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男孩的尸体掉了出来。
他紧闭着眼睛，身体完好无损，但是皮肤发黑，看起来像是被饿死的。
他的母亲把他藏在了这里，自己用身体挡在外面，保全了他，没让他被坏人发现，但是也没能让他活下去。
他们死在了一起。
程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把男孩抱了出来，轻轻放在了女人的怀里。
白布挡住了女人惨烈的身体，这样看，就像是一个母亲抱着自己心爱的孩子，闭着眼睛睡了一觉。
程树站了起来。
他的视线不经意一瞥，发现在一旁的柜子下面好像有什么反光的东西，弯腰拿出来，那是一个手机。
修长的指尖在手机上按了两下，不出所料，没电关机了。程树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转身回去找他们。
安小桉已经不敢看了，她扶住一旁的墙壁撑住身体，感觉体内被刻意压抑过的一团虚火彻底爆发，正在不断燃烧。但取而代之的却是身体一股股发冷，力气迅速流失，头也晕的厉害。
她怀里的男孩仿佛感受到了支撑他的力量在不断消减，更加紧紧搂住了安小桉的脖子，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尖厉的哭叫声。
“别抓我……别抓我……”他嘴里不断哭叫着类似这样的话，外面的大门发出巨大的一声“砰”！那是丧尸撞击大门的声音。
科尔顿抹了抹嘴，撑着身体走过来，想让他别哭。但是男孩不停地战栗着，灰白色眼睛不断涌出泪水。安小桉也想拍拍他安慰，但是她现在没有这个力气了。
身上一轻，程树把男孩接过，让科尔顿背着。他扶着安小桉，轻声道：“再坚持一下，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安小桉借着他的力气支撑身体点了点头。
科尔顿哑声道：“我们要怎么离开啊，外面的那扇门应该马上就撑不住了。”顿了顿，他又迟疑地补充道，“而且，我怎么感觉这些丧尸就像是知道我们每次都藏在哪里一样，走到哪跟到哪，不会是进化了吧！”
程树的目光在他背上正瑟瑟发抖的男孩身上定了两秒，道：“出去再说。现在只能从窗户离开了。”
他把厚厚的窗帘拉开一角，后面竟然是一条很窄的夹缝，是和旁边的房子中间隔开的缝隙。
好在这里没有丧尸。程树很利落地翻窗出去，然后把安小桉接出来，再然后是科尔顿。
他们停车的地方不能再去了，只要过去就会被丧尸发现，就只能从房子的背后走。
刚走了几步，突然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从街道闪电般开来，透过车窗，驾驶座上，是楚深那张刚毅的脸。
车后面跟着一堆被声音吸引过来的丧尸，楚深打开车门，厉声道：“快上车！”
四人一起钻进后座，还没坐稳，越野就猛地冲了出去。科尔顿差点被甩出去，好在程树拉了他一把，他才坐正，连忙把安全带系上了。
楚深军的军装斑驳的已经不能看了，显然刚才也是经历了一场混战。他直视着前方的路，遇到丧尸就漂移换一条新的路走，回头，那些原本堵在那栋他们刚逃出来的房子里的丧尸全部追了过来，数不清有多少，密密麻麻。
科尔顿回头看了一眼，眼睛顿时瞪大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楚深抿了抿唇，道：“他们追的不是我们。”
后视镜里，他深深看了一眼贴着安小桉的手不肯放的还在发抖的男孩，在他灰白的眸上定了一瞬，又转到程树身上定格。
程树注意到，抬起头与他的视线相对，平静地回望过去，彼此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目光。
前方，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了一波丧尸，一个一个不要命的往飞速前行的车上撞，程树那边的玻璃竟然被装出一道缝隙，紧接着又是一个丧尸飞身扑来，玻璃彻底碎了。
一张一张丧尸的脸在程树面前咆哮扑过又被甩飞，虽然他们暂时追不上来，但是这样下去，也根本没办法甩掉他们。
安小桉昏沉地靠在椅背上，她感觉到手指有一点潮湿，好像沾上了些什么液体。
抬起手，一抹流动的红色映入眼帘。她几乎是立刻清醒了一些，低头，就看到男孩痛苦地捂住肚子，脸色苍白，流着冷汗。
“你怎么了？！”
男孩一直不敢吭声，此刻有些忍不住了，哭喊着：“好疼，肚子好疼。”
他的衣服外套上面都是血，科尔顿连忙把他的衣服掀起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男孩薄薄的肚子上，有一道很长很宽的切口，本来已经结痂，应该是在刚才逃跑当中不小心又撕裂了，流出了很多血。
“这是……怎么回事？”安小桉涩声问。
男孩却不答，抱着她的胳膊哭喊道：“好疼，别抓我，别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科尔顿撕下自己的衣服下摆简单给他包扎了一下。安小桉想检查一下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就把他的裤脚挽起来看了一眼，紧接着就看到他的腿上也有一道伤痕，只不过这次的是一条抓痕。
这道抓痕看起来还比较新鲜，像是一天或者是两天以前新添的伤口。
安小桉感觉心脏砰砰跳的很快：“……你能告诉姐姐，这道伤口是怎么来的吗？”
它留在男孩稚嫩的皮肤上，很像是被……丧尸抓到的。
