稳坐在桌前,举着空酒杯,一杯一杯地喝着空气。
乐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醉了?”
容舟即答:“没有。”
乐希:“那你在干什么?”
容舟眨眨眼,认真道:“喝水。”
乐希:“……”
看来是真醉了,搞了半天不是能喝,而是这人喝酒不上脸。
她无奈地伸手推了推这人,道:“去休息吧,厨房熬了点醒酒汤。”
容舟摇摇头:“还不行。”
“为什么不行?”乐希取走他手中的酒杯,耐心哄道:“你这水都喝完了,该去睡觉了。”
容舟说:“等乐希,她还没回来。”
乐希伸手捏了捏他脸,凑到他面前问:“看看我是谁。”
容舟眼神有些茫然,他眨眨眼似乎在努力辨认,就这么过去几分钟后,突然向前靠了靠。
温热的唇如同羽毛一般在乐希脸上蹭了蹭,小心翼翼,又很快飘过。
乐希愣了一下,张张嘴正要说什么,就见容舟两眼一闭,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她下意识伸手去拽,结果用力过猛,直接将人拽得往前栽倒,脑门嗑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乐希咽咽口水,心虚地将人抬起来,用手轻轻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哦豁,帮忙不成,脑门还磕了个包。
………………
漠北的环境称不上好,尤其归化城,是典型的高原大陆性气候,不仅年温差大,日温差也大。
乐希一行人之前在南方待了两年,适应了南方的气候后,刚到归化城时反应尤为剧烈。短短两个月,明月就断断续续病了四回,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连容舟都受凉染了次风寒,两个病号忧心会传染给乐希,平时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四公主想着自家妹子这打小就不太好的体质,在库房里挑挑拣拣,挑了些京中带来的上好补品和药材送来,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注意身体。
结果等到最后明月和容舟痊愈了,又几个月后,四公主因为秋季霜冻病了,乐希还是没用上那些补药。
“明明是一块儿出去骑的马,怎么就我病了。”四公主裹得严严实实缩在被窝里,端着苦得要命的药,哭丧着脸道:“我还说你小时候爱生病,没成想现在能吃能喝,健康的跟什么一样。”
有系统这个外挂在,乐希早就脱离病娇行列了,依着她目前这个溢出的健康值来看,夜里穿着单衣上外头溜一圈都没问题。
不过这些都是小秘密,乐希没应声,只伸手将重新灌好水的汤婆子塞给她,边催促她喝药边哼哼道:“昨日我说夜里会降温,你愣是不听,现在喝着苦药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我以为你是想早些回去随口一说,谁知道真的突然降温了。”四公主悻悻地说着,低头豪迈地将药一饮而尽。
乐希当然不是随口一说,系统虽然总喜欢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天气预报这方面,比后世预测的都还准,说是降温,就会降温。
放下药碗后,四公主咋咋被苦到麻木的嘴,泪眼汪汪道:“好妹妹,你这是放了多少黄连?!”
“你这是风寒,我给你放黄连做什么?只是多加了些柴胡。”乐希说着将特意带过来的蜜饯递给她,“良药苦口,忍忍就过去了。”
四公主赶忙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忽然间又想到什么,冲着自家妹子挑了挑眉:“这蜜饯,是你家那位弄的吧?”
乐希点点头:“这几日学堂无事,他在家闲着没事就往厨房跑,弄了不少蜜饯和肉干。”
四公主一脸八卦道:“我怎么听明月说,是因为你最近胃口不好,所以他才上厨房折腾的,我这可是跟着沾光了。”
说到这乐希也是有些不解:“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吃什么都没胃口。”
“你没给自己把把脉吗?会不会是那什么……”四公主使劲挤了挤眼,忽然她又想到什么,神色怪异地问:“你们俩,好像还没成亲吧?”
这两人平日相处太过自然,连她都下意识忽视这件事了。
见她谈及这事支支吾吾的,乐希咳了声,大大方方道:“不是身孕,我们又没同房。”
“没同房?!”四公主险些跳起来,又反应过来自己声音太大,连忙缩回去压低声音道:“明月说你们俩上月开始就睡一个屋了,总不能是盖着被子闲聊吧!”
“当然不是盖着被子闲聊了。”乐希故作俏皮地眨眨眼:“我们什么都能掰扯两句。”
四公主愕然:“就没了?”
乐希点点头:“没了。”
“你……家那位今年二十六,我那额驸今年貌似三十有六,侧妃出的长子如今都到相看福晋的年纪了,你家那位总不能还没开窍吧?”
四公主说完又拍了一下自己脑门:“不对,你家那位是半个道士,还真有可能没开窍!”
乐希哭笑不得:“想什么呢,只是我们目前还不想要孩子,所以盖着被子纯聊天了。”
四公主迷茫:“不是有避子汤吗?”