男孩摇着头，抱着她更紧：“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科尔顿吓得把身体紧紧贴在座椅上，“他，他不会是被丧尸抓到了吧？那他是不是也会变异？”
车厢里一阵诡异的安静。
片刻，程树突然道：“应该不会。”
“为什么？”科尔顿惊讶地看向他。
程树道：“因为我们身后的丧尸，追的也许就是他。”
“什么？！”这下连安小桉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下去，越野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回头，有好几个丧尸已经抓住了车身，被带着在路上拖行。
还有的丧尸踩着他们的身体，爬到了车顶上。
一张丧尸的脸从上而下出现在程树面前，程树冷静地一刀下去，丧尸的尸体就从车顶掉了下去。但随着丧尸越来越多，车速被迫降低，一个丧尸在车顶用头狠狠砸向了楚深那边的玻璃，仿佛一点也不知道疼痛，很快就把玻璃砸出了一个洞，伸出手抓向楚深。
楚深也是同样用刀把丧尸砍下去，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前面同时出现了很多道枪声。
那些趴在车顶的丧尸顿时被打了下去。目光放远，在街道的尽头，出现了四辆军绿色的卡车，车厢里，穿着统一军装的军人同时扫射，给他们争取到了机会，终于甩掉了那些抓着车一路拖行的丧尸，极速向前和他们汇合。
科尔顿呆呆地望着这些有如神兵天降一般的人，喃喃道：“Super man.”
巨大的安全感袭来，程树呼出一口气，看向一旁有些呆愣茫然的安小桉，眼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终于，这次是真的可以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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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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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长官接着！”越野与军用卡车擦身而过，一个军人手疾眼快地把一把□□从车窗里扔给楚深。
楚深接过，几枪解决了几个从前面扑过来的丧尸。后面四辆卡车同时发动，跟在越野后面，枪声不断。
男孩窝在安小桉怀里，冷汗一直在流，昏昏沉沉地半闭着眼睛，想睡又不敢完全睡过去的样子。他肚子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包裹住的布料已经快要湿透了。
“这道伤口得快点缝合上才行，不然等会儿他可能要休克。”安小桉小心翼翼地把他半揽在怀里，忧心地说。
科尔顿还是对他腿上的那一道抓痕心生警惕，“……他，为什么被抓伤了没有发生变异？”
“有可能我们猜错了，并不是被丧尸抓伤的。”安小桉说。
但确实有很奇怪的地方，从他们上了直升机发现丧尸开始成规模聚集到一起，到找到这个男孩以后，丧尸会主动去追抱着男孩的安小桉。这些发生的事情，很难不能证明男孩身上确实有很多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
渐渐的，后面军用卡车里传出的消音过后的枪声明显少了。
楚深在对讲机里跟对面的人来回说了几句话，然后把车停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他下车之前警告：“在车里等一下，不要下来。”
后面的军用卡车也一辆一辆停下，有一行军人从车上跳下来，应该是在进行收尾工作。
不一会儿，枪声彻底停止，楚深大步流星赶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医药箱。
他坐到驾驶座上，关上车门，从里面拿出一卷绷带还有消毒的药水递到后面，道：“先给他简单包扎一下，只能等到回了避难所才能进行缝合了，那里有军医。”
科尔顿从他手里接过东西，小心翼翼瞥了一眼男孩的眼睛，掀起他的衣服开始埋头小心操作。
“有退烧药吗？”程树突然问道。
楚深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在医药箱里翻找起来，道：“应该有，我找找看。你发烧了？”
“不是我。”程树说。
他接过楚深找到的一包退烧药和一瓶矿泉水，打开瓶盖和药纸包装，递到安小桉面前，对她说：“把药吃了。”
安小桉烧的有点迟钝，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顺其自然地从他手心把药拿起来含在了嘴里。程树把瓶口蹭到她嘴边，安小桉就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把药吞了下去。
楚深看着两人的互动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有一个军人持枪到车前报告，问现在要不要出发，楚深点头，系上安全带，大声道：“出发。回基地！”
科尔顿把纱布给男孩换好了。男孩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靠在了他身上。科尔顿支着身体大气也不敢出，一动不敢动。
楚深开着车从后视镜看到，问：“你们是从哪里找到这个孩子的？”
程树把他们分开之后的事情讲了一遍，楚深听完，沉默了下，片刻道：“这个孩子可能是个关键。”
他说完这句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突然换了个话题，问程树：“听说程先生之前是在研究院工作的。”
他所谓的听说自然不用问，因为在直升机上，大家把证件号报出来的时候，应该就有人在查他们的个人信息了。
“是。”程树平静地说。
“那你认识杨璠吗？”
程树沉默了一会儿，片刻道：“他是我师兄。”
楚深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显然报告给他的信息上面没有这一层关系。
科尔顿一头雾水地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却一点都听不明白。
他凑到安小桉身边小声问：“你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安小桉摇摇头。她虽然知道程树是在研究所工作的，但并不知道楚深为什么会突然单独问起。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可能是和他们找到的这个男孩有关系。
楚深目视前方，车开的很平稳，道：“我刚收到的消息。杨璠已经死了。畏罪自杀。”
安小桉感觉到身侧的程树好像一下子就僵住了，一向温热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凉了下来。安小桉顾不上别的，她知道程树可能需要，于是轻轻握住了他。
程树再开口的时候，嗓音有点哑，但表情还算正常：“他没有留下什么话吗？”
楚深摇摇头，“什么都没留下，只在死之前给几个研究人员打过电话，让他们多备一点东西待在家里，不要出来。”
程树实话实说：“我也接到了。”
“你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程先生。杨璠生前做的是什么试验？”
“他想申请专利，发明出一项可以让人强身健体乃至不受任何外来病菌干扰的疫苗，所以一直在试验。”
楚深皱了皱眉，道：“但是我接到的信息不是这样的。”
程树抬起眼睛，迟疑地与后视镜里楚深紧蹙着眉下的一双眼睛撞在了一起。
“我们接到的信息，他做的是……人体实验。把各种病毒作用到人体，被试验的对象大多数都因为承受不住当场死亡。只有在丧尸爆发之前，他的实验室发生了爆炸，随后实验对象不知所踪。”
他顿了顿，继续道：“丧尸病毒，就是那天从实验室开始流传出去的。”
话音刚落，越野车里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导致这场灾难的病毒，竟然是……人为的？！
“我知道你在他进行这些实验之前就从研究所辞职了。但你是杨璠的师弟，你清楚他做的那场试验的关键吗？程博士？”楚深换了个称呼。
程树：“他没有对我透露过任何有关他的实验室的里的信息。”话落，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男孩的脸上，“但是这个男孩，可能就是那个消失的实验对象。”
“他也许是解开丧尸病毒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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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号基地比他们原先在直升机上看到的四号基地大楼要小很多，避难所在地下。在进入之前，楚深让人拿了几个眼罩过来，他站的笔直，有些抱歉地对他们说：“因为避难所有规章制度，所以需要带上这个才能进去，以防出现一些意外。”
看着他们戴好眼罩之后，楚深才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地进了避难所。
这条路比安小桉想象的要长很多。外界的声音在渐渐变小，她慢慢地跟着前面的人一步一步朝前走着，眼前一片漆黑。不过她知道程树和那些她熟悉的人就在身边，所以并没有感觉到紧张。
走了约摸有十分钟，楚深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让他们把眼罩拿下来。
这是一座全封闭式的地下避难所，白炽灯在头顶亮着，一眼望不到头。
有两个穿着军装站得笔直的一男一女在门口等着他们，楚深道：“来到避难所之后会有七天的隔离期，后续的安排都会有专人告诉你们的。”
安小桉看着大门铁丝网处一左一右的两条通道，还有男女划分的标志，知道他们从这里就要分开了。
楚深很体贴地给他们留出了道别的时间，等人都走远了，安小桉才抬起头，动了动嘴唇，喃喃道：“我们暂时不能待在一起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安小桉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她感觉眼眶蓦然一热，就赶紧低下了头。
程树嗯了一声，看着她说：“进去不要忘记吃药。”
科尔顿情感总是很充沛，忍不住上前抱了安小桉一下，吸了吸鼻子不舍道：“你可不要忘了我。”
他鼻尖和眼眶都是红的，安小桉便也忍不住了，眼眶也红红地和他轻轻回抱了一下，然后转头望向程树。