“是药三分毒,他不让我喝。”乐希从蜜饯里挑了颗蜜枣放进嘴里,含含糊糊道:“况且对于我们来说,感情也不是非要靠着那事才能维持,能在一起就好啦。”
她现在还年轻,孩子对她来讲是个麻烦事,虽然肯定年纪大些也不会考虑。实在是生孩子太吓人了些,乐希自认做不到成为伟大的母亲,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那一道鬼门关。
避孕的药也不能多喝,虽然系统助□□蛋帮她向主系统申请了避孕神器――避/孕/套,但主系统那边从批复到上货都还需要时间,只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倒是奇特。”四公主感慨道:“我那额驸恨不得多纳两个妾,再生他十个八个孩子,嘴上说着喜欢侧妃,最后还不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泪。”
她嫁到漠北这些年,起初额驸还会每月初一十五过来,现在基本只有过年或是京中有事才见一回,都是各过各的。
男人不会有身孕,在某些方面到底是比女人方便,所以她也很少招人进房中。
只是没想到,大家都因为各种不方便的原因所以克制,这两人明明整日睡一张床上,又没有什么外在因素影响,居然也能当个柳下惠……
四公主忽然灵光一闪,狐疑道:“你该不会是担心汗阿玛不答应,所以才那啥的吧?”
乐希嘿嘿两声道:“汗阿玛早就已经知道了。”
四公主已经快对惊讶的情绪免疫了,她是个聪明人,脑海中很快将上个月京中派人送东西这事对上号。
她就说,非年非节,漠北又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怎么汗阿玛突然让人送了那么多金银首饰,以及吃穿用的东西来,还塞了十来个伺候的奴才,点名道姓是给七妹妹的。
感情这是送的贺礼啊!
四公主还是不明白:“既然汗阿玛都想开了,派人送了贺礼来,那你们怎么不顺便办个婚礼,把这亲给成了?成了亲总归是不一样的。”
“没什么不一样,能把两个人拴在一起的,不应该是婚礼,况且……”乐希话锋一转,眉眼都跟着弯了弯,“我们已经交换过婚书了,也算是上告了天地,等日后回京,再去他额涅与我额涅,以及汗阿玛跟前磕个头就是。”
她的上辈子,父母感情并不算好,两人因为结婚证和她这个孩子硬生生捆在一起,尽管后来分开皆大欢喜,但留给她对婚姻的感官,都称不上好。
乐希一开始就将她的想法对容舟摊开了说,毕竟这事放在这个时代,就是另类中的另类。
还没等四公主说些什么,就见春水迈着小步走进来,福身缓缓道:“七公主殿下,容先生催您回去用膳,已经在门口侯着了。”
乐希看了一眼自家四姐,四公主瞬间了然,抬手就是撵客:“行了行了,赶紧走!免得妹夫嫌我碍眼。”
乐希将剩下的蜜饯放在小桌上,起身道:“我先回去了,姐姐你可别忘记喝药。”
从四公主房中出来,再穿过耳房拐个弯就是前厅,乐希远远就看见容舟拿着件皮草披风立在大厅里,脸上被风吹得有些泛红,瞧着比平时多几分傻气。
见她出来,容舟匆匆上前将披风披在她身上,系好,叹声道:“出门怎么不穿点,若是受凉了怎么办?”
乐希垫垫脚,将手塞进他披风的毛领下,吐了吐舌头说::“我身体好,你别着凉了就行。”
“该带个汤婆子来,是我疏忽了。”容舟将她手拿出来,又用自己捂热的手掌将她手裹住,“先回家用膳吧,我炖了点乳鸽汤。”
乐希顺势挠了挠他手心,乐呵呵跟着他回家去。
――好在,有人愿意陪她特立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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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明月的烦心事
身为贵妃身边最信任的贴身宫女,明月有件烦心事。
那就是贵妃有意要将她安排去小主子十阿哥身边伺候。
明月对贵妃忠心天地可鉴,就是十阿哥实在调皮,她长这么大没生养过孩子,实在是怕有负贵妃所托。
愁。
小小主子七公主大病初愈,贵妃又突然改了注意,将她和明心指去了公主身边照顾饮食起居。
小公主很安静,明月又开始发愁,小公主看着比瓷娃娃还容易碎,平时安静过了头,她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总忧心小公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公主今天哭了,愁。
公主晚膳只用了一口,愁。
公主今天学习走路摔了一跤,愁。
公主受了风寒又发高热,还是愁。
看着小公主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贵妃主子也能多吃两碗饭,明月觉得人生终于开始渐渐变得美好了……
“唉!”
明月坐在药炉前摇着小扇子煽风,止不住的叹息一声接一声。
她如今都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在归化城定居这些年,找了个老实会疼人的丈夫,儿女双全,沾了自家主子的光,这附近认识的人都尊称她一声月嬷嬷。
可明月心中还是有件烦心事。
“月嬷嬷,这事让我们来就好了!您是主子身边人,小事只管吩咐我们就是。”说话的小丫头边说边抢过了明月手中的蒲扇,她是前不久刚招进府中的,十多岁的年纪,青葱又水灵,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